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正好。等你好一点,就跟我去A城吧。”
他顿了顿,说道:“也好甩掉这些尾巴。”
方启明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是说外面偷拍的人。他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得告诉韩之秀,他今天似乎被拍到的事。
在他说的过程中,韩之秀的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等他磕磕巴巴地说完,韩之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呆在
这里,哪里都不要去!”,随后他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方启明看着他离去,张了张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做了蠢事。
像韩之秀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在意,最看重的大概就是名声。自己暴露了脸,丢了他的人,真的是罪该万死。
在屋子里像地老鼠似的藏了三天,韩之秀都没有回来,且音讯皆无。他担心被从窗户里拍到,只能整天呆在拉了窗帘
的屋子里。幸亏粮食充足,速食品丰富,倒也没有其他问题。他没那么金贵,受了这样大的伤害,身体仍然在渐渐康
复。
他苦苦地等着。
电脑设置了密码。方启明就不敢再动了,连试密码也没敢。韩之秀这么做,必然是不愿意别人碰,他不能再犯忌讳。
幸亏韩之秀的家里书一向很多,不至于因为无所事事而难以忍受。然而最后,没有等到韩之秀,等到了韩德秀。
他听到开门声时以为是韩之秀回来了,看到韩德秀,失望溢于言表。对方看出他在想什么,也有点讶异。
韩德秀是来帮他换药的。
后背轻度烫伤,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被怎么弄成这样的。那天的情景他不敢也不愿意回想。
“之秀没有和你说他去哪里了?”
方启明趴着,情绪低落地回答:“没有。”
韩德秀好心地告诉他:“他这几天都在大姐那里,过得很郁闷。”
方启明“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方启明觉得他理解对方无言的意思了。韩之秀想必是不想看见他了。他如果识相,就该顺着对方给的台阶,自动离开
,不要再死皮赖脸留在这里。
韩之秀是追求完美的人,那天会去救他,大概已经是善心善念,念及以前的情分──如果有的话──他还能奢求什么
呢?
韩德秀给他换好药之后,又问他:“之秀交待过你什么?”
方启明呆呆地说:“他,他让我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韩德秀乍舌道:“你真听话在这里憋了四天?好啦,前天有更劲爆的官员嫖妓案新鲜出炉,你尽管放心出去逛逛,到
时候回来就行。”
方启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来的衣服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钥匙证件什么的都在韩之秀这里保存着,除了公寓的电子卡,居然一样也没少。门
卫认识他,所以虽然电子卡没了,进门有钥匙就可以。他回到公寓,发现信箱里已经塞满了广告以及免费的报纸,便
稍微清理了一下。在其中一张的娱乐版上面,破天荒地看到了韩之秀的脸。
那么仓促的抓拍,韩之秀依然显得冷淡从容,不为所动,毫不惊慌畏缩。
他抱着一个人,那个人,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是谁。
只有方启明知道,那就是他自己,那个丢脸的,被人骗,被下药,被侮辱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张旧报纸上,无一例外的都有相关的各个角度的照片,可是,也都没能拍到他的脸。
但对新闻来说,那个神秘情人是谁并不非常重要。
世家公子,年轻英俊,新锐富翁,游戏精英,深夜带人匆匆离开街边情色小旅馆,有警察现身的刑事案件,多项娱乐
因素的结合,已经是催生爆炸性新闻的好材料。版本众说纷纭,扑朔迷离,好戏连台,情节之精彩曲折活灵活现,几
乎就像真的一样。
韩之秀接到电话,要查到地址,来解救他,仓促间必然不是独自能办到的。他应该早就知道媒体嗅觉的灵敏,也知道
之后会面对什么。
但他还是来了。
没安排退路,以及应急处理方案,就这么来了。
韩之秀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处理它们。他在陪自己,他分身乏术。
可是他最终还是蠢到让人拍到脸了。虽然这些报纸上没登,但总会爆的。
本来不过是一段桃色花边,现在却添了更加爆炸的佐料。
如果按常识将神秘情人推理为女人的话,可能韩之秀还比较容易向家人交待吧?
他悔恨于自己的鲁莽与狭隘。
如果他不是那么斤斤计较,把那些关注都理解为挑衅,对韩之秀孩子气的举动耿耿于怀,那么,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
现在这样。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愚蠢把自己毁了。这不要紧,是他活该的。
可是却还牵连了韩之秀。
抱头缩在地上不知多久,他忽然想通了原来一直苦苦挣扎不愿意认命的一件事:他活着,就是给人添麻烦,给自己找
痛苦。
想要去死的念头闪了闪,被赶紧压制下去。
他想起了奶奶。
奶奶很少和他交谈。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他也学着其他小朋友回家哭诉委屈,但是奶奶从来不会为他出头,连理
都不理。于是他伤心失望,跺脚说要去死。奶奶终于正眼看他,但却是冷淡和轻蔑。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厨房,拿了把
菜刀给他,说:“死很容易。”
当时小小的方启明便后悔了。
死很容易,他到现在都还能记起奶奶眼中的轻蔑以及,隐藏的痛苦。
再长大一点之后,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父母,而是和奶奶住在一起。当年父亲和母亲辍学私奔。过了几年,生活
遇到挫折,于是便一同自杀了。爷爷知道消息,心脏病发,过世。只剩下奶奶,接受了他这个孤儿。
奶奶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象母亲吧?奶奶一直仇恨着这个拐走她儿子,最终走上绝路的女人。他偷看过奶奶
保留的,父亲从小到大的成绩。如果没有意外,父亲的人生大概会顺着世人羡慕的发展道路走下去。
方启明决定辞职,然后远走他乡,到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或许还可以有所改变重新开始吧?现在比过去好的一点是
,自己总算有了微弱的能力,可以改变现状了。
心里想着,其实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去上班,突然消失,大概已经被踢了,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大堆邮件。
然而期待中的信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封批准他提前开始休假的公函。
方启明过了几秒钟,终于意识到,这又是韩之秀替他做的。
真的要辞职,然后悄然离开吗?他忽然又不甘心起来。他想见韩之秀一面──即使只能亲耳听到对方的鄙夷和厌
恶......那样也好,他可以彻底死心。
手机重新开机,方启明发现里面有几条消息是来自林果的,问他怎么了。他知道林果也看到新闻了,又窘又后悔,心
情悲惨灰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不回答,做缩头乌龟。
他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堆速食,准备就这么冬眠蛰伏,暂时不见人。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要逃跑去哪里再说。
电梯门打开时,他已经隐约看到家门口靠墙站着一个人。方启明是惊弓之鸟,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原路下去,只恨这里
的破电梯居然是要在外面按楼层键再分配乘哪部的。这个时间,那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是韩之秀。
方启明不知道自己应该放下心来,还是更加提心吊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在那里,呆住了。
韩之秀穿着正式的黑色礼服,一改平时简单随意的邻家大男孩风格,整个人英俊挺拔,犀利的美貌几乎晃花方启明的
眼睛,令他不敢逼视。
这样高贵的漂亮人儿却很自然地走过来,拿过他手里大得夸张的食物,把他牵出电梯,推到门前说:“快开门,饿死
了。”
方启明受到太猛烈的冲击,还没反应过来,接到来自韩之秀的命令,他习惯性立刻照办。开了门,坐到屋子里,和韩
之秀面对面开始吃盒饭时,才从恍惚中慢慢回复。
韩之秀扒拉了几口饭,就把它丢到一边,说:“好难吃。”
方启明没有同感。他对食物的要求很低,可以维生就行,味道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被对方虎视眈眈地盯着进食,他
喉头发埂,也有点吃不下去了。
可是放下饭盒就意味着要和韩之秀对视。方启明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之秀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他呢?
穿得这么正式,不像他平常的风格,难道是接下来要去其它地方,又或者是从某处直接赶过来的?
他并没有躲着他,嫌弃他,厌恶他吗?
种种疑问盘绕在方启明的心头,但是又一个都问不出口。他不知道该问什么,该怎么问。可是又不甘心这样茫茫然地
被动接受,等待着韩之秀不可预测的举动回应。
时间因为沉默而显得漫长,方启明感觉上过了很久很久,但看钟,不过过去几分钟而已。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问韩之秀的来意时,坐在对面的人懒洋洋地开口了:
“能够不告而别,看样子已经没事了。”
方启明愣了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韩之秀便倾身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后拢着他的肩,轻轻啄吻。蜻
蜓点水的吻雨点般落在面颊上,嘴唇上,有点温柔旖旎的味道。
被久违的温情脉脉弄得有些招架不住,方启明脑子昏昏沉沉的,慢慢的,也有了感觉,情动地回应着对方的吻。
衬衣的纽扣被一颗一颗解开,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地攀升,直到背部被压在沙发上时,方启明才觉察到痛,从迷幻的
梦中略略清醒。但只是痛而已,他小小“!”了一声,便觉得完全可以忍耐。
对方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韩之秀把他抱起来,贴着他的脸磨蹭道:“还没好么?别勉强......”
那个瞬间,方启明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他就是喜欢这个人,即使他的脾气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即使他永远都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
想到背后的伤的由来,方启明又有些迷惑。迷惑于韩之秀现在毫不介意的态度。
大约是还陷在刚才的气氛里,无法自拔,脑子转得也慢了些,方启明没有思考,直接问了出来:“你......不恶心吗
?”
韩之秀说:“嗳?”
“我......我被别人......”
韩之秀想了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微微地笑起来,掰过他的头亲他的鼻尖,说:“你怎么像小姑娘一样?”
因为语气太肯定,方启明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太纠结于这种小事,半晌才反应过来,明明韩之秀就是在意这个
的啊!他会和以前的女朋友决然分手,不也是因为对方和其他男人过从甚密吗?
“你......不介意吗?”他犹犹豫豫地,话出口,就有些后悔。韩之秀都不想提,他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
韩之秀道:“什么?”说完,他嘟嘴道,“我倒觉得你在介意什么事......”
方启明想说“没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豁出去了,“你连她的外国礼节都受不了,我......我识相的话,就该
自己给自己留点颜面......”
韩之秀看他的脸色,似乎是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所以那时候,你才那样子......唉,不管她和
你说了什么,我能告诉你的分手原因就是,我撞破她吸毒,使用一种叫‘快乐’的药物,开性派对。我无法接受,所
以才分手。”
方启明闻言愕然。
韩之秀又叹了口气道:“这事我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到底关系她的名誉。不过告诉你知道,也不要紧的。”
方启明自从听完这个颠覆的讯息之后就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韩之秀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道:“你没什么想说的
吗?”
方启明涩然道:“没有。”他想到的是,韩之秀不能忍受那种场面,所以绝然地和女友分手。那么同样被他看到不堪
情状的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少年至今无所谓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让他想起五年以前,那段梦幻甜蜜的时光
,那个宽容温柔的男孩子。可韩之秀不是这样的人,他表面春风化雨,骨子里强硬,固执,睚眦必报。即使当时不清
楚,在偷偷旁观了他这么多年以后,也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韩之秀忽然委屈地说:“你就不安慰一下我吗?”
声调软糯,有点撒娇的味道。让人听了,几乎就忍不住想好好的宽慰开解这个表情蒙上一层阴雨的少年。方启明几乎
就要伸手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
看出他的心理斗争,韩之秀更加不高兴了,说:“我都把最丢脸的事情说出来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启明疑惑道:“丢脸的......应该是她吧?”
韩之秀恼火道:“你懂什么!”
说着就赌气一样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方启明慢慢的想明白了,忽然之间,确实有些心疼。韩之秀当年大概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吧?所以相应的,受的伤害
也很深。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拢住赌气中的人的肩膀,想要拥抱他,安抚他,却冷不丁被对方一把抱进怀里。
背上的伤碰到还是会痛的,可是方启明并不觉得那有什么。比起被紧紧拥抱的充盈感,疼痛只是需要偿付的最微小的
代价。
Chapter 13
第二天早晨,方启明依然在生物钟的准确定时下,在晨曦中醒来。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偷偷离开卧室,但似乎还是
发出了响动。手臂被人抓住,对方裹着被子,顺着他的手臂摇摇晃晃地蹭上来,小声嘟囔着:“急什么呀?”
又眯着眼睛狠狠亲了他几下,才重新倒下去睡着了。
方启明直到站在流理台前做早饭的时候,后脖颈还红红的,冒着热气。
就算开头是真心诚意的恋爱,就算中间五年没有决裂,只是冷战,韩之秀的转变也太快了。从本来居高临下地讥笑嘲
弄他,到现在瞬间恢复热恋状态。还是,根本是他会错意?过去会错意,现在也会错意?
韩之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了依然是他最爱的甜煎蛋卷之后,对方启明说:“你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去A城。
”
方启明愣了愣,说:“立刻吗?”
韩之秀道:“今晚走。”
方启明仔细想了想,想起他那个大型游戏新篇章的宣传确实正在A城如火如荼展开,他这个老板一直不在,确实奇怪。
他隐约觉得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跑到这里来的,可是又觉得这想法太自恋,根本不可能。
韩之秀叮嘱他等在这里,晚上过来接他一起走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方启明现在几乎等于是强制休假。他不知道韩之
秀做了什么,他这个“休假”要休多久。但是,还是就这么听对方的安排吧。诚实面对内心的需求,这样最让他快乐
。
韩之秀走后没多久,门铃又响。方启明本以为是韩之秀,但视频上出现的,却是林果的面孔。
准新娘穿着一身苹果绿的衣裙,周身洋溢着幸福与热情,以及一丝波涛暗涌的,好奇──或是,八卦。
林果进门就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说:“我还特地晚点来呢,没想到刚看到他走呀!”
方启明尴尬地陪笑,对这位女士的生腥不忌感到有些难以招架。他听懂了林果的弦外之音,但其实昨晚韩之秀并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