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家的门锁上了,听人讲,他们今天早上才知道此事,去县城了看李喜香了。李家共有五口人,在李喜香下面还有一
个弟弟在外面卖菜油不在家。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傍晚,真累啊,李果眼睛都睁不开了,连中饭也没有吃呢。
柳下溪体贴:“你先回去吧,我去接清荷。”李果答应,李家这边离公路较近,有客车可坐。
柳下溪等李果走了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还在李家附近走动。李家的房子,一半是有历史的旧屋,一半是新扩建的
,屋后菜园子里的几株臭椿树足有胸径40厘米……看不出有何特别的地方,他放弃搜查,周围百姓热烈探询的目光生
怕他会破门而入的样子,真是针尖似的视线。
柳下溪一路问去徐家的,幸好乡下晚饭较晚。他到的时候,人家家里的饭还没有熟呢。
看到他,邹清荷高兴啦,一直赖在徐家,连他都不知道以什么借口继续呆下去。下午做了整整几十页习题,脖子僵硬
。徐母为人热情硬留着他们吃晚饭,柳下溪也的确饿了。邹清荷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把从徐恒志那边听到的事情说
给柳下溪听了,虽然对不起朋友,但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漏掉任何细节。
“他姐回来了么?”柳下溪一边帮他按摩他僵硬的脖子,一边小声问。
“回来一个多小时了,脸色蛮阴沉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她弟弟也不敢惹她半句。要不要问她?”
“她会说么?”柳下溪只听他的描述就觉得嘴紧的人,只怕很难问出什么。
“难讲,我跟她的交谈只是‘徐姐好’‘你来了’这种礼貌用语。”
“如果需要,可能会传讯她……。我不想在别人家里用询问犯人的口气来问人事情,会遭到询问者的抗拒……。辛苦
你了,一直有悄悄在搜查。”
被夸奖了,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是极高兴的:“不是刻意的,意外就得知了。”
吃完饭出来,柳下溪推着邹清荷的自行车,天暗了下来,把手电筒绑在车头上。他拍拍后座,邹清荷坐了上去。这车
已经不是去年那台旧车,是李果以准姐夫的身份送给小舅子的礼物。
邹清荷在柳下溪骑车飞奔的时候轻轻地把手握住了他的腰。柳下溪身子一震,手忙脚乱的差点儿出了车祸。“噗嗤”
一声邹清荷笑了起来,长腿撑地才稳住车身。柳下溪笑了,继续欢快地行驶着自行车,仿佛这车如大鹏般生了对覆天
的翅膀……又如千里宝马腾身扬蹄奔腾……心有如钱塘的潮水……。
其实,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而已。剥掉那成熟的外表,心正是容易滚烫的年华。在寂静无人的大堤上,柳下溪停下
了车。
邹清荷把脸搁在他的背上,闷声不吭。柳下溪也没有出声,静静地保持着那个让他依靠的姿态。
“你不逃开么?”柳下溪的声音有些嘶哑,其实是由于颤抖形成的低音。
“是啊,为什么不逃开呢?”邹清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下午总想到你,想着想着,心乱得跟打结的毛线团似
的,想着……若是柳大哥有了女朋友了不再理我了……那怎么办呢……想着,柳大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正伤心着……
心里很不舒服……我想,我是自私的罢,厚脸皮地一直霸占着柳大哥不想放手呢。”
“这是条很窄很崎岖的单行道……很难行……我是不爱女人的人,这样你跟着我就走入了歧路回不了头了。你怕么?
”今天有带烟在身上,想抽烟呢。
“现在就怕得不得了。”脸在他背上蹭着啦。被人这么喜欢着,光想想心跳得快从嗓子里倒出来。真是响得很大声呢
,柳大哥有没有听到?
“我们拍拖吧。”烟从手上倒了下去。
“柳大哥你在发抖呢,也是害怕么?”
“怕被你拒绝啊。”
“夜风吹来很舒服呢。我也喜欢柳大哥,很喜欢超过喜欢姐姐的喜欢。”停顿了会儿“我们就拍拖吧。”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甜蜜里带有了羞涩。
初夏蛙鸣-08
柳下溪回到家先给林副队长去了电话,本来想简略地把自己的取证与推测一一说给对方听,不过林副队长却率先打断
了他的话:“明天回局里再说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听口气很疲倦的样子。
柳下溪苦笑地放下电话,他总容易忘却他们的工作态度:下班后不谈公事。
“柳大哥,可以用洗澡房了。”邹清荷伸出如苹果般染上红晕的脸蛋,目光闪闪晶晶发亮,扑闪间迅速移开,这孩子
!看他这样子柳下溪就想笑,不过他自己有几十个小时没有闭眼,身体也是疲倦了。
等他冲完澡出来,发觉邹清荷躲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这孩子是害羞了吧。他莞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人是很累,
可大脑皮层活动依旧丝毫不见减弱。头发湿湿的,斜枕着沙发的,闭上眼睛慢慢地……他睡着了。
柳下溪早上是在自己的床上自然醒来的,错过了平时晨跑的时间,房门是开着的,早餐的香味飘了进来,他掀开薄被
,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昨晚最后的记忆是靠在沙发上。清荷他怎么在不惊醒自己的情况下把他移到床上的?
柳下溪看到地面上有明显拖动的痕迹:原来邹清荷是推动了沙发留下了轨迹,把沙发与床并齐后,邹清荷蹲在床上把
他拖到床上去的。居然睡得这么熟……这孩子真是……。
邹清荷并没有在家,粥饭与油饼还有点温热,下面压了张纸条:“我上学去了,记得吃早餐。”柳下溪心里灌了蜜似
的,脸上尽是傻笑。
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推开门见到的却是李果丧气的脸。这人工作总是没精打采的。
“这是怎么了?”柳下溪轻快地在笑,先给自己泡杯茶。
李果闷闷不乐,横了他一眼:“还笑得出,出大件事了。”
“噫?”柳下溪坐下,其他的同事都还没有见人,明明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林队今天要去地区总局挨训,听说昨天在押送李喜香回来的时候,李喜香突然跳车,摔成了植物人。她的家人去地
区公安局把我们给告了。上面派人来接手这件案子。还有陈建国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肯说。还有还有,把烧焦尸体挖出
来的老杨与小杨,上吐下泄的住院去了。还有还有,陈建国的老婆也住院了,说是差点流产了,听说也都要算在我们
的帐上。怎么办啦。当时开那辆倒霉车的吴海停职了。听说大家伙都抵触着……大慨只有我们俩人来上班吧。”
真是意外!这事儿怎么就异军突起了?
“你甘心么?”
“不甘心又怎样?现在是真空时期,汪队又不在,林队也不在的话,没有人作主,还破什么案,上面来人,个个是大
爷。”
柳下溪摇摇右手食指,正想说出自己私底下的计划,却见林副队长走了进来,满脸倦色,只是对他们点点头。“证人
证词有整理好么?把材料给我。”李果来得早就是在进行整理材料。“小柳,你跟我一起去地区总局吧。李果,去证
物室把证物提来。”
“林队,不如下午再去局里。”柳下溪在李果走后,对林副队长提议道。
林副队长看着他,按住自己的头,人倦着呐:“有眉目了?”兴趣不大地随口问问。怎么就在汪队长不在的时候来了
人平地起春雷?想想要担的责任与挨的批评,今年的奖金怕是没有了。
“至少,要让陈建国开口,他烧屋的真正意图。”
林副队长略一沉思:“你有法子让他开口?”
“试一下吧,证物还剩下些什么?”
“凶器。杀死陈建军的秤砣与砍杀刘寡妇的菜刀,没有找到其他有力证据。都烧毁了。”
“李喜香身上的那套衣服还有脚上穿的鞋,林队有没有发觉,一点也不合身?衣服肥大还勉强说得过去,鞋子大那么
多就不对了。”
林队长一怔,突然用力地拍桌子:“你是说,李喜香身上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
“她的衣物在那里?”柳下溪反问。
“脏死了,还丢在医院。没有当成证物收集。”
“让人问问衣物是不是刘寡妇的,还有询问一下陈建国的老婆,那天她在邻居家见到李喜香的时间,李喜香身上穿着
什么颜色的衣服。”
林队长转愁这喜,双手击掌:“这么一来,她跳车,只是畏罪潜逃!”
“我的推测是,李喜香杀人后,一身的血衣,连鞋子都被血浸湿了,于是,她想换衣服。听邻居说,刘寡妇常常留宿
在陈建军家,有干净衣服晒在走廊外面,窗台上当时是有几双女式布鞋的。李喜香顺手扯了衣物换掉了血衣与鞋。”
“可恶的是陈建国一把火把这明显的证据全烧掉了。”林副队长脸上的皱纹明显有舒展开来。李果一手捏着鼻子,提
着密封的证据进来,是一把没有柄的菜刀与一个秤砣(已经证实与死者陈建军脑后的伤痕一致,是致死的凶器)。还
好,当时煨在谷里,没有完全烧融,也算是救火的水浇得极时,但柳下溪见过的血衣与血鞋完全火化了。
“端盆清水来。”柳下溪戴上手套,取出秤砣。李果虽有疑问,但还是照办了。柳下溪把秤砣放进清水里,浮出厚厚
一层油渍。李果终于明白,大喜道:“李喜香家是炸菜油的,这是他家的秤砣!”
“李果,你去询问李兴喜前天什么时候离开家的,还有最后见到他的是谁。”
“李兴喜?”林队长对这个名字陌生。
“李喜香的哥哥。李喜香出门应该没有带这个秤砣。陈建军的伤口是男性腕力造成的,虽然李喜香在精神失常时有可
能爆发惊人的力量,但估计她不会约对方去田里。林队,还要传讯一个人。”
“谁?”
“李兴喜的女朋友,徐惠清。”
林副队长来了精神,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他忙着打电话找同事执行这个传讯任务。
拘留所里的陈建国,憔悴得让柳下溪一时认不出他来。
“给他一杯茶吧。”柳下溪跟林副队长坐在他对面,陈建车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就那么沉重地勾着,仿佛那上面压了
三座大山。
“李喜香昏迷不醒,医生说是脑死。”柳下溪突然开口。
陈建国抬起头,只望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悲伤。
“当年,压伤徐惠清右手的人是你还是你弟弟?”
陈建国诧异地张着嘴,这下子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沙哑着声音:“她不是受不住高考压力才生病了么?是手受了伤?
”发了会怔,低语道:“也是,她怎么会是受不住压力的人……”
“徐惠清等会儿来这边,你想不想见她一面?”
“你说什么?!”陈建国吃惊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没有死?死的不是她?”
柳下溪略一皱眉,突然明白:当时,陈建国过于慌乱没有看清房间里的女尸,以为死者是徐惠清。
“死者是刘寡妇。你为什么认为当时死者是徐惠清?”当时房间是黑的,柳下溪手上的电筒照在死者的脸上,陈建国
的手电筒又是照在那里?
“我……我……看到丢在谷仓里的血衣,认出那里先前李喜香穿得那套,我一直觉得李喜香后来穿的衣服有此眼熟。
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我才记得徐惠清有一套那个花色的衣服,所以……所以……我以为,李喜香捡了徐惠清的衣服来
穿,那屋里头死的人就是徐惠清了。我不想让人看到她那么凄惨……。”陈建国失声痛哭起来。
“你老婆为你着急,差点流产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一定还在时时关注着徐惠清……那怕他有了妻子,
一直暗暗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啊?我做爹了?!”颤然地抱着头,声音时充满了喜悦。
“小柳啊!”林副队长猛拍着他的肩:“好样的!能干啊。”
“那里。”柳下溪谦虚:“只是,我留在那里询问证人,心里有点底。”
“破案子,得有点天份。我们这里的同事,一般是部队转业的,抓人还行,破案有时真是摸不到边。”林副队长苦笑
。在这个岗位上混了很长时间,有些……觉得自己头脑差。“我想不通啊,那瘦瘦弱弱的李喜香怎么就敢杀人呢?”
“心里头有怨怼吧,估计那里刘寡妇睡着了,看着别的女人睡在自己未来男人的床上一直心被蒙住了,去厨房拿起了
菜刀……象是在剁猪菜、剁椒的手法吧,拼命地剁剁剁剁……有多爱就有多恨吧。”
林副队长打了一个冷啉:强烈的情感有摧毁万物的气势啊。
初夏蛙鸣-09
柳下溪正在吃饭,从小饭馆定例送来的一份饭菜,只有他是中午没有居家饭可吃的人啊。
林副队长推开门进来,脸上还带着呵呵的笑容:“小柳,你在呵,刚好要告诉你下午上面的人过来,我已经把情况简
单地汇报一去,不需要我们过去了。还有徐惠清到了。”见柳下溪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急,不急,吃饭大,再忙也
要吃饭的。”
“李果回来了么?”
“还没回来。”
徐惠清看到进来的是柳下溪时目光里有诧异,昨天在她家吃晚饭的时候,邹清荷并没有介绍他的职业,只说是朋友来
接他的。“你是刑警?”她先开口了,声音略有点沙哑,看得出她双眼的浮肿,是难眠的夜吧。
“我是柳下溪。”柳下溪与林副队长都把自己的证件拿出给她看。
“我是嫌疑犯?”徐惠清音调不高口气却是犀利的。
“你已经从你弟弟那里听到凶杀案的事?”柳下溪紧紧地盯着她,一张圆饼似的脸有浮肿的错觉,眉骨是漂亮的柳叶
眉,眼睛也是亮丽的杏眼,鼻与唇也是美丽的,细看之下的确是位艳丽的女孩。丰满的健康的象极了拉斐尔笔下的《
披纱巾的少女》。
“是的。”徐惠清冷冷地直视着他。
对他们这个职业,这种处境下是不是应该胆怯一下?“五月五号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半你人在那里?”
徐惠清立即回答道:“五月五号下午五点,我在家里,有家人作证。我是在六点半左右在家吃晚饭的,那是你的朋友
邹清荷可以作证。吃完饭后我出门到了三角尾站,上了客车到了县城先去了我同学叶玉华家里,我在那里约了人一起
去看电影的,当时到了叶玉华家里我看了一下她家的壁钟:七点四十二分。”她从裤袋里掏出那天的车票以及两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