大门是半掩着的,浓浓的血腥从里面往外涌。
邹清荷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推开,再推开。
他僵直地立在门口“天啊,这里发生过什么?”邹清荷再胆大也忍不住发起抖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人间地狱。
六、七具尸体与他们的残肢零散地落在大厅。
老马听到他的叫声赶了过来……一巴掌把门拍得直晃荡。
他噙上泪,声音是颤抖的:“几乎,我们几乎全军覆没,我们一共九个人,罗队他们……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啊?”
“姚风,姚风你在哪里?姚风、姚风。”这些尸体里没有姚风……邹清荷认识的只有何老的大儿子在里面,小的那个
没见到。何老的大儿子,手上还戴着手铐……两条腿活生生的被撕扯下来……鲜血溅满了屋子……四个对讲机的躯壳
砸碎了落在不同的地方。
老马双腿发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手枪套还牢牢挂在尸体们残腰上,连保险栓也没打开。
大厅靠墙的三张大红木桌上有几只瓷碗,其中一只碗被打翻了,桌子上只剩下蜡油的痕迹。他们的脸色白里泛青,瞳
孔扩张,鼻孔与嘴角有少量暗色的血迹。他们身上有木椅零散的骨架,四肢……不是被利器弄断的,仿佛是五马分尸
……
“……我走的时候,他们关在后面的屋子里,通讯设备也在后面……”老马抓着邹清荷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邹清荷
全身发抖。
“……有具尸体没见过……”老马喃喃道。
邹清荷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姚风、姚风……”
这后院比前面整洁多了,并没有多少杂草,可能是铺着石子的缘故吧。虽然一片衰微的还保持着昔年风光旖旎的庭院
风采。
越过深井石磨水池水车翠竹枯藤树桩对着这前院大厅的正后面是三层的枣红色的木楼。
伏在室内床铺上的是老马的搭当周军,他还有呼吸,被人敲破了后脑勺。
两副手铐落在桌子底下,其中一副染有血迹。
周军后脑的伤口就是被手铐敲出来的。
姚风不见了,还有何老的小儿子也不见了,他们俩人搜寻了整个徐家的空屋,找不到这两个人的踪影。徐家除了这三
楼的木楼,分别还有东西二层的别院,房屋的平面结构类似北京的四合院,只是占地更多。
老马找到了通讯设备。
邹清荷的裤袋里还兜着云南白药……他给周军上药的时候,周军醒来了。邹清荷的手腕被他的小擒拿手给擒住了。
“放手,周军。”老马的声音嘶哑了,抹着流出的眼泪。他刚刚与外面联络上了把目前的情况报告上去。回过头看到
周军的动作喝住了他。
“妈的,狗崽子,贼娘的居然搞偷袭。”周军的头被邹清荷草率地包扎了一下,忍不住骂了起来。
“姚风呢?”邹清荷带着哭腔喊道。
“姚风?你这是什么态度!”周军很不满。
“铐在这儿的大学生,他人在哪里?”
“鬼才晓得。”周军恨恨道:“神气活现的臭小子左一句‘我有权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肯说,一点也不合作。另外
一个阴沉沉的,气死老子了。一时没注意小看他了着道儿了。妈的,再落到老子手上非得剥他的皮。”
古屋亡灵-08
“打你的是谁?”邹清荷的声音在发着抖,他害怕,非常害怕。没有柳大哥在身边,他身后没有支柱,他站不稳身子
。来北京后姚风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愿意去想姚风有可能遭遇不测。现在,目前的情况是姚风逃了,挣脱了手铐不
见踪影。如果他袭了警……本来没有犯罪的他也会被冠上罪名。姚风,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逃呢?
邹清荷想不通姚风离开的理由。会玩几手魔术的姚风有可能是自己弄开了手铐……邹清荷有见过他玩一些精巧的小机
关解开高智巧的魔圈,比如说:明明被小钢圈扣住的双手突然一翻腕就解开了。在玩这些东西上邹清荷每次都输他。
“姓何的狗崽子!”周军摸着头,突然脸色一变,去摸了摸平时挂枪的枪套,空的。“妈的!”他在屋子里四处寻找
。
老马撑着头,双目空洞。他那双戴着检查过尸体染上沾上血迹手套把血迹弄到脸上头上:“怎么了?”
“枪不见了。”周军那张褐色的脸很明显地看得到青筋隆起,肌肉在抽搐。
老马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枪丢了,可以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大不了被革职,命丢了什么都没有了。”
周军想不到从他口里听到这么没志气的话,猛地回头,却看到他头上脸上手套上的血迹便嚷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啊?你也受伤了?哪里来的血?”
“你的对讲机呢?”老马没有马上回答,反正周军迟早会知道发生在前院大厅里的惨案。
“在水桶里。”邹清荷坐在凳子上,无法让肌肉的颤动停下。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去找姚风,去找线索。可是……
他动不了,双腿跟棉花做的一样,就是站不起来。
为了分散自己害怕的心,他强迫自己把目光在室内转动。他坐着的木凳靠着边,右边放着膝高的木水桶,里面有半桶
水,黑色的对讲机就泡在里面。左边是平方米左右的方桌,上面铺着拥有历史色彩依旧华丽的纺织物。桌子上有铜制
精巧雄鹰展翅以香油为燃料的三头灯盏,灯芯还没燃烧尽,没有香油……其中插了支白色的蜡烛……每一个香油盏里
积有厚厚的蜡油。桌上乱放着几根完整的新蜡烛,有一支滚落在地上。两副手铐搭拉着安静地躺在桌子底下……地板
是油过桐油的没有腐烂。窗户是木格雕花的,加了一层不必要的彩色格纹的玻璃。床是雕花的大木床还有一股子幽香
,床幔积了灰积显得陈旧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泽来。床头有梳妆台,上面只有镜子。笨重的大衣柜是深枣色的……其
中一扇门半开着的,里面有几床发黄的棉被,显然被人翻动过,室内有打扫过的痕迹,却扫得不彻底……柜子底下有
一截粉红的衣袖……房门旁边有一洗脸盆架,上面有半新的几条毛巾,其中一条还是半湿的……
周军坐在床沿上使劲地捶着床,引得灰尘扑面。
“只好跟罗队先报告了。”他站了起来:“我就不信这小子能逃到天涯海角!”
坐在另外一张木椅上的老马动了动:“罗队……罗队……已经死了!”
“胡说!”周军看着老马带血的手套,发青的脸颤抖的唇……只觉得血腥味漫上心脏,一时喘不过气来,他又跌回床
上了:“你说的是真的?”
“老季,黑仔……连他们的信号也收不到。”老马取下手套,把自己的对讲机抓在手上还是任何信号也收不到。他把
对讲机放在桌上,卷起右腿的裤脚……他的手枪是绑在小腿上的。他取下手枪,检查着枪膛里的子弹,没发过一弹,
里面是满满的。他用自己的衬衣下摆擦了擦枪。这一动作让他的心静了一些,手也稳了些。他进过刑侦大队,见过不
少尸体。他,并不怕陌生的死人……但惨死的数人却是昨天还一起共过事的同仁,他了解他们的身手与头脑,随便一
个都可以陡手对付数名歹徒,都是些经过训练的职业警察啊。莫名其妙降临的死亡冰冻了他的四肢……他胆怯了,不
愿意再回去看一眼现场。他需要重新建设他的信念他的勇气……面前的两个人更需要自己给予他们勇气吧。
邹清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的手终于不抖了:“我们现在要冷静!冷静……你们支援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
老马看着表:“需要三至五小时,有可能更长才能到。”
“我们得做些什么。”邹清荷左手握成拳头。
“他是谁?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我同学姚风的,他是考古系的大学生,被何老挟持。”邹清荷把他们在火车上认识何老以及如何到这儿的
事简洁地说了一篇……邹清荷在述说的当中情绪与心态回稳:“老马,你的对讲机是什么时候收不到信号的?”
“昨天下午何老头逃跑了,我本来也想去追捕他。罗队认为,半山腰的木屋是极有利的地形。罗队担心我们要收入口
袋的另一伙人突然出现或者侦察现场,让我守在上面。我拿着望远镜四处察看动静……在上面,大约在快入夜的时候
,何老头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我通知了离他最近的小叶与老季,后来黑仔也追了过去。我看到他们渐渐地接近了何老
头……何老头身法很快……闪进对面的森林深处看不清楚了。其他的入谷路口看不到有人出入,后来,我进木屋弄晚
餐,煮了十几人份的窝窝头,我给大伙儿送下去,再上来时,大约接近十点了。那时候对讲机一直都有声音,听得到
老季在骂人,黑仔与小叶的对话……。我收拾了一下,拿着望远镜在外面仔细观察,昨晚天黑,外面看不清楚。后来
我听到溪涧上方有动静,怕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惊动外面的人,我埋伏在一边,后来看到了你们俩。偷听了你们几句对
话,知道你们只是迷了路的人。但不知道你们来历也不敢大意,悄悄回到木屋,点燃了蜡烛,打开对讲机跟罗队报告
了。罗队让我小心些先探清你们的来意。我就把对讲机给关了,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你们才出现在门口。你很谨慎……
本来,我打算趁你们睡着了再悄悄联络罗队他们。不过,等我确定你们已经熟睡后去开门,却见你动了动,抬起头来
张望,让我打消了出门的念头。而且我也看得出你们并不象会走私文物的人,就放弃了跟罗队联络的打算。我今早一
起来,走到外面打开对讲机,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没一会儿,你出现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我们没有看到山下有灯光。”邹清荷眯着大眼,微微皱起眉头来……如果,当时这徐家古屋有灯光的话,他们在山
上一定可以看得到的,这点非常奇怪,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无论是死了数人的前院大厅或者是这后楼的卧房都应该点上
了蜡烛……他把双臂搁在桌子上,这桌毯很干净……他把目光对准了周军:“你呢?”
“我,我负责看守你同学以及录取他的口供。”周军搔着头,他很想去看罗队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一向
很稳的老马那样子,他不自觉地感染对方身上流露的深深的惧意。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巡警,工作三年没遇上大案
老案。升职才三个月进入了这个专案小队,本来期望立一个小功,年底奖金多一点。徐家老屋的传闻,听过一点怪寒
碜的,居然闹鬼……
周军接着说了下去:“罗队把主要精力放在分别提审何家的两兄弟上,何家的长子,性格软一些,只吓了他一下,他
说出你同学是他们临时找来鉴定文物真伪的。罗队审人在前院的大厅,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你同学就蹲在那边的角
落,很长时间内一声也不吭,让人弄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么。老马送了窝窝头过来后,你同学嫌窝窝头太干,要喝水
。我火气冒了上来,真恨不得打他一顿,又不能真打他。只得打了桶井水上来,去前面找了碗过来,盛水给他喝。后
来,罗队把姓何的狗崽子带进来,要我一起看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犯困了,倒在床上眯了一会。我并不担心他
们会逃跑,我没有手铐的钥匙,钥匙在罗队手上。后来,后脑一痛,我挣扎着睁开眼姓何的狗崽子举着手上的手铐,
我想站起来,他扑过来继续砸我……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啊。”
“他很有脑子。”老马叹了一口气,警方有时也会接受外行人的协助,只要对方能对案子有帮助就好。他不赞成一件
案子只能由警察独立完成的论调。
邹清荷有点可怜这位周警察,这个人不合适当警察呐。房间没有给姚风喝水的碗……“这井水你喝过没有?”
“喝过。”
“碗呢?”
“前边的碗不够用,他们过来拿走了。”
“他们也是喝井里的水?”
“不知道。”
“你们以前在这里过夜么?”邹清荷皱起了眉头。
老马跟周军一齐摇头:“没有,平时,只有一、两留在山上的木屋监视这边。要住也住在木屋里。”
“有别人住过吗?”
老马突然猛拍着自己的大腿:“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他们不见了。”
“谁?”
“豪猪沟的销脏的平七。这事就是由他牵头的,他在年前被抓,答应当警方的内应。来这儿设套还是他提议的。这段
日子他跟洛累阳一直住在这里。”
“我们得重新回去勘察现场。”邹清荷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的腿立得稳稳的。
古屋亡灵-09
太阳的光落到庭院分外地细碎,远处鸟雀的鸣叫格外地渲染着徐家大宅的寂静。“嗯?”老马站住了。
没听错!从血腥的大厅那边传来皮鞋踩踏地板的声响。
有着浓厚岁月风貌的地板到底是承受不住这份焦煎发出了呜咽。
有人!
老马把邹清荷往身后带低声道:“找地方躲起来。”他双手握紧手枪,猫着身找着屏障物往前窜。周军持着猎枪闪到
另一边,两人相互打着手势,慢慢地接近前院。
邹清荷伏身一棵罗汉松后面,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右手握着木棍,左手持着匕首。
“谁?再不现身,我要开枪了。”有声音在前院大厅的门后喊了出来。
周军与老马松了一口气,把枪收了起来。
“老季,是我们!”这种情况下出现自己的伙伴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
“把枪丢掉,举起手来!”门口闪出一个人来,三十多岁,双手举着手枪,瞄准了自己的同事……他身上的衣服被荆
棘挂得破破烂烂的……邹清荷从树后闪出头来:“咻”的一声,一棵真枪实弹从邹清荷的耳边擦过。
邹清荷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棵子弹离他只差几厘米啊。火辣辣的热浪一闪而过……
“老季!”老马闪身扑过去:“你怎么随便开枪!”
老季的眼睛是血红的,开了一枪后,双手无力地垂下了,又腿突然一软,跪了下来。老马收住了前冲的身形,撑起了
他的身体。老季的手很烫,手枪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