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六卷 大梦觉晓+特别篇——饮风沈醉

珍贵的温暖。他还试过想把珠子从洞壁上拿下来，可是肥短的手臂与珠子好似永远保持着的咫尺天涯。

有一天小皇子心里想，若是珠子能自己掉下来就好了。然后他便万分诧异地看见青玉珠忽然晃动了一下，瞬间从洞壁

上脱落，直直落进他手中。

这颗珠子有哥哥们的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间或还会忽闪几下，仿佛有灵性一般。椒图喜欢极了，紧紧地把

珠子搂在怀里，就像第一次得到玩具一样兴奋。

“好暖和......”小皇子感受着青玉珠传递的温度，开心地眯起眼。

珠子似有所感，快速闪了两次。

椒图惊奇地瞪大眼睛。“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珠子又闪了两下。

椒图双手捧起青玉珠，左看看右瞧瞧，习惯性地用牙齿鉴定，张嘴一咬。

“好痛！”

青玉珠的表面抹上了一层口水，小皇子捂着腮帮子满脸委屈。能抵得过未来龙神牙齿的硬度，可见这颗珠子必定是宝

贝。

这时一个陌生的意识突然在椒图的脑海中响起：

--你为什么咬我？

椒图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把青玉珠一扔。珠子顺着光滑的冰面骨碌碌地滚到了洞窑的另一边。

--你为什么摔我？

再度接收到陌生意识，椒图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你能说话？”

--我不能说话，但是能对你“说话”？

小皇子眉毛打结，好复杂，他没听懂。“你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觉。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后来听到你的声音，就慢慢醒过来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皇子不害怕了，走过去把青玉珠捡起来。

--名字？

“就是别人对你的称呼啊，每个人都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叫你小珠珠好不好？你长得像颗珠子嘛。”

--好。我是小珠珠。你是什么？

小皇子骄傲地回答：“我叫椒图，哥哥都叫我小九。我以后会是龙神哦。”

--龙神是什么？

“龙神就是龙神啊。”

--不懂。

小皇子的眉毛再度打结。他的目光瞥见墙上的涂鸦，立刻找到了解决难题的方法。“你看你看，墙上画的就是龙神，

是我哥哥变成龙的样子。你看得到吧？”

--看到了。为什么你跟他们不一样？

“一样一样，我变给你看哦！”

模糊的光芒自椒图周身亮起，极为缓慢地向外扩大。好半晌光芒填满了整个空间，渐渐地映现出一条银白色光泽的小

龙。

椒图的龙身占据了大半个洞窑，盘踞成一团。青玉珠内的光芒快速忽闪着，表示惊讶。

--原来你长得这么大！真厉害！

椒图摆动着尾巴，得意不已。平日里他微弱的力量难以支持变身的消耗，变成龙的机会屈指可数。就算变身了也是既

不中用也不中看--无法腾云驾雾不说，连正常说话都不能，何况体形与几位兄长一比，实在渺小得像条虫，一点儿也

不威风。现在能在一颗小珠子面前炫耀一下，给了椒图难得的“成就感”。

花费了变成龙时两倍的时间变回人形，小皇子夸耀道：“这可不算什么，我哥哥变成龙的样子比我还要大，还要帅！

”

--小龙。

“我不叫小龙，我叫椒图！”小皇子严肃地纠正。

--你刚刚还说你叫小九。

“那是我哥哥叫的。”小皇子坚定地捍卫兄长们的称呼权。

--我是珠子，叫小珠珠。为什么你是龙，却不叫小龙？

小皇子被难倒了。他嘟着嘴妥协：“好吧，我允许你叫我小龙。”

除了称呼上有点小小的纠结，其实椒图对于“小珠珠”的出现还是非常兴奋的。毕竟“一个”与“两个”的个体存在

不只是数的差异，实则有着质的差别。

椒图的质子生活有了新内容。就像他的哥哥曾经教导他的那样，小皇子十分热衷于教导灵识初开的青玉珠认识世界，

努力用简单稚嫩的语言和洞壁上的涂鸦向新朋友描绘外面的万千景象。每次到了睡觉之前，他还抱着珠子与它分享从

前从几位兄长那儿听来的奇闻轶事，权当催眠故事。

作为龙神第九子，椒图第一次领略到当“哥哥”的滋味，并且乐此不彼--尽管客观计算，青玉珠成形的年岁堪溯远古

。

不过这位新晋的“小龙哥哥”在教育“小珠弟弟”一些抽象的概念时，却遇到了麻烦。

--喜欢......是什么意思？

正处于求知阶段的青玉珠，听闻小皇子眉飞色舞口水四溅地讲述过去最喜欢吃的美食后，突然这么问。

“呃......”椒图那张没多少长进的包子脸立刻又挤作了一堆，“就是、就是心里会很舒服、会很想要......”

--不明白。“心”又是什么？

椒图的表情褶皱得厉害，他点着自己的胸口，费力地比划道：“心就是、就是藏在身体里面的感觉......”

--还是不明白。

“就好像......我抱着你，因为你很温暖，所以我很舒服。但是我不抱着你，和你说话的时候，也会很温暖，很舒服

。这个就是说我心里喜欢的意思。”椒图绞尽脑汁手舞足蹈地解释。

--我想......我大概懂了。

青玉珠忽闪着光芒。

椒图觉得自己真了不起。为了让他的“学生”彻底理解“喜欢”的含义，他再接再厉地举实例说明：“比如，我喜欢

小珠珠，我喜欢点心，我喜欢三哥带我飞，我喜欢二哥陪我玩，我喜欢狻猊哥哥讲故事，这些都是心里面的喜欢噢！

”

椒图兴高采烈地说。他想起过去的日子，笑得很开心，眼泪忽然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小珠珠，我想哥哥了。”

小皇子蹲在地上，呜呜大哭。眼里的金豆子滴落在青玉珠上，很快模糊了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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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珠就是后来的哪吒，相信不用说大家都已知道鸟。

饮风周六晚上周日下午都加班去了，给客户做目标人群调查，只来得及抽时间补足上周没写完的更新。

望天，今年夏天比去年忙多了，亲亲们多体谅了。

第四章 记忆如殇•光之章（五）

有了青玉珠的陪伴，椒图不再那么孤独。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哥哥来接他回家的日子。

这样的期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哥哥们谁也没有出现，年轻的仙帝却会偶尔光临。

“为什么您看起来很怕朕呢，椒图殿下？”出于对龙神尊敬的表示，玉帝弥罗微微垂首致意。他面貌俊逸，笑容温润

，却令小皇子本能地感到恐惧。

“作为主人，探望您是朕的义务。若朕对于您的安置让您不满，那么请原谅。为了避免仙族的臣民可能对您做出的一

些非理智的不敬行为，对您而言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您是未来的龙神，朕担心繁华的虚荣会亵渎您的尊贵，惟有

这里，寒冷冰封了一切污秽，最适合您的纯净。”他笑了笑，“在您之前，先帝也常常会来洞里散心，因为很安静。

”

椒图瑟缩了一下。他的背脊紧贴洞壁，拢起膝盖，依凭怀里的青玉珠抵御心头的寒意。

弥罗留意到洞壁四周稚嫩的涂鸦，他看着那些各不相同的群龙，赞叹道：“您有着了不起的天分，殿下。这些是您的

兄长吗？您是想家了？”

椒图终于抬起头，怯怯地看向他，嗫嚅着小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很抱歉，朕也不知道，殿下。这不是朕单方面可以控制的，这还取决于您的臣民的态度。”弥罗有些感慨地说：“

您应该明白，身为上位者，无论是您还是朕都身不由己。”

小皇子不懂，他只是茫然地望着仙帝。

弥罗柔和了笑容，低声细语道：“朕年幼时也不曾领悟。有时候偷上九重天，还看到过先帝躲在这里哭。直到朕坐上

现在的位置，才渐渐明了。得到一些，便必定会失去另一些。朕登上了帝位，但朕从前的挚友，今后却只能是朕的臣

子。”

“你......一个人吗？”椒图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问。

“是的，朕一个人，先帝......也是一个人。”

椒图忽然可怜起他所戒备的对象。以前他有八个哥哥，现在则有了小珠珠，而这人，却无人相伴。

“您觉得可怜么？”玉帝一眼就读出了小皇子的表情，微微一笑，“朕不可怜，可怜的是先帝，朕的父皇。”

椒图忽然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神族借龙神之名，自诩万物之首。为仙族谋求应得的平等是历代仙帝的意愿，也是父皇的执念。可是当他觐见龙神

双帝，他自小信奉的东西被改变了。龙神啊......高高在上，超脱万物。在他们面前，父皇自惭形秽。他们看透世事

的眼睛，让父皇觉得自己的执着不过是满身罪孽。那一次他回来，就躲在这里哭。”

弥罗指向椒图蜷缩的角落，惊得他忙向一边挪开位置。

“父皇有洁癖，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罪污，也无法摆脱它。龙神们的存在让他承受着太沉重的压力。他就一直活在这种

压迫中，日夜不得安宁。我可怜的父皇，殚精竭虑，当他终于摆脱精神的枷锁，却也耗尽了生命。大败神族后，他甚

至来不及等到和谈结束，只是刚刚坐上天帝的位置，就死去了。”

小皇子惊慌地看着他朝自己靠近。从他的笑容后，椒图看到的是深深的厌恶。

“我也曾见过龙神，我非常理解父皇的心情。在你们面前，我们永远渺如蝼蚁。你们不问世事，我们利欲熏心。你们

崇高圣洁，我们罪恶深重......我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不需要龙神，他们只会让他们以外的人感到绝望。”

弥罗走到椒图跟前，蹲下身，毫不怜惜地捏住他的下巴。小皇子柔嫩的皮肤被长长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他凑近椒图的脸，笑容温文而祥和。他轻轻地说：“就像你现在的表情，无辜而天真，却让我觉得恶心。”

弥罗嫌恶地放开了他，转身离去。洞口再度被封闭，嘲笑的声音却在冰壁上回荡：“继续祈祷吧，祈祷你的好哥哥们

会来救你......”

小皇子紧紧抱着青玉珠，不停地发着抖，哭花了脸。

从那以后，椒图就很害怕玉帝的出现。他虽然不曾虐 待他，但每一次都会用恶毒的语言在精神上凌辱他。年幼的龙神

变得时常惊恐不安，他愈发地想念哥哥，迫切想要逃离这个牢笼。可是他没有力量，也没有机会，在这个冰狱里，青

玉珠是支撑他的唯一安慰。

椒图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哥哥们的到来。

那一天，玉帝弥罗一反常态地把他带出冰狱，强迫他现出龙形。银白色的小龙被弥罗的仙力禁锢在一方玉台上，惊慌

地扭动着。青玉珠滚落在一边，青芒不停闪烁，似乎十分焦急。

“这一次，是你的哥哥挑起了战争。”天帝居高临下地说，“他们似乎忘记了你在仙族，并没有顾虑到你的安危。但

你，却必须为你哥哥和族人的行为付出代价，代替他们接受惩罚。”

于是，椒图被惩以酷刑。

龙的脚爪和尾部被长钉刺穿，固定在玉台上。它嘶声长鸣，在心里呼唤：救救我，大哥！二哥！我疼！

龙的犄角被硬生生地连根掰断。它嚎叫着用头撞击玉台，凄厉地哭喊：三哥！救救我！四哥，我害怕！

龙的鳞片被尽数剥离，体无完肤，血肉模糊。它在血泊中蠕动，嘶哑地哀鸣：好疼啊！小九好疼......五哥！六哥！

你们在哪里？救救我......

龙的脊骨被一节一节地捏成碎片。它抽搐着，瘫软在地，声音渐弱：救救我......七哥......你们......不要小九了

吗......

然后，龙被剖开身体，剜出了心，挖出了肺，割尽六腑五脏。它的眼睛黯淡下来，流尽了眼泪，流出了血。它奄奄一

息，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狻猊哥哥......狻猊哥哥......救救我吧求求你......为什么你也不来救小九......为

什么......

椒图还活着，作为龙神，即便是仙帝也没有杀死它的能力。但它生不如死。难以忍受的剧痛无止境地侵袭着龙的神经

，可是它不能动，无法出声，无比清醒的意识连昏迷也不能。而那长久支撑它的希望，却逐渐成灰。

龙的鲜血浸湿了玉台，向下流去。连青玉珠都被染成了殷红。

玉帝弥罗看着椒图，脸上泛着诡异的笑容。“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你哥哥来救你吗？”他柔声问，用一句话湮灭了

它心底的光：“你看，最终，你的哥哥一个也没有来。”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沾满鲜血的龙头，望着它死寂的眼睛，温和地说：“你感到绝望吗，椒图殿下？我倒是，最喜欢

绝望的灵魂呢。”

他笑着，用尖锐的指甲刺穿了它的瞳仁。

龙喘息着，浑身发颤，却无力呻吟。有股冰凉渗骨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涌进它的身体，像刀子一样切割它。龙蓦然发出

一声垂死般尖厉的长嚎，然后便没了声息。

玉帝弥罗满意地看着漂浮在掌中的一团纯净而耀眼的银白色光芒，这是从龙体内里割离出来的椒图之魂。他初次见到

椒图是在上一次的盘古祭上，小小的孩童被兄长们包围着，受尽宠爱。当他在向来不近人情的诸皇子眼中读到了鲜明

强烈的情感时，意外之余，便开始构想一个绝妙的主意。

弥罗给椒图的灵魂附上自己的本命仙力，随后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条宛如黑洞般不见尽头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

前，通道的四周嵌满了黑色细线，组成了咒语般的奇异图纹。弥罗把椒图的灵魂抛入了黑洞中，微笑着宣布龙神第九

子未来的命运：

“你将转世为人，受尽人间疾苦。每一生一世，你必不得善终。虽然你不会记得，但黑暗会慢慢沉积在你的灵魂深处

。直到我死亡，你才能获得解脱。”

他看着通道关闭，怜悯地叹息道：“谁叫你的哥哥那么宠爱你？你会是他们致命的弱点--也将是我最终的王牌。”

弥罗转身，把椒图的另一半用寒冰封印起来，龙体的惨状被凝结成了固体。这时，他留意到玉台一侧的青玉珠发生了

异状，染上龙神血的珠子在流动的青芒中开始幻化成人。

弥罗静静地观察着，等到它即成人形的刹那，分出一缕仙力射入青玉珠中。

青色的光芒散尽，现出少年的身影。

玉帝无视少年眼中透骨的冰冷，淡淡地说：“你都看到了。椒图落入轮回，却不在冥府所辖。他的轮回是朕制造的，

所以朕需要有人监管他，也以免被人间的孤魂野鬼吞噬。并且朕希望用你的本体作封印他每一世记忆的容器，不然带

着前世的记忆会逼疯他。如何？朕给你选择，你可愿意做他的护法神灵和记忆封印？”

青玉珠幻化的少年看了他半晌，慢慢单膝跪地。

弥罗笑了。“你做出了选择，便不可反悔。你是器物得道，本属神族。朕方才于你成形时赐你仙力，也是为让你在仙

族中掩饰真身。你得天地灵气而生，朕就赐名你灵珠子吧。”

少年低下头，以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