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上碰到了陆宇行。
人民公仆收了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小苏同学悠闲地往教室晃,俩人打了个照面。
苏葳犹豫著要不要打个招呼。反正风波平息了,他大爷也春风得意了,就不跟他这种小人行径一般见识了。
脸上的笑容还没扩散开,人家就当他空气一样,仰著头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苏葳哼了一声。拉倒!老子还不稀罕了!
早上一到学校就想著中午一起吃饭。吃了饭,下午又想著放学可以再见面了。于是乎,苏葳一整天都过得相当充实,
竭尽所能地腻歪著。而相里翌也脾气好地陪著他腻歪。两个人腻腻歪歪没完没了。
周一如此,周二照旧。
周三早上,苏葳交上去的生物作业本被课代表打回来了。一看才发现,这本子除了长的和他自己的一样,其他全无相
同。翻开内容,是一门叫做离散数学的东西。除了这四个字,剩下的他都没看懂。
下了课,苏葳窝走廊角落里打电话。
“林加~我生物作业本在你那儿呢吧,和你那什么离散数学弄混了。”
“可能吧,我也没看。”
“我今天要交作业呢。”小苏同学郁闷。
“那你来我家取吧。”
“那好我中午过去。对立,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啊?还这么重鼻音?”正事说完,小苏同学才留意到林加的声音不太对
劲儿。
“感冒了,好像有点发烧……”林加声音飘忽忽的,听著还有些襂人。
苏葳立马就说:“你好好休息,我中午去看你。”
挂了电话,给相里翌发了短信,解释了一下中午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相里翌问用不用送他过去。小苏同志说不用了
不用了,你还真想当我司机啊?
敲了老半天,林加才来开门。抬了半个重泡泡的眼皮,瞥了一眼苏葳,又脚步虚浮地飘回卧室了。
苏葳跟著过去,看了眼床,又看了眼林加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敢坐下去,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
“你怎么感冒了?去医院看过没?”说著伸手要摸林加的额头。
“脏爪子!”林加拂开他的手,“没事儿,低烧。睡一觉就好了。”
“哦,那你睡吧。我留下来照顾你。”小苏同志说著,帮他盖好被子。摸了一下厚度,又拉开旁边一毯子,压在了被
子上面。
“你想热死我?”林加白他。不过由于精神不济,这个白眼的杀伤力交往日降低了很多。
“那什么,热点,出点汗就好了。”苏葳陪著笑。
林加抬起眼,把他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是在下面吧?”
苏葳愣了一下:“下面?什么下面?”
林加又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跟相里翌上床是在下面的那个吧。”这是肯定语气。
这下,苏葳听懂了。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脸上刷得一阵热。哼哼唧唧了半天,吐出了一句蚊子哼哼:“下,下次还要
换位置的。”
“嘁~你装什么处啊?”林加眼皮一翻,指了指旁边的柜子,“打开下面那个抽屉,里面有东西给你的。”
苏葳本来就让让他说得脸上挂不住,耷拉著脑袋去开抽屉。一看到抽屉里的东西,那脸算是掉脚面上了。
“那瓶KV是新的,包装还没拆呢。还有那两张GV的盘是我一网友寄来的,你拿回去看吧,顺便学习一下。安全套我就
剩那一盒了,就不给你了。这你总有吧?没有也不要紧,我们街上那家店,我有会员卡呢,可以打七折……”
苏葳一边虚弱地摇头,一边颤声说:“谢,谢谢…”还是那句老话,一山还有一山高。林加比他牛多了!
站起身,苏葳傻笑著问:“我买了稀饭,你要不要喝一点?”也算是转移话题吧。
林加眯著眼睛看了看他拎的塑料袋子,微微一笑:“苏葳,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苏同志眨巴眨巴眼,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尊师重道,乃我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欠了我的?”
“啊?”小苏又没反应上来。什么意思?难道我苏葳会为了一瓶KV两张GV讨好人?我还不至于这么丢份儿吧?!
林加叹气,这孩子,理解能力就是差。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我这儿把相里翌抢走了,觉得有对不住我,才要对我这么好。”
苏葳愣了愣,脸上扯出一个有点僵的笑容:“哪有!我对你好,是因为单纯的崇拜你,景仰你。你在我心目中就像,
嗯,就像女王一样!所以,我伺候您是天经地义的!理所应当的!义不容……”
“行了行了!”林加不耐烦地推开朝他身边蹭的,一脸狗腿相的小苏同志。
“我饿了。”林加瞄苏葳手里的塑料袋子。
“对了,我买了粥。你等会儿!”苏葳说著就往厨房跑。
林加在背后老佛爷似地哼哼了一句:“记得放点糖~不过不要太甜了。”
苏葳寻思:这女王真不是好伺候的!
林加望著他毛毛躁躁的背影,摇摇头笑了。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苯!整两句好听的都没整到相上!拍个马屁也拍得
过了!
苏葳低著头,边将装著粥的塑料袋往空碗上套,边想著林加刚才说的话。
自己这么做,真的是因为觉得欠他么?摇摇头,应该不是吧。不过……他和相里翌之间的事情,却始终让自己挂著心
。没办法这么糊弄过去,也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还有,今天自己没让相里翌送来,也没跟他提林加生病的事
,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些私心?想著他知道的话,肯定会过来照顾林加。与其那样,不如自己来?是潜意识里不想他们
有亲近的接触吗?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欠林加?
……
越想越混乱,干脆不想了拉倒!爱怎么著怎么著吧!
他转身端著碗要往外走,手里一滑。
啪!
清脆一声响。不仅碗砸碎了,还撒了一地粘糊糊的粥。
他探著头对林加讪讪地笑:“我手滑了一下。你等等,我再去买一碗。”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往门口跑。
林加摇头,真是个死苯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人给买了新碗筷,你就给我砸了。
刚打开门,就和准备敲门的人打了个照面。
小苏同志吹胡子瞪眼:“你来干什么?”
“那你呢?你来干什么?”吴鹰也不客气地回瞪他。
“我来看林加!”小苏同志横著膀子拦著他不让进,“他生病了。你要找碴冲我来!”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
吴鹰皱眉:“他生病了?什么病?”说著要推开他。
小苏同学扎著马步,化身成为铜墙铁壁,死撑著不退让。
“你别烦他!有本事咱俩单挑!”说著捋起袖子来。
吴鹰冷哼一声:“就凭你?”
“那天你人多势众,以多欺少!有本事今天单打独斗!告诉你,你苏爷爷我不时好惹的!”苏葳踮著脚冲他喊。
“小子,你自己找打就别怪我不客气。”吴鹰也开始脱外套。
“你们两都给我闭嘴!吵死了!要打架滚出去!”
一个靠垫飞过来,苏葳闪开了,砸中了吴鹰。
林加站在他们身后,怒目圆睁。
吴鹰一把推开苏葳,大步走过去。二话没说就往林加额头上摸。
林加想躲,没躲开。
“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吴鹰眉头深锁。
林加没力气推开他,不满地哼哼一声。
苏葳才留意到林加的脸红扑扑的,嘴唇发白还干裂,应该烧得不轻。
“我带你去医院。”吴鹰说完转头吩咐,“去拿件他的外套来。”
小苏同学进了房间,取了外套出来了,才不满地瞪著姓吴的。你凭什么吩咐小爷我!
吴鹰直接把他忽视了,把衣服给林加披好,扶著就往外走。
“喂!你……”小苏同志追上两步。
林加虚弱地对他笑笑:“对了,你的本子在客厅茶几上。给你的东西别忘了拿。还有,走的时候帮我锁好门。下午上
课别迟到了。”说罢,朝他摆摆手。被吴鹰半扶半饱地带走了。
苏葳对著他的背影张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呆了一会儿,就去厨房收拾他制造的那堆垃圾了。
31
悠扬的钢琴声在耳边飘荡回响,是林加最喜欢的那首《Over the Rainbow》。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老院子的草地上,正对着二楼那扇挂着米色窗帘的窗户。
侧耳聆听,音乐声变轻了些,但是确实是从那扇窗传出来的。
林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不规律地急剧跳动着,手心也在不停冒着汗。
他闭了一下眼,随即睁开,拔腿就往楼上冲。
老式木质楼梯上,沉重而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声。安静的午后,灰尘的微粒在透射进来的阳光里轻
盈地跳跃着。
那楼梯尽头看似很近,他却跑了很久才跑到。
站在楼梯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的门口,他急剧地喘着气,汗水沾湿了衣服。耳朵里充斥着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的声音,
以及那轻柔缥缈的乐声。
握紧了拳,可是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尝试着迈开一步,腿却颤抖得无法控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颤抖,
透出他的紧张、激动和期待。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求求你。
如果他不在这扇门里面,请让我醒来。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那么
我愿意长眠不醒。
求求你……
缓缓睁开了眼,他一边祈祷,一边用颤抖的手扭动了门把。
老式的暗红色木门,在一声“吱呀——”的响声后,轻轻开启了。
被微风吹动的米色窗帘前,穿着白色衬衣的人,坐在钢琴前。听到声音,他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停止了弹奏。缓缓
地起身,再缓缓地转过身。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微笑着……
那一瞬间,林加的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看不到飘动的窗帘……
满眼满脑满心只有一个人。只有他的微笑。
他的一切,就像是融进了自己的血液中。随着血液的流动,每一次抵达心脏时,都是灼烧的爱恋,焚心的难忘,同时
也是刺骨的痛。像是最极致的毒药,却让人无法自拔。
林加静静地站在原地,小心地摒住呼吸。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动,害怕自已一但发出声音,他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所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他的微笑,自己看了念了二十年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般温和。
他走到自己面前,站住了。
他说:“林加,你过得好吗?”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林加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抬起修长的手指。
不敢动,不敢回答,甚至不敢眨眼。
直到感觉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林加的嘴唇在微微抖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颤抖的声音。
“昊子……”
那声音却嘶哑得害怕。
相里昊的一只手掌,缓缓地盖住了他的双眼;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温柔地擦拭着……
“林加,别哭……”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加闭着眼,轻轻地点头。
“你短发也很好看。”相里昊轻轻笑了一声,手掌轻轻抚摸着林加的头发。
他说:“林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眼睛被他盖着,林加缓缓点头,却发不出声音。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变成了难听的哭腔。
摸索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林加把它贴在脸上缓缓地摩挲着……
微凉的,很舒服的感觉……
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一片雪白。
“你醒了…”吴鹰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林加眨眨眼,呆呆地望着医院白色的墙壁。
“刚才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了擦。看来这退烧针还挺有效果。这瓶点滴也快打完了。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头还晕不晕?”吴鹰坐在旁边,满脸的关心。
过了半晌,林加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沙哑着嗓子说:“我想吃苹果。”
林加靠坐在床上,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好像突然被掏空了。连同自己的心和思想。
“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流了那么多汗。”吴鹰边削苹果边说。
噩梦?也许吧。林加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不可能长眠不醒。快三年了,第一次梦到他。听说死去的人会托梦的时候
,还想着自己会不会在梦里见到他。可是,不管白天怎么努力地想,晚上都不会梦到,从来没有。
林加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肯见我了吗?
“快吃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吴鹰把苹果递到他面前。
林加挑了挑眉毛:“这么大块儿,我怎么咬?”
吴鹰应了一声,又细心地将苹果分成一个个小块儿,再重新递到他面前。
林加老佛爷似地,拿叉子扎着慢悠悠地吃着。
“喂,上次墙纸没撕完,也懒得撕了。你帮我全去掉吧。”
“嗯,好。”吴鹰默默地应了一声。
“还有,”林加咬着苹果说,“你找人帮我把房子彻底粉刷一遍吧,就刷成淡米色吧。”
吴鹰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笑:“好的。”
林加微微闭上了眼。
这么多年来,心里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平静过。
这一切,终归是要过去了吗?
32
苏葳正急急匆匆往走廊尽头冲,突然被程立铭伸出一只胳膊拉住了。
“喂,校规上有呢,走廊上不准奔跑打闹的!”
“操!你有屁快放!”小苏同学咬牙切齿地原地踏步。
今天物理老师又拖堂了,晚下课了十分钟。记得那老太太以前说过,咱们每天利用课间多讲一道题,三年下来,能多
讲多少道题啊。小苏当时就翻了白眼。您怎么不说,三年下来得多少人憋出膀胱炎来啊。
所以,此刻他正处在人有三急的痛苦急切状态中。偏偏程立铭还不配合,慢慢悠悠地在他跟前晃爪子。
“别说哥们儿不关照你。周末请你去游温泉,你有空呢吧。我再叫上几个女生。”程立铭同学呲著牙,露出了友善的
笑容。
苏葳同学眨了眨眼。瑟瑟秋风中,跑去游个温泉貌似也很不错。
“票拿来。”小苏同志一只手不客气地伸了出去。
看了一眼手中的票子,又伸出了一只手:“再来一张。”
“呵,你准备带家属啊?”
“谢了!”小苏同志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朝著走廊尽头,拔腿就跑。
身后程立铭的喊声夹杂在上课铃声中。
“跑慢点!小心憋不住了!”
上著课,苏葳的爪子就在桌子底下吧嗒嗒地发起短信。
“周六下午有空没?一起去游温泉泳吧,我有票。”想象一下相里翌穿著紧身泳裤的样子,小苏同志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