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葵好漂亮的脸,噬人的眸光犀利,彷佛会吃人。「……」莫名地,脸上渐渐冒热气,浑身显得好不自在,郝古毅低头吶吶地重复:「葵,吃饭了……」
小老鼠连个吻也不肯给,花葵端着一张臭脸撇了撇嘴,「吃饭……哼,我想吃了你!」不悦地,他一脚跨入门坎,打算今夜将蠢老鼠压在身下,欺负一顿!
晚膳时刻,花葵不见小老鼠的身影,怪哉……他怎没来添饭?偏头瞧了郝爷爷一眼,花葵随口问道:「爷爷,小老鼠有煎药么?」
郝爷爷细嚼慢咽,待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回话:「有,他把药搁在我房里了。」
「你的事,他倒是记得清楚。」颇吃味,花葵闷着一丝不满,勾来椅子坐下。
不过刚吃了两口饭,忽闻一声惊呼。
「葵不可吃太多饭!」郝古毅急忙奔上前,低头检视葵的碗。
花葵愣了下,头一抬,妖美的眼顿时射出两道杀气。
「怎么,我吃顿饭也不行?」菜是他买的,小老鼠是他养的,老爷爷都没吭声,小老鼠鬼叫什么!
「搞不清楚状况的蠢东西,我不吃饱一点,哪有力气奸了你!」啐了句,花葵头一撇不再搭理他,也懒得理会老爷爷的脸上有什么表情。
郝爷爷瞧惯男人我行我素的行为,很明显的,男人今日回宅后的情绪忽高忽低。「古毅,你该做的事,都做了没?」
「哦,我有烧热水,葵要洗澡。」他刚才在厨房捡染红的蛋,一颗颗放进盘子里。低头数着的十根手指头,也染红了。
顿时很努力的思索,他究竟拿了几个盘子?
「有十五个。」
「什么十五个?」花葵睨了他一眼。乍然注意到那双手染了粉红颜色,不禁怀疑,「你拿染布的红花饼来玩?」
「没有。」
郝古毅在他身旁坐下,小嘴叮咛:「葵不要吃太多饭。」他遵照爷爷的意思,要等葵洗澡后回房,就可以把红蛋和做好的发糕拿给葵。
神情愉悦地,郝古毅把几盘菜都推到爷爷的面前,同时叮咛:「爷爷多吃一点。」
花葵一瞬愕然,小老鼠这下子连菜都不给他吃,究竟在发什么蠢?
郝古毅巴不得尽快献宝,回房翻箱倒柜地拿了换洗的衣裳,眼看花葵还坐在椅子上打算盘,他上前又推又拉地催促:「葵,赶快去洗澡。」
一盘珠子全乱了数,花葵被他扰得没心情算帐,小老鼠在身后猛推着他跨出房门口,简直像赶鸭子上架。郝古毅嘴上不断念着:「葵快去洗澡,热水放好了,不洗会冷掉……冷掉又要烧火……」
顿时火气上扬,花葵一把揪来小老鼠手中的衣裳,霍然转身将小老鼠压制在门边,吼了句:「你真吵!」
「啊!」一道道冷气喷上了脸,郝古毅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地不知葵凶什么。
存心令他喘不过气,强健的身躯不断施压,花葵细凝他逐渐涨红的脸庞,猜不透他今晚的反应不同以往,这颗蠢脑袋究竟装些什么。
「唔……」郝古毅推着硬邦邦的胸膛,闷呼:「葵去洗澡……」
半敛下眼,他径自索讨小老鼠积欠的「喜欢」之情,唇轻薄了泛红的脸颊,他提醒:「现在可以干什么,你忘了吗?」
「葵……赶快去……洗澡。」郝古毅呼吸困难地直嚷嚷,受到囚禁的身躯不断挣扎,「葵去洗澡……去洗澡……」一心贯彻脑中的念头,他试图将葵推开。
略显恼,花葵强悍的不容小老鼠挣出怀抱。
「葵……」憋着气,郝古毅似小猫儿叫。
「小老鼠……」自然地回应他的叫唤,花葵吻了吻他的发。
火气渐消,怜他傻得健忘;忘了生日,也忘了上回他带他到娘的坟前祭拜,曾开口的央求。
「葵……」他又叫。
勾起的回忆片片段段,捡拾的童年盈满了伤,他始终忘不了唯一的甜,弥足珍贵的锁藏着。每一年,娘会在特定的夜里将他摇醒,脸上漾着温柔的笑容,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偷递来一颗红蛋。
那份惊喜,是她温柔的宠溺。他的生母,因他的存在而受苦;即使他的出身来历不堪,她始终没嫌弃过唯一的儿子。
斑驳的回忆随着时光流逝,如今他想再找回昔日的温暖,不禁低沉地提醒:「小老鼠,还记不记得上回去扫墓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要求不高,希望小老鼠在今天给他一颗红蛋就好。餐桌上,他连颗蛋的影子都没见着,不得不计较。
「葵去洗澡……」郝古毅的嗓音渐弱,闷得头昏脑胀。
张口一咬,真他奶奶的……花葵瞬间又恼火,索性吮着他嫩白的脖颈不放。
「呜……痛。」
一剎那,松了口,花葵没好气地叫:「洗就洗!」一把揪着蠢老鼠,花葵将他拖往洗澡间。
沿路踉跄,郝古毅甩了甩手,挣不开花葵的箝制。
「砰!」踹开门,直接把小老鼠扔进去,花葵连忙将门关上。
「啊!」郝古毅惊呼:「葵,我洗过澡了,我要拿东西……」
花葵一把将他推向墙面,呿了声:「拿什么东西!」
郝古毅伸长手越过花葵的身前捞啊捞,始终碰不着门闩。花葵动作迅速地脱下衣袍,拽上地面的同时,由口袋掉出不少铜板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赫!他瞠然,葵想塞东西。
霍然,他眼一花,下身一凉,整个人腾空,分张的腿间抵着硬物。
「葵……」猝不及防,欲望一举贯穿体内的剎那,「啊──」他浑身哆嗦,紧锁眉头,举手拍打葵的肩崁,抗拒那来势汹汹的索求。
连连将小老鼠震上了墙,花葵专制地捧着小老鼠的臀,欲望衔接那紧缩的嫩肉冲撞,摩擦的热火逐渐燃烧了不满,他不禁喟叹:「小老鼠,你就像糖……」
不及葵的蛮力,他继续打他。
「葵好坏……呜──屁股好疼……」背部磨着墙,他上气不接下气,渐渐松了拍打的力道,双手不由得紧紧攀住葵,一脸闷在葵颈窝处,细碎的控诉:「葵好坏……」
「嗯……我是好坏。」简直像无赖似的欺负他一顿。
一手扣住他的蠢脑袋,花葵低头吻着小老鼠布满细汗的额际,精悍的下腹持续撞击,爱极了小老鼠的滋味。
「蠢老鼠……你可知我有多在乎你。」
「呜……」五官都皱成一团,双腿勾搭葵精悍的腰,眨着泪眼,不喜欢葵很用力地乱塞东西。
花葵探舌骚动他小巧的耳郭,又爱又怜他单纯得过头,彷佛品尝处子一般,他的孟浪污染了他的纯净。
不再闷呼,他抿唇忍耐葵「好喜欢」的欺负。
冲撞的速度愈来愈快,一阵晕眩感袭来,花葵赫然低吼,双手紧紧扳着小老鼠的臀,紧绷的欲望瞬间释放一股温热,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他。
双脚缓缓地下滑,郝古毅搂着葵,不明白葵为什么好凶……
「我有喜欢葵……有喜欢的。」他委屈的抱怨,以为葵误解他忘了。
花葵恍然回神,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水气,目光愈渐温柔。伟岸的身躯禁锢着小老鼠,指尖逐一挑开他的衣扣,他缓缓的蹲下身子,唇随手走,贪婪地碎吻所到之处。
「啊……」脸庞一瞬间熟透,葵要弄坏他的身体,郝古毅浑身哆嗦几欲站不住脚。
掌心包覆饱满的欲望套弄,花葵舔了舔唇,将他的饱满彻底纳入口中爱抚,充耳不闻他又直嚷嚷葵好坏。
「呜……嗯嗯……」两手揪着花葵的发,郝古毅脑袋热烘烘地糊成一团,抵在墙面任葵为所欲为。
片刻,花葵抽光了小老鼠所有的力气,傻东西浑身软软地滑坐到眼前,花葵捧起那粉嫩的脸,霸道地攫住他微启的嘴,舌尖勾绕着他的,融化那腻人的滋味。
目眩神迷地张臂搂住葵的颈项,郝古毅无暇拾起散落一地面的铜板,此时忘了葵好坏,也忘了要帮葵庆生……
洗澡间内,白雾弥漫,不一会儿便传出泼水声,花葵纵情后体贴的为小老鼠洗澡,即使没有红蛋,他将小老鼠抓来当补偿,也心满意足。
郝古毅捧着满满的铜板,离开洗澡间前赫然想起大蒸笼里搁着红蛋和发糕。顿下步履,他仰起脸来问:「葵要睡觉了吗?」
花葵瞅着小老鼠晕红的脸蛋,顿时又心怀不轨。「我是想睡觉,不过你让我饿得很。」笑说罢,他打算回房剥了小老鼠的湿衣裳。
「哦。葵已经饿了,我有煮葵想吃的红蛋。」他低头数铜板,一个个放进口袋里。
花葵怔了怔。
郝古毅数到二十二,顿了下,又说:「我还有做发糕,是爷爷教我的。我有加糖,然后在碗里放一张红红的纸,把糯米浆倒进去,拿去蒸熟就好了。」
这会儿,花葵更显错愕,听他继续碎语。
「我也有去捡不会孵出小鸡的蛋,用水煮熟了,只要放红花粉,就会变成红蛋。」眉眼弯弯地抬起脸庞,他没有忘记葵的生日。
良久,花葵终于回神,恍然意会他不断嚷嚷要拿东西、不许他吃饭的用意。
急切的目光搜寻厨房内桌上搁着的两个大蒸笼,驱上前,大手一掀──
顿时映入一笼子都是满满的红蛋。
再掀起另一个蒸笼盖,一盘盘的红蛋占了七成面积,另外三成搁着一碗碗的发糕,蒸过头的样子有点丑,有的发糕溢出碗的边缘,他捻了一块放入嘴里,化开的滋味甜得腻人。
喜欢小老鼠的心情瞬间在心里膨胀,如同蒸过头的发糕一般。一回首,眼里溢满的柔情圈锁着他的小老鼠。「你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我写在簿子里了,就不怕忘记。」
花葵笑了笑,拿起一碗发糕和两颗红蛋来到他身旁,「走,我们回房,一人吃一半。」
「哦,好。」郝古毅边走数钱,略困惑地想了想适才究竟数了多少?
乍然想起是二十二,此时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继续数数,一分也不能少的累积──葵给的好多好喜欢的钱。心里,会甜甜的。
翌日。
倭缎庄的柜台搁着竹篮和盘子,一旦顾客临门,买了物品结帐之余,每人顺手取走一颗红蛋。至于发糕,小银子切成一小块状盛装,想被甜死的人,请自行享用。
─卖油郎《庆生》完
卖油郎《亲逝》
东方露出鱼肚白,花葵醒来,发觉身旁少了一道身影。
眼一瞇,已习惯小老鼠早起张罗一家子所需。他再度躺回床上,贪恋着身旁残留的余温。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内已有动静,花葵缓缓掀起眼帘,映入小老鼠的身影坐上床沿。
「葵,吃饭了。」他的眼眶泛红,因爷爷的身体健康逐渐走下坡而感到难过。「爷爷在睡觉,都不起来……」
花葵挺起身来,伸臂揽他入怀中依靠。「别哭。」
「怎么办……葵,爷爷一直睡觉,不起来……」他满怀担忧的求助,胡乱地揉了揉眼,须臾,搧动的眼睫又挂着一滴泪。
花葵轻声安慰:「我会再去请大夫回来给爷爷治病。」这句话,反复说了无数次。
下颚抵着小老鼠顶上的发,想着郝爷爷病入膏肓,情况并不乐观。请回的大夫均告知:老爷爷已陷入意识不清,恐怕会……撤手人寰。
「爷爷不会好了,他没听见我叫他……」爷爷这次生病不同以往,他躺在床上好久、好久……
「小老鼠……」眉心纠结,他无奈于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小老鼠好过一点。
岑寂半晌,花葵轻声哄:「老爷爷会到很远的地方找老奶奶,找你的爹、娘。」
「真的吗……爷爷为什么不陪我了?」
「爷爷陪你好多年,如今他想去找老奶奶。」
意思是爷爷会死翘翘……
顿时涌出的泪水彷佛擦也擦不干似的,一滴又一滴的淌湿了花葵的肩头。他的难过随着老爷爷的一病不起逐日累积。
害怕又无措,虽懂死亡的意思,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想去找过世的老奶奶。
为什么不再去找邻家的爷爷和大婶婆们下棋聊天,为什么无法下床,那房里的拐杖就搁在床畔,安安静静地守着唯一的主人。
低声啜泣萦绕于室内,肩头上浸染了小老鼠的无知以及将失去亲人的悲恸。花葵渐感无奈。
生命里在乎的两位亲人皆已辞世,如今仅剩下唯一的在乎。蓦然,他想着怀中的小老鼠是否会平平安安的陪伴到老,自己是否也能照顾他到老……
人抵不过生命中的无常与自然轮回,此刻,他竟然也开始害怕万一。
如果小老鼠失去了自己,该如何生活……目光一凛,他预料依小老鼠的蠢笨难保不会遭来他人的讥嘲和欺负,谁会怜他无知,谁又会护着。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落下一道低沉的誓言,花葵敛下眼,发誓自己在死前也会将小老鼠给一道拖进棺材,绝不让小老鼠孤零零的独活。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
「葵……」
房内,两道孤寂的灵魂互相依偎;他收拢他的伤心、难过,不断地施予,就怕自己哪天无法再给予能力所及的一切。
半个月后,郝爷爷病逝,花葵将他葬在娘亲的墓旁。满园绿荫葱翠,环境清幽,长眠于此的亲人不再孤独。
花葵跪在郝爷爷的坟前,磕头祭拜,兀自乞求老爷爷在天之灵保佑孙子平安,也告知老爷爷他会信守承诺,照顾呆蠢的小老鼠一辈子。
回忆着老爷爷生前卧病在床之时,鲜少睁眼瞧孙子,陷入昏睡中的病体彷佛失去了知觉。他感激老天爷并未加诸太多的病痛在老人家身上。老爷爷走得安详,并未对他留下任何只字词组。
郝古毅泪汪汪地映入一簇燃烧的纸钱,嘴里喃喃唤着亲人,想着爷爷生前的模样,想着爷爷教会他许多事,想着零落的片段,拼拼凑凑的记忆不全,但仍记得爷爷以前骗过他,打过他,也安慰过他……
一声微乎其微的话语在此时拂过耳际──
「古毅,有大爷在……爷爷就放心了……」他没忘爷爷生前最后的话语。
细碎地回应着:「爷爷……我有听话,有喜欢葵的……」泪水愈掉愈多,他抬手不断地擦,也不断哽咽。
花葵缓缓地回头,映入他颤动的背影,小老鼠适才说了什么……
反复循环那一声细碎的言语,他遗忘了周遭,径自难过地烧纸钱。
「爷爷……我会听话……」
纸钱燃烧的炽旺,辞世的老人家再也无法响应年轻人的言语。郝古毅浑然无知身后的花葵,双眼盈满了对老爷爷的感激。
曾经,他视他为老废物,既嚣张跋扈又目无尊长。
如今,他彷佛痛失亲人般,对着墓碑再度磕头,满怀感激及一丝歉疚……
小银子一如往常,照顾倭缎庄的生意。
郝主子镇日失神、恍恍惚惚地。
「葵,回家了吗?」他跨出后门坎,径自走到门口坐下,一心只想等葵回家,完全无视于欲入内的客人。
邻家的商人低头瞧了傻子一眼,不禁摇了摇头,心里直嘀咕:失去亲人的傻子,行为举止愈来愈离谱。真不知花大爷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搁着美好的人生不过,跟一个傻子相处有啥乐趣可言?
须臾,来人抬头拉拔嗓门喊:「小银子,你给我挑两块缎布,下个月我娘做八十大寿,我的内人要为她缝制衣裳。」
大老爷颐指气使,端着十足商人市侩的嘴脸。
小银子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回道:「我等会儿就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