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于广东中山大学的化工系,倒是个名副其实的高材生。
路家声身份敏感,要不是为了阿多的事,不会轻易主动约见他们,李庆后多少知道些缘由,却没想到路家声真的肯为
了这么个小东西出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倒不好把这事儿说透了。
路家声只淡淡的带了一句:[人我很中意,就怕留不住心。]
李庆后忙道:[大佬你待他好,他当然要知恩图报。]
[阿多是个好孩子,总是提起李家大佬你......]
李庆后哈哈一笑:[小孩子长大了,还能管得了一辈子?]
路家声也笑了:[李家大佬是个痛快人,我敬你一杯。]
两个人酒过三巡,正想尽欢而散,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其中的一个声音熟的很,铮铮有力,平日里也没少打
过交道。只是这种情形,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有点尴尬,倒像是在外面偷情被人捉了个正着。两个人相视一笑,嘴
边都露出些古怪的意味。
杜冷的一个远家大妹妹在酒楼里订了婚宴,这是一早定下来的事,倒和包厢里的那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他前脚迈进门
槛,后脚经理就跟了上来,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杜冷就拧起了眉头。
路家声这手活干的太没意思了,在他眼皮底下,两个人拉足了架式,唱到台面上来给他看,路家声的苦心他也能摸透
几分,可这么小心翼翼的,倒让人觉得穿了浆过的棉布褂子似的,全身都透着那么股子不舒服。
杜冷有心避而不见,让两个人在上面晾着,晾得透了,走下楼来一打照面,那场面才叫精彩。
不过杜冷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毛头小伙子,人家要周全,就要给人家个周全,这是面子上的事,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
。他交代经理给桌上添了两个菜,自己也随后跟了进去,他这一进屋,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杜冷拿眼睇了路家声,心想我这脸面是给的你十足了,你小子做事也别太不地道。
路家声一脸的笑,嘴里却有些苦,他是不想得罪人,二十米高空上走钢丝似的,摇摇摆摆,左右为难。这戏唱得虽然
难看,但不管杜冷愿不愿意看,也必须唱给他看。
路家声不由得想起两句常用的行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嘴里的苦味泛滥开来,忙呷了酒去掩饰。
李庆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他是后起之秀,在果敢本地没什么根底,但手里的财力极其雄厚,有钱的话,
就没有什么事办不成,所以杜冷也不敢小看他。
三个人话不投机,又不能让场面冷下来,路家声只好充当打圆场的角色,只觉得自己是戏台上的小丑,这边打完了诨
,又要到那边作揖,费尽了心力,还未必能讨得了好。
杜冷看他额头上都冒起了一层薄汗,心里有些好笑,拿起酒瓶给他斟了一杯酒:[咱们三个能共聚一堂,全都是靠路哥
从中周旋,这场面太难得了,李兄弟,咱们得敬路哥一杯是不是?]
李庆后没想他的矛头竟是冲着路家声去的,暗地里察颜观色,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哈哈笑
了一声说:[说的是说的是,我和杜兄弟都该敬路哥。]
路家声知道这杯酒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微扯了唇角,一饮而尽。
两个人拍手叫好,李庆后又起身敬了一轮酒,里里外外多喝了三四杯,路家声就有些撑不住。
李庆后最近手底下弄来几个很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有心叫路家声一块去玩玩,借着酒劲儿,再给他灌些迷魂汤。却
见杜冷一把揽了他肩头:[喝得多了,在店里歇会儿再走。]
李庆后心里当时就拧了个结儿,从里到外的透着不是滋味,却只浅浅的笑了一笑说:[既然路老大不胜酒力,我也就告
辞了。]
杜冷笑着说:[我这里还要照顾大妹妹的婚事,就不远送了。]
[那是,你忙你的。]李庆后客客气气的退到了门外,往后看了一眼,那门关的严严实实,是个没缝的蛋,窥不透其中
的千秋。李庆后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冷下来,他送了漂亮的男孩子笼络路家声,杜冷干脆亲身上阵,两下相较,果然
还是他杜冷更高竿。
李庆后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杜冷和路家声从后窗看见他下了楼,旁边迎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竟是一身唐装打扮,眉眼清秀的近乎清丽
,皮肤是一种十分情色的白,让人滋生出无限的遐想。
路家声看的希奇:[哪来的这么个人物?]
杜冷对这个人似乎也很感兴趣:[据说是李庆后从越南弄来的,不过依我看,这家伙的来历恐怕不寻常。]
李庆后上了车。寻思着当前的局面,对他是大大的不利,杜冷和路家声一联手,哪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如果要干掉
路家声的话......他微吸了口凉气,这是下策中的下策,鱼死网破,也未必能够成功,还是杜冷从中得利,他紧蹙了
眉头,叫了一声牙生。
那男子微一点头。
李庆后摸了摸他的脸,皮肤真好,根本不像个男人。可惜路家声没这种姿色,不然他要学学杜冷了。李庆后刻薄的笑
了一下:[牙生你说,有些个男人,他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呢?]
那男子一直低着头:[我也不喜欢。]
[哦?]李庆后笑起来,搂了他细细的小腰压过去:[那你喜欢什么人?]
男子想了许久,缓缓的别过脸,看向李庆后,他眼睛空灵清澈,一尘不染:
[我只喜欢--死人。]
李庆后全身发凉,彷佛是被人用冰块从太阳穴插了进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他扬起手,以一种很悠闲的姿势给了那
男子一记耳光。
南方的酒是小人,比北方火辣辣的烧刀子更阴损,要在很久以后才透出绵长的韵味来,那酒劲儿也是甜的,绵里泛着
软,用路家声的话来说,像美女蛇。
杜冷坐在床边笑他:[还美女蛇呢,你用过美女吗?]
路家声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句:[我用过你......]
杜冷一口水没含住,噗的全喷了出来,回过头去看那罪魁祸首,他却已经睡过去了,杜冷拨拉着他的头晃了两下,也
没什么反应。杜冷暗暗希奇,他可真能放得下心,或者他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或者是说--他根本就巴望着自己占
他的便宜?
杜冷一直觉得这家伙滑头的可爱,不过占便宜--他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路家声,不干那种给人家酒里扔春药的缺德
事,就算是占便宜,也要光明正大两相情愿,等着对方来投怀送抱。
杜冷在这些事上倒比李庆后和路家声都收敛的多,男人他只碰过路家声一个,还是不怎么情愿的,至于后来......后
来的事杜冷自己也说不太清,那时候年纪小,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吧。
屋里开着空调,杜冷把温度调高了些,又拽了条毛巾被给路家声盖上,他这几年模样都没什么变化,像个刚出校门的
大学生,睡着就更显得单薄,眉是眉眼是眼,让人看着就那么舒服,杜冷瞅了他半天,忍不住缓缓低下头,在他唇上
轻啄了一下。
路家声其实倒没怎么睡着,倒真有点杜冷琢磨出来的意思,这种情形下做了那个事儿,他完全没有责任,可以装成被
害人,他肖想杜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肉体上的关系,那当然是最完美的,可惜杜冷不上他的当。
正偷偷的惋惜着,忽然唇上一阵温热,脑子里白光一闪,顿时一片空白。路家声心头一凉,且不论这一吻是真是假,
杜冷是个太厉害的角色,在这情字上,十个路家声也不是他的对手,日后还是绕道三尺来的安全些。
杜冷一觉醒过来,身旁早不见了人影,问服务生,说是半夜里就回去了,杜冷心里不痛快,这是什么意思,连个招呼
也不打,倒像有人勾魂似的,杜冷想起那个机灵活跃的阿多,路家声为他费的那些心思,居然还闹到了李庆后那里去
,不禁轻微的哼了一声。
路家声回到家里,阿多哪容他开口,扑上去就抱住了他,路家声招架不住,被他扑退了两步,倚到墙上,安绿才把他
硬扯开:[你懂点事儿,没看见大佬不舒服?]
阿多眼巴巴的看着他,路家声倒有些过意不去:[没什么,你的事我跟李庆后说妥了,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不过你自
己也要争气。]
阿多挂在他身上:[大佬你哪不舒服?]
路家声拧了他一下鼻子:[哪都不舒服。]
阿多立刻就腻了上去,糖一样的,恨不能化在他身上,安绿低喝一声:[阿多,别闹了,让大佬歇着。]
路家声拍了拍他的头,阿多至少是感激自己的,或许会服贴一阵子,至于将来,给他找个好学校,送出去了,也算是
功德一件。
阿多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眼瞅着他上了楼,安绿轻哼:[一天没人干就受不了。]
阿多回过头,他眼睛很大,黑而空的眼瞳,不像个人,倒像被人养熟了的某种动物,安绿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看什么
看?]
阿多笑了笑,露出两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我就是想让人干,怎么样?]
[贱货!]
[我还想干你呢!]
阿多扑上去按倒了他,安绿措不及防,枪别在腰间,手刚摸过去,就被阿多一把拧到了身后,裤子呲的一声撕开来,
安绿这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吓得连声惨嚎:[救命啊--大佬--救救我啊--!]
路家声刚躺下,就被他们闹得不得不又起来,往楼下一看,哭笑不得:[阿多!]
男孩子一跃而起,丢下安绿,几步就窜到了路家声身边,安绿哆嗦着去找自己的裤子,眼泪几乎掉下来。
路家声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太不像话了!]
阿多一双大眼睛闪也不闪的盯着他,路家声心头一软,根本还是个小孩子,说什么他也不会懂,叹了口气,转身进了
卧室。
阿多跟着他,只是在门口站着,渐渐的越靠越近,跪到了床边,路家声知道这小狼崽子不安份,好多天没碰他了,他
怕是有点熬不住,不过实在没这个心思,凭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下边撩拨,也懒得理他。
阿多爬到床上,解开他的裤子,见他腿间那个东西没精打彩的趴着,有点好奇,用手拨了拨,还是没什么动静,阿多
伏下身,像吃冰糖一样把那个东西一点点的吞进去,微呷着,彷佛是什么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美味。
路家声真怕他吃下去就不再吐出来,推了他额头一下:[别闹了,让我歇会儿。]
阿多神色微怔,老实了一小会儿,又在他身上乱腻,看他好像是睡着了,手下意识的从身前划到身后,指尖微探了进
去,很紧,阿多咬了下嘴唇,又把手指拄里推了一点儿。
路家声猛然坐起来,阿多吓了一跳:[大......大佬......]
路家声扶着额头,真是要反了:[楼后面有一间屋子,自己去,三天,有人会给你送饭。]
[我不去。]阿多一梗脖子[我喜欢大佬,我没错!]
路家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奇怪自己怎么会惹了这么个麻烦的东西。阿多与他对峙,许久,终于一步迈下了床:[有一
天我会让你喜欢我的,早晚有一天!]
路家声被他闹得也没什么睡意了,让人叫了安绿上来,看他换一条月白色的长裤,脚底下的鞋也换了,忍俊不禁:[你
也是,老大人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股嚣张劲儿。]安绿愤愤不平:[大佬你也太宠他了,照这样下去,他怕是连他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
了!]
[行了,等过雨天天气凉快些了,给他找个好点儿的学校,远一点的,让他离了这一亩三分地。]
安绿没想到他竟是打了这么个主意,李庆后哪是好说话的?跟他讨人性,那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可是......大
佬......这人好不容易......]
[能指望他什么,才十六岁。]路家声微笑:[我十六岁的时候,还光着屁股满街跑呢。]
安绿想不出他光着屁股满街跑会是什么样子,脸竟莫名的红了一红。
两个人扯了几句不沾边的闲话,安绿忽然想起来:[大佬,有个事儿......]他欲言又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
,在手里攥着,已经有了些温度:[这是那天在现场找到的......]
他摊开手,是黝黑的一截弹壳,他跟了路家声三四年了,知道他在弹药方面颇有些造诣,很多事点到为止,并不需要
他指手画脚。
路家声沉吟了一会儿:[K37型,一九七八年中国制造的一批枪弹,在市面上已经绝迹了,这个东西......]
[中共那边军火控制的很严,弹药更新换代也比较快,不过七九年的中越战争,必然会有一部分枪弹流入越南......]
路家声脑子转的飞快,越南,李庆后身边那个绝色美人儿,佤帮联军莫名奇妙的狙击,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微微的笑
了:[太多心了吧......]
[大佬!]安绿情急于色,[这件事关系重大,您不能......]
[我料定他没这个胆子。]
[所以他借刀杀人!]
路家声拍了拍他肩膀:[你不要这么着急......]
安绿仿佛被一盆冷水迎面泼了过来,心头一凉,声音也平静了许多:[我只是怕大佬心里犯糊涂。]
[没个真凭实据的。]路家声明显有点犯懒:[这种事,不能光凭想当然......]
安绿还想进一步劝他,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搭,忽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安绿暗暗的心惊,难道说......这个
人他在心里早有了计较?可是,也没见他对自己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安绿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似一道著名的
小吃,被裹了满身的泥填进了灶瞠里,明明热火灼身,却连一动也不敢动。
杜冷一接到密报,就知道路家声是铁了心要做菩萨了,但这菩萨是泥的,做起来十分的危险,可惜他不觉得,就是觉
得,也并不以为然。
杜冷不喜欢菩萨,他不喜欢这世上一切虚无的东西,不管是信仰还是爱情,但凡不能像枪和钞票一样紧紧攥在手心里
的,他就不喜欢。
杜冷家原是果敢本地的商户,到他父亲一辈才发扬光大,本家的力量功不可没,因此滋生了许多的规矩,也说不上是
规矩,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得找个女人,大多都是近亲的堂姐妹,以保证家族血统绝对的纯洁性。
杜冷对此嗤之以鼻,说到女人,他心里倒有一个上佳的人选,他仔细思量过这件事,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是一步好棋
。
在杜冷的眼里,这世上向来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
路家声显然是有用的,只不过他的用处,就像是裹在华美包装下面的暖水瓶,你可以看得到,摸得着,说得出它许许
多多的好处,却无论如何也喝不着那口水,这让杜冷着实憋了一口闷气。
出面提亲的是杜冷的舅舅,也算有些份量的人物了,路家声不好当面回驳,也没有回驳的理由,妮卡算起来是他的侄
女,但岁数不小了,模样长的还不错,也配得上杜冷,可以说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但路家声暗暗思忖着,让跟自己上过床的男人,做自己的侄女女婿,那场面不是太难堪了点儿?也亏杜冷能拉得下这个
脸来。
他绞尽了脑汁,也找不到个合适的推托之词,只好先唯唯喏喏的应着。
杜冷的这着棋实在是高明,路家声翻来覆去想了两天,想得透了,这个人的心思,步步为营,一颗心也就越发的凉了
。杜冷这样子逼他,无非为了一个权字,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些旧事,在杜冷眼里,不过是逼他就范的筹码罢了。
路家声苦笑了一声,他不是女人,没有又哭又闹的资格,所以再酸再苦,也只能闷在心里,醺了烂了,也只是自己的
事,不敢向人抱怨一声。
路家声看的明白,在这些事上苦苦纠缠的人只有他自己,别人拿他当笑话,当踏板,他路家声三个字所代表的是丰厚
的利益,是一块肥肉,周围集聚着狼豺虎豹,都张了血盆大口想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