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半翼酒吧”里惟二正常的,只有左君彤和难得管事的老板了。
左君彤自进门后介绍了卫非绝的名字后,就得意洋洋地观看着所有人吃惊的表情,而此刻他正一边陶醉地欣赏着准老板娘的懊悔表情,一边洋洋得意地和准老板娘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看两人争执的架势颇有几分在菜场里讨价还价的模样。
谁都没有丝毫顾及被晾在一边的卫非绝的尴尬。而一直隐身暗处的老板,只能无奈地负责起接待事宜。
“你好,欢迎你到半翼酒吧来。”老板伸出手,成为半翼酒吧里第一个和卫非绝说话的人。
“你好。”卫非绝礼貌地和老板握手致意,但冷漠的表情里除了些许不适应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东西。
“欢迎你成为半翼酒吧的员工,从今天起,你负责保护左君彤的所有事宜。”老板若有所指地瞟了左君彤一眼,这个姓左的小子,昨天半夜里在电话中向他轰炸了半天,甚至不惜割地赔款,自愿承担卫非绝的所有工资,只要老板留下卫非绝。
“……”卫非绝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昨天把自己捡回去的左君彤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昨晚他确确实实地听到了左君彤在厕所里低声和人交谈的那些对话,虽然左君彤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
这么多年来,卫非绝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奇怪的人。
当自己告诉左君彤自己刚刚被监狱释放的时候,得到的只是左君彤的“噢、噢”声,左君彤没有立刻把自己赶出门,也没有立刻报警,仿佛自己只是到某个叫监狱的小岛游玩过一次,卫非绝甚至没有办法在左君彤的眼中找到任何属于蔑视的神情。
而在卫非绝迟疑的时候,左君彤毫不客气地吆喝着卫非绝洗发、洗澡、换衣、吃饭、然后睡觉。摸不着头脑的卫非绝自然而然地听从着,直到吃完东西躺到柔软的席梦丝上,卫非绝依旧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左君彤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
就这样简单地在路上捡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回家?要不是左君彤在吃完饭睡觉之后没有其他进一步动作的话,卫非绝本能地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牛郎。
“你要小心一点哦!”老板突然凑到卫非绝的耳朵边上,“左君彤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老板,你在说我什么坏话呢?”左君彤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
老板微笑地缩回店内的暗角里,嬉笑着说:“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罢了。”
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老板几眼,左君彤又用诡异的目光扫视了卫非绝一眼后,若有所知地点了点头,喃喃地嘀咕了一声:“我知道了。”
随后抓起卫非绝,往门外走去,从准老板娘没有阻拦的情况看,似乎协议已经达成了。
“你去哪里啊?”老板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去给保镖买行头。”没有回头,左君彤摇了摇手中原本属于准老板娘的钱包,迅速地把卫非绝拖离所有人的“狼视”,并重重地关上了大门,稀稀疏疏的灰尘从房梁上抖落,可见左君彤用力之猛。
但即使是轰然作响的大门关闭声,也没有顺利地把痴迷的众生震回现实。
当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亲自出马摇醒沉迷于男色的未婚妻的时候,大门突然又被推开,左君彤充满嘲弄的笑脸伸了进来。
“你想干吗?”老板好奇地问。
“我说老板啊,你已经有了老板娘,就不要再打我保镖的主意了,否则老板娘就太可怜了。”左君彤一副忠言死谏的用词,但充满促狭笑意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的用意。
“我……”来不及解释什么,老板就发现刚才还沉溺于男色的所有人,此刻正用吃惊和了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而自己那滞洒的未婚妻已经摆出一副“严刑拷问”的架势。
“我真的没有什么……”说着无力的解释,半翼酒吧里又将是一阵‘腥风血雨”。
“哈哈……笑死我了。”一切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却在搅乱一池浑水后,轻松地迈步走进高级服装店。卫非绝则依旧毫无表情地跟在左君彤的身后。
“今天店里面一定热闹非凡啊……对了我要那件、还有那件,还有这边的这件……”左君彤一边说笑着,一边指点专柜小姐拿出一件又一件价值不斐的服饰,从西装到休闲装,从外套到衬衣。然后卫非绝就负责在试衣间里踏进踏出,微皱着眉头看左君彤没有节制地买下一套又一套。
“我不用这么多衣服。”卫非绝在试衣的空隙中这样告诉左君彤。
“没关系,一天一套好了,反正是花老板的钱。”左君彤笑得灿烂。
而后不久,两人跨入皮鞋店时,服装店的一幕再度重写。
“我不用这么多皮鞋。”卫非绝试图告诉左君彤自己不需要近十双皮鞋。
“没关系,一天一双好了,反正是花老板的钱。”左君彤的笑依旧灿烂。
而在进入手表店时,左君彤没有买下一堆手表让卫非绝一天带一个,但是很不幸,在离开的时候,左君彤手里装皮鞋的袋子不小心碰上了玻璃柜,然后在玻璃的碎裂声和警报器的嗡鸣声中,左君彤的笑容里有了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来处理好了。”卫非绝自然地挺身而出,靠着高超的谈判技能,轻易地摆平一切。
而在进入领带店的时候,手表店的“旧事”很凑巧地再度重演。
“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的笑容,变成了羞涩与尴尬。
“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收烂摊子的依旧是神勇的卫非绝。
其后内衣店、手机店、床上用品店、百货店……,“你买东西,老板花钱”以及“你闯祸,我收拾”的场面反复地上演着,甚至连饭店都没有逃脱的幸运。
某人不小心推倒饭店里的装饰大花瓶,顺便带到花瓶边的玻璃门后,卫非绝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半翼酒吧的老板会答应让自己当保镖。
以“为自己新上任的保镖添置衣物”为理由的疯狂采购以及连带性破坏行为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如果不是因为左君彤手边的信用卡因为种种原因都被刷爆,迫使他们不得不结束今天的“逛街行程”的话,卫非绝估计在太阳升起之前,左君彤的精力不会消耗殆尽。
而在回程的路上,计程车里一直都回荡着“糟糕”,卫非绝看看身边的大包小包,再看看因为偿付赔款而被左君彤刷爆的六张信用卡,卫非绝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了。
左君彤的确需要一个保镖,当然不只是保护他的自身安全,更重要的是保护左君彤不会去伤害别人的东西,为自己的身上和酒吧老板的身上添加更多的债务……
夜晚阵阵凉风吹拂着大地,将白昼的炎热吹得散去。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刚刚回到家里清洗去一身疲惫的卫非绝,就被穿着睡衣的左君彤拖着出了门。
所谓的好地方是在左君彤住处对面的高楼楼顶。
卫非绝欣赏到睽违已久的城市的霓虹之海。
从楼顶俯视,看着脚下闪烁着的光的彩带,夜幕下的城市一如十年前一般美丽而诱人,卫非绝依旧很清晰地记得自己也曾经意气风发地俯视这霓虹的虚幻大海,骄傲地规划未来。
但虚幻就是虚幻,梦想会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诞生,也注定会在这虚幻的世界里破灭。
十年了……
冷瑟的风吹过楼顶,清新中带着寒冷。但这风吹不走十年的遗憾,也吹不走内心深处的伤口……
“这个给你,算是预先借给你的。”穿着及膝长的天蓝色真丝睡衣的左君彤递给卫非绝一张存折,卫非绝打开十万的数目清晰地印在上面。
“我不需要……”卫非绝把存折塞回了左君彤的手里,眼光深沉了不少。他虽然落魄,但不至于需要靠人施舍,更何况是左君彤的施舍。
“你需要这个,不要给我把面子两个字抬出来!”左君彤翻弄着存折,“这不是白送给你的,我可是要放高利贷的,如果你不能在一年之内还给我成倍的数目的话,那么你就要答应我下海当牛郎。这是我和何雅婕的赌约。”
“什么意思?”卫非绝皱了皱眉,他不接受施舍,但并不表示他可以被当作赌博的对像。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下午要到酒吧里当勤杂工,而晚上要当我的保镖,除了休息日外,没有另外的其他薪金。何雅婕愿意出这十万块,赌你没有办法帮我‘还债’,而我也用我的身体下注,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脱个彻底。”左君彤笑着说出他和何雅婕的赌约。
其实这个赌约也是为了让卫非绝“吃”下那十万块现大洋才故意设计的。左君彤可是非常理解男人所谓的面子问题是何等的重要。
“脱?彻底?”对于那个所谓的“还债”,卫非绝已经很了解左君彤“败家”的水平,但对于后面那个“脱个彻底”却有些莫名其妙。
“对啊,”左君彤秀气的脸上露出一副淘气的笑意,“我是tuo衣舞男,半翼酒吧的tuo衣舞男。”
冷场一分钟。
左君彤小心地巡视着卫非绝的脸,试图找到某些轻视的表情,但卫非绝始终冷着一张脸,看不到脸皮下的感情浮动。
“我现在跳的舞,仅是脱到外套,还保留背心和内裤,如果我输了,就得脱光光。”左君彤故意回身用叹息的声调说着,同时也遮掩了藏不住的笑容。
“我会做到的。”身后的答复非常地坚决而有力,不管出自怎样的原因,卫非绝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这绝对不公平的赌注。
大鱼上钩了。
左君彤将窃笑藏在心底,果然,请将不如激将。看,他左君彤的脑袋是何等的优秀,简直比三国的诸葛孔明更胜一筹。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大地,吹走白日里残留的炎热之气。在空旷的楼顶上仰视星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左君彤轻轻地张开双臂,让晚风吹拂自己的身体,希望晚风可以吹走一些快控制不住的欢呼。而卫非绝则站在左君彤身后,静静地看着,看着前方张开双臂面向霓虹之海的人。
被晚风吹起的睡衣在他周围飘逸的样子,犹如变换的浮云。
在明亮的月光下,卫非绝突然有某种近乎可笑的错觉,站在眼前的仿佛并非纤细男子,而是一只优雅的兽,它默默地注视着大地,守护着大地……
“啊……”轻声的惊呼声响起,打断了卫非绝的想法。
“我不是故意的……存折被风吹走了……”
唉!
败家的人,依旧是败家的人啊……
在左君彤住处附近的一间小公寓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兼保护的狂澜盟白虎堂派出的属下对于左君彤的转变报以十二万分的怀疑。
“喂,你说咱们这位败家成性的‘麒麟堂主’真的转性了?居然知道收买人心?”属下甲奇怪地问。
“收买人心?我啐,麒麟堂的人没有一个好心的,每天算计着钱,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借钱给自己家的人还要算五分的利钱,简直是吸血鬼转世……”属下乙刚还清麒麟堂的钱,所以对麒麟堂的意见特别大。
“但现在麒麟堂主不是在收买人心吗?”属下丙也和属下甲有相同的感觉。
“那是因为现任麒麟堂堂主和过去的不一样。”属下丁可以算是四人当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一个,“你们不知道,麒麟堂本来不是由他接的。”
“噢?为什么?”甲、乙、丙都很好奇。
“现任麒麟堂主是个数字白痴,怎么可能让他管账目啊,本来麒麟堂主的位置是留给麒麟堂总管的,但是听说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麒麟堂的正副堂主的位置才给现在的他坐的。”属下丁得意洋洋地透露自己无意间打听到的内幕消息。
“那是什么原因呢?”好奇心不被满足是很痛苦的。
“因为……”属下丁拖长了音,吊足了别人胃口,才说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住在这间小公寓下层的年轻夫妇皱着眉,看了看彼此。
“楼上怎么这么热闹?”丈夫有些不快地问。
“也许正在生孩子吧。”冷静的妻子自然用最简单合理的话语安抚丈夫。
而不久后楼下响起的救护车的警铃声更是证明了妻子的猜测。
但推窗往下看的丈夫,却怀疑地问:“被抬上车的是一个男人。”
“那是孕妇的丈夫吧。”妻子若无其事地回答。
“但为什么那个男人满脸青紫?”丈夫依旧好奇。
“产妇的情绪不稳,打老公是正常的。”妻子抚摸着微隆的肚子,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
“也许,我该在你预产期前送你去医院吧。”丈夫一副受教的模样。
“为什么?”妻子好奇地问。
“至少到你生产的时候,挨打的是产科医生,而不是我……”丈夫小声地嘀咕着。
插曲过后,夜,依旧很长……
第三章惹情
心动了吗?
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感到一点点的特别。
未来还有很多未知,
不论究竟是怎样的特别,
先应付眼前,
暂时,
做只鸵鸟吧!
--左君彤
夜晚,半翼酒吧不算醒目的招牌灯在布满霓虹的街上亮起,成为璀璨灯海中的一员。辛劳了一天后的都市人们带着各种不同的心情走进酒吧,走进半翼。
换上刚刚添置的行头,卫非绝习惯性地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半翼酒吧里不算小的大厅。早到的熟客们要么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和调酒师们小声谈笑着,要么就随意地坐在墙边的沙发组上,悠然地喝着酒,还算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优美而不喧闹的乐曲,让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人们暂时歇口气。
不过,卫非绝也发现了这家酒吧的“与众不同”之处。
算起来,从开门营业到现在,卫非绝已经看到不止十次的男男KISS的场面了,就是再迟钝,卫非绝也明白了这家酒吧是什么一个地方。
虽然对同性间的“爱情”没有任何的了解,而且本能地觉得有点怪,但卫非绝本身并没有任何有色眼光,或者排斥的想法,毕竟这种畸恋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错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只是一个非常突然的想法升了起来:左君彤会不会是GAY呢?
随即,卫非绝轻轻摇摇头,将脑袋里这个可笑的想法摇去,谁规定在GAY吧里做事的男子一定是GAY的。自己的想象力似乎过于丰富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伴随着充满好奇的声音突然跃入眼帘的,是左君彤俊美的脸庞和一双闪烁着异样光泽的眸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卫非绝往后退了一步,退入更深的黑暗中,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没有什么。”
左君彤皱了皱眉,似乎对卫非绝的举动有些不满,“我说,我身上有病毒还是炸弹,你居然躲得这么快!”
“我不习惯和人太靠近。”卫非绝淡然地回答,但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满足左君彤。
“真的?假的?不习惯与人靠近啊?这不是和那个变态白虎一个德行啊?”左君彤嘴里嘀咕着,用更加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卫非绝隐在黑暗中的身形,似乎想从卫非绝身上看出点什么名堂出来。
“变态白狐?”卫非绝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白狐”代表着什么,但变态所代表的意义绝对不会是正面的。
“是白虎。”左君彤耸了耸肩。
“白虎?”卫非绝一听到这个称号,情不自禁就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你不会招惹上什么黑道组织吧?”黑道上的人常常会有这样的称号。
“不是啦,白虎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和你一样不喜欢别人靠近他,而且还有恋物癖,整天抱着个花瓶,要多变态有多变态……”攻击自己的朋友兼同门虽然不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但是一想起自己被赶出狂澜盟的原因之一就是砸坏了白虎那只爱逾生命的花瓶,左君彤就有一种非常委屈的感觉。
那只花瓶的价值应该不低吧,卫非绝私下里猜想着。他光是看左君彤在今天一天还不到的时间内“打、砸、摔、碰”的所有物件的价格,就已经很确定那只“可怜”的花瓶的身价绝对有百万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