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的李悍然,有着旁人所不具备的沉冷的气场。
胡梓源从他手里接过报告,表情严肃的翻看。
“根据评估数据,‘流光炮’物理位置的基底部分有一定的损坏,右侧LB-2区支架由于反冲力产生形变,程度高达6
0%,光导纤维束由于高温发生粘连,而且……”李悍然指着一行数字,“预测‘流光炮’在调试阶段精准度完全可
以达到厘米级,但是反馈信息得出,它出现了偏差。”
胡梓源神色端肃,“偏差多少?”
“397毫米。”李悍然说,“这已经是个巨大的偏差,况且‘流光炮’的主要作用是攻击,用蓄存能量对目标进行连续
点射。虽然这次一次射击的能量堪比小能量连续七次点射之和,但实际上能量和只有额定值的70%。我认为,这并
不构成使得‘流光炮’产生如此大误差的原因。”
顿了顿,他说,“根据点射之后的数据和矢量分析,我认为,这是‘流光炮’的技术层面出现了问题。”
听出事情的严重性,一向表情和蔼的胡司令也皱起眉,表情凝重,抬头看着身边的年轻人,“那么,你已经想出了解
决方案了吧?”
既然已经把报告交上来并且问题分析的如此透彻,按照李悍然以往的作风,接下来就是预选方案ABCD一套一套摆
出来,全剩下拍哪个板定哪个案的问题。
“没有。”李悍然否定,却完全没有些许惭愧的意思在里面,“我没有方案,所以才急于把评估交给您,希望您能有
办法解决。”
胡梓源完全没想到向来强势且极富责任感的李悍然居然会丢包袱,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包袱。
一时间他有些生气,或者说带着淡淡的失望,虽说年轻人的经验不如那些阅历丰富的年长者们丰富,但他希望的是看
到李悍然这样的年轻人带着他们略显轻狂但并非轻举妄动的锐利成为航行路上的破冰者,而并非是这样畏手畏脚的推
卸责任义务。
他严肃的盯着李悍然英俊硬朗的那张脸,与他仿佛能射出尖锐刀锋的眼睛对视许久。
功能良好的中央空调吹出柔软湿润的风,混着会议室里每人面前一杯的茶水的浓香,让这个空间有些淡雅的味道。
然而即使如此,两人的对视仍是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凝固,沉重而压抑。
末了,胡梓源却突然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让刚刚被这份报告冻结住的凝重气氛猛然被打破,一干众人在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长桌
一头的司令,面面相觑。
笑过之后,胡梓源站起身来,慢慢绕过椅子,负手垂头的在地上徘徊了两圈,显然是在沉思什么。
在众人愈发觉得不可思议的气氛里,他走到站得笔挺的李悍然身后,微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好,我给你特权,
国际总部方面,我也会去帮你联系,只要你需要,一切都以你负责的‘流光炮’为首要。”
然后他绕到李悍然面前,“这样——如何?”
李悍然挺拔的身高让他必须低头才能和这个看似和蔼的司令官对视。然而即使低着头,他的眼神也仿佛深夜的黑豹,
尖锐锋利,他眼里似有若无的一丝笑从锋利中闪现而后迅速抽离。
他俯下身,用低沉的声音说,“谢谢您,司令。悍然不会给您添……太多的麻烦。”
“以后……”胡梓源微笑着看他,“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你这样不动声色的对我威逼利诱,不怕我让你在做出
点成绩之前就踢出圈外?哈哈哈……你啊!……年轻人嘛,直白一点没什么!你说呢?”
没等李悍然回答,胡梓源收起笑容,“‘流光炮’太重要了,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惜一切经济和智力代价,增强攻击
力!”
李悍然眼底含着一分笑意,恭敬道,“您放心,一定不让您失望。”
之后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没有声音。
却让人觉得他仿佛一头非洲草原上的雄狮,蛰伏而带有不确定的危险。
三天之后的早上,唐钦宇的心理评估报告出来了。
报告被复制在一个精巧细致的U盘里,文档被限定4次的复制次数,秘书陈格分别在取得了相对应的四个人的指纹密
码之后把文档粘贴到电脑里。
两份给心理评估专家,一份粘贴到指挥官陶川的私人电脑上,一份送到直属上级李斯扬那里。
专家的反应自不必说,拿到报告后第一时间开始各自分析,得出各自的结论之后两个人又在秘密的小会议室进行热烈
讨论,每个数据都深入分析,巴不得把那份评估报告肢解了一样。
不过,当李斯扬拿到署名为“唐钦宇”的心理评估报告并且仔细读过了三遍之后,他除了对“性向”那一栏有非常明
确的认知之外,对其他栏目里的文字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初中生在看高中教科书,看得懂,字都认识,只是拼凑起
来……怎么看怎么有那么点儿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不真实感,依稀难辨。
于是依然是那两个选择摆在眼前:一是去找自己的上司陶川上校——毕竟他是修满了心理学学分并且拿到学位证的,
而且由于陶川本身对这个领域感兴趣因此研究得颇为深入,总是会比他这个连半调子都不算的人要了解得多。但是想
到陶川那张冷脸和冰底流火的眼神……李斯扬在虚空里潇洒的挥挥手,像是要赶走那张让他讨厌的脸。
——只有第二个选择。
李斯扬打电话给当初被自己“始乱终弃”的心理学资深教授崔江,极其礼貌的跟对方问候,深切的表达了自己对导师
的思念之情,顺带着隐晦的说出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学完心理学的遗憾——教授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送上门儿的说教机
会,语速沉稳且没有停顿的开始了在李斯扬那里所谓的“话唠”,并且拿出自己做心理疏导时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
,直绕的李斯扬想把手顺着电话线伸过去掐他的脖子。
“崔教授”,李斯扬总算是找准一个时机插了一句话,“学生不才,有专业的问题想请教您……”
“我说嘛!”崔江的声音里透着笑,“你李公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问题的话,你这辈子都巴不得不要见到我啊
!”
李斯扬尴尬的咳了一声,“教授说笑了……”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能把你难住的,看来也不算是小问题啊!”
“我手头上有一份心理评估报告。”李斯扬状似闲散的靠着高背椅子,手指上下滑动着鼠标的滑轮,“我想知道这个
报告代表的……”
他想说“我想知道这个报告代表的结果”的时候,突然看到本不该被忽略的首页文档封面上一个表示保密等级的圆形
红色小符号——保密级别:普通3级。
他把那个红色圆形小符号选定,白色的背景变成黑色,红色的部分成了亮蓝。
巨大的反差色让他猛的想起——心理评估报告只能给直属上司和事件负责人以及评估专家知道结果。甚至在这种情况
下,唐钦宇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何况是拿去给一个外人看……
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就被李斯扬生生咽了回去。
“是谁的心理评估报告?”崔江听不到李斯扬的声音,问道。
“哦……没什么,崔教授,我就是想问,做一次心理评估之前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李斯扬情急之中扔出一个小儿科
的问题来。
电话那头的崔江半天没说话,从听筒里细细的声音可以猜出来他一定是被自己这个学生搞的很无奈,深呼吸了两次,
才开始又一轮滔滔不绝——好在这一次并不是说教,李斯扬带听不听的嗯嗯啊啊,心思却全放在显示器满屏显示的文
档上。
枯燥的方块字和阿拉伯数字代表的深层意思,他不懂。
然而已经肯定的是,他的心里少了一分宁静,多了一分凌乱。
多少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他甚至已经忘了那种为一个人倾尽心思的感觉是如何羁绊。
像是少年情窦初开之时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她被风吹乱的长发仿佛撩着他的心脏,痒痒痛痛,忍不住想要按住胸
口偏左的位置。
所以,在拿到这份报告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询问教授的时候,那种激动和紧张,难道真的是所谓的“动心”吗?
——从小到大,李斯扬的身份、外貌、教养、举止,都可以做为他人艳羡的一部分,所以从来都是被他人追着跑的自
己,这还是第一次要去探寻别人的内心……
李斯扬暗自叹了口气,二十八岁的他,纵横在上层社会风月场十余年,他从来都能在纠缠无休的痴情人中明哲保身,
这一次居然会为了一个对自己的心思都不明了的小程序员动了真心么?……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李斯扬的办公室门,“部长,例会五分钟之后在三会议室开始。”
“……好,知道了。”
不管是多么平易近人,李斯扬跟平常人家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同。
他是一直以来被人追捧的王子——虽然舞会上他也会俯身伸出左手邀请高贵优雅的富家小姐跳一曲华尔兹,虽然在黑
暗里他也会替身边穿着长裙的女士提着裙角,虽然暗夜里他几近温柔的动作和话语让被他压在身下的男男女女都恨不
得化成一滩水湿湿的浸染在他怀里……
然而这些,都是打着他被教育为一个“绅士”的幌子,所有他情绪里的不耐烦都被他男男女女的情人眼里对他如王子
一般的尊崇暂时掩盖……
让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王子放下身份和自尊去追寻一个人的背影,恐怕不只是让李斯扬曾经的那些所谓情人大跌眼镜
,且会有多少人认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夜鹅黄的灯光里,唐钦宇被他啄住的柔软的双唇、被他激起的凌乱的呼吸……闭上眼仍旧历历在目。
任性如李斯扬,就算是未开苞的最矜持的少女都能被他的甜言蜜语骗上床,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唐钦宇轻推开他说
那一句“我该回去”的时候就把接下去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唐钦宇的确足够妖冶美丽,可在他身下臣服的男人女人们,哪一个不是有让世人喟叹的容颜?
到底对唐钦宇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关心则乱?情动则痴缠?还是,单单只是好奇……
三分钟,他的思路飞快的在头脑中画出纠结的线条,让他不耐烦的甩了甩额前的碎发。
然后,李斯扬单击了那份心理评估报告右上角的红×,用指纹密码锁住电脑,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 未完 *---
15.角逐(3)
唐钦宇的进步很明显。
只5天,仿佛是从一个一根思路的“死脑筋”迅速的成了统筹专家,每一次测试时的结果都能上一个大台阶,让人怀
疑他只是脑子中那个复杂的大机器的某个齿轮生了锈,只要滴上几滴润滑油,再推他一下,照样转的飞快。
陶川拿着最近一次的心理评估报告仔细翻了三遍——任何数据都显示他的所有方面已经没有问题,很对得起唐钦宇毕
业考试的“综合能力素质”这门课的97分的成绩。
要知道,那门课能拿到85分以上的程序员,已经是可以让各个“银”基地分部垂涎三尺的尤物了。
可是好像总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对……陶川暗自沉思,如果没有问题,唐钦宇不可能在看到花屏之后紧张成那副
样子,再推到之前的“极光之灾”事件,他那种茫然无措的眼神,绝对是心理防线出现崩塌所导致的……
——那到底问题在哪里??
放下手里的报告,陶川马上给自己在读硕士时的导师、现在首都“银”基地中心指挥部的罗龙上将打了一个电话。
“罗上将,我需要您的帮助。”
“哦?”罗龙语气里表示些微诧异,“你居然还会来求人帮助?什么棘手的事让你放低姿态来求我这个老头子?”
陶川略有生硬的笑笑,“老师您说笑了,您一点都不老。”
“哈哈……”罗龙爽朗的笑起来,“看来真的是棘手事?居然连你都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说吧,什么事?”
“也不算是棘手。我需要调一名程序员的档案来,从他进入大学……不,进入中学之后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你要这个干什么?”罗龙困惑道,“哪个程序员?”
陶川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文件夹表面上的几个字,“……唐钦宇,原来我这里D组的组长,您还记得他么?”
实际上,程序员的档案并不算顶级机密,但是在他们加入到“银”基地之后,档案便会转到首都“银”基地总部档案
科进行统一管理。原因很简单: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去向,目的是为了不能让更多人发觉“银”的存在——哪怕
是只有一点怀疑的可能都不行。
其实不只是程序员,“银”中所有人的档案,包括食堂捏饺子的大妈都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抹掉了之前的各种记录,甚
至有些人在外人的感觉里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那些没有亲属的人在“银”基地尤其多见,因为即使他们被带
到像是被软禁了一般的地下12层的“银”基地,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察觉。
陶川做为“银”基地分部的指挥官,只有权力调动程序员加入“银”之后的档案,所以想要深入了解唐钦宇,他必须
要知道这个人——之前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他的话,我可以理解。”罗龙说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的确值得你这样关注。”
对上将来说,这确实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罗龙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拿到之后就把档案扫描进电脑,用email
发给了陶川。
第二天下午,陶川在开完了前一天被自己推迟的会议之后,疲惫不堪。
他在会上连续讲了将近3个小时的话——关于“流光炮”试验性点射之后的收尾工作、关于下一步作战计划、关于应
对各种突发情况时如何面对本基地“程序员紧缺”这一事实,关于……
各种关于,陶川事必躬亲,3个小时,再加上前一天晚上拿着唐钦宇的心理评估报告与两位心理评估专家研究了大半
个晚上……向来以精力旺盛著称的陶川上校此时也恨不得能快点回办公室的隔间里休息一下,哪怕只有半个小时。
所以当秘书陈格端着一杯温度尚好的茶水在会议室告诉他,刚刚有首都罗上将亲自发给他的电子邮件时,陶川就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