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志吓得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已经赶到的柳下溪把手中的李喜香塞在邹清荷手上,瞄了一眼目前的形势,他的搭挡瘫成一团倒在地上。陈建国手上
有人质,他的老婆正在大哭,由一群女邻居在安慰,火已经烧了屋子的一半。“救火啊!”柳下溪拿起被放在一边的
水桶,里面有水。朝大火浇去,只是杯水车薪的无力感。
陈建国见到他,人一僵,慢慢放下手里的电棒。邹清荷迅速跑过去,扶住了昏倒的徐恒志,拍着他的面颊,却闻到一
股骚味,原来是尿裤子了。“我先送他回去。”邹清荷背起了他,对柳下溪说道。
柳下溪从李果身上取下手铐,扣住了伸过手的陈建国。“这又是何苦呢。”柳下溪低声道:“就算你烧掉证据,有我
在,真相还是掩不住。”
陈建国倔强地紧闭着嘴。
柳下溪摇醒李果,李果冲到陈建国面前,但看到那副惨青的面孔,还有毁的屋子,一时分不清时间:“这到底是?”
在全村男女老少的帮助下,火是灭了,不过,这屋子也差不多烧完了。
林队他们赶到听到柳下溪的汇报,吩咐先把两位涉案人员带走。剩下的人员等待可以进入现场的时机。陈建国的妻子
边哭边随车子去了,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杀人啊,他们夫妇一直没有单独行动过的,但纵火、防碍公务、销毁证据、
欧打警察、恐吓、劫持人质条条是大罪!(听公安们说了才知道这是犯罪。罪名还不轻,她怕得很啊,怕眼神一闪间
,丈夫就被人给枪毙了。)
天微明。
柳下溪靠在一棵老柳树上正打盹,只觉得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喷嚏,睁开眼睛却见是邹清荷手中拿着马尾巴草在他鼻
孔处弄来弄去。
柳下溪一笑,伸出手揉他的头发:“怎么才来?”
“徐恒志家没有人,我不放心他,多陪了会。”邹清荷让柳下溪弯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旁道:“我悄悄检查过徐恒
志姐姐的房间,她绝对不会涉及此案。”
柳下溪拍他的头:“又在玩侦探游戏,现实可不是书本。”
邹清荷点头点头:“放心,我有小心看过。徐姐姐比我老姐要整洁多了。房间太有条理,没考上大学对她真是遗憾的
事,她成绩极好的。只从屋子里的摆设就可以看出她是有头脑的人。”
李果看见他们,打着呵欠过来。
“小荷啊,没有回家?”
“刚来呢。”邹清荷看到李果灰头灰脑,脸上还沾有黑灰,指着他的脸笑了。
李果发呆:“笑什么呢,一大早的。”
“哥,你还没有洗脸呢。”李果伸手往脸上一抹,这下连柳下溪都笑了起来,成了大花脸了。李果看到手上黑黑的一
片,明白脸上也是一样难看,一跺脚跑去找水塘洗脸去。
“柳大哥,你说陈建国为什么要烧屋呢?”
“不少人喜欢在黑暗中犯罪,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邹清荷想了想,快速答道:“被发现的机遇要比白天少。”
柳下溪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尖:“是人心难以解释的茫点。比如,人犯罪后把尸体藏在自认为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常用土、水、火来掩盖真相。”
“一叶障目!”邹清荷聪明地拍着巴掌。“陈建国是要烧毁证据!只是有什么证据在这屋里头,第二死者又是谁?”
“看来第二死者就是那位风评不大好的寡妇,证据的确明显,但是有些东西是火烧不掉的,他只是白忙了一场。陈建
国为什么要包仳李喜香?可能只是莫名其妙的理由,甚至简单到不想让人见到尸体的惨状。真要他说也说不出个理来
,或者单纯只是可怜她吧。”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有错,不该带他进现场的。”
“噫?”
“他受到了刺激,现场过于惨烈,心理承受不了吧,只希望那一切都在眼前消失,说到底都是我的过失,不能把旁人
扯进案子里来的。”
“当时,柳大哥为什么要让他进去?”邹清荷追问。
“我闻到血腥味浓,觉得屋内可能有死人。李果怕血。一般根据警察条例,现场最好两名执法人员在。是取信也是监
督的共证。当时,是我考虑不周。以为陈建国是第一死者的兄长,多少与案件有关,人又是一副值得信赖外表。总之
,这件事我需要负上一部分责任。”
“那柳大哥会不会有事?”邹清荷焦急了。
“希望能减少陈建国的处罚。”柳下溪苦笑。
初夏蛙鸣-05
柳下溪见邹清荷很想进火灾后的现场,跟前跟后对林副队献殷勤,不由得莞尔。他对李果使了一个眼色,李果会意,
上前跟林副队说:“我跟小柳去刘寡妇家看一看,再去李喜香家。”
林副队看了看柳下溪,点头:“留台车给你们。”
“不用了,找人借自行车就好。”柳下溪走上前道。
邹清荷跟他们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看那现场,手臂被柳下溪拽得紧,看得出柳大哥很明显地不想让他看,可越这样就
越好奇!当时陈建国到底看到什么才要烧屋的?柳大哥说得玄乎,烧掉现场能保护李喜香么?
李喜香的确可怜……看不到现场不明白,他摺起脸来。
“有疑问也等会问。”柳下溪加快步子,李果与带路的村民走到前面去了。
“……这刘寡妇,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今年八岁,小的才三岁,造孽。她男人死了二年,拖着二个女儿也不好再嫁。
她死鬼男人还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娘,这一家子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他们两人赶到前面时正听到带路的村民感慨叹道
。
“她丈夫怎么死的?”柳下溪松开邹清荷的手臂,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农药中毒。她男人叫陈三放,跟我扯起来也是沾亲的堂兄。平时,是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是二
年前的九月,他给田里的庄稼打了一天农药,手也没有洗,回来就拿东西吃,结果居然农药中毒了。当时,没有送到
县里的医院,去了乡里的卫生所,可是卫生所里的人下了班,等找到人,才说卫生所没有急救设备。结果时间担搁了
,等到县里的人民医院抢救不过来,就这样子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这农村里的活得靠男人。这寡妇门前是非多,
邻居里多会帮衬一下她们,传到外面就难听了。”
“陈建军与陈建国兄弟常帮他们?”
“陈三放算起来是他们兄弟的堂叔。这兄弟两人里面建国为人厚道,被他老婆吃得死死的,干白活的事死活不会让自
己的男人去做。建军人聪明,就是不实在。初中读了一年,跑到外地混了三年回来,见了点世面,爱吹好现。跟他大
哥分家后,才安分在家里种田。只有李喜香那傻丫头才信他那一套吧。可怜啊,实心又手巧却跟了建军。”
“陈建军怎么跟刘寡妇搞在一起?”李果听得精精有味,对方显然也是喜欢八卦的男人。(八卦不是女人的专利。)
“女人三十如虎,正风骚劲(正说得带劲,后瞄到还有学生在一边,止住了这个话头。)……应该说建军的长相跟陈
三放有点相象。两家的田连在一起,陈建军常帮她做些体力活。具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外人也不知道。大伙儿看得
出来有半年了吧。建军在邻村有一个狐朋狗友,姓黄。那小子更不地道,在陈三放死了没多久就缠上了刘寡妇。刘寡
妇以前是本份的女人,名声就是被那小子给弄坏的,他到处说刘寡妇跟了他。两个人相差七、八岁呢,大约闹了一年
的时间,想必姓黄的小子腻味了。他年轻啊,只是贪新鲜。建军跟着他也常在刘寡妇家里出没。后来,姓黄的小子说
是在农村呆着没有前途,不想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到外面打工去了。”说得口干,停下来,才发觉他们正站在
路边,说得人眉飞色舞,听的人聚精汇神……。这刘寡妇的家其实都快要到了。当然,这几位听众是不知道。
“陈建军另外一位朋友,李喜香的哥哥又是怎样的人?”
“听说是小学同学。很少来这村。在姓黄的小子还在的时候来过一次,应该是听到了建军跟刘寡妇之间不干净,对不
起他妹妹,大打出手。只不过象竹竿的他是打不过建军。说过不准建军跟他妹妹来往,只不过李喜香一门心思想跟着
建军,后来不见她哥哥有来找建军,应该是不理他们的事了。”
“陈建国呢?”邹清荷插口问。
村民摇头:“建国没话说,人老实,实在。农活做得好,老婆又会持家,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烧屋,平时就挺
正常一人来的。”
“他有孩子么?”柳下溪问。
“没,结婚四年,听我屋里头(指他老婆)的人讲,说是他老婆有妇科病生不出孩子。满村人都笑他是老婆奴,他老
婆生怕他鬼混,看得死死的,尤其对刘寡妇看不顺眼。”
刘寡妇家比陈建军那屋要好些,新些,是红砖瓦屋,菜园子对着大门的(别家都是把菜园子种在屋后的。),跟其他
的屋坐北朝南方位不同,是坐西朝东的。有几位上年龄的妇人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坐坐门框上,那婆婆左右手里
各搂着一大一小的女孩子……。
邹清荷心里发闷,没有过去,站在菜园子竹篱旁,竹篱上的牵牛花刚刚生出花蕾来颤颤地隐在叶蔓里……也有的调皮
,尖着脑袋由风一摇极为得趣。光看着这意趣儿,心情稍稍好转,抬头看那一群妇人围着高大的柳下溪,在吱吱喳喳
说个不停。初夏的晨光里看着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李果本来是极讨上年纪的妇人欢心的人,可今天提不起说话的干劲。
“这家子真可怜。”他对邹清荷说。
“是啊。这么老的大娘怎么种田?”邹清荷就应声。
跟李果一起走过来的还有刚才带路的村民,他显然也应付不了那群妇人。自动跟随李果的步伐。“那家接受陈三放家
的田,会连三放他母亲一块儿养的。两个孩子,看看刘寡妇娘家的人要不要,不要的话,就看村里那家想带孩子。到
时,队里开会来商量。这不是问题,养个把孩子吃不到大鱼大肉,饭还是有吃的。”
“刘寡妇娘家是那时的?”
“听说是南边山里的人,没有来往过,山里人比湖区穷吧……不说有没有钱,湖区的农民是不会饿死的。听老人讲,
日本鬼子侵华的年代,也没有饿死的人,天然的湖水里鱼是足够的,地里的野菜与湖里的耦是断不了的。现在更不会
有人饿死的说法。”这些话说得有豪气,让邹清荷对他刮目相看,仔细一瞧大约三十上下的粗壮庄稼汉。
“咕噜、咕噜、咕噜”两人朝李果看去,李果红着了脸,是他肚子饿得叫。
这庄稼汉子爽朗地笑,拍他的肩道:“忙了一宵,肚子饿了吧,去我家让我屋里人煎几个荷包蛋。”
农村里农家都养上大群鸡、鸭、鹅,这蛋是不缺的。
“这个,不太好吧?”李果舔着嘴唇。
“没什么没什么,出门是兄弟,到城里请我喝杯茶就行。我叫陈瑞祥,兄弟呢?”“那叫你祥哥好了,我叫李果,这
里我小舅子邹清荷,那位我同事叫柳下溪。”李果最不经饿,一饿,人没有精神头还发晕呢。只胡一个“惨”字,当
下也没有客气,把柳下溪从一堆妇人里救出来,几个人再次出发到陈瑞祥家蹭荷包蛋去了。
“在跟她们说些什么呢?”
“好奇这案子。”柳下溪苦笑,七嘴八舌的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瑞祥家大,四代同堂。他爷爷、父母、两个没成亲的弟弟、加上他夫妇与九岁的儿子,一家八口。邹清荷认出熟人
了,他儿子正是昨晚那三位小孩中壮实活泼的陈来宝。虎头虎脑的,看到邹清荷认出来,高兴围着他转。
还没到吃早饭时,先给他们三人各剪了三只荷包蛋垫肚,邹清荷看得出陈来宝在旁边流口水,自己只吃一个蛋把剩下
的两只悄悄给他。陈来宝高兴,立即当他是哥儿们。三二口咬完,拉着邹清荷躲在猪栅屋后面的南瓜棚里。“清荷哥
,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昨天晚上找瘦皮猴子他们捉青蛙的路上,见到陈家大哥与二哥朝田那边去了,陈
二哥的小媳妇儿偷偷跟在后面。”
“是昨晚什么时候的事?”
“天刚黑,不晓得几点。你认识公安啊,真了不起。”陈来宝羡慕道。
“你们三个都看到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我现在想起来……陈二哥的小媳妇儿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本来想偷偷跟去的,后来遇到了健
儿(三个小子中的一位)就忘了这事,我们到瘦皮猴子家去了,后来就捉青蛙去了。”邹清荷学着柳下溪平时揉自己
头发的动作,揉了揉陈来宝硬硬的头发,扎手!
“干嘛。”陈来宝不高兴地打掉他的手。“我才不是孩子呢。”伸出摘下整个棚架今年第一朵南瓜花。“你吃过南瓜
花么?”
“南瓜花能吃?”邹清荷诧异道。
“当然能吃。”陈来宝得意起来:“很好吃,可惜姆妈不舍得做成菜给我们吃,要等它结大南瓜。”
(那你还把花摘下来?)邹清荷翻白眼,不过没有把话说出来。一转身邹清荷就把陈来宝对他说的事告诉了柳下溪。
陈来宝并没有邹清荷想象的生气,反而非常得意。原还以为出卖了他的秘密会气自己不守约啦。
他飞奔赤脚,带着两人(李果忙着跟陈家人话家常,就没有惊动他。)去了昨夜他看到那对兄弟走向通往村外田里去
的方位,以及李喜香又是在那个位置,然后是在那地方遇到健儿的。
唤来健儿,他证实了与陈来宝的相遇,时间大约是六七点钟的样子,不过,这地方离他家近,他出门只需要一抬眼就
见到了陈来宝,当时他没有注意到那三个人。
“也许还有证人,见到过陈建国是什么时候回村的。”柳下溪正打算询问,陈瑞祥的弟弟过来唤他们吃早餐。
初夏蛙鸣-06
吃完早餐,柳下溪就跟李果说了重新调查口供的事,李果掏出自己的记录本翻阅了一下。“我也问过,没有村民说起
目击到死者。”李果摸头有点不好意思。看到邹清荷凑过头来看他的记录本,便一掌拍开他的头:“你还闲!还不快
回去看书。”杏眼一瞪并不吓人。
邹清荷嬉皮笑脸地道:“这案子不破,挂在心里看书不进去。”
李果对他可不退让:“不回去是吧,看我跟你姐姐怎么告状,你就等着挨骂吧!”
这威胁是有用的,邹清荷苦着张脸,鼻头缩得跟眼睛拧在一块儿了。
柳下溪在一边不帮忙,只发笑,不但拒绝了对方发过来的求救目光,反而帮腔,学着本地的怪腔调……特搞怪,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