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岛上有四弟在,你瞎担哪门子的心?」四非凡人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伶仃虽没你的功夫好,怎么说也是堂堂
的地狱岛四岛主,下面还有这么多人从旁辅佐,不会出问题啦!再者说,大哥外出往仙灵地界探访女神,差不多也该
回来了。」
「吾知道。」问天谴无法具体说出那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压迫感,眉头越见皱痕,「可月神当年被囚禁在岛上之事,说
明地狱岛内部这股势力已到不可预知的地步。」
「唉唉唉,老二你已说了十几遍。」四非凡人摊摊手,「再劝你,岂非加大我的嫌疑。」
问天谴一手背到身后,淡淡道:「水落石出之前,吾也可以是你怀疑的对象。」
「但我不想怀疑兄弟任何一人。」四非凡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咚」地捶了一下脚下的船板,「老二我问你一句,老
实说,假设从头到尾的事是我所为,你会怎么办?」
问天谴侧过脸,许久,开口道:「执法犯法,加倍论罪。」
「那就是要杀我。」四非凡人心头一沉,「你真会下手?」
问天谴肩头轻动,身后天伐剑没入掌中,「当啷」一声杵在地上,「是!」
那毅然的一个字令四非凡人闭上了眼——
他与他心知肚明,问题肯定出现在兄弟四人之中,而阿鼻地狱岛就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会接踵而来,不管是否能够
承受,已无退路。
兄弟啊……
终-悲欢离合一场戏(上)
怒火焚心。
问天谴平生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而这火,竟源自于他放在心底呵护的人!
琰摩冥殿上一句「是我」击碎了所有的过往,一切承诺,一切情义,便如那裂了缝的冰川,缓缓破碎,而在不见底的
深渊,迸发出了火种,焚烧这能够触及的尘世。
他不知道,那个深明大义的四弟去哪里了?
为一个冠冕堂皇的私利,可以枉故兄弟之义,放下他两人之情,至今执迷不悟!
问天谴瞪视着面无表情的鬼伶仃,尽管焦虑已极,却仍望寻到他眼底的一丝悔意——他深知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为何
要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不可置信,也无法置信……
这就是他从岛外回来得知的全部真相!
鬼伶仃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淡淡道:「今日兄弟罪业,就由兄弟斩断吧。」
该断的……
终须一个结束……
问天谴深吸一口气,侧身一拂袖,垂下眼,「兄弟三人,择一了断,你希望谁是你的对手?」
四非凡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抢在鬼伶仃之前,说道:「四弟,最后选择,好生斟酌。」四弟是为了保住大哥的地
位做傻事,当兄长的岂无半点责任?二弟的性格太直,太硬,而四弟又这般执着,如交了手,绝对难以收场,换成他
也好,大哥也好,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他们,毕竟是兄弟——
鬼伶仃微微欠身,一字一字吐出:「罪、剑、今、断、兄、弟、情。」
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初来阿鼻地狱岛,是眼前这名男子伸出了手,把拉他下船只的甲板,从此双足便落在这片土
地上;也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的双腿为侄儿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动弹,依旧是眼前这名男子向他伸出手,把他抱
回到榻上修养,从此隐匿的情丝也越发不受抑止……
把手递过去那一刻,是信他,如今,仍不改。
「你……唉……」四非凡人绝望地长叹。
四弟啊四弟,为什么他这么笨!
问天谴浑身的怒焰已降至冰点,神思也变得麻木,回头看了看鬼伶仃,「到外面来。」
鬼伶仃也看了看他,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开启:「是。」
两人擦身而过的那刻,彼此的发丝在凉风中缠绕一处,鬼伶仃反手一挥,毅然地断开了那难分难舍的一丝丝羁绊,低
头离去。问天谴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还来不及反应,断发已吹到了袖边,他本能地想去握住什么,可惜,那绺发太
细,抓了满掌的空空如也……
罪剑阿罪剑——
现在对面站着的人,不再是昔日的四弟……
不再是……
不是……
「二哥,我知晓你会是最悲伤的人,也只有你,受的起这份悲伤。」
好一个「知晓」,好一个「善解人意」的鬼伶仃!
问天谴握紧了一拳,单手请式,「进招吧!」
但听鬼伶仃一声低喝,双手交错,长指探出,迎面袭来!
他与他,曾几何时也这般切磋过武功,为何转眼间物是人非?四弟的指法向来以快、狠,僻见常,相对最最缺乏防范
能力……
朱雀爪——
横锐——
弹道——
点指——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四弟的武功这么了解?
问天谴的思维中不经意就浮现出鬼伶仃偏着头,跟在身边,让自己不断纠正他缺点的画面,此刻,想在瞬息抹去记忆
,谈何容易?
越是了解,越是容易破解,甚至,他可以预见鬼伶仃下一招会是什么!
罪剑问天谴从未处于这般可怕的境地,一声「四弟你注意了,喝!」便要先把人擒下,好破除这犹豫不决的局面,身
后青玉之剑,随之锋芒毕露!
寒气——
冷意——
缭绕着鬼伶仃的感观,睁大眼,陡然发现问天谴起手之视莫名熟稔,旋即想到刚才他的话——
「败吾,你就走;吾胜,你知吾性格。」
打败二哥,怎么可能?
二哥败他,轻而易举——只不过,若是自己败,以二哥慎重的性格,必要把他押进牢狱,然后与仙灵地界的女娲娘娘
会审此暗案。
不可以的……
真要将他带到仙灵地界,以女神的智黠必能察觉漏洞——他到底不是当年的罪者,一些内幕知之甚微,若是再扯出大
哥,岂非前功尽弃?
二哥那招是……
「飘飘渺渺渺风云!」
「喝!破风斩恶——」鬼伶仃一咬牙,强行迎上剑锋!
问天谴震惊地瞅着天伐剑的剑刃划过鬼伶仃白皙的颈项,薄如蝉翼的伤口顿时溢出大片鲜红!
此刻,再想收手已是无望!
「二哥,你仍旧犀利啊……」鬼伶仃的唇边溢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苦笑。
几乎战栗地抱住了鬼伶仃缓缓落坠落尘埃的身子,一手抵住他的脊背,源源不断的真气自后心注入,所有意识到汇集
在眼前——
「为什么?」问天谴颤抖着问:「这一招,你明明闪的过。」
怎么可能?
他曾教过他的,一手一势比划给他看,如何起手,如何破解,如他对他那些指法的熟悉,四弟怎么会不知晓这一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鬼伶仃望着问天谴,撕裂了心一般的疼早已掩去了伤势的知觉,满腹的愧疚与不舍却无法言明。
他明白,二哥此刻的苦,他懂得,二哥此刻的痛……
是他太任性,是他太自私,只想成全自己的心意,于是,就这样利用了二哥对他的信赖……
「没必要了,即使再多战几招,我终究,呃……不如二哥你啊。」除了脖颈的剑口,血液开始从鬼伶仃的唇角不断涌
出,不管问天谴怎么压制他的穴位,都无济于事。
「唉……」四非凡人转过了脸,目不忍睹。
「四弟,你是为了大哥……」
听到圣阎罗沉重的嗓音,鬼伶仃吃力地看了看他,一点点覆住他的大手,犹如在留恋那最后一丝属于兄弟之间的情义
,「大哥,一切出自鬼伶仃自愿……」微微抬眼,「二哥,过往的错事,我已付出代价,你……你能原谅我吗?」
二哥要恨他,也是他自找苦吃,怨不得什么,只是,终是难以承受。或许,死亡,就是他撒下这弥天大谎的惩罚吧。
他原以为——
可以永远在二哥身边站着,听他说话,看他办案,练剑,指挥地狱岛的水军纵横千浪。
曾经认为是最渺小的心愿竟也是天大的奢望。
「吾不能代替任何人原谅你……」问天谴抱着逐渐冰冷的身躯,哽咽地半天才说出口,「但是,赎罪之后,你仍是问
天遣的兄弟。」
叫了这声二哥,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鬼伶仃的脑海里最后一次回响起那日问天谴对他说这句话的样子,慢慢的,那幕也尽皆消散,疲倦侵袭了所有的意识
,眼前的人,想要再多看一眼也变得困难。
「一切的错误,就让他……过去吧。」
「四弟啊!」
四非凡人一声痛呼,双眼发直。
兀地,萧瑟之风席卷落叶而过,漫天沙尘掩去了每个人的视线,没人看到问天谴眼角凝结的那滴泪,也没有人留意到
圣阎罗嘴角扬起的一抹冷笑。
不知过去多久,问天谴睁开了紧闭的眼:「阎君,送四弟一程吧。」
「啊……」
那声叹惜之下,谁知皆是得逞后的释然?!
兄弟二字——
只是一份私情。
终-悲欢离合一场戏(下)
四非凡人很担心问天谴。
老二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从不需要别人提醒什么,可四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恐怕很长一段日子都难以平静。其实
,何只老二?换成他或大哥中的任何一人,都难以承受——亲手制裁兄弟,无异于自断臂膀,那种切肤之痛,世间几
人能体会?
「老二啊,人死则入土为安。」四非凡人拍了拍他的肩,「你在这里不吃不喝干瞪眼,是要让四弟内疚到不得安息么
?」
「……」
问天谴沉默不语,径自盯着眼前的墓,手指轻轻抚摸着碑文——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如果是,为何没有半点真实感?
又或许在大梦醒后……他还能见到那道身影站在海边,静静地陪伴自己?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可是——」四非凡人索性搬出激将法,「你这算什么?一个兄弟死了,难道其它兄弟也不要
了?」
「三弟!」
终于,问天谴有了反应,双眉紧皱。
「乖四弟舍不得地狱岛,咱们把他安置在白海沧浪这边,既可以看到海,又可以看到地狱岛的每个大殿与屋舍,你说
这不很好么?」四非凡人有种无奈的悲哀,什么时候开始,他也需要哄孩子似的安慰那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罪剑问
天谴?
「嗯,他一定很喜欢。」半晌,问天谴失神了。
四弟开心的那会儿,眉毛总会轻轻地弯一弯,然后腼腆地转过去不让别人看到那抹笑。时常是在抱着他的身子轻吻一
刻,不经意才捕捉到那个神情,总想告诉他对自己可以更随意些,却都在他的笑中迷失,到现在纵有万语千言,又与
何人说?
「你回去休息之前,去看看大哥?」四非凡人仰望长空,摇了摇头,「四弟为他做出这些事,又眼睁睁看他无可救赎
,定然自责不已。」
问天谴沉沉地吁口气,「抱歉,是吾失职了。」
地狱岛现在面临紫耀天朝与东瀛两厢夹击,他们身为地狱岛的岛主,不能一味沉浸在悲伤的世界,要处理的事实在太
多、太多。
至于心里那个最柔软最疼痛的角落,他只能独自面对——
「我马上要出岛去和素还真他们商量铡龑计划,岛上就全靠大哥与你了。」四非凡人见他恢复了镇定与理智,赶忙说
:「四弟这件事,我会通知剑儿……哎,我这次还是把他也带回来的好,在外面实在让人放不下心啊,倒是仙灵地界
那边——」
问天谴一抬手,止住他的话,「吾会修书给仙灵地界的大神官,请她把实情转告给娘娘。」
「唉,这样也好。」
四非凡人刚想走,又想起一件事,「过些天是四弟的头七,我会抽空回来一遭。」
「嗯……」问天谴回过头,眸光黯然神伤。
四非凡人忍不住搂了他的肩一把,晃了晃,希望能给他些力量。
「吾无事。」
真的——
真的无事——
只除了这般想他,相思欲狂,百转柔肠。
***
定禅天之内,梵音回颂。
宝相庄严的净琉璃菩萨端坐在莲花座内,手捻莲花,默念经文。
四非凡人与素还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素还真有了动作,一甩拂尘,施礼问:「菩萨,吾以昔日刑天师的五星御神
镜在头七之夜,召唤地狱岛四岛主之魂,但最后被阎君误入结界,踩灭了七七四十九盏灯的其中一盏,不知此事是否
会有其它影响?」
「素还真何出此问?」净琉璃睁开了双眼,温和地问。
「那日离岛之前素某夜观星象,总觉得隐隐生变。」素还真沉吟道:「四岛主本该自入轮回,然而往生之前又与二岛
主离体的三魂相见,之后,意外分开,素某不确定四岛主的魂魄是否回归六道。」
「哦……」净琉璃闻言,眨了一下眼,「也就是说召魂同时,你们又施展了离魂保体之术,让二岛主与四岛主见面?
」
四非凡人紧张地点头,「菩萨,我家老大那一脚踩灭了灯,本该子时分开的老二仔被我与素还真强行扯了回来,四弟
之魂也随之消失,这、这不会伤到他们吧?」
净琉璃没有回答,只又闭上了眼,掐指不知在算些什么。
阿鼻地狱岛的四岛主鬼伶仃已死,而三口剑为月神可以重新使用混沌之弓以破天朝龙脉,促成正道的铡龑计划,挥剑
自尽,短短几日接连失去至亲之人,素还真很理解四非凡人的心情,安慰道:「三岛主莫慌,请相信菩萨。」
「嗯——人有一魂未归,鬼有四魂七魄。」净琉璃忽然说道:「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啊?人什么?鬼什么?
任是四非凡人聪明无比,也参不透个中玄机,「菩萨的哑谜,四非凡人实在迷惘。」
「有缘,纵是万水千山亦会相逢,无缘,纵是擦肩而过也不相识。」净琉璃捻着莲花的手在半空划出一道金灿灿的佛
印,「天机不可泄露也。」
人有一魂未归,虽少无碍,一念远寄他处;鬼有四魂七魄,多了一魂,便是多了一丝牵挂。
这弹指间九百生灭——
纠缠从未断去。
换言之……素还真恍然地「哦」了一声,净琉璃见他已有了悟,又闭上眼,继续念经。
「这是什么意思?」
素还真淡淡一笑,「总有一天,二岛主会明白的。」
只是,需要多久,那就未可知了。
「唉,素贤人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个究竟?」四非凡人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定禅天。
只不过,回答的人只有一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呀。」
***
身处定禅天的四非凡人还不知晓,当他为问天谴与鬼伶仃之事苦苦追问素还真时,阿鼻地狱岛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
化!
亲眼看到地狱岛大批罪犯被人放了出来,还有无数东瀛人马侵袭入岛,问天谴意识到事情决不单纯,虽是以天伐剑震
慑到一批罪者,令他们自行回牢房等待发落,然而,源源不断的忍者也不断地消耗了体力,正在分身乏术一筹莫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