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娜欢快地跳进了他的视野:“你醒了?怎么样?很疼么?你那样吓死我了。早知道你那么不经打,就不扔你一个
人留守了。”
苏葳头疼身上也疼,懒得理她,缓慢地扭着脖子四处观察。
看到相里翌小媳妇一样坐在旁边挖西瓜瓤,然后再跟小媳妇一样把一碗挖好去籽的西瓜瓤捧到自己跟前。
“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吃西瓜么?”
苏葳愣愣地拿勺子舀着吃,眼睛停留在相里翌那间染上了红色的淡米色衬衫上。不用说,定然是自己的鲜血。
苏葳摇头叹气,这玻璃小子也不容易,摊上了林加和相里娜,两人都是祸精!
一周后,苏葳膊上伤口的线拆了。可那条疤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新长出来的微红的肉色,微微凸起的像虫一般。为
了防止吓到老人和小朋友,也为了防止污染城市环境,苏少爷35度的天气穿着长袖T恤。
所以,苏葳接起相里娜的电话时,感觉手臂也跟着跳着疼。无奈相里娜说自己当天傍晚的飞机,死活要跟他道个别才
能安心地走。苏葳也只好答应。
所谓的道别,倒不如说是趁走之前再奴役自己一把。
苏葳推着购物车跟在相里娜身后,一副悲愤的小保姆样。
排队交费的时候,相里娜的手腕被撞了一下,钱包掉在了地上。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只顾检查手腕上那条银质的手链
。
那条手链苏葳有印象,三年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戴着。苏葳还记得当时自己特走狗地夸她的手链有特色有品味。相里
娜当时让他夸得还挺开心。
苏葳把钱包捡起来递给她:“这手链你还戴着呢?”
相里娜笑笑:“当然了,这可是我哥送的。”
看不出玻璃小子品味还不错。苏葳这么想着。
“是相里昊,我大哥送的。”相里娜补充说明。
11
相里娜搅和着眼前那杯咖啡,淡淡地问:“你真想知道?”
“也不是,就是有点好奇。你要不方便说就算了。”苏葳难得有些尴尬,毕竟这么过问别人的私事不太好。他也不觉
得自己是多三八的人,可是那股子好奇劲儿就是掩不下去,张口就问了出来。
相里娜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说的也不是我的事儿。”
“我们家和林加他们家是老邻居了,从小就认识,一起玩儿大的。”
“他家几个小孩儿?”苏葳插嘴问了句。
“就他一个。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们家算不上违反计划生育。我大哥小时候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我爸
妈才生了第二胎。只是他们没想到,一生就生了俩。”
“你,你跟相里翌是双胞胎?”苏葳瞪大了眼,没想到还真让他胡猜中了。
“可是你们不太像啊。”
“废话!我们是异卵双胞胎!生物怎么学的?!” 相里娜翻了个白眼,“你别打岔了!不然我不讲了。”
苏葳赶紧做噤声状。
“因为我大哥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所以我们疯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坐在旁边看,顺带照看着我们,尤其是
那俩儿。林加和相里翌从小就不对路,拔个花捉个蜗牛都能打起来。按理说林加比我们还大两岁呢,可就是打不过相
里翌。你别看他现在人一样了,小时候真跟个疯狗似的,得找谁咬谁!”
苏葳咽了口唾沫,看来玻璃小子还真人品有问题,大家都不待见他。
“我哥比较偏林加,相里翌不忿得厉害,找着机会就要去欺负林加。后来有一次闹得比较厉害。那时候他们都上小学
了。一次打起来了,我哥去劝架。相里翌打红眼了,一拳打到我哥心口上了,当时就送医院抢救了。我和林加吓得在
病房外面哭得没停,就相里翌那没良心的一滴眼泪都没掉。不过后来,他倒是再也不和林加打架了。”
“林加喜欢我哥,瞎子都看得出来。可是我哥对他跟对我们一样,他宠你,待你好,可永远都有那么点距离。他那个
人对谁都好,特好说话。却也没有谁在他眼中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可是林加那个人太死脑筋,偏偏要做那个与众不
同的。”
对上苏葳充满疑问的眼神,相里娜笑了笑:“不过他最终也没能成为那个与众不同的。他跟我哥的表白,让我偷听到
了。他跟我哥说:‘我喜欢你。’然后我哥回他:‘我也喜欢你。’他急了,冲我哥喊:‘不是普通的喜欢,是对爱
人的那种!’我哥就说:‘我知道。不过我对你是那种普通的喜欢。’后来,我把这事儿还给相里翌讲了,他倒没说
什么。只是之后,他们三个人关系有些僵了。林加后来认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整天跟外面疯。他爸妈也忙,根本
顾不上管他。那时候他惹得那些事都是我哥和相里翌两个出面给他摆平的。再后来,因为他爸妈调职,他们全家都搬
走了。”
相里娜讲累了,喝了一口水。
苏葳趴桌子上,在杯垫上乱七八糟地画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有点莫名其妙的烦乱。
“后来我和林加也没有联系了。那年我哥考上市里一所重点大学,他还专门打电话来祝贺。没几天,我哥和相里翌还
有几个朋友开车出去玩了,那次我没去。回来的时候,故我哥和相里翌一辆车,是相里翌开的。结果出了车祸。还没
送到医院我哥就死了。相里翌昏迷了一个多星期才醒。为这,他休学了一年。我哥的丧礼林加他们一家都来了。第二
年,林加也考上了我哥考上的那所学校。只不过,我哥已经不在了。”相里娜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铺满阳光
的街道。
她这样的表情,苏葳从来没见过。其实在后来的时间里,苏葳也没怎么见过。那种感伤,那种他以为相里娜一定不会
有的感伤,却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地写在她化了妆的脸上,掩都掩不住。
临走的时候,店员要求苏葳赔杯垫。相里娜帮他付了,顺带着把杯垫拿走了,说是留个纪念。
苏葳想不通,一个乱七八糟涂鸦的杯垫有什么值得纪念的?!
只是很久以后,在某个特定场合,相里娜把那个杯垫拿出来的时候。苏葳才后悔当初怎么没留意自己在上面到底写了
什么!
相里翌专程开车过来,接了他们,再一起去的机场。
临行前,相里娜不抱自己的同胞哥哥,却抱着苏葳不放。还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生离死别一样地把一包礼物放在他手上,还叮嘱等自己走了再拆开。
相里翌说:顺道先送你回去吧。
苏葳没客气就坐上了副驾驶座。等坐好,车都开了。他才想起来,这王八蛋玻璃小子上次不让自己坐他车那事儿!他
怨恨自己的记忆力,不然刚才还能摆出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高姿态。
相里翌没说话,苏葳也没什么好说的,无聊地拆相里娜给的礼物。
挺大一盒子,苏葳拆了半天才拆开。
顺手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眼,苏葳的脸都青了。强装自然地把那瓶KV放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还有一大盒杜雷斯躺
在盒底呢!
相里娜那女的绝对一祸害!苏葳愤愤地咬牙。
从后视镜里看到相里翌忍笑的脸,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问CD里正在放的是什么歌。
相里翌说:Tori Amos的Silent al these years。
苏葳哦了一声。他根本没听过那首歌,也没听过那个人名。
我哥很喜欢这首歌。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
苏葳想起离开咖啡店时相里娜说的话。她看苏葳的眼神意味深长,只是她说的话,苏葳一时不太消化。
她说: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以前就是一种平衡。我哥死后,又是另一种平衡。也许你的出现,可以打破这种平衡。
苏葳当时忘了问她,到底是平衡状态好,还是打破平衡好?
12
开学的分班考试,苏葳不止让周围人大跌眼镜,也让自己大跌了一下。苏葳同志奇迹般地展现了自己过人的潜力,热
烈地燃烧着小宇宙,愣是从年级快200名跳进了前50名。虽然是压边的49名,但怎么说也算是打入了优秀学生的阵营,
归入了重点班的行列了。
苏妈妈为此激动地落了泪。苏葳还没来得及鄙视她,就被她下一句话打击了。
苏妈妈抹着眼泪说:林老师教的就是好!真了不起!连你都能考进前50了。
苏葳恨的咬牙切齿:到底谁是你儿子啊?!
此话一出,当即如愿所偿地挨了一锅铲子。
程立铭也很感慨,拍着苏葳的肩膀:哥们儿啊,你是不是吃什么增长智力的药了?怎么进步这么大呢?
苏葳踹他。
他抱着苏葳的腿,无比哀怨地带着哭腔叹息:小葳啊,你就忍心抛弃我们啊~
苏葳满脸黑线地成为走廊上最受人关注的展示品。
重点班的日子不好过。功课虽然繁重了,内容加深了,但是苏少爷今非昔比,彻底成为充满信心沐浴在祖国阳光下的
小花朵儿了,什么难题咱都敢于挑战了!可是班里那气氛,实在让他填堵!
以前的班,一下课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打闹;现在一下课,都没人带动弹的,趴在桌子上写个没停,连头都不带抬的
!以前课外活动的时候,都是一堆人聚一起打篮球踢足球;现在,则是一半聚在教室里学习,另一半聚在办公室讨论
。以前放学都是拉几个人一起去网吧玩游戏;现在也是被人拉着,不过是一起去书店选参考书。以前同学跟他聊天,
说得都是新出了什么游戏,新开了什么店,新上映了什么电影;现在同学跟他聊天,都是问他买了什么参考书,做到
第几页,平时怎么安排学习的。苏少爷开始还好脾气地回答着,后来烦了随便应付两句,同学背后里都说他遮着掩着
,保护意识强,生怕别人学过他。
所以,短短的一个星期,苏少爷就被重点班良好的学习环境折磨得直想撞墙!
他之所以只是想撞,而没真撞,是因为班里至少还有一个跟他聊得来得人物——他们的班长大人陆宇行同学。
陆宇行是这个班里唯一会在课外活动的时候陪苏葳打篮球的,唯一会在放学后带他找游戏盘的,唯一不是张口闭口都
提学习的。
苏葳对这个人印象也不错,自然地把他归到了朋友圈里。
周五下午大扫除,苏葳他们班的清洁区是花坛。陆宇行带了一队人跳进了花坛里,捡树叶石头以及各种废纸。为什么
说各种废纸呢?因为这里不止有被人扔掉的擦鼻纸,被主人撕烂的考试卷,乱丢的香烟包装盒,过期的报纸或者杂志
的几页,甚至还有撕碎的信件。
劳动内容不繁重,同学们很干得很无趣。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在垃圾里淘宝。
先是还原了一份物理试卷,有人感叹得很夸张:哎呦,竟然还有人能考出41分来!
苏葳在心里唾弃这帮学习机器。考得好了不起?!老子还考过39呢!!
接着有人翻出了一堆纸屑,拼拼凑凑地摆了白天,大呼一声:天哪!情书!!
苏葳抡着大扫帚摇摇头,还以为这帮人整天只知道学习呢,弄了半天也喜欢八卦!
有人轻呼了一声:是写给相里翌的!
引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苏葳骚动方向挪了两步,边扫地,边凑着耳朵听。
“难道是一中的相里翌?”
“这个姓不多见,应该就是他。”
“难怪。人家品学兼优,长得又帅。据说追他的女生多了去了!”
“传说还有男生追过他呢?”
“不是吧,恶心死了!”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音乐。议论被打断,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苏葳。
苏葳手忙脚乱地跳出花坛,接通手机,蹲在墙角小声地打电话。
“是我,相里翌。”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虽然苏葳没参与“说”的过程,怎么也旁听了不是?所以“曹操”找到他也不算冤枉。
“嗯,听出来了。什么事儿?”
“林加说家里有点事,下周才能回来。这个周末就不补课了。”
“好,我知道了。”苏葳有点失望。这种失望有点像小孩儿急急跑回家想要向家长炫耀自己考了一百分,家长却不在
家的感觉。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
相里翌说:“那下周末见吧。”
“行。再见。”
苏葳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陆宇行就站在自己身后。
“妈呀,你吓人啊。”
陆宇行清了清嗓子:“苏葳同学,学校不允许在校时间携带使用手机。”
苏葳笑得讪讪的。平时他都把手机开成静音的,今天不怎么就给忘记了。一忘记,就撞枪口上了。
陆宇行笑了:“行了,下次小心点。别让老师发现就行了。”
周末,程立铭叫苏葳去市体育馆打篮球,说是约了好对手要正式打一场。苏葳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陆宇行,问他有
没有兴趣一起去。陆宇行挺高兴地答应了。
苏葳一走进体育馆,就看到程立铭在最东边的场地朝自己招手。一看到自己身后的陆宇行,脸就拉下来了。
拽着他的胳膊问:“你带你们班班长来干嘛啊?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还要让我想起学习!”
苏葳安抚他:“你别这样。陆宇行这个人挺不错的,也没书呆子气。他篮球也打的挺好的。”
经过苏葳的介绍,陆宇行跟他那几个哥们儿就算认识了。程立铭也算给他面子,没刻薄人家班长同学。
“喂,你约的人呢?”聊了半天,苏葳才想起来程立铭说的好对手那茬。
程立铭看看表,嘟囔了一句:“操!一中那帮人怎么这么不守时?!”
“一中?”苏葳愣了一下。那不就是相里翌他们学校?!
“哎,他们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苏葳朝门口方向看,一眼就瞅见了那个喜欢面无表情地装酷的人。
13
一中过来了八个人,五男三女;苏葳他们六个人,清一色的男。
程立铭不忿地哼了一声:“小样儿!还想在女生面前现!爷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苏葳的眼神,始终绕着相里翌转悠,却没办法热络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招呼。苏葳承认,一部分原因是两个人本来
就没那么熟,另一部原因大概和之前听到关于他的传言有关。
不过,当苏葳眼睁睁看着相里翌跟自己擦肩而过,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的时候,火气蹭地就上去了。
他拍着程立铭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程子,今天打趴他们!”
虽然小苏小程两位同志燃烧着小宇宙,维持着战斗力,全身心投入到了捍卫尊严的篮球大战中,可一中那帮人也真不
是吃素的。上半场打下来,比分还比人家落后了3分。
怪只怪玻璃小子那最后一个越过自己防线的三分球!
苏葳狠狠地往喉咙里灌水,想着玻璃小子那厮连个比赛都要这么较真,倒忘了自己刚抢得多来劲儿了。
随便抹了一下嘴,苏葳忿忿地看着玻璃小子老太爷一样坐在地板上。左边一女生递水,右边一女生递毛巾。苏少爷脑
子里突然蹦出一幅古装电视里面经常出现的纨绔少爷逛妓院的画面。虽然这个联想很不厚道,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咽完的水也喷了出来。
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视线,他摸了摸,是条毛巾,就顺手把脸上汗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