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儿子————濃墨重彩[上]

遥纪脱口而出, “艾伦?”
艾伦见下来的人不是雷蒙德,皱眉问, “你认识我?”
遥纪笑, “听说过太多次了,雷蒙德常常夸你呢.”
艾伦一听这话,就笑了,“他经常夸我?”他的笑让遥纪想到了玫瑰,艳丽而又含蓄.
随后艾伦很古怪的看了遥纪一眼, “中国人?” 遥纪点头.
艾伦走近来打量遥纪,目光中的怨恨似要将遥纪刺穿,“难怪他一定要去中国,一去就去三年,原来是去把你找回来.当初走得潇洒,怎么又不要脸的跑回来?”
遥纪感觉自己的心在向一个无底洞沉下去,眼前浮现当年他获奖的那张照片<再回首恍然如梦>,说的是另一个人吧,照片中有些模糊的眉眼,那是我,而又不是我.再回首果然如梦呢.
遥纪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僵硬, “他去中国,找的不是我.我和他是后来认识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过去不是吗?我也曾那样的爱过刘振.想到这, 遥纪的笑又自然了几分,不管怎样,自己才是他现在选择的人.
男孩看着遥纪笑开了,无限愉悦,“这样阿,那他就是真死了,”扭过头望了望雷蒙德的车,一直坐在驾驶位上的遥纪神色黯然一下,然后又开始笑,“也无所谓.争不过一个死人,不可能争不过一个活人.”难怪那年开学去看他,病得那么严重,他说看一个朋友久了点弄得感冒,原本他的朋友…
遥纪一听这话就垮下脸来,这人说话还真直接.“你知道我和雷蒙德的关系?”
他不在乎的撇嘴,“能住在他家的人,能有什么关系,喂,你多大了?”
遥纪回, “20.”
艾伦一脸的不屑, “那怎么比我还幼稚.”说完转身就朝艾家走去,剩下哭笑不得的遥纪.
遥纪回来,正好雷家人都不在,看到雷蒙德几乎没有锁过的房间,突然想要知道那一个人长得什么样,第一次想要做一些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因为那人是雷蒙德,他最想要了解的人,他爱的人.
小心的走进去,咖啡色的格子床单还是早上帮他换的,书桌上的书本还是自己帮他整理的,什么东西摆在哪里,
遥纪可能比雷蒙德自己还要清洁.打开他的相册,一整本密密麻麻的相册里,除了遥纪,没有任何中国年轻男孩子的照片.只是在其中空白的一页,贴了一个小小的极为简单的中国结.
大红色的结绳,沉旧的红,绾成连环回文的形式.
下面有一张卡片,用别扭的中文写着,
“心如双丝网,空余同心结.”字很小又有些凌乱,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怕是认不出这十个字来.雷蒙德的中文,
遥纪当初也是认了很久才慢慢习惯.
原来,这就是那古老而寓意深长的中国结中的同心结, 取\"永结同心”之意,象征着幸福,隐寓着爱情.
雷蒙德一定深爱过那个人吧?
遥纪将相册合上,说不出心里那复杂的感觉,那隐隐做痛的是为雷蒙德那逝去的爱情心疼,那满满的酸涩,是为自己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的替身而觉得好笑.
手在书桌上轻轻一滑,雷蒙德的笔记本上的屏保消失,桌面上一个中国男孩走在繁华的大街交叉口上,在阳光下灿烂的回头微笑,背后的高楼大厦看起来僵硬冰凉.除了那笑容的温度,其它的和遥纪一点都不像.
不过,这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不是吗?雷家人极力的隐藏也证明了对自己的重视,不是吗?清晨在他怀中睁开眼睛的是自己,不是吗?
遥纪连声的问着自己,想要证明更多.
再次翻开那页空白,不由想如果自己和雷蒙德之间分手之后,他是不是这些关于自己的照片也会全部都不留,他会在属于自己的那页空白上提些什么话呢?
想到这些遥纪自嘲的笑,怎么变得像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无趣.

艾伦是个很直接的男孩,而且很热情.才回家的晚上就邀请雷家一家人去他家烤肉.
遥纪不是很喜欢肉类,所以坐在长桌上,端着苹果酒,看着雷爸雷妈和艾爸艾妈聊艾伦.艾伦三年前自雷蒙德去中国后一直独立的在外地读高中,这次考上了雷蒙德那间大学,并拜托雷蒙德多多照顾他.
雷爸说,艾伦看起来比以前懂事多了.艾爸说,有吗?还是以前一样个性霸道不听话.雷妈说,霸道也很可爱,要不是这样那艾伦就不是艾伦了.艾妈望着遥纪说,我还是喜欢娃娃这样乖的,要是娃娃是我们家的就好了.雷妈得意的说,娃娃可是我们家的宝贝,这可说什么都不能让给你.
于是,四个老小孩一阵大笑.遥纪也在一边傻笑.
遥纪转过头望向正在烤肉的雷蒙德.雷蒙德站在烧烤架那努力的刷着油,油滴入火中腾的一下燃烧后又回复原状,雷蒙德的脸被烟火熏得有些狼狈,顺手抹了一下脸,留下两条滑稽的黑条.
遥纪笑着站起来准备去给他擦脸,突然艾伦走过去,掏出手娟帮他擦脸,还明目张胆的亲吻雷蒙德的脸颊,雷蒙德没有闪避,对他纵容的笑,艾伦的笑被火光映照得隔外漂亮,还有些得意.两人降低声音,暧昧的说着什么.雷蒙德时不时将眼睛转过来望向遥纪这边,目光复杂愧疚.
遥纪将脸转回来,若无其事的喝酒.c
高泉也曾那般挑衅的看着遥纪,不过怎么说还是觉得高泉笑得比艾伦好看得多.
雷蒙德将肉端过来,坐在遥纪的身边.众人开始吃晚餐,雷蒙德习惯性的将蔬菜类的推到遥纪面前,遥纪对他笑笑.艾伦在遥纪的对面也笑.这笑让遥纪想到了除夕夜的艾琳.这两姐弟,还真是姐弟.
吃完晚餐,
遥纪有些微醉,和雷爸雷妈一起回家,想问雷蒙德回不回,转过头却看见拥抱着跳舞的两人,艾伦掂起脚尖,用脸颊亲腻的磨蹭雷蒙德的脸.雷蒙德扭开脸,笑容纵容,那是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能看到的眼神.
遥纪有些自嘲的想,应该要安份的不吵不闹的才不会伤了感情吧.遥纪本身也不是能和别人吵架的人,在回来的路上,拼命的想着两个人拥有的快乐的时光来平息自己将要失控的愤怒,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像个不成熟的小孩一样被挑拨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自己和雷蒙德的感情.
雷蒙德回来,以为遥纪已经睡了,就跑去洗澡,出来时却看见遥纪睁着眼望着天花板,雷蒙德躺在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宝贝,还没睡呢?头痛吗?”
遥纪一眨不眨的望着木质的天花板, “他亲你,我看到了.”
雷蒙德有些抱歉的解释,艾伦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就像弟弟一样,难免有些粘人.宝贝,今天一天都没怎么陪你,对不起.”表情苦恼.
遥纪扭过头来,笑颜如花, “没关系.”闭上眼附上自己的唇,有些惩罚意味的,霸道的在雷蒙德口中肆意纠缠挑逗着.
雷蒙德暧昧的笑, “宝贝,这可是你自己点的火…\"遥纪朝他笑得分外妩媚.
信任,理解,包容,甘心纵容,甘心谅解…即使是面对这样难堪的场面,依旧微笑着说没关系.这就是那场婚礼教会遥纪的爱情.
雷蒙德,这些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要你说对不起.
雷蒙德突然伸出手来遮住遥纪的眼睛,唇贴上遥纪的耳朵,喘息着,“宝贝,为什么哭?”
遥纪诧异的眨眨眼,睫毛微微地颤抖,才感觉到眼角温润,扁着嘴,委屈的说,“痛.”心里隐隐做痛.
雷蒙德以为是自己速度太快了而弄疼了他,放柔动作,缓缓的将遥纪圈进怀里,紧紧的圈住,“宝贝,我爱你.”
遥纪对自己笑,是阿,他爱我呢.
遥纪对高泉说,
“有一天,神见船长认真的航行,就对船长说,那灯塔不是为你而留的.船长笑着说,那没关系,因为我只是累了,想靠岸.为了感谢灯塔怪人,我将在灯塔下建一个大大的花园,种满了我从世界各地带来的美丽花朵,小心的照顾它们,直到它们一年四季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漂亮花儿,我可以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闻着花香数着星星入睡.最后,船长骄傲的对神说,要不要来一块香草蛋糕?”
高泉回,你确定守塔的人不会花粉过敏?

第 17 章

离遥纪开学还有一个礼拜,艾伦开学了,遥纪不得不随他们一起先回租的房子,也算是为上课做准备.艾伦因为没有地方住,雷蒙德为了就近照顾他,默许他占据陈双的房间,这带刺的玫瑰开始充分的将他的刺展开.
从艾家接他过去时,遥纪看艾伦这架势就差没把艾家搬过来了,光棉被就带了四床,不说他的床单被套之类的,还有他那乱七八糟的书和衣服,还有吉他,无比古怪的装饰品什么的等等.艾家父母直说,太好了,房子终于空了,都空了.估计艾伦以为是雷蒙德开车,东西一塞进后座就大大方方的把右边的位置占了.挑衅的看着遥纪.
雷蒙德无奈下只得自主的挤进后座,从棉被里探出脑袋,再三强调要遥纪小心开车,开慢些.遥纪回,没问题.
一路保持最优雅的笑容,将车开得很慢,可是也保持着一路蛇形前进,无数次惊险的差点被人追尾,吓得艾伦花容失色.雷蒙德倒是悠哉乐哉的窝在棉被里.
第二天,雷蒙德要随艾伦去报到,遥纪特别早起来做早餐.于是战争从早餐又开始爆发.
遥纪将粥端上,艾伦看一眼,不乐意的说,
“这什么东西,粘呼呼的这么难看.”雷蒙德一看,金黄色的玉米,雪白的大米,他的最爱,二话不说把艾伦的那份抢过来.
遥纪料到他会不满意,从锅里掏出两煮鸡蛋,艾伦接过一个,不屑的说,
“怎么不用煎的,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雷蒙德狠狠的瞪他一眼.
遥纪无奈之下,给他下面条,艾伦凑过来,说, “你们中国人真浪费,煮个面也那么多水.”
遥纪感觉自己就像受婆婆挑剔的小媳妇.雷蒙德端了个空盘子将还没味道的面从水里捞出来,倒了近半瓶蕃茄酱,胡乱搅拌两下推到艾伦面前,一个字,
“吃.”
艾伦望着雷蒙德委屈到双眼通红,雷蒙德横了他一眼,甩出钞票,“不想吃你就别吃,自己想办法解决.”
终于将恶婆婆送出门,
遥纪开始帮他整理东西,昨天搬进来时就只整理了床铺,房间里简直不是一个乱字能概括得了.帮他将东西都归类,将衣服都挂好,将书和杂七杂八的装饰品都摆好,整个房间打扫得比陈双在的时候还要干凈,累到不行.
艾伦回来,一个字都没说.遥纪开始彻底把他当恶婆婆看.
房子里多了一个说不清楚到底算是什么关系的人,遥纪开始和雷蒙德保持距离.不管怎么说,遥纪也不习惯在艾伦面前和雷蒙德太过亲密.那样就好像向别人示威的小人.
雷蒙德后悔了,想尽各种办法让艾伦住到他在学校的房间,多次交涉,未果.
开学后,遥纪也忙到不行,可偏偏就有人开始闲得荒.
遥纪写报告,艾伦会说,
“你也太差劲了吧,别人十分钟的事,你还要弄上一整天.都大三的人了.”他自己刚开学,怎么就知道别人十分钟能搞定呢?
遥纪看书,艾伦会说,
“我说你看这么多书,看懂了没?你英语不是很差吗?要不要我从字母开始教你.”英语很差怎么听得懂他那些没意义的废话?
遥纪和高泉聊天,艾伦会说, “ray才出门不到三分钟,你就耐不住寂寞了?”遥纪苦笑,这到底谁比谁幼稚呢.
雷蒙德听到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再打扰宝贝我把你丢出去”,之类的不痛不养的威胁等等.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每日上演.最后雷蒙德干脆陪遥纪在图书馆看书,把艾伦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闹去.
开学的第一个周末,遥纪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个警察大叔.陪着一个带着眼睛的二十五六左右的男子,两个人坐在车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警察大叔朝遥纪点了个头,一句话也没说,视线一直落在男子的身上,从未移开.那人走下车,和遥纪差不多高,穿着很休闲,笑起来给人感觉很舒服.
“你是遥纪?”
遥纪点头,正准备向警察大叔打招呼,这人开口, “我叫南,是徐将的学长,给你送东西.”
遥纪握住他的手,才想起来去年徐将给的新年礼物,很不好意思,怎么说也应该打个电话和别人说清楚的,连忙说了一大串的,”你好,你好,你好…
“就好像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
南从车尾搬出一大箱子的书,遥纪一打开,大为吃惊,居然是商务学三年四年的所有书及笔记,还有经济学二至四年级的专业书和报告.南的笔记超详细,连导师上课的小例子也没漏.遥纪皱眉,说,
“太贵重了.”这些对学生来说就是命根子阿.
南微笑着说, “是徐将拜托我的,他知道你喜欢超前预学,而特别让我为你准备的.本来等你自己去拿,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半年呢.”
遥纪红着脸,直道歉,问, “这些,怎么不自己留着吗?”
南摇头,轻声说, “用不上了,”声音很轻,遥纪因为靠得近才听到.南说完颇为复杂的看了警察大叔那个方向一眼.
遥纪诧异,也不好再问什么.挥手目送他们离开,遥纪才想起来,又忘了问警察大叔的名字了.

将书搬到房间,艾伦居然在,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的换台,看到遥纪进来,眼神亮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电视.
遥纪将书搬进房间小心的摆好,笔记收到书柜的抽屉里,这是遥纪收到最贵重的礼物,让他很不安.
遥纪看到抽屉里的那两枚戒指,就头疼.好多次都想将周信的戒指丢掉,可是想想又不好,以后有机会还是还给他好了.
艾伦走进来,靠在遥纪的书桌上,用手摆弄着瓶中的玫瑰,漫不经心的开口, “喂,带你出去玩,你这人太闷了.”
遥纪回过头望他,诧异, “玩?我和你?”有什么好玩的?
艾伦从上到下打量着遥纪,不屑的说, “怎么?看不起我?”
遥纪哪敢阿,指了指窗外, “天要黑了.”
艾伦眼中的不屑更深了, “你是老头吗?天黑才是玩的时候.你陪我玩,我就不再找你麻烦.”
遥纪想想也好,趁机会改善关系,也不怕他玩什么花样, “去哪?”
艾伦打开遥纪的衣柜,朝里面翻了翻, “你就这些衣服?这样带你去很丢脸呢.”遥纪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艾伦从他房间拿了一套衣服过来,黑色的低领薄毛衣,宽松的,蓝色丝质围巾,恩,可以接受.
换上衣服,和艾伦来到附近一个酒吧,以前和雷蒙德来过不少回,这下就更安心了.灯光有些暗,一走进去,艾伦就朝一个角落挥手,
“杰,”
角落里坐了三,四个男孩子,都比遥纪要小,看起来都还乖,就是那头发有些乱七八糟,衣服更是乱七八糟.看到遥纪,都客气的打招呼.
艾伦像个老大爷样的往沙发中间一摊, “这些都是我以前的同学,你想喝什么,随便点.”
遥纪坐下,四处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 “你就带我玩这个?”
艾伦似笑非笑的看了遥纪一眼,问边上的一个男孩子, “杰,我和他,谁比较漂亮?”
所以的人都仔细的看了看遥纪再看了看艾伦,颇有技巧的回了句,“他是东方人,特别.但没你漂亮.”不同气质的人本来就没法比较.
遥纪纯净精致,艾伦艳丽.
艾伦开始斜眼看遥纪,满眼挑衅, “我们来看看谁比较吸引人.输了你把他给我,回中国.”半眯着眼朝酒吧里打量,
遥纪知道这是同志酒吧,清一色的男人,可是要说长得好些的,说实话,找不到几个.
遥纪摇头, “这没意义.”习惯性的摸了下口袋,才想起换了衣服,这件衣服没口袋,所以忘了带手机.
“艾伦,你觉得雷蒙德是物品吗?说给就给?”
“是吗?”艾伦接过服务生端来的酒,往遥纪面前一放,有些古怪的笑, “可是我已经料定你会输,帮你找好了下一家.”
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微微荡漾.
遥纪全身一僵,终于明白了艾伦的意思,往吧台那一望,正好有个很魁梧的棕发男人,举着酒杯,朝遥纪暧昧的笑.
遥纪无奈的叹气,
“艾伦,我人离开他,他的感情也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你应该想怎么让他离开我才对.”端起面前的酒,礼貌的回那个男人一笑.
艾伦腾的站起来,
“我知道,可是他就对你们中国人执着,他对你们中国人有遗憾,他放不下,你别以为他只爱你一个人,当初要不是那个男人,你也不会有机会的.让你拣了个便宜.”
遥纪一怔,执着,遗憾,也可以演变成爱情吧?不管以什么形式开始,以什么形式进行着,都是爱情吧?他说他爱我的,应该相信他,不是吗?可是,眼前总会时不时浮现那个男人灿烂的笑脸,和那张获奖的照片.虽然从未开口问过他,从未去深入的了解那些事,却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