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清俊的年轻男子,眼里含着笑意,拍了拍墓碑道:“好了,我要去找你的转生了,不久之后我们便会相见了!
”说罢身影便在夜色中隐去。一座坟山上,只有那一座一座的坟墓静静无言的站在那里。
28 知音
迟飞光挥着描山画水的纸扇信步的走着,这是城郊最大的一片桃林,正是桃花盛放之时,娇艳的花朵在枝头含羞带怯
,偷眼的看着这风度翩翩的迟公子,时不时与身旁的同伴低语着。花瓣间或的飘落着,好似下了一场艳丽的大雪一般
。
风吹动了起来,带来一阵飘渺的歌声,迟飞光侧耳听着,那音调听起来好似是《牡丹亭》中的一折,可听不清唱词不
知道是哪一折。不过那唱腔婉转动听,迟飞光循着声音而去,不知道是谁竟有如此动听的唱腔。
他是宦门子弟,家中本就养着戏班,更不要说还时不时的前去戏园看戏,长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过如此的唱腔,不由
得便心生好奇,想要看一看唱戏这人。
迟飞光走得近了,才听出来,原来这人竟唱的是《闹殇》一出。“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
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远远看见一人,穿着白衫,缓缓的转着腰身,手中拿了把描金扇,身体柔软,姿态十分的妩媚。迟飞光听着、看着,
不觉怔了。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立在一旁的迟飞光,登时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住了口,站直了身子。
迟飞光回过神来,连连拍掌道:“真是好唱腔、好身段!”,那人作揖道:“多谢公子谬赞,小的不敢当!”
“不用自谦,不知你是哪家戏班的?怎么从未在京城中见过?”迟飞光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伶人,忍不住问道。
“小的名玉宁,是昆山人,随着戏班来京的。”玉宁低头回到。迟飞光点了点头,怪不得他这听遍京城大小戏班的人
,竟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伶人。
“在下名迟飞光,不知玉宁可愿再唱一折?”迟飞光忍不住要求道。玉宁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扇子,接着刚刚断了
的那段唱了下去。就在不知不觉间,日色已暮,夕阳给桃花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小的该回去了!”玉宁道,迟飞光点了点头,两人便在这桃花林之中分手。
第二日,迟飞光有些期待的又到了那片桃林之中,他并不确定玉宁会不会来,可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果然,待他到
达之时,玉宁已经笑意盈盈的站在桃花树下等着他了。
“小的猜想公子会来!”
迟飞光笑了起来道:“我可是想听玉宁你将整本《牡丹亭》唱完呢!”
玉宁点点头说:“好,只要公子来听,玉宁定然会为公子唱完整本的!”就这样,一人唱,一人听,就过了五日。
这一日迟飞光来了之后,却迟迟不见玉宁的身影,他等得焦急之时,才见到玉宁姗姗来迟。他穿了全套的行头,化了
妆容,打扮的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他看到迟飞光,福了一福身子之后站定,便开腔唱了起来。
那声音好似黄鹂出谷一般晶莹圆润,又如同风过林间一般婉转流畅。迟飞光看着眼前的人,痴迷不已,他便是那为情
而死又因情而生的杜丽娘,自己便是志诚书生柳梦梅。
直到玉宁唱完之后,迟飞光还沉浸在刚刚的歌声中无法自拔。看着眼前之人,突然之间觉得豁然开朗,原来自己一直
便在寻找的人就在这里。
正走上前一步,想要握起玉宁的手之时,却抓了个空,玉宁有些哀伤的笑了起来,他缓缓开口说到:“迟公子,我本
是昆山名伶,因唱这《牡丹亭》红遍天下,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戏班来京城唱戏,便在此地搭得戏台。同班
的女伶因嫉妒我,便在茶中下药,我唱到闹殇一出之时,竟死在台上。”
迟飞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玉宁看他并未有害怕之色便接着说到:“我死之后,因为一本戏并未唱完,便日日在这里
唱着当日的那段‘闹殇’希望有人来听。直到那日,迟公子你出现,我才得已将这整本唱完。如今我心愿已了,也该
是去轮回之时了。承蒙公子不弃,做了个知音人,我才能解脱。”
玉宁的话冲的迟飞光头昏脑胀,刚刚才确认了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要与他分离。迟飞光心中一时间千头万绪,翻涌
不已。
“愿公子日后,福寿双全,如花美眷相伴。”说完便拜别迟飞光,身影渐渐隐去在桃花之中。
29 桃花
杭州的暖风吹的人有些微醺,效君立在院中抬头看了看太阳,微微的眯起了眼。院中的桃树昨日开了花,一树的粉色
看着娇艳异常。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啊!”效君不由得赞叹了起来,站在树下忖度着,摘了哪枝花去给那人簪呢?一想到那人每年
都别别扭扭的接过自己手中的花,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却总是会将花簪起来的样子,效君笑了起来。
当初与他在汴梁城中相遇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家小小的笔墨铺子的店主,那人却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相识不久金兵就
破了城,汴梁城被洗劫一空,尸横遍地。自己因为去别处进货才堪堪躲过一劫,谁知道竟在流民中又遇到了他。国破
家亡,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两人一路向南,终于在杭州定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八年了。
转头看着这株桃树,当初买这宅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树。自己笑着对他说:“开花的时候,可要簪给我看啊!”他
顿时涨红了脸,狠狠的踹了自己一脚,虽然不甘愿可还是年年会如了自己的心愿。效君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了起来,那
人一大早就去了铺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良生揉了揉额角,合上手中的账本,看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出神。那人从沿街叫卖到开了这几家铺子,中间吃了多
少苦,自己以前任性,总不屑于为商,任凭那人辛苦也不沾手,若不是自己任性的话也不会。苦涩的叹了口气,抬眼
看见进来的客人,鬓角簪了一朵桃花,不由得晃了神。那人总说自己生的好看,每年这时候总要哄骗的让自己簪花给
他看。虽然大宋男子簪花成风,可自己就是不愿,总觉得一个男子,头上簪上花像个什么样子,可现在。。。
“咯吱”一声,院门被推开了,正倚着桃树好眠的效君被惊醒了过来。看见良生走入院中,他便连忙站起身来。良生
站在桃树下,伸手折了一枝花下来,别在了鬓角。扶住树干,轻声问着:“效君哥,我簪这花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效君笑了起来,使劲的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的良生最好看了!”
良生笑着,可眼泪却不住的流了出来,流过面颊、脖颈,没入了衣领之中。看着他哭了,效君有些慌的伸出手去,摸
了摸他的泪水。良生却好似不敢相信一般的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随即又紧走向前伸出手抓着焦急的叫着:“效
君哥!效君哥!是你么?是你么?”良生的手在空中乱抓着,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他无力的靠着桃树瘫在地上,低泣
着道:“骗子,骗子,你说了要永远陪着我的,你说了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辛苦,要不然也不会害了
那药石罔顾的肺痨,都是我不好!”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着,良生哽咽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爱看我簪花么?我簪了,你出来啊!出来啊!”良生掩住脸,“你说就算你死了,也会在近处看着我的,你
明明就是骗我,为了不要我跟着你一起死,才说这样的谎话来哄我的!”良生哀哀的恸哭着,一阵风吹过,桃树上的
花被吹落了下来。
“傻瓜,我就在你身旁啊!”效君俯身在良生的耳畔说着,良生抬起头在泪眼迷蒙中,终于看到了从未离开他身旁的
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