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继续当我的断袖,岂不是快哉……快哉……”
显然不能快哉,秦光说道最后已经带了哭腔,断断续续已然不成语调。
苏淋心下凄然,且听塞北风吟,也是呜呜咽咽不成个调。
元族暂时退居二线,而秦琼带兵亲征,一如十年前的那场战役,只不过这次讨伐的对象不是蛮夷,而是自家的军队。
内讧本来就是不得人心的,何况罗煜卿他们拥兵自重斩杀朝廷重臣,冠上这个名号就是罪无可赦。
“罗煜卿,北疆不过那么一点大,朕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秦琼翻身上马,战马首北,嘶鸣向天!
一个北伐,一个南征。
北伐军从京城出发,所过之处皆发放告示,揭露镇北侯罪行。一时间除了力所不能及的北疆三县,广阔的中原地区都
把罗煜卿和高远当成了乱臣贼子,总之不是个好人。
“胳膊拧不过大腿,要让民众对我们起怜悯,除非让秦光脱了裤子拉出去给他们瞧。”苏允时皱着眉头搅碗里的东西
,清汤寡水可以照人,里面没有几粒米。
往日粮草的供应都被秦琼切断,周边的运输线路也一并被封,北疆大军如今生活堪忧。
苏淋眼光马上冷冷的横过来,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看秦光用不着脱了裤子,走出我们这儿就要被秦琼给灭了。”罗煜卿叹气,“后有元兵前有伐军,真要是等到秦
琼兵临城下就是前后夹击,当真退无可退。所以杀出一条血路也好最迟后天,我们要南下,赶在秦琼前面,到达这里
。”
朱红色的笔,在“西平”那里圈了个圈。
河南西平县,位于京城和北疆的中轴上,背靠渭河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好,那还等什么后天,明天,明天我们就出发!”高远热血一腔,立刻表示赞同。
“后天,还是后天吧,”苏允时眼珠转转好像有了主意,“给兵士时间休整,临阵磨枪。”
罗煜卿哑然失笑,这“临阵磨枪”用得好,真是贴切。
“一天,一天的时间,你能翻了天去?”罗煜卿不由得被引起了好奇心,追着苏允时问道。
“将军两天后尽管发兵南征,苏允时所做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苏允时十指交缠笑而不语,好一副成竹在胸。
镇北侯和提督合力带兵南征,所过小县或是象征性的抵抗,或是直接开城门投诚,南征军损失甚微。
边境小城,本来身受的所谓皇恩就是极少,天高皇帝远,秦琼在当地的威名,远不如为民请命的罗煜卿来的响亮。
士气高涨的同时,一本叫做《梦游桃源》的男男淫书也在市面上悄然泛滥。
淫书淫书,官府自然是要禁的。可是淫书这玩意,自然是官府越禁人们越想看,为了不辜负这一片大好的市场不一阵
子说书馆里甚至有了改良的版本——去掉了其中色情描写的片段,只留下正规剧情。
只留下剧情便已足够,总之苏允时想让人们看的也无非是那里面的主要剧情。
故事剧情也简单,无非是君主和臣子之间攻来受去的狗血剧情,后来君主为了国家忍痛斩了臣子,从此新皇登基,一
切太平。可是新皇心胸狭窄胆小怕事,先皇的苦心,臣子的鲜血,尽数付之东流。
书的最后,还颇为文雅的题了一副对联:箫鼓声声年关近,不望新春望旧年。
那本《梦游桃源》此时正在秦琼手里,书页哗啦啦翻过,“啪嗒”被丢在一边,秦琼揉揉微微发胀的眼睛,半躺回椅
子里。
箫鼓声声年关近,不望新春望旧年。讽他目光短浅不识抬举,未免太直接了些。
越往南走,城镇越大,驻守士兵越多,攻城也就越艰难。
所幸南征一路也打开了部分交通线,粮草供应什么的终于恢复了正常,一顿饭几粒米的日子终于告终。
河阴县,遥遥相望可以看见西平县的城楼,而隔河相望的武阳县,已经飘起了龙旗。
没有时间了,渭水不是天堑,秦琼带兵攻过来要不了两日的时间,丢了西平,就丢了地利。
河阴县守城武将杨世宝,早早的听得了消息,关了城门放了弓箭手,一副誓与叛军斗争到底的架势。
“说起来,河阴县还算是我的老家呢。”苏允时瞅瞅紧闭的城门,“没想到还是他杨世宝当家,我当年还打过他儿子
。”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高远梗起脖子,别别扭扭的拽了一句唐诗。
“那杨世宝贪财,他现在作出这副样子,无非是想要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秦琼邀功罢了。”苏允时分析道,“将
军不妨利诱,他是德帝五年的武状元,一直怀才不遇呢。”
临战前夕,河阴县投诚,开城门迎南征军入城。
大军在河阴县不敢稍做休息,高远轻装带兵五百,准备夜袭西平县。
“将军,将军,”杨世宝果然够势力,立时上来巴结,“以后的新主,是不是九王爷?将军也帮我介绍介绍?”
“不是九王爷,是那个,”像高远那个方向努了努嘴,罗煜卿面露无奈之色,“那个缠在高提督身边依依惜别的,秦
光的儿子。”
“啊?”杨世宝果然圆滑,马上敛住了吃惊的表情,谄媚的笑着退了下去。
高远带着的那五百人出发后,另有十几人趁着暮色从河阴县出发,目标却不是西平县的城门,而是绕到了荒山野地里
。
渭水泥沙甚多,长年累月垫高了河床,导致西平县整个县城地势都低于渭河,水在头上流。
现在又正值春汛,水够多!
五百人按兵不动,只等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便是地动山摇。渭河决堤,河水倒灌入西平县南部!
巨响过后罗煜卿从地上抬起头来,脸上沾了泥巴草屑,“炸了?”
苏允时刚才显然忘了捂耳朵,一时间听力还难以恢复,大着嗓门回了一句:“是炸了!”
南部遭水淹,一时间整个县城都惶惶不安,临近南部的村落更是举家搬迁,那水位还在一点一点地涨。
“将军,城门那里来了很多平民,要求开城门出去避难。”守城将士急报。
“抵住城门,不许放人出去。”说是忠臣,果然赤胆忠心。
“是!”将士领命,却不动。
“你傻了吗?还不快传令下去!”
“将军,”将士缓缓抬起头,表情恭敬,“小的是西平县人,这里的将士,大部分都是西平县人,恕难从命。”
少顷,城门大开,难民争先恐后鱼贯而出。
“上!”高远一挥手,数条身影如鬼魅般混入了奔逃的难民中。
第二十章
西平县城攻陷,只在一朝一夕。攻城成功那日罗煜卿登上眺望台,恰好就看见苏允时在那里,单薄的衣衫被风刮得紧
紧贴在身上,好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隔河相望的是武阳县城楼。风大吹起河上的烟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有那一抹明黄色的龙
旗,隐约可见在城头上翻飞。
“风大,我可不认为你在这里登高望远。”罗煜卿过去把他包进自己的披风里,嘴里不忘揶揄两句。
“我在想,当年我辅佐秦琼的时候,从来没想到我能和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苏允时轻叹一口气,往罗煜卿袍子里
缩缩,“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到底至不至于……”
罗煜卿看向他紧锁的眉:“为了秦光冲冠一怒?倒也不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十年前的休养生息忍到今天,
秦琼看不清我庆国已经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候,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在掣肘!杜宛那时,我们是各退一步得个平
局;秦光这次,是摆明了要我们做缩头乌龟。他倒好,居然想用这个法子除掉秦光,简直是让人心寒……”他扳着苏
允时的肩让他转过来对视,“这个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现在反而要我再说一遍吗?”
那眼底透出坚定的神色,苏允时直直看进去,也不禁被这份坚定所感染:“将军……我也只是一时感慨,毕竟我眼见
他长大……”
“以后我们的主子,只有苏淋一个。”罗煜卿心下也隐隐恻然,为了掩饰也不由得放了狠话,“自从秦琼烧了宣和殿
开始,我们和他,已经都没有退路。”
“苏淋他,和高远倒是真心。”苏允时静了半晌,方缓缓开口。
一朝为君,就必须掩了自己的真心,苏淋和高远的未来,根本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苏允时心中酸涩,放眼望向江
心,烟波浩淼,茫茫的没有焦点。
“相比之下,还是一介平民比较幸福。”罗煜卿仿佛能看透他的心事般,幽幽的来了这样一句,“等战事完了,我就
交了兵权,我们两个人逍遥自在去如何?”
罗煜卿看向他,苏允时比他稍矮略微需要俯视,那眼底满满的,盛着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这是邀请,明明白白的告
诉他,就算是两个男人,也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好,我只担心将军会放不下,”苏允时忙不迭的应下,“将军,你一定要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啊!还有……我刚才登
台观天象,明日有北风。”
北风乃南征军方顺风,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翌日南征军渡江,声势浩大又是顺风顺水,一路似无阻碍。
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武阳城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的箭头映着朝阳泛着寒光;还能看到秦琼和武阳县太守亲临城头
督战,显然准备在此决一死战。
“弓箭手准备。”快要进入弓箭射程,罗煜卿在船头伏低了身形,下令戒备。
就在这时船出了状况。
船身剧烈震荡,士兵惊呼成一团。后方的运兵船好像触了礁。不一会儿就船身倾斜,显然是已经灌进了水,将沉!
触礁的只有后方的运兵船,前方开道小舰吃水较浅,显然没事。
这一招,居然是抓大放小,目标明明白白就是后方载满了兵的运兵船。
水下绝对有蹊跷,罗煜卿指示,立刻有通水性的士兵下去探个究竟。
而武阳城上黑压压的箭雨也在这时下了下来,士兵们也不敢回船舱,一时间血肉横飞,射死、射伤无数。
后方是茫茫的渭河水,后撤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罗煜卿心一横,发令:“登陆!攻城!”
秦琼瞳仁微微收缩,禁不住单手搭上城墙沿,那石沿微微泛潮,有苔藓生出:“好,我们来赌一把,就赌你那一众精
兵的赤胆忠心。”一边示意弓箭手暂停。
话音甫落,立刻有察言观色的传令兵对着城下传令下去:“皇上有令,尔等叛军已无胜算,念在手足相残实则不忍,
凡现在投诚者,一概既往不咎。能取叛将罗煜卿首级者,亦将重重有赏。死生乃大事,还望众位将士三思。”
下面立刻就有人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当我们是你手下的那群狗官?做你的春秋大梦!”
秦琼笑得淡定,可惜城下的人看不大真切,否则就会觉得和苏允时的狐狸奸笑有几分相像。
同一时刻,江北大营,出师不利的战报早已传来。
“秦琼那边在登陆必经水面下设削尖的木桩,我军被射杀五百,淹死三百,剩下的一千杨世宝带来的混账们倒戈,将
军被他们伤了条胳膊,现在正在苦战中!”
“这样的防御工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至少要提前一两个月开始准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在武阳县这里决战
?……”罗煜卿登时明白过来,有内奸。
杜宛,赵大飞,沼泽,秦光被捕,元族过分的挑衅,自己的冲冠一怒,这一切似乎都在引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结局。
这样想着,突然左肩一凉,再看时左臂已从手肘以上被快刀齐齐削掉。
条件反射般一个反手削掉敌人的脑袋,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是花花绿绿的一片光影,刀上淬了毒,血还在不停地流。
“各位,情况紧急,大家要是信我,就驻扎在这儿加强警备,我去去就来!”一片混乱的大营中,苏允时在这时出现
,急急说道。
“你?算了吧,看到将军靠不住了,你这小兔儿爷不会想溜吧!”一个五大三粗不输给当年赵大飞的战士轻蔑道。
苏允时的脸色却在听到“靠不住了”这几个字时转成了苍白,“什么叫‘靠不住了’……还没到最后,谁说靠不住了
!”
本来军中将士对他这样的人早就定位在了男宠之流,将信将疑地看过去,赫然发现苏允时眼角妖媚的三连痣被一道血
痕代替,一片惨淡中那一道伤口慢慢渗出殷红的血来,沿着脸颊慢慢的流,竟一扫往日的柔媚之气。
“群龙尚且不能无首,相信我定能护得将军周全!”苏允时翻身上马,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
“苏公子,不用几个人同去吗?”
“不用,不是人数的问题,人多了反而显得我没诚意。”苏允时笑着摇摇头,“你们听好,备几把大刀,斩敌首,斩
逃兵!”说罢回首,眼波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活着,等你们的将军回来!”
马蹄声远,尘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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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允时,是不是真的是你……”
“你是秦琼的人吗?不对,那样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你想要除掉的到底是秦光还是我……赵大飞是你害的吧,你这个混蛋……”
不对,有什么接不上……游旋,是他哥来着……不是他吧不是他……
这样想着就松了一口气,周围的黑暗一下子就砸了下来,罗煜卿的身躯摇了几摇直直坠地。
两个时辰前,元族分帐。
“要我们出兵?这次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啊苏允时?”帐里坐的是蒙稷,明显一路跟过来,发型服饰都跟汉人无异。“
我可不像蒙连那小子那么意气用事,为了一个汉人能不分时宜的好战。”
“我也知道找蒙连会比较方便,不过蒙连那里没有兵权,只有找你。”苏允时赔笑,“我努力了这么些年,要的就是
今天这个局面——两军相战,国家无君。”
“而你们这几年韬光养晦,假以时日不就可以入主中原?”
“苏允时,你很急切。”蒙稷两眼如鹰,身子向前探显然是要商榷,“现在元族军队确实足够强大,趁他们两军相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