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至死都会坚持的东西。
以及他的命运,他身为一把剑,必将死去,也必将永远做为另一种存在活着的命运。
他没有温和的教授父亲,他的老爸是个疯狂而顽固的家伙,他们父子的关系糟糕透顶。他没有温柔的爱他的母亲,他
的母亲是个魔族,为了得到家族的血脉来到人界,然后,他们夫妻的感情一点也不好,他的父亲杀了他母亲。
这才是他的家谱,而不是什么落魄贵族和侯爵的管家。
他抬头看法瑞斯,他的搭档,那个他在梦里的搭档,而现实中的确存在这个人——这大概是唯一的好事了。
「你看到了?所以……我们现在是搭档了?」法瑞斯说。
他是个一流的驱魔人,他是雷森帕斯家的亡者,他是掌握着寂灭之剑力量的人。雷森啪地一声合上那本书,丢给法瑞
斯,转身向楼下走去:「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冷冷地说。
「怎么解决?」法瑞斯问,跟在他身后,像以前那样。
「去一切发生的地方。」雷森说:「那里有很多的沙漏,我不管它们有多危险,我会让该负责任的家伙付出代价。」
「你总是会的。」法瑞斯愉快地说,很高兴又找回了以前的步调。
雷森来到阿莱丝的沙龙走进去,这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奥蒙多?」他叫道。
「奥蒙多是谁?」法瑞斯问。
「奥蒙多·弗朗斯,弗朗斯的儿子。」雷森说:「一个合作伙伴,他约了我在这里见面,然后带我去地下图书馆。」
「他可靠吗?」法瑞斯忍不住问:「他可是这里的人,我是说……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他没问题。」雷森冷冷地说。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雷森总是说话算数的那个,现在也一样,法瑞斯闭上嘴,如果雷森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完全不像有人来过。
法瑞斯转了一圈,说道:「这里没人,雷森。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他没来。」
「他应该来的。」雷森说。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去地下的图书馆。」法瑞斯说,有点高兴少了一个不确定因素:「我来过这里好几次了,都是
白天,所以很安全,我知道最短的路怎么走。」
看到雷森还站在那里,他继续说道:「他可能出事了,雷森,也可能临时被什么事儿绊住。我们不能在这里等他,这
可不是巴士站。」
雷森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头再找他。」
他转过身,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法瑞斯愉快地走到他旁边,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个愉快的时候,但他和雷森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是为了救什么人或是
得到什么好处,他只是想有个朋友罢了。
他向雷森汇报道:「我最初是跟着虫子下去的,那些虫子肯定是从下面的建筑里出来的,我想找找它们的源头。这里
晚上是个活地狱,但白天就好多了……」
「那些很长的虫子?」雷森问。
「没错,你见过它们了?它们在你的床下做了窝!」法瑞斯说。
「它们还在那里。」雷森说。
「我本来想早点儿通知你的,可我不确定认不认识你……老实说吧,现在我还觉得跟作梦一样,在那个梦里,我居然
……」
法瑞斯闭上嘴,即使现在的一切像是个噩梦,而雷森是他在这个梦里唯一能依靠的人,他也知道说出他是个魔王军司
令的事实太不可靠。万一他们的关系没这么亲密,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事情不幸恢复正常,雷森绝对会杀了他的
,这人在梦里就是个嫉恶如仇杀人不眨眼的偏执狂。
「说说你吧,」他说:「下面的人都在传,侯爵夫人把你拉上了床。」
雷森转头看他,他的眼神实在不太友善,法瑞斯连忙解释道:「你看,这就像是冒险小说,每次事件总会有艳遇的吧
。」
「如果我们没弄错,她三千岁了,法瑞斯。」雷森说:「如果我们弄错了,她也有六十岁了。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
种地步。」
「可她看上去很漂亮。」法瑞斯辩道:「不过你如果说你不敢,我还是很能理解的,全城堡没一个男人——注意,我
说人类……敢上她的床,她像只鲜艳斑驳的母蜘蛛一样。」
雷森没接话,法瑞斯毫不介意地自顾自讲下去:「不过就算有艳遇,还是以前那个世界比较好。至少你更有钱,就算
离家出走也有人给你生活费,这可比在一个科学怪人城堡当父母双亡的管家强。哦,那个世界还有汽车、手机、电脑
和DVD。」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的。」雷森说。
「至少比这里好。」
「也没见得有好到哪里去。」
法瑞斯怔了一下,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但是没有接话。
雷森说的没错,他曾认识的那个驱魔人不喜欢坦露内心,但他知道他一直在把那些恐惧和痛苦深埋在灵魂中。而在这
里,他并不是那个可怕的亡者,他只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年轻人。那沙漏的魔力让他们再过了一次人生,曾经的痛苦和
经历如同隔着层磨砂的玻璃,仅能隐隐看到,更别提什么感受。
虽然,他仍记得想起那女孩时令人心跳加速的甜蜜,如同雷森仍记得他过度使用力量后,发自灵魂的冰冷一样。
「这里真奇妙,雷森。」他说:「我们都像是真正的人类,你不觉得冷,你有一个人类真正的温度,而我……我不能
说这种生活很有意思,但它完全不同……」
他会流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血了。他以前不是真正活着的,他像个黑洞,只是在不停的吞食东西罢了,无论是
活的还是死的,是敌人还是朋友,他的至亲,还是他的搭档。
而雷森呢?雷森擅长毁灭。他们还真是搭档。
他们沉默地穿过狭窄弯曲的小道,这里被刻意分隔成了毫无视野的样子,让人觉得气闷。上次他们来时,是直接从上
面掉下来的,可当时谁想得到,他们将会有那么长的时间,摸清整个城堡的内部结构,认识曾经疯狂的研究者,甚至
参与他们的生活和阴谋呢。
「雷森,你觉得我们找到了沙漏,还能恢复原状吗?」法瑞斯问。
「不知道。」雷森冷冰冰地说。
「我打碎了它,而不是仅仅把它倒过来什么的。」法瑞斯有些紧张地说:「如果只是倒了过来,也许倒回去就成了。
可是碎掉了,也许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你能不能闭嘴?」雷森说。
「你干嘛脾气这么大?」法瑞斯说:「我觉得打算一下以后的生活是件必要的事,你的脾气一点也不适合做管家。对
了,也许你能到雷森帕斯家去认亲,说你是他们几十代以后的继承人什么的,他们说不准会收留你,你也可以收留我
——」
他浮想连篇,思忖着自己能去试着找找看冰蒂尔,虽然她不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如果存在的话,她现在应该是
……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她说她太古怪,没人愿意向她求婚,所以她一直一个人待着。
在这里,她还没死,没有卷入魔界可怕的生活,也没有认识魔界二皇子那样的混蛋,并和他订婚。
他可以与她结婚,包容她的特殊能力,告诉她即使全世界都容不下她,他仍喜欢和她在一起。他一直想和她说这样的
话,可是从来都没有机会。
「其实这样也不错。」他憧憬地说。
「你难道就不能安静两分钟?」雷森说。
「你到底和我的新生活有什么仇!?」法瑞斯质问:「我承认打碎了沙漏是我不好,可能导致我们再也回不去,但是
这里的生活也没那么糟吧?」
雷森哼了一声,没说话。
「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不回去嘛……」法瑞斯体贴地说:「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准备去英国向一个少女求婚!
」
另一个人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说话,如果他们能从二十一世纪跑到这里,还有了两个合法身分,那这也没什么
稀奇的了。
「这里已经有了雷森帕斯家,也有了一个继承人,你不需要再承担家族责任了。」法瑞斯继续说道:「虽然我一直不
觉得你是个多有责任感的人……」
「但至少那个从出生起就跟上我的麻烦已经不存在。」雷森轻声说。
「是的,虽然听上去不太可能。」法瑞斯说:「但……我们发现了一个太古宝藏,雷森,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寻宝的传
说,它浪漫、传奇、不切实际,它告诉你,这世界没什么是做不成的,没什么事儿是改变不了的。」
法瑞斯耸耸肩:「我不能说在一个连电灯都没有的时代,抛弃以前的责任正经过日子是个好主意,我甚至不能确定这
是否是个幻境,是种欺骗,我们的秉性仍深深藏在骨子里头,总归会冒头。这就像……人生注定,你永远也摆脱不了
。但是……如果我们碰上的真是个奇迹厄运,我想我是不会因为无法回到父亲身边而去上吊的。」
雷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提到摆脱家人,你简直把这件该死的事形容的像个喜讯。」
「我不是故意的。」法瑞斯谦虚地说:「如果你现在感觉很好,我相信那全是你老爸的功劳。」
雷森轻轻笑了,这是一路上法瑞斯第一次见到他笑。
雷森推开图书馆沉重的木门,他们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时来过这里,可这一次,眼前却是一片鲜活的景象。
这里的空气里透着湿意,伸出手似乎就能掬出一把满是秽物的脏水来。没有火光,而是用一些发光的苔藓取光,像是
些异教徒的做法。
这种环境并不适合存放书籍,可实际上,这些书却如同植物一般,湿答答的,从阴湿的空气中汲取养份,如同活物一
般。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雷森,我觉得这书的封面在朝我做鬼脸。」法瑞斯有点紧张地说。
「你恐怖片看多了。」雷森说。
「我们以后可能就要过没有『恐怖片』的日子了。」法瑞斯说。
「电影业总会发展起来的,它们比细菌还顽强。」另一个人回答。
「我不喜欢经历恐怖片现场版……嘿,你听到有人说话吗?」法瑞斯问:「我觉得那些书在看着我们,还在窃窃私语
。」
「够了。」雷森冷哼:「我带了个搭档来,不是女朋友,闭嘴。」
他俐落地走到桌子前,翻出钥匙,打开抽屉,里头果然放着那本工作日记。那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里面所有的
东西都照原样放着,无论是水晶球还是工作日志,只是上次进来时这里的一切已经死了很久。
「你侮辱我不能改变事实,那些书真的在说话。」法瑞斯在后头不甘心地说:「它们在说古祭司语,魔族祭司正式场
合才会使用的冷门语言……它们说我们是小偷!」他震惊地说。
这些年来,这些书本就没有停止过咒骂闯入者——阿莱丝和她的研究员,或是别的什么闯入者——可惜只有法瑞斯听
得懂它们在说什么,于是全盘接受了问候。
「哦?它们能冲下来揍我们吗?」雷森问。
「当然不能,它们又没有腿……」
「那就闭嘴!」雷森不耐烦地说,快速翻动着日志,上次他只看了个开头,法瑞斯就打碎了沙漏,现在他有时间慢慢
看完。
法瑞斯看了那些书一会儿,他有些想冲上去和它们对骂,但又觉得这样未免太没品。他转过目光,压制情绪,向雷森
说道:「你不觉得这个过程太顺利了吗?」
「你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雷森提高声音,头也不抬地接着看日志,大概是看到什么精彩的地方。
法瑞斯有点受伤地看着他,雷森手里的拉丁语他一个句子也看不懂,他的出路似乎只有去和那些书本对骂。
他叹了口气,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走到偏殿的门口,准备进去看看。上次他的探险没有完成,就被突兀地中止
了。
雷森发现他要进放沙漏的房间,警惕地叫道:「你要干嘛?」
「我想进去看看。」法瑞斯说。
「你还记得你上次『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雷森说。
他的搭档怔了一下,确实,没有比这更清晰、现实、惨烈——并且还在持续发生——的教训了,他有点委屈地站定脚
步,没有再靠近那间房子,而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门。
过了一会儿,他叫道:「天哪,这是个异空间门!」
雷森转过头:「什么?」
「异空间门,这个时间魔法收藏室本来根本不是建在这里的……也许根本不是建在这个空间,也不是建在这个时间的
,可是一个空间之门的沙漏把它们连接起来了!」法瑞斯叫道,指着头顶上房门发现的弧顶装饰。
整个偏殿的装饰都和沙漏有关,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留意,可是这会儿,他们才发现,头顶上那个镶入的装饰并不真的
是装饰,那是一只沙漏,光一般的银砂正缓缓流泻而下。
「这不是装饰,雷森,这是增幅咒符!」法瑞斯指着门上华丽的木雕花样说道:「有个人……我不知道它是谁,但显
然他是从某个异空间来的,他建立了这道门,把通道的另一头设定为人间,他可能是想遁世,逃避仇家,或就只是想
找个清静的生活地点——总之,他把通道连通到了阿莱丝城堡的下面——」
他停了一下,看着雷森:「我们只要打碎这个沙漏,这个城堡便会从人界消失,埋藏进无尽的异空间中!」
「但我们打不碎它,『门』是打不碎的,这东西就像个诅咒。」雷森说,从日志中抬起头来:「我们可以为它设定一
个无人的空间当出口,但它本来在冥界海,我们甚至都撞了进来……在这里,她的『交易记录』。」
「什么?」法瑞斯问,他好奇地走到雷森跟前。
他手中的日志上记录了人类利用强大渎神力量的方式,并且本着完全科学化的方法。
「确实,没有人可以得到那么可怕的力量,能把一种生命改造成另外一种。」雷森说:「她做了个交易。」
「和沙漏?」法瑞斯说。
「和沙漏。」雷森说:「也许这谈不上是交易,这更像……一个随机的游戏,她发现了一只沙漏,它存在的方式就是
进行这种随机的游戏。它提供强大的力量和机会,而索取同样相对应的报酬。」
「就像『魔鬼的契约书』?」法瑞斯问。
「不,她完全可以用这种力量做别的事。」雷森说,看着日志上的记录:「这枚沙漏是中立的,它仅仅是个裁判,根
据她行为的性质给予相应的回馈,比如,把她的城堡拉进冥界海,并且……」
他停下来。
「怎么了?」法瑞斯问
「她是活的。」雷森说。
「什么?」
「我们在冥界海看到的那个干尸,它是活的!」
法瑞斯看着他,雷森紧紧盯着那份日志。「她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样的交易啊?」雷森喃喃地说:「她做的残酷事
情越多,沙漏要的条件就越高。它把她拖到了冥界海,她不会死,但她会老去、干枯、痛苦……直到……」
「一万年。」法瑞斯说。
「是的。」雷森说,看着桌上那枚水晶球。「这是一个她刑期的计时器。」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疯狂行为啊……」法瑞斯说。他本来觉得他挺了解人类了,现在他再一次发现,他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