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送走老谭,便思量起夏廷素日行径——夏廷表面上叫他一声师叔,其实对他颇为鄙薄敌视,顾七不是感觉不到,
可这小子是陈湘亲侄儿,大哥爱屋及乌也护着他;若象大师哥那样惹不起的好歹躲得起,这小子偏又是家里人每天在
眼前晃,看大哥的意思还有拿他当儿子传衣钵的趋势——可这人无论花多少钱还喂不熟,所以一直是顾七心头一根刺
——没想到这小子做过这种混账事,告诉大哥知道非打折他两条腿逐出家门不可。
转念想到陈湘,又禁不住犹豫——怪不得以湘哥为人之宽厚,当初平灭宁王叛乱后特意嘱咐自己留夏廷一条性命,可
也要让他受点教训以免太过狂傲——不过这小子又从火灾里救回了湘哥性命,叔侄俩也就和好了,前些日子还托自己
留意夏廷的亲事,对这侄儿也很不赖啊。
这两个月因陈湘长住普济寺,顾峋风和顾七除了出去办事每天都在一起。顾七随口打探,顾峋风并不知道陈湘在宁王
府的遭遇——湘哥对自己仁至义尽,这件逆伦之事湘哥既不愿意让大哥知道,还是别随便透露的好——不能为了打老
鼠伤了玉瓶儿。
顾七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有少年时待他不好的人无不狠狠报复回来,如今念着陈湘对自己的恩德,思量一夜还是把
夏廷这件事隐忍下来。谁知没过几天,两人在义学开会议事时因为看法冲突,夏廷张口便抢白,甚至出口讥讽他不择
手段鸠占鹊巢——七爷是义学的后台金主,阿衡梁成学等都是他带出来的弟子,自上而下从无一人敢对他不敬,何况
是当众口角讥讽?
夏廷当时就被孟小山拉走了,其他人也尽量装没听见维持场面。顾七当时虽不动声色,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我对你客
气容让是看湘哥的面子,若不给这小子点教训,他可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谁做主了?
暗暗察看夏廷行踪,看他有事没事围着陈湘转,有心人看无心人,如何还看不出破绽来?顾七暗暗咬牙,看样子这胆
大包天的小子对十四叔还没忘情啊——你既然还存着这悖德之心,如何能留你在这普陀岛上?暗叫一声湘哥,你侄儿
对你猥亵不敬,我赶了他走也是为他好,免得他控制不住再做下什么遗羞陈氏家族的逆伦祸事,你可不要怪我。
兄弟俩晚饭时他便提起夏廷,问到他武功学得如何,很少见他练功夫——夏廷在义学教书,本来梁成学给他安排了住
处,两个月前分配新宿舍时顾七特意问他愿意住哪儿,他便说为了跟师父一起做早课练功,还是愿意住在这边,所以
就在医学堂最后一排教工宿舍让他挑了一间房——顾峋风数十年如一日每天早起练功,夏廷也每天一大早就过来请安
,师徒俩一起练半个时辰的功夫,吃完早饭两人才各忙各的。
顾峋风笑道:“他早上跟我练功的时候你还没起呢——小廷有志学医,每天上午在义学上班,午后都到医学堂跟着听
两节课,直到陈湘那半个时辰答疑时间结束,送陈湘回寺里吃了晚饭;然后在外面练功练到定更之后才回住处——他
又练武又学医还要教课,一天到晚忙碌得很,这会儿多半还没回房间呢。”
顾七道:“是吗?这几天忙忙乱乱,要不咱们也趁着月色出去走走,到寺里看看湘哥去。”两人饭后无事,出来看夏
廷的房间果然锁着门没人,当即便向普济寺后陈湘的精舍走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慢慢溜达到后山,守寺院后门的小沙弥正要关门落锁——原来陈湘生活规律,每日定更就休息,
第二日五更天便起来和寺僧一道做早课诵经,然后上午看诊,午后小憩片刻去学社教书;而小夏公子两刻钟之前就走
了——每晚都赶在定更关门之前就走。
两人不好打扰陈湘清修,便不进去。说到不知夏廷跑哪儿练功去了,不妨去找找他——沿路走到寺后,远远就见半山
腰树与树之间有人影晃动,细看是一人纵横来去呼呼打拳,看身影正是夏廷在练功夫。
顾峋风见徒儿用功勤苦,心下更慰。顾七笑道:“小廷每日练功,不知道练得怎么样——大哥,不如你悄悄过去偷袭
他一下,试试他的身手——我就坐在这里看你们打,正好走得累了歇一会儿,也省得我脚步沉重惊动了他。”
顾峋风无可无不可的性子,见他有心玩笑,也就点头答应。顾七坐下不久就见夏廷将外衫甩在一边,一个旱地拔葱跃
到一棵树上,坐在树杈上的身影隐没于树影之中——唇边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顾峋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过去,拐了两个弯才又看见夏廷所在的那棵树,离着十来丈先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习
练内功讲究呼吸吐纳绵绵不绝,若有若无,哪有这样村汉一般呼哧乱喘的?顾峋风听得一惊,莫不是练内功走火入魔
岔了气?南海派功夫堂堂正大,虽然进境慢些,却绝不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但小廷练过天都支派的内功,莫非转换之
间有什么问题?
(十七)
练内功走火入魔轻则小受内伤,重的一身功力俱废,甚至疯瘫致死的也有,顾峋风怕徒儿有失,当即疾奔过去,刚奔
到树下就见一道白光迎面飞来,顾峋风闪身避过,抬头望向徒儿,这一气非同小可——却见他半裸着歪在大树杈上,
一条腿屈蹬着枝干,裤子褪在膝弯里,另一条光腿耷拉下来,手握着胯间那里白液狂喷。
顾峋风惊怒交集——那宛如走火入魔的喘息声原来是这小子自慰时所发;至于自己刚才差点撞上的那腥呼呼的白色暗
器,不用说正是徒儿刚造出来的——气归气,这毕竟是男人之常情,一片担心徒儿走火受伤的心思才算放下,骂道:
“混帐东西,你在这儿练得什么功夫?”
夏廷发泄之际身心澎湃,全神贯注,更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的荒山老林里还能撞见人,陡然听见喝骂之声,一睁眼发现
竟然是自己师父,羞得恨不能一头碰死——赶紧抓过裤子来要穿,就听“哧啦”一声,黑灯瞎火的竟把被枝杈钩住的
裤子扯了个大口子。
夏廷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纵身跃下,跪下朝顾峋风磕了个头,一句话不说便拔脚飞奔下山。奔到半路却见顾七闲庭信
步地过来,当先招呼他道:“小廷,你师父刚才也上去了,你看见没有?”夏廷尴尬之极,也不理他,头也不回得跑
了。
顾峋风也是男人,当初和顾七在外头欢好也曾被大师哥撞破,自己体会过当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羞惭——
看夏廷上身不过一个贴身小背心就跑了,料来孩子脸嫩不好意思,便到草丛里拎起他的外衫缓步下山。
兄弟俩见面后把经过跟顾七一学,顾七也忍俊不禁,笑道:“怎么就这么巧?这小子也真够神的,自己要找乐子不在
自个屋里找,三更半夜的跑到荒山树林里闹腾,莫不是这里有什么狐精花怪显灵呢?不行,我得去看看,是这棵树不
是?”
顾峋风道:“男孩子大了谁不是这样?看他今日所为也不是头一回——儿大不中留,毕竟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子,赶
紧给他寻一门亲事是正经。”
顾七道:“这种事总得心里有人才干得出来。大哥,你抱我上树看看,是不是真能看见什么美人啊?要不然不在屋里
,偏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顾峋风笑道:“你无聊不无聊?”顾七道:“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生之涯?这小子还真有意思——咱们还没在树
上做过呢。”
顾峋风见他兴致勃勃,给缠得没办法只好抱着他跃上夏廷刚才所在的那棵树。顾七四面打量一番,忽道:“咦,大哥
你看,那亮光的窗户,是不是湘哥的屋子?”
顾峋风沿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道:“是,窗户上那不是陈湘在看书的影子。”顾七道:“湘哥也真用功,这时候寺
里一片漆黑,就他还秉烛夜读——没想到从这里看得这么清楚!夏廷这小子还真会挑地方。”
他说着话就觉出顾峋风筋肉一僵,骂一句“混帐东西!”抱着他跃下树来道:“你先回去,我在外边走走。”也不待
他回答便径自奔去——顾七方才已觉出他胸口剧烈起伏,那是心情激动之象。看见徒儿对叔叔这般轻薄无耻,心头不
恼怒之极才怪呢。
可是他奔去的方向却并不是自己家,显然并非立刻去抓夏廷;看着他高大的身形转眼间便在黑暗中隐没,想到他每次
烦躁或暴怒之时都要到海中游泳以舒缓发泄,当即走向他常游的海滩——可是夜半时分,涛声浪影,哪里看得清楚有
没有人?
顾七无奈,只好慢慢往回走,快到家看看夏廷的房间黑着灯,也不知这小子回来没有——心说你把师父气成这样,难
道就没事人一般睡了不成?思量片刻依旧回自己院里,虚掩着门等夫君回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得门环声响,顾七奔到窗前,就见师徒俩一前一后进门,不久便进到书房里来。就听顾峋风沉声道
:“一百戒尺,自己找地趴着。”
顾七站在一排书架后面,也没听见夏廷回言,只听得夫君开关抽屉,接着便是戒尺破风之声。顾七浑身一紧,探身看
去,见夏廷老老实实弯腰伏在书案上,夫君过去一把扯开他腰带拉下裤子,他右臂猛地往外一摆,却终究没敢拦,只
是紧紧抓住桌沿,头却埋得更深了。
顾峋风才要挥戒尺打下去,眼光扫到他腿上杖痕,却又有些迟疑,抬头对上顾七的眼神,叹口气道:“阿七,你过来
。”
夏廷心神慌乱之际,一直没留意书房里还有旁人——义学里顽皮孩子被带到惩戒室责打都要脱了裤子打屁股,他早已
司空见惯,今晚那么没脸的事都给师父撞上,当时放过了他,回来单叫到书房里来责罚已是谢天谢地;看师父黑着脸
气得够呛,也不敢分辨以免惊动旁人——师徒如父子,给他打就打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陡然听说顾七也在,这一
惊非同小可,回身就去拉褪落在脚面的裤子。
身子挺到一半就被顾峋风按住,喝道:“你敢动?”背上那手就跟千斤巨石一般,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夏廷拼命挣
扎不开,正羞得浑身哆嗦,扭头看见顾七真的走过来,骂道:“给我滚开!”
顾峋风手中一紧,只听“咔咔”数声,红木戒尺居然被他捏折成几段。夏廷吓了一跳,呆愣之际,顾峋风一巴掌拍到
他背上,怒道:“阿七,拿藤条来,打他一百藤条!”
(十八)
藤条锋锐,同样的力道打在身上可比戒尺疼得多。夏廷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眼看着顾七的双脚移到自己身边,三尺
长的藤条垂在身侧——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知道再说什么也是自取其辱,索性闭上眼不再言语。
顾峋风眼看着他老老实实挨了十来下,转身走出房外。夏廷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正看见师父的双脚走到了门边。房
门关上那“嘭”的一声撞在心头,胸口的翳闷钝痛似乎被撞击开来,寒冰一样涌向四肢百骸——这个人就这么不管他
了,他连责打也不屑亲为!当年母亲抛弃了他,家族抛弃了他,如今这个他心中不知不觉当成了父亲的人也抛弃了他
,象扔掉一条狗一样把他孤零零地撇给别人。
顾七看到两滴水溅到桌面上,才发觉是这少年的眼泪——以他的倔强高傲,十几藤条的痛楚远远不到痛哭流泪的程度
。顾七熟知人情世故,转眼间便猜出夏廷的心思。将藤条搭在他臀峰,问道:“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让我打你吗?”
夏廷只当他故意羞辱,怒道:“你打便打,哪里这么多废话?”顾七一笑,藤条不急不缓地抽下去道:“你宁肯他亲
自打你对不对?”
夏廷被他说中心事,越发懊恼不已,接着骂道:“你少狗仗人势。”顾七看他已经苍白下去的肌肤一下又红了,已知
自己猜对了;若不经意地道:“你师父是心疼你——他怕亲自动手,一个控制不住打伤了你。”
夏廷呼吸一紧,就听顾七慢慢道:“你师父武功之高,天下少有其匹,当年平叛之战你也参加了——宁王手下几十名
大将何曾有人在他手下走得过十招?如今他功力日深,更是出手越来越少,尤其是在恼怒之际绝不动手——因为他随
手一指一掌就能取人性命。”
“湘哥在你师父心中敬如天人,你却对着他的身影轻薄动欲;你师父很看重你,看你这样自甘下流能不失望生气吗?
可你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才叫了你来?你知道他这半个时辰干吗去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夏廷正听得入神,禁不住问道:“干吗去了?”顾七微微一笑,道:“他一个人跑去海里游泳
,把一腔怒火对着礁石海浪发泄出来才来找得你;可戒尺都拿起来了还是怕一个不小心打伤了你——你也是习武之人
,凭单掌指力将坚硬致密的红木戒尺拗断,那手上得有多大的劲道?你的骨头有多硬?就是一半的劲道打下来,你这
腿骨也非打折了不可!”
夏廷明白过来,心头一暖,不再言语——臀腿上火辣辣的鞭笞似乎也不那么疼了。顾七说话间打了几十鞭,放下藤条
揉着手腕道:“你师父怕你不好意思,他还故意躲了出去——我可比不了你们练过功夫的,这手腕子累得也抬不起来
了,你等等,我去叫范臻来。”
夏廷听见这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别,七师叔,别叫范臻!”顾七道:“咦,我看你就跟范臻要好些,不叫
他也行,你说叫谁来好?”
夏廷都快哭了,求道:“师叔,您要是累了就歇歇再打,千万别去叫人了。”顾七当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了一口道:“我确实是渴了,累了一身汗。嗯,你喝不喝茶?”
夏廷恨声道:“不喝。”顾七道:“噢,我看你一身湿漉漉的,比我出的汗还多,只当你也渴了。那我休息一会儿,
你也趁机歇歇——咱们都落落汗再说。”
夏廷险些没晕过去,心说我这么光着屁股撅在这里,你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可如今犯在他手里,自己这幅丢人样子
也不敢叫嚷,只好忍了再忍,低声求道:“师叔,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对您多有冒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师叔大人
大量,饶过我吧。”
顾七道:“你师父是我师哥,他说打一百就要打一百,我可不敢饶你。”夏廷道:“是,不敢求师叔少打,只求师叔
快点动手吧。”
顾七看他出口服软,一张脸涨得跟紫茄子似的,今天这上风也占了个十足,也就不再拖延,拿起藤条甩了甩,忽道:
“刚才打了多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