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恶作剧Ⅰ——加纳邑

（这孩子，最近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说什么戴着红色项圈一起外出散步，小狐狸一定很可爱吧，有的没的。面对妖狐九重大人，雅的态度似乎太嚣张了一

点。
难道是因为住在一起久了？还是因为，雅每天都从停车场上的宝屋豆腐店，专程跑到神社喂九重吃油豆腐的缘故？
什么时候，雅竟认为自己比九重伟大了？
（这孩子该不会将本大爷耍着玩吧？）
突然意识到这点的九重，当下觉得愕然不已。
比圣母峰还高的自尊心，传出了匡啷匡啷的粉碎声。
而且是那个雅耶！他不管做什么都很失败，天生迟钝，笨头笨脑，只有炸出来的油豆腐很好吃这一点可取。自己居然

被这样的人瞧不起！
（本大爷，超级打击！这是身为妖狐的危机？）
当然，九重觉得自己比雅优秀多了。
不能让雅再继续猖狂下去。为了维护妖狐崇高的地位，九重要让雅清楚的知道，人类的出身是何其下等。
（本大爷无法咽下这口气。好，就在这里……）
有所企图的九重在电扶梯前面停了下来。
「啊，雅……本大爷还有想买的东西，你先到一楼结帐吧！」
为了隐藏肚子中的诡计，九重故意使出温柔的微笑攻击法。
「嗯，我也一起去啊！你要买什么？」
「不要，你不用跟来了。本大爷想一个人慢慢选。」
「这样喔？那我去买其它的东西好了……三十分钟后，我们在一楼柜台集合？」
雅没有任何怀疑，推着购物车搭乘电扶梯下楼去了。
直到雅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九重这才邪恶地扬起嘴角。
哼嗯哼嗯、哼哼～嗯～
九重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再度回到了项圈贩卖区。
先从陈列着圆形项圈的置物架上，挑了一个红色的犬用项圈。就是雅刚刚看中的那个。
（猫用的太小，不能拿来当手铐。本大爷要买两个犬用项圈！）
九重拿了两个项圈，接着开始挑选银锁。为了实现自己的计画，坚固一点的锁头会比较好。九重在陈列架前走来走去

。
「妳看，那个人好帅喔！」
两个从九重身边经过的年轻女孩，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超级美形的九重微微弯着着身体，专心挑选项圈的样子，看起

来魅力十足。
不管何时，九重身上都能释放出大量的费洛蒙。更何况，今天他的穿著比西洋骑士还要有风韵呢！
暗灰色的长袖西装将透光的银发衬托得更加显眼。腰部以下的黑色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美腿。不知为何，充满庶民

色彩的购物商场中，就只有九重附近看起来像是一幅厚实的西洋中古画。
「那个人不知道养什么宠物？」
「应该是狗吧！妳看，他还买了锁。猫通常不用锁吧？」
两个女孩躲在九重背后窃窃私语。
真是的，人类怎么那么低等。想象力贫乏的可怜。
（噗！低能的白痴二人组。宠物可不限于动物喔！）
结完帐后，九重要柜台小姐将项圈和锁头厚厚包了两层，直到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为止。
继续在其它卖场散步杀时间以后，九重来到一楼的柜台。
「九重，你买了什么？」
一看到九重的身影出现在电扶梯上，雅立刻从柜台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用两手提着装满日用品的购物袋。
九重接过比较重的那一个，示意雅赶快走向自动门。
「没什么（这是秘密）。好了，回家吧！」
「嗯。」
雅笑着贴在九重身边，和他一起离开了。
一楼恰巧是食品卖场，每逢假日傍晚总是挤满了人。
雅一边避开人潮，一边仓皇地跟在九重身后。九重瞇起了眼睛。途中不知撞到几个人，忙着说「对、对不起」的雅，

现在也彷佛在呜咽着『主人，等等我』。对九重而言，雅根本就是『宠物犬』的翻版。
（没错，本大爷的宠物就是人类！这孩子！怎样，不敢嚣张了吧，臭人类！）
彷佛战胜全人类般，哼哼～嗯～九重骄傲地挺起胸膛。走出购物商场时，顺道将夹在腋下的包裹紧紧抱在胸前。
九重要用这些东西来惩罚雅。一想到雅惊讶的脸孔，九重就不自觉露出了嘿嘿嘿的淫笑。
（因为你最近太嚣张了！这是把本大爷看成动物＜狗＞的代价！）
走出玻璃自动门后，迎面吹末了一阵十月的凉爽微风。前往稻倚山巴士站的途中，一个熟悉的轻浮语调在耳际响了起

来。
「唷、这不是狐狸嘛～？」
见到声音主人的九重，不爽地歪着脸。
「田拔？你在这里干嘛？」
箱型购物商场的一楼，除了快餐店外还有好几家餐厅。田拔穿著一身豪华的西装，站在其中一家咖啡店兼点心房的店

门口。
拉长语尾的说话方式，让出拔看起来更像轻浮的牛郎了。他用手指抓着一个白色草莓麻糬，正要将它送入口中。黝黑

的肤色，浓眉大眼。虽然很难和男子气概的外表联想在一起，不过田拔就是喜欢甜点。他好象还买了其它几种日式点

心，极其慎重地将薄茶色纸袋泡在胸前。
田拔大口吃着麻糬，发现站在九重身旁的雅之后，语气含糊地问道：
「豆腐店今天怎么啦～？」
田拔是住在稻荷山隔壁，茶釜山上的狸怪。九重相当厌恶这个结识两百年以上的死对头，然而雅对田拔却是一点戒心

都没有，一直把他当成『九重的好朋友』。他们曾在东京见过几次面，住在稻荷出的这半年，有时候田拔也会跑到豆

腐店串串门子。雅老实回答田拔的问题。
「今天公休。礼拜天不做生意。」
「唔嗯。最近生意很好吧～」
田拔一口吞下草莓麻糬，咧嘴微笑。
（死狸怪！又想动这孩子的歪脑筋了吗？）
田拔的笑脸让九重深感不安。九重将呆站在田拔面前的雅，拉到自己身后。他得守护迟钝又愚蠢的雅远离田拔的毒牙

。
田拔曾是袭击雅的前科犯。
半年前九重被山神偷走一条尾巴时，田拔还特地跑到东京，妄想从雅的身体内抢走尾巴。九重在情急之下使出必杀技

『银色闪电』，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雅的性命。尽管这半年来田拔一直很安分，不过这可难保他现在没打什么坏主意

。
（臭狸怪和不大爷不一样，一肚子坏水！）
尤其是田拔这男人相当难以捉摸。九重的警戒心全开，要是被田拔抢走了尾巴，雅就小命难保了。
「狐狸，你在急什么呢～。喂喂，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喔～」
田拔故意表现出亲切那一面。
大骗子！九重在心中龇牙咧嘴地叫着。
然而，田拔是真的不打算对雅出手。
应该是出不了手这个说法比较正确。实际上，九重的尾巴根本不在雅的身体里面。田拔都已经从山神那儿听说了。他

又要如何对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下手呢？
可是，九重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深信，第九条尾巴就隐藏在雅的性器中。雅也以为是这样。结果，唯一被蒙在鼓

里的，就是雅和九重这两个当事人。
（蠢孩子就是蠢孩子。居然在田拔面前笑得那么亲切！」
打从以前开始，九重就对田拔常到豆腐店拜访雅一事，感到相当不爽。
「别理田拔那家伙！回家了！」
「啊、咦、九重？」
「对了，狐狸～！山神有事找你。祂说要和你谈尾巴的事情～」
正当两人踏上柏油路面的时候，田拔突然从背后大声叫住九重。
硬是将雅往停车场方向拖去的九重，徒然止住脚步。
「什么！老头要和我说尾巴的事？你们在搞什么把戏？」
九重握着雅的手，再度走向田拔。
田拔是山神的茶友兼抓耙子，他一定知道内情。没错，田拔就是知道。但他却笑着装傻。
「这个嘛～？反正你明天到我的元福寺来就对了。山神会泡好茶等你喔～」
「明天？为什么本大爷要特地跑到你的寺庙去啊？」
『你跟老头说，有事就自己到稻荷神社来找我！』
换作是平时的九重，早就出言不逊破口大骂了。但是，这次和尾巴有关，那又另当别论了。九重实在有点在意。就连

手牵着手的雅，一听到尾巴两个字，也担心地抬头看着九重。
「那……那就这样好了。」
九重倍感屈辱地鼓起腮梆子，答应明天到隔壁的茶釜山一叙。
「明天，我会在寺里睡午觉等你喔～」
比起和山神喝茶，九重特地跑到寺庙找自己一事更能激起田拔的快感。他用两手整整领带，脸上带着骄傲、惹人厌的

笑容。
九重真想从地上捡块石头扎死他。
（臭老头……要是他敢说废话试试看！明天一定让他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
翌日，九重像平时一样日上三竿才起床。和每晚即使大战二百回合也要在凌晨三点起床工作的雅不同，白天九重总是

无所事事地在神社里游荡。但今天他要去隔壁的茶釜山。睡眼惺松地换好衣服，跟在豆腐店工作的雅说声「我走了」

，九重就沿着狭窄的山路前往茶釜山去了。
九重在恍惚中踏着秋草前进，甫一抵达元福寺，整个神智就清醒了过来。
彷佛被拳头重搥般的冲击力，让九重昏沉的脑袋陡然恢复意识。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回扫射元福寺内庭的锐利狐眼，突然间睁得老大。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秋日的睛空中，像宝石一样反射着日光的银

色物体，进入九重的视线内。
浓密的大型银色尾巴。是九重的没错。可爱的尾巴。它就卷在正在和田拔喝茶的山神脖子上。
「喔喔，狐狸，你来啦？」
山神发现九重呆站在内庭角落的身影，将茶杯搁在茶垫上。
「死老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九重怒不可遏，踏过内庭缓缓走进回廊。悠闲坐在回廊品茶的山神摸摸雪白的胡须，用嘶哑的语调说着。
「虽然你的尾巴很温暖，但是用来代替围巾似乎太热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
砰！九重单脚踏上回廊，当然还穿著鞋子。
他歪着因怒火上升而涨红的侧脸，张眼瞪着山神。就着这个充满威胁的姿势，将脖子上环着银色尾巴的山神连根拔起

。
「本大爷问的是，为什么我的尾巴会在这里！」
「狐狸……住、住手……好难过……」
「喂喂，狐狸。要懂得敬老尊贤喔～」
田拔笑着闯进两人之间。杀了山神的话就无法知道真相了。在田拔的劝说之下，九重心想（说的也是），于是啪一声

放开了双手。
话虽如此，九重的另一只脚还站在庭院中。尽管山神因呼吸困难而气喘吁吁，九重还是像个恶魔一样继续逼问祂。
「赶快给我说清楚，臭老头！」
「你、你还是一样粗暴……、狐狸。」
山神边喘边解释着半年前的『尾巴失踪事件』。然后………。
轰隆轰隆轰隆、啪沙——嗯！
听完内情后，九重心中彷佛落下了秋季的旱雷。
九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他二百四十八年狐生中最大的震撼。好似被自己的必般技『银色闪电』击中一

般。
（怎么回事！本大爷、被耍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九重才知道自己被山神耍了。
那条原本应该流放到东京天空的尾巴，其实一直由山神代为保管，成为替代用的围巾。也就是说，认为尾巴藏在雅的

性器『Y』记号上一事，全是误会一场……
（那，烦恼着要不要杀了这孩子的本大爷，根本就是自寻烦恼？）
九重一脚高一脚低地站着，全身耻辱地咯咯震动。
身为妖狐的自己居然完全着了山神的道儿，为了雅，甚至还兴起『死了算了』的念头。这半年来就一直活在误会之中

。
（这样还不算是奇耻大辱吗～！？）
「狐狸，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自从和那个人类一起生活以后，你的淫荡行径算是节制很多。差不多也该将尾巴还给

你了。只不过……」
「废话少说，快还我！」
也不理会山神接下来要说什么，九重伸手就想抢回尾巴。不过，山神却坐着向后飞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只不过……原本本官想马上还给你，所以才会拜托田拔约妳到这里来。不过，你还是一样没大没小，所以我决定一

个礼拜后再说吧！」
「死老头很爱计较耶，这样还算神明吗？」
卢来卢去的结果，九重只好顶着一张屎面，接受尾巴下个礼拜才能重回主人怀抱的事实。
反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总有一天要让山神好看。
总之，尾巴能够找回来他就很高兴了。他还以为无法下手杀了雅的自己，永远都拿不回尾巴了呢！
（本大爷的屁屁，即将和可爱的尾巴再会Y）
返回稻荷山的路上，喜不自胜的九重砰一声恢复狐狸姿态。他不只一次向后瞄着自己的专臀，然后独自呆呆蠢笑。
（本大爷一个礼拜后就有九条尾巴啰！啊哈～！！）
九重开始在山间跳跃，心中充满喜悦。
＊＊＊
「咦、那、九重的尾巴、可以恢复原状了？有九条？」
让九重睡在膝上的雅，原本就大的眼睛如今张得更大了。沙啦沙啦帮九重整毛的手，也骤然停了下来。雅像平时一样

在晚上送来油豆腐，此时才知道九重今天在茶釜山的遭遇。
「就是这么回事。啧、虽然要一个礼拜以后啦！」
雅的心中满是感动，但是又不好意思被九重知道。尽管九重将整个头都塞进水桶之中，然而还不忘回答雅的问题。同

时，将留在桶底最后一块油豆腐叼入嘴中，满足地吃掉它。
（嗯～，今天的油豆腐也是一样美味。）
九重前脚合十做了『吃饱了』的动作，伏在雅的膝上仰望夜空。
高挂天边的月亮，今夜也是一样的美丽。
几株长在神社回廊下边的狗尾草，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那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凭添了几分深秋寂寥。
九重将八条尾巴垂放在草地上，望了好一会儿月亮。
啪。突然，脖子上有冷冷的感觉。
无色的液体啪答、啪答……啪答落在九重的银毛上。
（突然间怎么会下雨？）
九重随意仰头，惊愕地张大双眼。原来掉在后颈项的不是雨滴，而是雅的泪水。
「雅、雅？」
「啊、对、对不起。九重……」
雅用手拭去白皙面颊上的泪水，轻声道歉。他的脸部歪曲，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
「对不起，我哭了。我只是想到九重可以取回尾巴，心里高兴所以就……。九重的尾巴，真的不在我的体内对吧？山

神会马上还给你对吧？……太好了，九重。真的太好了～」
雅用两只纤瘦的臂膀搂着膝上的九重，不时用脸颊磨蹭着九重，害他有些狼狈。
雅哭了。为了自己能够重获尾巴而哭了。
没想到雅会这么开心。九重的心跳加速，故意提高说话分贝来掩饰羞涩。
「没、没必要高兴到哭吧！」
抽抽答答中的雅根本听不见九重在说什么。雅无限爱怜地将九重拥入怀中，口中一直重复着「太好了」。
「九重，这样你就可以恢复百分之百的妖力对不对？太好了，太好了！」
认为『太好了』的人，应该就只有九重一个。雅又不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任何利益，为什么会感动到喜极而泣的地步呢

？九重完全不能理解。
「雅、雅……你不生气吗？」
九重被雅抱在胸前，视线朝地。
好不容易，哭得湿答答的脸颊终于离开了九重的脖子。雅的大眼睛眨啊眨，不太明白九重的意思。
「咦……生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