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抓抓这里,按按那里,最后小手上站着一只小小的云兔。
嘲风暗叫不妙,小九已经一咧嘴,开始掉泪:“我要小兔兔......呜--”
第四天。
四哥蒲牢为了哄小九开心,派人收罗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当作礼物送给小九。
“小九,这个是贝壳,是人间的海滩上找到的,好看吗?”
“好看--”
“小九,这个是鸟窝,是人间的树上找到的,喜欢吗?”
“喜欢--”
“小九,这个是蚕茧,里面会变出飞蛾哦,想要吗?”
“想--”
“乖,小九还要什么,四哥都给你找来。”
“我要小兔兔--”
“......”
第五天。
五哥赑屃给小九讲故事。
“从前有座宫殿,宫殿里有大龙和小龙。大龙给小龙讲故事。故事的内容是:从前有座宫殿,宫殿里有大龙和小龙。
大龙给小龙讲故事。故事的内容是:从前有座宫殿......”
小九举手:“不明白。”
“啊?哪里不明白?”
“宫殿就是这里,大龙是五哥,小龙是小九,对吗?”
“这个......应该是吧。”
“那为什么没有小兔兔呢?”
“......”
“我要小兔兔!”
人高马大的赑屃第一次觉得,小小个儿的小九,好有压迫感......
第六天。
轮到六哥狴犴陪小九。
不善言辞的狴犴面对眼圈红红、可怜兮兮的小九,完全手足无措。
“六哥,你知道小兔兔在哪里吗?”
“你、你等等......”
狴犴落荒而逃,路上突然遇见好不容易做完七十六万个包子,正一脸憔悴准备回去休息的御厨饕餮。
“喂,你,”狴犴一把揪住他,面无表情地说,“变兔子,快点。”
“啊?”
“这是命令。”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饕餮还是愤怒了:“我拒绝!士可杀不可辱!”
狴犴冷冷地道:“变兔子,或者做包子。”
“......小的遵命。”
饕餮死也不想做包子了,只好把自己变成兔子。
于是狴犴拖着一只无比高大超级肥硕的兔子回到了小九面前。“兔子,给你。”
小九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在这只特大号兔子身上摸来摸去、爬上爬下,忽然张口一咬。
“嗷--”饕餮惨号,冲上天空。
小九吓得忙扑进狴犴怀里。
“这不是小兔兔,我要我的小兔兔,呜--”
“饕餮,再去做七十六万个包子!”
第七天。
七哥螭吻愁眉苦脸地看着最宠爱的弟弟,粉嫩嫩的小孩正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掉金豆。
“小九,饕餮做了好多香喷喷的包子,你不吃吗?”
“呜呜,我要小兔兔......”
“小九,想不想去人间玩?”
“呜呜,我要小兔兔......”
“小九,我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呜呜,我要小兔兔......”
“小九,你要七哥还是要小兔兔?”
“要小兔兔,呜呜......”
螭吻也想哭了。平时那么乖巧的孩子一旦执拗起来真可怕。
第八天。
“小九,你的小兔兔回来了。”
狻猊温柔地把小兔子放到小九怀里。他提前一天把度假中的兔子从银河外的某个旮旯里拎了回来。
“呀!”小九两眼放光,开心地抱着兔子往脸上蹭蹭,然后一个飞扑投进狻猊的怀抱。“狻猊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
狻猊哥哥!”
狻猊无视兄长们充满怨念的眼神,享受着小九的投怀送抱。当然他是不会告诉他们,他早就知道这只兔子躲在哪里,
故意拖到今天才找回来的。
小兔子在小九怀中敬业地扮演宠物角色,心里腹诽假期莫名其妙被缩短的不忿。它完全没料到,八位龙神皇子已经一
致达成取消他休假权的协议。
从此以后,小兔子只能在回忆里回味休假的味道,它把那珍贵而美好的七天命名为“黄金周”,以示纪念。
再后来,这个“黄金周”的概念流传到了人间,成了人们每年最期盼的日子。
第六章 记忆如殇•偃之章(一)
寒风瑟瑟而起,呼啸着穿过树木凋零的枝干,卷起枯叶片片。
时值深秋,北地已是一片荒芜。惟有耐寒的植被傲然挺立着坚毅的生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蓦然闯入沉眠的树林。但见一人一骑匆匆而至,直到林间深处,才在一棵松木旁停下。
“就这里吧。”骑士忽然开口,揭开身前拉得严严实实的黑斗篷。
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从斗篷里探出头,四下张望着,有些惶惶不安地问:“申叔,他们追不上我们了么?”
“哦,暂时是安全了。”骑士说着,利落地跳下马,随后把少年抱了下来。“今天只能委屈小主公在这里过夜了。”
少年摇摇头,神情黯然。
骑士拴好马,在四周随意捡了些干树枝当柴,架起火堆。少年裹着骑士的斗篷,默默地坐在一边啃干粮。火光照耀在
他清秀稚嫩的面庞上,却是一脸的伤痛。
骑士回头,正好看见少年的眼泪滴在篝火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少年连忙胡乱地把眼泪抹掉,故作坚强地说:“我只是想起父侯和兄长,有些伤心。申叔你放心,我会振作的。”
骑士向来刚毅严肃的脸罕有地柔和下来,轻声道:“夫介明白,小主公已经做得很好了。”心想着小主公到底是君侯
之子,虽自小养在深宫不问世事,如今方遭遇大变故,一路逃亡,这般表现已比寻常孩子强上许多了。
原来数天之前,蔡邑领主蔡侯遂突然病故,其弟蔡椒篡位,并且毒杀了蔡侯遂的三个儿子。少年是蔡侯幺子,名朱,
排行第四,为宠姬瞿氏所生。瞿氏三年前病逝,蔡侯可怜他年幼丧母,平日里甚是关照。蔡朱的三位兄长早已成年,
蔡朱却尚在稚龄,一直住在深宫,远离权力圈外,所以与兄长们算是兄友弟恭,相处融洽。也正是如此,蔡椒并不重
视蔡朱,等到他想起要处理这条漏网之鱼,蔡侯的心腹申夫介已经带着少年逃走了。
一夜之间,自小养尊处优的少年骤然背负起了报仇复位的重任。
蔡朱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考虑未来的出路。“申叔,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
“前大夫魏冀为人忠义,刚正不阿,可求得他的庇护。然后再找机会联系鲁邑的瞿族,请他们帮忙向鲁侯借兵。”
“瞿族?是我母亲的......”蔡朱低喃,印象中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那时他还太小,但隐约记得有个美丽的身影
和温柔的声音。
“瞿族是鲁地大族。前年族长的嫡女做了鲁侯的正室夫人,且诞下了嫡子,甚受恩宠。鲁侯与主公素来交好,鲁侯的
瞿夫人与您的母亲又是异母姐妹,您的亲姨娘。比起蔡椒,他们必定更愿意由您继任君侯之位。”
蔡朱点点头,接受了申夫介的安排。申夫介救得他的性命,一路保护他至今,自然是他最信任的人。何况蔡椒大权在
握,眼下除了投奔母族,似乎已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申夫介没有找错人。
数天后,两人一骑风尘仆仆地寻到魏府。魏府主人魏冀听闻原委,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们。
“君侯对冀有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冀便是舍了身家性命,也要保小主公周全。况且那蔡椒谋篡上位,实属大逆
不道!”
魏冀年近而立,虽是文士,长相却颇有几分武人的刚正。他这番话说自肺腑,正气凛然,听在蔡朱耳中犹如雪中送炭
,感动之余不由得深深一揖。
“魏大夫高义,蔡朱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魏冀慌忙双手托扶起蔡朱,连道不敢,“为人臣子,本分而已。且冀已不在大夫其位,小主公直呼冀名吧。”
蔡朱依然坚持以先生相称。比起那些慑于蔡椒之威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救助他的大臣,魏冀可谓忠臣楷模,自然当得起
他的尊敬。
申夫介在旁看着十分欣慰,心叹小主公大有君侯风范。蔡侯遂能力平庸,但对才士向来礼遇,待之深厚。因此在他去
世后,才会有申夫介、魏冀之辈为他的后人奔波效力。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魏冀便让夫人斐氏领他们去内院安顿,自己出去打探情况。
蔡朱跟着魏夫人,一路上见景物简朴,府内连个仆人也没有,更觉魏冀清廉有德,忍不住悄声问:“申叔,魏先生似
乎曾得父侯器重,为何又不做大夫了?”
申夫介向他解释道:“魏先生是至孝之人。两年前魏老夫人病重,他为回乡侍母就辞了官。后来老夫人过世,他要守
孝,主公因此未能招他回朝。”
蔡朱又想起了父亲,伤感了一会儿才说:“魏先生这样的忠孝之士,他日我若复位成功,必当加以重用。”
申夫介点点头,很满意蔡朱的自我意识渐渐向上位者靠拢。
正在这时,前方的走廊匆匆奔来一个少年。
“娘亲!”少年唤着斐氏,蓦然看见她身后的人影,急忙煞住脚步。
蔡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与他年纪相若的少年。五官依稀有几分魏冀的样子,但又承袭了斐氏的容貌,再加上他似乎很
怕生,见到陌生人面上带了畏怯之色,显得有些柔弱。
“这位想必是令郎了。”申夫介道。
“是,犬子魏丑。”斐氏微笑地回答,转身轻斥:“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来见过贵客!”语气虽严,但神色并未
有责难之意。对于这个孩子,她毕竟是怜爱大于严厉。
斐氏曾有一女二子,可惜长女魏子和三子魏寅早夭。次子魏丑虽远不如死去的姐姐和弟弟聪颖伶俐,但就剩这么个独
子,自然是心疼的。何况魏冀平日里家教严格,斐氏反倒不忍再对他过分约束。
“丑儿,来见过小主公和申先生。”斐氏催促道,不希望爱子失了礼数。
魏丑犹豫地走过来,正要行礼,却被蔡朱拦住。“不必拘礼,你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可兄弟相称。”
斐氏吃了一惊,连连摆手说:“这可使不得!”
申夫介反倒赞同蔡朱的提议,说道:“小主公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小主公’的称呼倘若被有心人听了去,难免
要暴露我们的身份。毕竟我们是逃亡中,称呼上不必那么严谨。”
斐氏还是有些不安,但申夫介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坚持。
蔡朱笑了笑,热情地握住魏丑的双手,问道:“你几岁了?”
魏丑先看了斐氏一眼,再喃喃地回答:“十四......”
“和我同年呢。我是正月生的,你呢?”
“......九月。”
“那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弟如何?你可以叫我四哥。”
魏丑又看了母亲一眼,看到她微微颔首,才讷讷地喊了一声:“四哥......”
蔡朱高兴地应了。他原本是兄弟间年纪最小的,此时头一回当哥哥,甚觉新鲜。
斐氏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蔡朱,眼中不由得带上几分怜惜。同样年纪的孩子,她的丑儿还可以挨了父亲的批评来
向她撒娇,蔡朱却已经不得不担上家国重任,言行都要装作成人的模样,只在偶尔间流露出少年该有的神采。
望着蔡朱的表情,斐氏在心底轻轻叹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呐。
第六章 记忆如殇•偃之章(二)
魏冀很快派人赴鲁联系瞿氏家族。蔡鲁之间多山岭,地形曲折,再加上为避免走漏消息不便走官道,只得绕路而行,
一来一去颇费时日。
申夫介心知急不来,就带着蔡朱在魏府中暂时安顿了下来。
作为蔡侯的正统继承人,蔡朱自然有必须要做的努力。每日里,他一早就得到书斋读书,接受前大夫魏冀的亲自教导
。当然同学的还有魏丑。
蔡朱出生高贵,年幼时就有诸多大学问的老师为他启蒙。不过即便撇开这点优势,魏冀拿独子与之作比较,若说以前
是恨铁不成钢的话,现在则感叹自己的儿子是朽木了。
同样新学的文章,蔡朱能倒背如流,轮到魏丑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作为父亲,魏冀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
“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魏冀板着脸,抖着戒尺,“自觉点,手伸出来。”
魏丑紧紧地把双手藏在背后,畏惧地看着父亲的戒尺,不吭声。
魏冀脸一沉,正待发作,蔡朱忽然站了出来,为魏丑说话:“先生勿恼,丑儿弟弟确实有仔细背过这文章,我昨日亲
耳听到的。想必他只是一时紧张,先生再让他试试何妨?”
有蔡朱这般求情,魏冀也就默许了。
魏丑在蔡朱勉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重新开始背书。他虽然背得不熟,但毕竟花过功夫,已经记在了脑子里,每当他
停顿时又有蔡朱在一边用口型提醒,终于磕磕巴巴把一篇文章完整地背了下来。
魏冀叹了一口气,却不夸奖,只是道:“也罢,勤能补拙。你肯用功,也是大善。”他多少有些感悟,想来,平日对
这个儿子是有些过分严厉了。
魏丑则大大地松了口气。父亲手里的戒尺可谓是他童年噩梦,想到今天能幸免于难,他不由感激地看了蔡朱一眼。
蔡朱笑了笑。寻常人的兄弟之情和宫墙内到底不同,没有利益冲突,是发乎本心的。蔡朱乐意尝试做一个好哥哥,并
从中体验纯朴的情感。
这件事让魏丑对蔡朱的好感大大增加,无形的隔阂消除了不少。魏丑性情内向,又碍于蔡朱身份,叫声四哥原是勉强
。但蔡朱与他年纪相当,待他也颇为善意,对于一个平日关在深宅的孩子,自然容易生出亲近之感。
到了午后,蔡朱跟着申夫介在院子里习武。申夫介有意把蔡朱培养成一位文武双全的主君,因为寄予厚望,教授时甚
是严格。
魏丑独自蹲踞在一边玩耍,全然不知武人授业时的忌讳。申夫介看在魏冀面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魏丑根
本没想到偷师,他对学武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奇怪蔡朱为何练习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却仍然咬牙忍耐。显然他并不
明白一个君侯之子所背负的沉重。
好不容易待到蔡朱获得休息片刻的许可,魏丑悄悄跑上去,把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
蔡朱看着立在掌心里的一只碧绿可人的草编螳螂,诧异地问:“这是......你做的?”
魏丑微微点头。
“做得真好!”蔡朱爱不释手地翻动着这只精巧逼真的草螳螂,天下奇珍异宝他见识多了,这种民间的小玩意儿反倒
是第一次得见。“可是送给我的么?”
魏丑又点点头,心里十分高兴。他能把苇杆草叶编织成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但到了父亲眼里则成了玩物丧志,
母亲虽然纵容,也只是因为宠爱。这倒是他首次得到旁人的真心夸赞。
“谢谢你,我一定好好保存。”
“四、四哥喜欢的话,我再做给你......”魏丑腼腆地说,这声“四哥”叫得真切。蔡朱认真给予他的肯定也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