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没回答他。
若是那样,又能怎么办?
我一样会陪你到明年开春。
也只有明年开春了……
第三十一章
闵照彦大婚那日,二夫人的身子很好。
闵之谦原也想用大儿子的婚事是否就能冲一冲喜,那一日后确实有了些好转。萧默然施针时二夫人已经有精神要他陪
着闲话。
只是仍然说不出个大概,的确是中毒的症状,根源不在饮食,这是最大的难处。
闵照影终于能够乖乖地守在母亲身边了,送汤喂药地给萧默然打下手,有时候闵照贤也过来胡闹。
这位三少爷自那一日的乌龙后,再见萧默然就有点自来熟。
三少爷为人侠义,萧公子也喜欢他。
有时候尚月潘文安一起过来,一堆人就混作一团,搅得整个临意阁人仰马翻,小侯爷每每抚额,年轻果然就是好,自
己当真是老了。
侯府的人病了,还是秦府的亲家,探望的人陆陆续续人来人往,除了几个亲近女眷,大臣中的人物也不过放下东西喝
杯茶寒暄几句便告辞。
闵照影掀起珠帘时顿了顿,思量着要不要装作没来过。
冷青彦在细碎的珠子坠落声中回转身来,边上是坐在轮椅中的长公主。
这一刻,也不过是相顾无言。
终是驸马爷笑了笑,“照影。”
别人风度在先,自己也不能失了分寸,何况人家是来看望自己母亲的,再者冷青彦名义上也算是自己老爹的义子。
闵照影端着药碗进屋,“公主,驸马。”
长公主点点头,带笑看着自己的堂哥。
“我来吧。”冷青彦伸手去接闵照影手中的药碗。
闵照影避开,“多谢驸马,我来就好。”
闵照影走到床边,冷青彦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让开身。闵照影给母亲喂药,冷青彦便站在矮几边上无声看着。闵照影
喂完了小半碗药开始收拾药碗,冷青彦便又从矮几边上让开,好让他整理。
“照影,”二夫人轻手按住闵照影整理东西的手,“我好久没见着公主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让公主陪我说会儿话,
你陪驸马出去走走。”
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他知道母亲的意思,闵照影将手上的盘子交给一边的小丫鬟。
两人一前一后在后园的道上慢慢走,天气渐凉,草木有些微霜。
冷青彦走在前,忽的回过头来,“这些紫竹都长这么大了,当初……”
闵照影笑笑,“驸马这是要开始回想从前了么?我是不怕闲话的,驸马竟也不怕么?”
冷青彦不以为意地笑笑,“方才我看见萧公子了。”
闵照影看向别处,眼底蓄起笑意,“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每天一早便要过来给我娘施针,总是在这个时间。”
冷青彦抬眼看闵照影一眼,一丝笑凝在唇边,“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小侯爷坦然,“何止是喜欢。”
“……那么,你还记得从前对我说的话么?”
闵照影嘴角噙笑,“记得,我曾对人说过只对他好,只是很可惜,我的好人家不需要。”
冷青彦抬手,侧身拥住闵照影,“照影,我从来没有不需要,你是跟我说的气话对不对……”
“驸马,你知道我母亲的意思么?有些东西方在心里是烂不掉的,谁开了未必不是好事。需要不需要和甘心不甘心是
两回事,若是没有萧默然,在你眼里我便什么都不是,以前曾那么执着于自己的人如今不在原地了,你才觉得这个结
果不是你想要的,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去了,”闵照影轻叹,“青彦,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有些
东西,没有的时候朝思暮想,有了以后又觉得未必是这样。”
冷青彦埋在闵照影襟边的头摇了摇,“不是这样的……他不过是有一张和我相似的脸。”
闵照影站定身子,握住冷青彦的肩头把他送出一些,“他和你不一样。”
相似的脸未必就是一样的人,若是那天他不是中了毒,他闵照影一样只会当作路人。
虽然萧默然从不愿意多说什么,闵照影却知道,萧默然这一生,怕是只有自己一个。
冷青彦抬起头,眼中已然带了丝濒死的绝望,“你说过这一生只会对我好,你说过的,难道你都忘了?闵照影,你告
诉我!你告诉我啊!”
闵照影皱眉,“驸马!放手!”园子里人来人往,公主还在府上,况且这戏码也不该这么演,怎么自己反倒成了那个
负了天下负了他的人了?
“我不放!我不能放!放开了你就再不是我的了,闵照影,你说是不是?”
那话里的调子却是带了哭音,闵照影无奈, “青彦,从你是驸马那天起,我们就……”
冷青彦突然推开闵照影,踉跄着后退间竟将石桌上的茶壶杯子碰翻在地,一阵零落的瓷器打碎的声响后,那张与萧默
然相似的面容上泪痕交错,“闵照影,我不过走错一步,你就一分一毫都不肯原谅么?”
闵照影上前几步去扶他,“青彦,你没做错,错在我们当时就不该遇上,若是那样,也不会叫你这样为难。”
“呵呵……呵……”他竟是后悔了?后悔认识自己了?冷青彦后退几步,就算你没有后悔,我也会让你后悔的,闵照
影,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闵照影上前扶住冷青彦,一字一句地望进驸马的眼中,“青彦,我永远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若是你不走,我永远还是
之前的闵照影,只可惜,从来没有‘若是’。”
冷青彦拂开闵照影扶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了。”
第三十二章
萧默然俯在桌边看着手中几支银针,用银针将二夫人身上的毒素往外导虽不是立竿见影的法子,也的确瑟吉欧好转了
不少。
只是这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太医院的人竟然也诊不出……
长公主和冷青彦来之前,二夫人正和萧默然说话。
作为闵照影的亲娘,很多事情也许闵照影自己不觉得,她是知道的,她的儿子,只是不愿意把不如意摆在面上给人看
,冷青彦的事,让他消沉许久,萧默然来后,才渐渐改观。
她也认定萧默然是个好孩子,闵照影身边有他,她放心许多,所以今日里,二夫人拉着萧默然的手,要他好好照顾自
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萧默然早些时间就开始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扶持,有时候握着杯子,却忘记了是要喝水还是要放下,薛忘忧说
,起先是每日一次的疼痛,毒发时辰也会随着日久而增长,然后是随时可能毒发,再到后啦连清醒的时候也会越来越
少……
萧默然将银针置在桌上,二夫人要自己好好照顾闵照影,只是自己这个样子,拿什么去好好照顾他?
“公子,该喝药了。”
来人的声音不是绿萝。
萧默然抬头,是个不曾见过的小丫鬟,想问一声又止了,许是绿萝忙别的去了,二夫人这病不得医法,总不是个办法
。
“知道了,你放着吧。”
“小侯爷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喝了才能走。”
萧默然怔了怔,不禁轻笑,接过药碗将汤药喝完,把碗递回到那小丫鬟托着的木盘中,“这样可以了?”
小丫鬟接过碗,福了福身,转身退出去。
待那小丫鬟走了萧默然接着看桌上几支银针,捏着三根针的手指微微一颤,觉得身上有些乏,一瞬的凉意从胸口漫开
,“这毒……”萧默然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床边走。
“萧公子。”
回转过身,门口的人一身黑色衣衫,脸上亦蒙着黑布。
萧默然垂眸,从心底笑出来,这药怕不是闵照影要人看着自己喝下去的了。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是我们主人想见萧公子。”
身上并没有毒性发作的痛楚,只是失了力,萧默然撑着身子,抬眼回那人一笑,“我能说不去么?”
“得罪了。”萧默然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把自己双手反绑又蒙了眼睛,黑衣人把他拦腰扛起越过了临意阁的墙头。
闵照贤这会儿正从他二娘处出来,在园中兜了个圈子觉得很无趣,偏头一想就奔向临意阁。
找了半天竟没见到人,闵照贤一边继续招人一边低估:“上哪去了,不会是上次我吓了他一跳,这次要吓回来吧……
”边说着,整个人进入防备状态。
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人,“难道在二哥那里?”
闵照贤进到紫竹苑时和闵照影差点撞到一起。
“二哥!”
闵照影也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连说都顾不上说他一句,“你是从哪边过来?”
闵照贤站直身子,摸了摸后脑,“我来找萧公子玩,他在二哥你这儿不?”
若换作平时,闵照影肯定会故意笑他一番,这会儿见了别人连平日老缠着的二哥都不要了。
闵照影皱眉,“不在临意阁?”
“我刚从那儿过来……喂!二哥你去哪……二哥你等等我……”
萧默然只觉得人被塞到一个小轿中,然后是很长的一段路,再看到光线时候人便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除了一扇
铁门,能透光的就是上方一个狭小天窗。
坐在上首的青衫男子微微颔首,眼神如冰。
熟悉又漂亮的脸,自己和他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相像,这人,萧默然见过两次,一次是刚进府时他给闵照影送药,还
有一次便是不久前在二夫人那里。
“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冷清彦的声音也一如他的脸色,沉着冰冷中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媚意。
萧默然被推到跟前,低头抬袖,回道:“萧默然见过驸马。”
驸马爷点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么?”
“驸马自然有驸马的道理,只是这份登门礼未免太厚重,着实让人受宠若惊。”
冷青彦冷冷一笑: “若不用这份礼,又怎么请的动萧公子你?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今日邀萧公子相见,是有事相求。
”
“驸马请说。”
冷青彦拂了拂衣袖边沿,定定地道:“从闵照影身边消失。”
萧默然似乎早知道冷清彦要说的是这一句,只轻轻笑了笑,“只这件事恕我难以从命。”
冷清彦眼中闪过戾气,伸手抚过额角,脸上竟有笑意,“难以从命?听闻侯府里的奴才都说萧公子冷情,不想该是不
动情则已一动情便至死不渝罢,萧公子当真要这般三贞九烈本驸马自然也会成全。”
冷青彦饶有兴致地看了萧默然半饷,“呵,戏子?男宠?不过是个身份,让世人践踏了我半辈子的尊严!我离开他有
我的迫不得已,你可知道,他留你在身边不过是你和我有几分相似,你又何必自取其辱?”
萧默然不接话,只是那么恭敬地立在一边。
冷清彦抬眼,支着额将萧默然从上到下看过一遍,“萧公子不信么?那不知闵二少可有同你在床上翻云覆雨过?你难
道还不清楚他到底是看上你的脸还是看上你的人?”
萧默然紧了紧握在袖中的手,依旧不开口。
“瞧你这无趣的样,再加上你那身子,闵照影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才把你留在身边,要说别的,还不定有楚馆里头那
些公子有味道……萧公子一定觉得我的话很直白很粗俗,又不合身份,是么?物品告诉你,我本来就是个戏子,比不
得萧公子一清二白,不过,这真真假假,我却比你分明。”
“既是如此,驸马今日见我又所谓何事?我在哪里与驸马又有什么关系?”
“你……”只那么一句话冷青彦就变了脸色,缓了缓又嗤笑道:“好刁的一张嘴,没错,我见过闵照影,你们还当真
是情比金坚,也好,我最喜欢的就是成人之美,既然都来了,今日就好好教教萧公子。”
身后的侍从对着萧默然伸腿就是一脚,萧公子膝下一痛当即跪倒在地,药效作用之下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萧默然咬
了咬牙,依旧神色淡淡,也不过一死,只是若真应了冷青彦那番话,就当真可笑他萧默然还想着那开春的约定。
冷清彦咬牙,看着萧默然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神色恨得心痒痒,“萧公子,路可是摆在你面前了。”
萧默然一手撑地,咬着唇不开口。
另一个侍从反手一掌打在萧默然脸上,长时间被“枉然”折腾着,萧默然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今天不知被下了什么
药,这一掌生生把他整个人给打偏了去,萧默然紧紧抿唇,不让口中的血溢出。
“驸马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冷青彦扑哧一声笑出来,“萧公子不喜欢听我便不说了,你不想说话本驸马爷不为难你,倒是你们应该好好招待萧公
子不是?”
不待睁眼,下颔被人生生扣住,又有人粗重得拽开他领口的衣衫,带着燥热的手伸进衣襟里,布满厚茧的粗糙感一路
往下,在锁骨处停下,然后是濡湿的唇,游移着不肯离去。
萧默然一阵恶心下意识就想抬手甩开,只苦于身上没一点反抗的力气。
几身裂帛声后,萧默然身上衣衫散开的散开,撕碎的撕碎,肩头的衣衫滑落到手腕处,白皙肤色一览无余。
下颔仍然被死死扼住,尚且连咬舌都做不到。
冷青彦支着颔玩味地看向萧默然,“萧公子,只要你想,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没把你的脸给毁了是那些废物
没用,这次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许多年前那一幕,再次如斯明晰的散落在眼前,萧默然眼中有泪,只是仍紧紧闭着,“闵照影……”
啪得一掌挥下,身前那人喝道:“小侯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么?”
肆虐在衣襟里的手在身上重重地留下数道红痕,被几双陌生肮脏的手在身上那样抚过,萧默然直觉想吐。被冷青彦那
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受辱,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喉咙口溅起一阵腥甜,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闷
得咳都咳不出。
游移在腰间的手再要往下的时候暗室的门被撞开。
檀木山水扇从唇边掠过,紫色身影翩身而过,伴着两身惨叫响起,两人再无声息。
紫光过处,四根针尖啐了醉相思的银针不偏不倚打在萧默然身边两人的手中,没入掌心。
“你来了。”随意地不能再随意的问话,似是眼前的一切都并不存在,驸马爷仍旧是坐在原位,
闵照影长眉紧锁,解下外衫盖在萧默然身上,将偏着头倚在墙角的人紧紧楼在怀里。再展扇,银光掠过躺在地上已绝
了气的两个奴才,四只手一一齐肩斩断,扇面滴血不沾。
闵照影看着怀里双眼紧闭的萧默然,轻声道:“默然,我们回家。”
照贤说他已经找了多时,闵照影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赶到宫里一把揪住张公公的领子问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