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让那抖个不停的身子贴着自己,继续说道:
「还有二哥……阿哲,欧阳哲……」
「喜欢……」端木泱压抑着几欲破喉而出的哽咽声,用力缠紧欧阳新,搂得他几乎不能呼吸。「喜欢……好喜欢……
」
欧阳新腾出一只手,再次抚上端木泱微乱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
可以想象端木泱如何强忍着哭出声来的冲动,因为这几句道歉艰困得连听话的人都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我没有还在喜欢阿哲。我也不希望任何人这么认为。
早就不痛了,都快要十年了。
真要说的话,我只是逃避到他那里去而已。
骗子。
欧阳新闭上了眼,继续抚摸着端木泱的头发。「端木,你不是喝太多想吐吗?我们回家,我帮你催吐,好不好?」
端木泱没有回答,只是攀在欧阳新肩头,放开咬得死紧的牙关,抽抽噎噎的哭出了声音。
二十四、
欧阳新抱着端木泱,抱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身体停止颤动、喉间不再发出呜咽。
只是静静的抱着等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风很凉。
「你说卑鄙……」端木泱的声音干干哑哑的,像是扭到变形的毛巾一样。
「是啊。」
欧阳新带着叹息的说话声让端木泱不敢抬头,怕一抬头、一放开手,就会永远失去再次拥抱对方的勇气。
于是他发着抖,没有抬头,轻轻说道:「我很卑鄙……我……」
把你当成别人来爱了。
「……。」
「画嫦娥那天你摸我的头发,让我想起老张,他也很爱摸我的头发……然后我在这里喝醉,你来接我时对我发脾气,
那个样子又让我想到学长……还有每次看到你笑,我都会想到阿哲……」
「……然后呢?」欧阳新伸指梳着那头卷发,声音冷静得像是事不关己。
端木泱用力把头埋进他肩窝。「我觉得很恐怖,我应该已经不在意了、应该已经没感觉了才对……可是只要一接近你
,我就不停地想起他们,想起跟他们在一起时的自己,想起那种……那种……」
那种没有出口的情绪,那种任人宰割的脆弱,那种很渴望被爱的感觉。
「所以你才会躲到学长那边去?」
「我没有要躲,我只是想确定。」感觉到在头发上轻抚的手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停止,端木泱咬住了下唇。「我本来
以为会这样想东想西是因为我还没忘记过去,可是我跟学长再见面时,却只觉得很痛苦很窒息,一点都不感到怀念…
…
后来我决定要跟他分开,你就向我告白了。」
「我以为你接受我了。」
「我接受,我接受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啊!」端木泱紧抓住欧阳新的衣袖,又哽咽了起来。「可是我没有办法!你摸
我的头发、你笑、你对我生气……我就是会去想到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你希望我也这样对你吗?你希望我也透过你去看到某人,这样才公平、才比较没那么罪恶感?」
不让端木泱再藏着表情,欧阳新抓住他肩膀扳出一段距离,就着路灯,在零乱的发丝下看见一张很苍白很痛苦的脸。
「……我希望……可是……」跟欧阳新严肃的表情相对,端木泱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牙关不停相碰,像被丢在
冰天雪地里挨冻一般。「……我好讨厌这样……」
「你就是你,我不会从你身上看到别人,也不会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欧阳新皱起眉头,梳发的手指收回来抹着端木泱愈掉愈多的眼泪。
「……。」
「但是你可以从我身上看到二哥看到学长看到老张,都没关系。」
「……呃……?」
「我没有关系。」欧阳新捧住那张接近恍惚的脸,覆述了一次。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端木泱强睁着迷离的醉眼,像见鬼般死瞪着面前那张端正年轻的脸庞,过去几年来都不能明白的事,霎那间全部明白
了。
明白每当自己故意对学长提到他弟弟时,学长就会突然变得暴戾的理由。明白当自己对欧阳哲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时,欧阳哲那种哀伤的眼神。明白当自己拒绝老张剪发的提议时,老张那声彷佛叹息的轻笑。
原来这是会伤害人的话,原来这是会伤害人的态度,原来这种伤害会让人这么愤怒这么痛苦。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关系……呜……」从腹部不停涌上的反胃感让端木泱干呕出声,否定着欧阳新的同
时,也否定了一直这么以为的自己。好难过。
从来没被爱过的感觉像狂风吹过草地一样一层一层地翻出来,学长阿哲老张都一样,还有很多很多连脸都不记得的情
人也一样,不管哪个人,都没有爱过自己。
其实是很寂寞的。其实是很痛的。其实是很想要很想要的。
端木泱紧抓着欧阳新的手臂,抓得十指骨节泛白,哭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没有人要爱我……我爱他们,可是没有人
要爱我……我不要这样了……为什么……」
「笨。」
欧阳新扳开端木泱紧抓着自己的手,重新把他拥进怀里,拥得密密实实没有一点空隙,把那来不及成声的呜咽直接闷
死在胸前。
「你看着我会想到他们,是因为你喜欢我。」
「……。」
「我还是会摸你的头发,因为我喜欢你的头发;我心情好时还是会对着你笑,不爽时也还是会对你生气……你会想到
老张想到二哥想到学长,也没关系,反正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可以抱着你的人是我,总有一天立场会反过来的。」
「……反过来?」
「是啊。」欧阳新环着他窄瘦的腰身,用手臂肌肤感觉其下的线条。「你天天看着我,天天想到他们,总有一天,你
对他们的喜欢就会统统变成我的份。」
「……。」
「你如果再看到二哥,他对你笑时,你一定会想起我。」
「……。」
「你如果再遇到老张,他再摸你的头发时,你也会想到我。」
「……。」
「至于那个变态学长,就不必再见他了。」
端木泱靠在欧阳新温暖的怀里,全身血液像被抽光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欧阳新抚着端木泱微微渗汗的背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所以我说没关系,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我是努力派的,
你知道嘛……不过你不是,所以别再装坚强了。」
「我哪有装……」隔了半天才再开口,端木泱的声音虚弱得不得了。
「就是有啊。」欧阳新低下头,拨开端木泱耳际的头发,在他耳旁亲了一下。
「我才说一句『没关系』你听了就快疯了,那你自己呢?你怎么可能没关系没关系那么多次?」
「亚里士多德……」
「嗄?」欧阳新一愣。
「亚里士多德说,人类借着盖房子的动作学会建筑,因为画图的动作而学会了绘画,所以,只要做勇敢的事,就能变
得勇敢……」
「蠢毙了。」
欧阳新无情的嗤笑出声,醉过又哭过的端木泱无力抗议,只能张嘴咬住他肩膀表达不满。
「勇敢的人不会需要面具。」
「……喀呜。」
咬在肩上的牙齿根本没什么力气,欧阳新任端木泱咬着,低头不停亲吻他脸侧凉凉的肌肤。「你就承认你是胆小鬼好
了,这样日子不是过得比较轻松吗?你怕什么、讨厌什么,都跟我说啊,我做得到的,都会帮你。」
「……。」
「说说看嘛。」
「明明比我小……装什么老大……」
先前还有点僵硬的身躯,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了。欧阳新露出笑容,落在端木泱发际耳根的亲吻,间距愈来愈短,吻触
愈来愈长。
「这种事跟年纪没关系的。」
二十五、
这种事跟年纪没关系,所以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我讨厌你对别人笑,讨厌你摸她的头发,讨厌你跟别人讲电
话。原来你讨厌这么多。还有呢?我讨厌每次做爱都是我主动。
……你哪有主动过!
有啊!每次都是我进你房间,然后才会做……好像只有我想,你都不想。「乱讲。」把衣服推高到腋下,露出胸膛肚
腹,欧阳新俯下身,嘴唇覆上端木泱左胸。
「嗯……我没有乱讲……」裸露的乳头被湿热的舌头来回拨弄,端木泱细细的痉挛着,嘴巴还不肯停。「我觉、觉得
你对我……啊!」
被啃了。
欧阳新抬起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欢迎我去夜袭……我以后会的,只要想到就会去,常常去。」
夜袭……常常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端木泱瞬间羞了起来,想要躲开身子别过脸,却被欧阳新手脚并用压得动弹不得。
「其实,我也很想看看你很想要我的样子。」
端木泱一怔,迎上的是欧阳新无比认真的目光。
……是啊,他一直很认真。不管什么方面。
什么话都听进去,什么事都看在眼里,连做爱都会上网找数据,在拍卖网站买柚子香味的润滑剂。
也许……抚上欧阳新脸庞的同时,端木泱的手指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也许在真正面对伤害时,这个人会比自己脆弱得
多。
「好啊,让你看。」
推着欧阳新坐起身,让他靠着床头,端木泱不带任何扭捏的伸手按开欧阳新两膝,在他分开的腿间跪坐着。
侍奉的气氛太明显,不必碰触不必弯身,光为他拉下拉炼,就是强烈的挑引。「端……」欧阳新僵住了,喑哑的声音
无法成句。
「你不是要看吗……」端木泱脸色绯红,把头发全部拨向左侧,微微偏着头,俯下了身。「你看着……看我怎么想要
你。」
拿画笔铺稿纸的漂亮手指,衔过烟尝过酒的软唇软舌。欧阳新几乎晕眩。端木泱伏跪在他腿间,长长的睫毛半垂,细
瘦的背脊弓得弯弯的。看着那伏低到极点的姿势,耳中隐约听见的水声、齿舌声、换气声,都令欧阳新难以忍受。
「够了,不要了。」欧阳新撑起身子,把端木泱拉离自己腿间,用力拥住。端木泱微感挫折。「啊……不舒服吗?」
「很舒服,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压着你。」
「唔。」端木泱红着脸被翻压到下面,嘴里还在念着「可是我想帮你亲久一点」。
拉下长裤,抬起腰,细心地用手指润滑与扩张。
看着端木泱愈来愈红的脸和愈来愈迷离的眼神,欧阳新觉得自己一生就在这里完蛋了。
没办法伤害这个人,没办法看他有一点委屈,连他跪伏着为自己口交的样子,看了都会心疼到快要无法呼吸。
所以是完蛋了吧。一边笑着,一边托起他发烫而柔软的腰,把自己深深埋进他体内,跟他交换体温交换汗水,也交换
喘息和呻吟。
「小新……」
缓慢的律动间,端木泱从下方往上攀过来的手臂没有想象中易折,美丽的黑色眼珠一如往常那般湿润润的。
看着那双眼睛,欧阳新数度失了神。
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硬敲开那道壳的。
不管在那道壳下的他是什么样子,都不能回头。
路灯已经灭了,但天色还没亮起来。
端木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到身边一空,直觉往旁靠去,却靠不到人。昨晚抱着自己入睡的欧阳新不在身边,床
铺凉凉的。
去哪里了?上厕所的话,不会上那么久……端木泱揉着眼睛下床。打着呵欠推开房门,走到客厅张望了一下,就看见
落地窗外有一坨黑影。
小新?在干嘛?端木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脸贴在落地窗的花格窗片上往外探,看见欧阳新坐在阳台,背靠着紧闭
的落地窗。
天还没亮,表情看不清楚。
只见欧阳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额头靠在屈起的膝盖上,口齿不清的自言自语:「亚里士多德说……」
「什么亚里士多德?」
欧阳新大惊回头,灰蒙蒙的光线中,看见端木泱一把推开了落地窗。端木泱盯着欧阳新的脸,他回头向望过来的眼中
,有尚未汇集成流的眼泪。
「小新,你在偷哭?」
「我是在等待日出时接收到大自然的意志而感动……」
「少唬烂。」端木泱皱着眉,把欧阳新拉进屋里。
欧阳新飞快抹了抹眼睛。没想到端木会醒过来……自己偷偷下床时,他明明睡得很熟的。
端木泱牵着他的手,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胸口闷得不得了。「叫我不要逞强,你还不是在逞强,说得那么好听,结果
自己跑出来偷哭……」
「我哪有哭……我也没在逞强,」欧阳新有点尴尬,但握在手上的手却舍不得放。「我跟你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端木泱靠着欧阳新凉凉的身体,一想到他不知道一个人窝在阳台内伤多久,心里就很难过。
「因为我知道我会痛,因为我知道我在委屈,所以我没关系,我沮丧完了就没事。可是像你这种痛觉迟钝的记恨鬼就
不行了,所以你别学我。」
「……。」
看到端木泱心疼的表情,欧阳新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他伸手摸摸端木泱低垂的头,笑道:「我没关系啦,已经没事了,就照我们昨天决定的方向进行,OK?」
照昨天说的,总有一天,把对学长对阿哲对老张的喜欢统统变成他的份。OK?当然OK,早就OK了。
「你是白痴……。」
端木泱用力抱紧欧阳新,用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道,抱得他骨节格格作响。「唉唷喂……」
欧阳新伸手环住他,虽然被挤得很痛,脸上却笑得非常开心。亚里士多德说,人因为做勇敢的事,而能变得勇敢。
二十六、
「菜鸟,不要靠近我,你身上有菜味。」
一个月不见的那个人,头发又长了一点,卷度变得更明显,似乎有去补烫过。怀着忐忑而急躁的心情打开房门时,就
看见他拿着沾水笔坐在矮桌前,有点驼背的坐姿一如从前。背着巨大背包的欧阳新大受打击,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
一把推出了房门。「先去洗澡,记得把你的迷彩内衣换掉。」
「呃……」真的这么嫌吗?
房门关上前,一件软软香香的T恤被丢到自己怀中,欧阳新呆了半晌,终于还是哀怨的放下背包,拿着T恤走进浴室
。
冲水声哗啦哗啦的隐约传进耳里,端木泱坐在桌前,整个人几乎伏在稿纸上,拿着笔的手停在一旁,从欧阳新进门后
就没有再画下任何一划。
放假了啊……一个月的新训结束,终于,放假了。从三年前成为室友的那天开始,第一次跟他分开这么久。
「端木,我洗好了。」房门被打开一条缝,欧阳新的脸夹在门缝间,不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