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你。」雷恩冒出一句超老套的台词,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说:「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想玩这种半遮半掩的
把戏,我爱你,无论你想听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我爱你,就算不远万里也要赶到你身边,擎,你明明知道,我的幸
福,只能仰赖你的恩赐。」
许凤擎被捧得有些飘飘然,看到对方碧蓝色的眼眸中映着他的影子,而一连串肉麻得要命的情话从那双优雅的唇瓣中
吐出,哄得他龙心大悦,忍不住伸手,像打赏一样摸摸雷恩的脸,说:「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你混在一起了,我
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在认识雷恩之前,有人预言他将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许凤擎肯定会觉得对方神经病,而如果在他仓皇回国之后
,有人预言他将和雷恩这样抱在一起同床共枕,许凤擎多半会在吐血而亡之前抡起椅子砸对方的头。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男人固执又不肯罢休,软硬兼施挤进他的生
命中,让他被搅得晕头转向之余,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自幼被家人宠坏的孩子通常会有一种愈压愈反抗的弹簧性格,遇到强硬又蛮横的家伙,倔脾气上来了不惜撞得头破血
流也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可是一旦野兽被驯服成蜷伏在脚边的乖顺宠物,当主人的却怎么也硬不下心肠把他赶出去
自生自灭。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像是雷恩痴迷而虔诚地追随着他、任他揉圆捏扁,其实,又何尝不是他许凤擎被牵着鼻子走?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在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把我们两个牢牢地栓在一起。」雷恩肯定是俗滥爱情戏看多了,说的话一
句比一句老梗,不过恋爱这种东西只要当事人爽到就行,旁观者会不会恶心得掉鸡皮疙瘩不在考虑的范围中。
许凤擎让他逗笑了,淡淡的笑容融化了冷峻的面容,眼中的暖意更是让人心旌荡漾,雷恩不失时机地亲了上去,原本
蜻蜓点水般的细吻在对方柔顺的默许之下转成饥渴难耐的唇舌交缠,男人火热的气息泯没了他,狂野的吻让人窒息,
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游荡在唇齿之间,一点一点地被沾染上情欲的淫糜之色,让他在眩晕之中,油然生出几分空虚的
惶然,情不自禁地紧紧环抱住男人的颈项。
他喜欢这样的吻,喜欢这样像是要把全部身心都点燃的热情,喜欢这样紧密到几乎要将身体压挤得合二为一的强力拥
抱。
对这个人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厌烦,到被侵犯之后的恨之入骨,到秋天时的平静,现如今,全部转化成说不清道不明
的依恋,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许多。
也许是真的孤单太久,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抓住这一缕流过生命的温暖。
纠缠中,胸口漫上一股暖暖的甜意,细若丝缕,慢慢渗入四肢百骸,引起阵阵欢愉的颤栗。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漫长湿热的吻,许凤擎满脸通红,不住地喘息,平时冷冰冰的傲慢相一点也不剩,可爱得要命,
雷恩心跳如擂,只差没摇着尾巴舔他的脸,俊朗的面容带着讨好的神色,挤啊挤啊挤进被子里,还大着胆子扑压在主
人身上。
「你搞什么?」被这么一个大块头压住,许凤擎根本动弹不得,想从雷恩身下挤出来以免被这厮压到断气,结果却发
现对方的眼眸中碧色更深,唿吸声粗浊了不少,裆部也有可疑物体隆起,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腿。
「你不要给我一天到晚发情好不好!」许凤擎懊恼地瞪着这个稍微纵容一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男人,伸手扯住他
的头发,不悦地说:「我可不需要一个动不动就性饥渴的房客。」
明明是你自己性冷淡!他这样年轻力壮,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分开了这么久,在心爱的人面前怎么把持得住?雷恩
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说:「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叫『食色性也』,我爱你爱得那么深,你多少对我负责一点嘛!」
「少给我灌迷汤。」许凤擎用力推出几公分的距离,不好意思往下看,低声叱道:「我又没求你来找我,干嘛要对你
负责?不爽你就走啊!」
雷恩的表情僵住了,眉头轻皱,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问:「你说真的?」
许凤擎也怔住了,有点后悔刚才口没遮拦,不过他的死硬脾气不允许他把说出口的话再咽回去,只好嘴硬到底:「腿
长在你自己身上,我又没买条狗链把你栓起来。」
雷恩瞪了他半晌,直瞪得他有些心虚,才叹了口气,默默地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
喂……
许凤擎错愕地抬头,喉咙像被一颗鸽子蛋塞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眶开始发热。
混帐!死回美国去最好!没有那种决心,为什么要跑来招惹他!?明明……他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像是把一个溺水的人捞起来再狠狠地按下去,更可恨的是一开始就是雷恩把他拖下这个无底深潭,现在那死王八蛋正
一个人爬上岸,看他渐渐沉底,很好玩吗!?
雷恩打开卧室门,转身看他,声音四平八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希望我走?」
许凤擎低着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内心正翻江倒海,一方面想破口大骂,让他滚得越远越好,一方面,又止不住胸
口隐隐的揪痛,好像把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生生拔掉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快说,是不是希望我走?」雷恩不给他犹豫的时候,咄咄逼人地追问,许凤擎惶惶然地抬了下头又缩回去,舌头打
了半天结,尽量维持平静的声音,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你不想走,也可以……留下。」
语尾带着不易觉察的颤音,暗示着已到极限的妥协,雷恩却不领情,迳自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的声音像打了他一巴
掌,许凤擎红着眼睛瞪着房门,努力抑制着快冲破眼眶的热流。
还是不行吗?他有时候也会痛恨自己这种臭硬烂的性格,可是,明知道这样的性格伤人伤己,他却没有勇气去修改。
不是害怕改变,而是害怕为了一个虚渺的理由、为了一份随时会崩溃如沙滩城堡的坚持、为了一种无法控制方向的关
系,而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那他宁愿做一颗厕所里的石头,一辈子孤家寡人,臭硬到死算了!
倨傲不肯认输的强硬表相下,性格中自怨自怜的一面浮了上来,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痉挛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角,
听到门响,脑袋里一片空白。
出乎意料的是,雷恩去而复返,拖着他那两个旅行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然后在许凤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悠然自得
地哼着小曲,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挂进去。
尽量不去看床上那人呆若木鸡的表情,雷恩忍笑忍得肚子疼,他的擎此时心情一定很复杂,焦躁中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呆怔怔的傻样让他爱到骨子里去。
看着这家伙丝毫不问问主人意见,就大刺刺把行李解散归柜,擅自把「同住」变成「同居」,想把雷恩骂到客房的冲
动呛得他喉咙痒痒,可是又怕万一这厮一翻脸走人了,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岂不是又要再疼一次?
许凤擎在那里左右为难,不知不觉又被雷恩占了先机,那个厚脸皮的家伙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坐过来,搂住郁闷得想
要抓墙的许凤擎,故意板起脸来说:「抬起头,让我吻你。」
许凤擎抖了一下,本能地想给他一颗钉子碰,可是又怕把这厮惹火了兽性大发或者干脆弃主人而去,于是委委屈屈地
仰起脸来,雷恩老实不客气地亲到他快没气,心满意足地搂紧了他,低声说:「擎,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对我有一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一点信心,你这么好,我怎么肯离开?
许凤擎露出很伤脑筋的神情,纠结了半晌,语气僵硬地说:「丑话说在前头,选择是你自己做出的,我可不会给你任
何承诺。」
早知道了,雷恩闷笑几声,早就知道他爱上的是一个别扭到无以复加的人,而且在这场拉锯战中绝对不肯有分毫让步
,一点一滴的温情流露,都要靠他敏锐地观察和捕捉。许凤擎就是这样的人,不给承诺、不负责任、将自己的苦苦追
求视为天经地义,但是他并非铁石心肠,偶尔露出的羞恼和迷醉之色,让雷恩惊喜异常,更加坚定了逐步吃掉许凤擎
的决心。
对这样性格别扭又容易恼羞成怒的情人,雷恩采用的方法是吓一吓再哄一哄,一个落差之后更容易达到他所希望的目
标,就像现在,显然害怕他拂袖而去的许凤擎虽然不情不愿,也强忍着没阻止自己搬进他发卧室。
就算走三步退两步,他们的关系终究是在前进着的,雷恩满意地看着对方,用深情的眼神告诉他:亲爱的擎,你一定
会迷上我、爱上我,向我展开身心,再也无法离开我。
许凤擎被他意味深长的凝视看得后背寒毛直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放在饿死鬼面前的珍馐,色香味俱全,在老饕的
牙齿咬过来之前他施力自救,拍了拍雷恩的脸颊,没好气地说:「我讲话你有没有在听?」
雷恩又绽开那种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许凤擎更纳闷了——本来以为这家伙会倍受打击的,结果雷恩这副死样子好
像刚被幸运女神亲到头,让他更是心里发毛,伸手摸雷恩的脑门,问:「你没发烧吧?」
「没有没有。」雷恩摇头否认,掀掉被子,把许凤擎从床上拉起来,说:「快中午了,不想出去吃饭吗,我的主人?
」
这种风雪天他实在不想出门,正在考虑要不要从食品柜里挖两包泡面来喂雷恩,电话响了,许凤擎系好最后一颗扣子
,抓起话筒,问:「你好,哪位?」
彼端传来大哥的声音:「过来吃饭吧,凤擎。」
「唔……」许凤擎有点难以启齿,看了雷恩一眼,吞吞吐吐地推辞:「我没什么胃口,不去了。」
肚子不合作地叫了两声,抗议主人的残忍,可是,难道要让他带着雷恩这个不速之客过去蹭饭?这么丢脸的事他可做
不出来。
「喂,许小凤,不要唧歪了。」萧峻霆抢过电话,说:「把你男人带过来,我们一起给他接风。」
许凤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摔下电话,低咒一声:「接你妈的头!」
磨盘山为什么不来一场雪崩把那个混球埋进去?脸厚心黑嘴巴贱,真不知道大哥眼睛被什么煳到了,究竟看上他哪点
!?
许凤擎做了几下深唿吸,气消了点。
再看看站在旁边一脸无辜相的雷恩,突然觉得这只野兽还不算太烂,至少修理修理还能使用,比那个姓萧的不知道强
多少倍。
这么一想,他心里平衡了点,朝雷恩勾勾手指,说:「去我大哥那里吃午饭,你注意言行,别丢我的脸。」
第九章
吃饭就吃饭,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带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虽然父母都远在千里之外,不过长兄如父,何况大哥年长他十三岁,让许凤擎还是有些敬畏的。
所以他也替雷恩捏着一把汗,生怕这小子冒冒失失地得罪了许凤渊,后来才发现这种担心不仅多余,而且无聊,雷恩
一扫在他面前的赖皮相,表现得又纯良热切又知书达理,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比他还勤,让许凤擎又油然生出几分
不爽,特别是当知道他们昨天就碰过面之后,他嘘了口气,蹬了雷恩一眼,说:「搞什么,『大哥』是你叫的吗?」
他们现阶段的关系是「正在观望中」,他可不想早早地盖棺定论,下半辈子轻率地跟这头野兽栓在一起。
「我知道了,校长。」雷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叫他,让他手里的鸭舌掉到汤里。
萧峻霆显然也很不爽雷恩这种太过明显地讨好亲属作战策略,于是采用围魏救赵之法,偷偷把许凤擎的果汁换成米酒
。
本来自从发生了某桩不可告人的惨剧过后,许凤擎已经打定主意滴酒不沾,然而这杯米酒几乎没什么酒味,绵甜得像
蜜一样,所以他这次不幸中招,灌了一大杯进去。
喝起来甘甜爽口的东西,后劲却强得很,许凤擎没过多久眼前就开始冒小星星,脑袋沉得抬不起来,软绵绵地靠在雷
恩身上。
雷恩顺势把情人抱在怀里,看他绯红的双颊以及迷离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已经神志不清了,他起身向许凤渊告辞,
连扶带抱把许凤擎弄回家。
他没上次醉得厉害,至少还能自己摇摇晃晃地摸到床上,不过絮叨程度不减分毫,雷恩连起身去拧个冷毛巾的机会都
没有,许凤擎一直拉着他的衣袖,琐琐碎碎地讲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讲的话——
「不准走……你进了我家的门,生是我许凤擎的人……死是我许凤擎的鬼……就算我打你骂你凌虐你……也……嗝…
…不许走,就算我赶你……嗝……你也不能走……」
雷恩听得心花怒放,浑身骨头都酥了,忙不迭地搂住他轻拍慢哄,声音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我不走,一辈子都不
走,我的爱……」
一边哄,一边趁火打劫地扒两个人的衣服,直扒得光熘熘一丝不挂,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被子里,享受肌肤相贴的暖
意,许凤擎仍然在叽咕个没完,而且在被子里也不老实,蹭来蹭去,摸摸捅捅,带着伤脑筋的神情抱怨道:「你身上
怎么这么多毛……」
人种不同嘛!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不过雷恩顾不上回答,他正忙着在许凤擎肩颈上种草莓,双手更是肆无忌惮
地抚摸着对方光滑的皮肤。
「好像野人一样……」许凤擎又嘀咕了一句,在他胸前游移的手指停驻在那个圆型弹痕上,即使隔着浓密的胸毛,也
能清晰地看到当时的伤疤,他戳戳那块疤,眼神直发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雷恩被戳得回过神来,停止了种种色狼行
为,这个疤——腿上还有——提醒了他,如果自己又像上一次那样趁许凤擎喝醉酒冲本垒,自己挨刀挨枪都是小事,
凤擎发飙和他一刀两断的话就太亏了——费尽千辛万苦才有这样的进展,他可不能再一时冲动导致功亏一篑。
雷恩安分下来,手臂环住他的腰,许凤擎努力把涣散的目光聚焦,差点聚成斗鸡眼,瞪了他半晌,突然手脚并用地爬
到雷恩身上,抓着他的头发,用一脸认真的表情,又开始换汤不换药地唠叨:「你给我记住……我让你往东,你就不
能往西……我不让你走……你就算烂在这里也不能走……」
「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放心吧。」雷恩宠溺地看着他,像安抚炸毛的猫一样轻轻搔弄他的后颈,许凤擎不知道为什
么红了眼圈,声音发颤:「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容易有一个人……」
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脸憋得通红,自怨自怜的情绪被酒精无限催化,不知不觉话语中也含了几分哽咽,
哼哼叽叽地说:「如果你敢跑掉的话……我就……我就……」
像溺死鬼抓替身那样死抱着雷恩不放,两点温热的水滴在他胸前,雷恩浑身一震,心疼地捧住他的脸,抬头吻他,许
凤擎乖顺地闭上眼睛,翕动着嘴唇迎接他的吻,眼睫上仍沾着晶莹的泪水。
这个外表冰冷倨傲的男人,究竟寂寞成什么样子啊!雷恩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上帝让他们相遇,让自己不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