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嘴里又被塞了十几颗清咽润肺的药片。
“这次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未经你的同意就擅自给你订了去柏林的机票。”男人含著药片开始检讨。
发了火,又咬了男人的他没那麽气了,沈著脸说:“算了,你票都订了,汤姆的宴会我找借口推了好了。我也不放心
你这个电脑白痴一个人去柏林,万一被人骗了怎麽办。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擅自为我做决定了。”不在为那件事生气
的人因另一件事而气闷,“为什麽你总是这样?你不能给我打电话吗?为什麽一定要这麽虐待自己?再这麽抽下去你
的肺真的会烂掉。”
“你在生气,我打电话给你只会让你更生气,你冷静下来就会回来了。”男人道。
“可是我回来只会更生气!”他的眼睛里有水汽,不知是气的还是因害怕男人的肺真的烂掉而快哭了,“从今天开始
戒烟,不许再抽了。”
“好。”
“今後我不管多生你的气,都不再跑出去了。”
“好。”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不许再抽烟气我。”
“好。”男人一手摸上他的眼睛,“对不起,我戒烟。”
他甩开男人的手:“你身上好臭,我去睡觉了!”丢下男人,他又冲回了自己的卧室。男人看著他淡淡一笑,走进了
浴室。洗干净後,男人停在他的卧室门口,举起的手停了许久又慢慢放下,男人打开与他相邻的自己的卧室。
回忆刚刚到此,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护士带著怒火冲了进来,两手缩在袖子里捧著明显在冒著热气的瓷饭盒。还是不
看病人,生气的男护士快速把烫手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掀开盖子,热气涌了出来。把饭菜舀在小碗里,男护士把碗
递给病人。见他把汤喝完了,男护士的脸色才好转了一点,但依然很臭。
“吃完饭下去散步。”
病人很听话地“嗯”了声,专心吃饭。看著他削瘦的侧脸,男护士的脑中闪过80%,他眨掉眼里的酸涩,再给病人盛了
碗汤。
“过两天我有点私事,大概有10天不能一直在医院。你要按时吃药、吃饭,如果让我知道你又这样,我就不管你的死
活了,随便你。”想到不算今天还有两天队友和教练他们就来了,他要开始打比赛,男护士就有些头疼,这个任性的
家夥。
病人不吃饭了,抬头:“你要去哪?”
男护士咧开嘴,亮出自己阴森森的牙齿:“与你无关。专心吃饭!”病人把碗筷放到桌上,躺下,拉过被子,再一次
使出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
男护士那个气啊,双拳握了又握,脑袋里不停地闪过80%、冷静、80%、冷静、80%……“吼”地一声,男护士扑到了病
人身上,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病人露在外的脖子。咬死他算了!
淡蓝色的眼睛浮现震惊,出离愤怒的男护士没有发现病人的身体在颤抖,没有发现病人的嘴张了张,无声地喊了声:
“华……”
谁是谁的伤:第十九章
男护士咬死病人了吗?很遗憾,没有。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陪病人出来散步的男护士把病人甩在身後。虽然他在
病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鲜红牙印,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不甘愿地告诉了病人他要参加篮球比赛的事,当然把
自己来自香港的事糊弄过去了。(不要问我怎麽糊弄的,我也不知道。)
吃饱了的病人仍然很虚弱,但他却紧紧跟在男护士的身後,好似怕他走丢了。走了大约十米远,男护士停了下来,他
想到了病人的身体,想到病人刚刚吃饱,不能剧烈走动。放慢脚步,男护士落在了病人的身侧,低著头不说话。
比身高187公分的男护士还要高几公分的病人视线始终落在男护士的身上,注意著他的一举一动,观察著他的一颦一笑
(成语来的,男护士根本就没笑过),还有他那对红豔豔了一整晚的肿耳朵。病人忍不住伸手去碰。
“嘶……”男护士瞬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碰,很痛!”
病人的双眼暗沈:“怎麽回事?”
男护士顿时一脸委屈,却嘴硬地说:“与你无关。”
病人就那麽看著他,过了一会,男护士不甘愿地哼道:“我,我把我姐弄哭了……她,嗯,我姐教训我……”
“让我看看。”病人去抓男护士的手,男护士马上跳开,“很痛!”
“我只看看。”病人放下手。男护士犹豫了几分锺,拿开手,让病人看他红豔豔的肿耳朵,生怕病人误会自己有一个
很凶的姐姐,他多余地解释:“我姐很疼我,这次是我太过分把她气哭了,她舍不得打我,只揪了我的耳朵算作惩罚
。”
病人突然低头在男护士的耳朵上吹气,男护士这下更是一蹦三丈远,差点撞到病人的下巴。“你你你……你做什麽?
!”
病人淡淡道:“吹一吹会好受点。”
“不要!”夜色下,男护士的脸浮现红晕不过又瞬间消失,“明天就会好了,不用吹。”
“我去找冰块。”病人转身就走,然後他被男护士拉住了。
“不要去,明天就好了,又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男护士咕哝,抓著病人的衣服不松
手。
“那我给你吹吹。”病人转身,眼神诚恳,“吹一吹会好受些。”
“不要。”男护士低著头,“会痒。”
淡蓝色的眼睛强忍激动和不安,更低声地说:“我不会弄痒你。”
“不要。”想到会和病人离那麽近,男护士排斥。
病人拽住了男护士的袖子,嘟起嘴“呼呼……呼呼呼……”,直接吹气,男护士想躲,可被抓著的他却躲不了。耳朵
没预期中的那麽痒,眼睛涩涩的,男护士就那样低著头,让病人给他吹耳朵。曾经有一个叫西门竹音的电脑白痴常常
这麽给一个叫段华的电脑天才吹耳朵,因为後者一到冬天耳朵就发热。
吹了很久,直到病人开始咳嗽了,男护士才从回忆中惊醒,用力挣脱开病人的钳制後退两步。“消化得应该差不多了
,该回去了。”说罢不等病人出声,男护士转身就走。病人大步跟上他,眼睛只看得到男护士。
……
“什麽?!我,我要睡在他的病房里?!”被护士长通知今晚要在病人的房间里陪睡,男护士眼里闪过慌乱,“不要
!我拒绝!我严重抗议!不要!不要!”
护士长瑟琳娜──一个身材略胖,但面色和蔼的中年姐姐恳求地看著漂亮的东方男护士,色色的右手在男护士的俊脸
上揩油。
“害尔,西门少爷是医院的幕後老板,这你知道吧。”
“那又如何?”他当然知道,男护士不妥协。
“他需要一位非常优秀又有耐心的护士照顾他,而你是最佳的人选。”瑟琳娜换了一只手继续揩油,“在你来之前,
西门少爷拒绝接受治疗,可你一来,他竟然听话了。啊,害尔,你就是西门少爷需要的护士。你是我们的骄傲。”双
手握住男护士的手,瑟琳娜揉一揉,“害尔,西门少爷的病很重,病房里需要有人时刻注意他的情况,拜托你了。”
“病很重”这几个字伴随著80%第N次涌入男护士的脑袋里,男护士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不甘地点了点头。
“噢,害尔,我的宝贝儿,你太好了。”瑟琳娜重重亲了一口漂亮少年的脸蛋,留下红红的唇印,满足地走了。其她
护士们在一旁偷笑,每一位姐姐都很喜欢这位新来的男护士。
在护士休息室里徘徊了很久,一看表都过了12点了,想到那个任性的家夥,男护士马上喝了中药,快速冲了个澡,换
上睡衣套上白大褂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病人的房间。又在门口罚站了十分锺,男护士扭开门。紧接著他关上门大步走进
去,一把抢走病人手上的商业杂志。
“西门先生,您难道不看表吗?”一手指著床对面墙上高挂的时锺,男护士一脸怒色。病人看到了男护士白大褂里穿
的是睡衣,他躺下,扯过被子,闭上眼睛。
病人如此听话,男护士满腹的教训不好说出口了。他重重地怒哼了声,走到房间里新增的一张单人床边,打开台灯,
然後关了大灯。光线暗了下来,男护士这才发现自己很累。折腾了一天,腿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上了床,盖好被子,关了台灯,男护士翻过身背对病人打了一个哈欠。不一会,床上就传来男护士轻轻的鼾声,他是
真累了。
当时针指向凌晨2点时,病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光著脚下了床偷偷摸上了男护士的床。男护士睡得很沈,没有发现有人
钻进了他的被窝,他流著口水咕哝:“老妈……鸡腿……吃……”
病人轻轻抱住他,翻过他的身体,男护士顺势钻进了病人的怀里,突然用英文冒出了一句:“混蛋……不许死……”
有眼泪顺著男护士的眼角滑了下来。
黑暗中,病人轻轻抱著男护士浑身颤抖,压抑地呜咽从他的喉中偶尔传出。他不敢用力,怕弄醒怀里的人。颤抖的唇
印落在男护士的脸上,病人无声地喊:“华……华……华……”
耳朵疼,不舒服的男护士翻了个身,平躺在病人的怀里,继续咕哝:“混蛋……大混蛋……不许死……”
病人的手颤抖地伸进男护士的睡衣里,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手掌清楚地感受到了男护士强有力的心跳。病人的头埋在
男护士的颈窝,牙关紧咬。
……
男护士这一觉睡得很好,如果不是梦中自己好像被鬼压床了,他会睡得更好。不过相比起来这算是他半个多月来睡得
最香的一晚了,若鼻子没有灵敏地嗅到了某种让他异常饥饿的香气,他恐怕还会再睡两个小时。
“老妈……你做什麽呢?这麽香?”男护士咕哝,勉强睁开眼睛,“我要吃红烧……啊!”男护士腾地坐起来,茄子
变成了感叹词。病人已经醒了,不仅醒了,病房里还多了两个人!
病人床边的两位老人家面色迥异地盯著一脸惊讶(激动?),穿著睡衣,头发鸟窝的男护士。慈祥的妇人开口化解了
屋内的尴尬:“饿了吧,要不要喝点粥?是我自己煮的,桂花圆子粥。”
“要!”嘴巴比大脑快了一步,男护士窘迫地揪著被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像五花肉。
“呵呵……快来快来,粥凉了就不好喝了。”西门老爷子笑出声,伸手招呼害羞的小护士过来喝粥。他第一眼就喜欢
上了这个心思单纯的小护士。
“谢谢……”下了床,男护士穿著拖鞋走到西门老爷子和西门老夫人身边,低头揉了揉鼻子。干爸和干妈呢,想哭。
“那,吃吧,尝尝好不好吃。”王玲玲把碗递给小护士,笑著说。
“这麽香一定好吃。”小护士憋回去快掉下来的泪,舀了一大口粥塞到嘴里。干妈做的桂花圆子粥最好喝了。咽下後
,小护士双眼微微发红地抬起头,朝两位老人家大大一笑:“好吃!”
王玲玲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僵硬,她转过身佯装收拾,顺势抹去了眼里的泪:“好吃就多吃点,我干儿子最喜
欢喝这个粥了。”小护士喉咙发紧,低头猛吃。
西门木一伤感地叹了口气,搂住妻子,对一直盯著小护士的儿子道:“竹音,现在有这麽负责热心的护士很难得,你
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不要再任性!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若兰已经同意离婚了,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就算为
了逸华,你也要尽快康复起来。”
小护士猛然抬头,一颗糯米圆子卡在了嗓子里。病人眼疾手快地放下手上的碗,抓过自己的水杯灌入小护士的嘴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西门老爷子後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小护士咳得脸跟猪肝似的,病人用袖子给他擦干净嘴,又喂他喝了几口水,给他捶胸顺气。
“咳咳咳,好,好了,咳咳……”干爸干妈都盯著自己,小护士单手把病人推回床上,“我,我去洗脸。”转身开门
端著半碗粥逃之夭夭。
“竹音……他……”王玲玲看看儿子,看看关上的门。她怎麽有种奇怪的感觉?
“吃太猛呛到了。”西门竹音躺好,拿过自己的粥对父母道,“我会配合怀特接受治疗。”然後大口大口把碗里的粥
全部喝完了,把空碗递给快哭的母亲:“妈,再给我盛一碗。”
王玲玲哭了,马上又给儿子盛了一碗,虽然不知道是什麽让儿子有了求生的欲望,她在心里不停地感谢上天。
“好,好,好。”西门老爷子终於放下了一半的心,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让儿子改变主意,乖乖听话的人就是那个小
护士。他一定要好好感谢对方。
躲在瑟琳娜的办公室里,男护士失声痛哭,瑟琳娜心疼地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害尔,你怎麽了?是不是西门少爷
欺负你了?”
“不是……我想我妈了……”男护士哭得那个伤心啊。干爸干妈就在眼前,他却不能认。都是那个混蛋,是那个混蛋
让他不能和干爸干妈相认,是那个混蛋欺负他。
“噢,害尔,可怜的宝贝儿。你回去看你妈妈吧,院长那里有我给你顶著。”瑟琳娜吸吸鼻子,也要哭了。
抱紧亲切的大姐姐,小护士哽咽:“瑟琳娜……我哭一哭就好了……”从他死後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放声大哭。
“那你就哭吧,我陪著你。”瑟琳娜更紧地抱住小护士,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病人欺负她的东方小宝贝儿。
等那个混蛋好了,他再也不来美国了,永远永远都不再见他。哪怕他又被好朋友们欺负,肺部又长了……身上长了脓
包他也不再见他……他不原谅,永远不原谅他!老妈……我想你……有人欺负你儿子……
当小护士哭完了,他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男护士。顶著红眼睛和红鼻子,他面无表情地推著车进了病人的房间,机械
般地把药递给病人,再机械般地给病人打针、挂水,然後机械般地推车离开。
“等等。”自始自终都异常听话的病人唤住要走的人。
不理你。憋了一肚子委屈的男护士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砰!关门声在楼道里响彻。门一关上,病人就从床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