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你小子死……少主!”怒骂的话语尚未说完,惊呼已脱口而出。
“少……”
“公子!可找着您啦,再找不着您,我就要被他害死了。”雷蛟的话未尽出口,沉林已抢先指着他向冷箫告起状来。
“臭小子你说什么!”雷蛟叉着腰吼着。忘恩负义的小鬼,也不想想刚才是谁一直在救他啊!
“怎么样,难道不是吗!你自诩本事通天,结果都要我来帮你,再打下去,我不被你害死,被谁害死?”比凶,他才
不会输呢!谁叫他老是要欺负少言公子。
不顾四周斗得难解难分的众人,两人又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艰巨工作。
笑着摇头,冷箫一翻手,将袭向自己的人困入水咒中。回首望去,飞扬和薛飞绯已将其余人等解决得差不多,而理应
振作精神,一鼓作气的二人依然继续着锻炼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
冷箫只得唤道:“雷蛟。”
“是,少主。”听见唤声,雷蛟忙来至冷箫身后。
那困入水咒中人一听雷蛟姓名,顿时大惊失色,瞪大的眼惶恐地瞅着冷箫。
“薛隆派你来的?”冷箫负手而立。
见他犹豫着不开口,雷蛟喝道:“太子殿下问你话,快回答!”
那人又是一惊,正彷徨间,身后响起的声音更令他瑟瑟发抖。
“我道是谁,这不是阿山吗?别来无恙啊。”那是少言嘲讽的声音。
“哟,爹连你都派出来啦,真不简单。他那儿没人了吗?”这是薛飞绯凉凉的声音。
那叫阿山之人顿时跪下身去,直磕着头:“太子赎罪太子赎罪,小人不知此行要杀的是太子,请太子赎罪……”
“哼,不是太子就能杀了吗?”冷箫冷冷的声音更令他心胆俱裂。
“太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我不杀你,但要你做件事。只要你随我回京,将薛隆吩咐你的话在大殿之上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我就饶你不死。”
“是是,小人一定遵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办事。”
冷箫颔首,随即将他交于飞扬。
“少主,您方才的意思是……”雷蛟压住心中的狂喜,莫非少主同意回京继位了?
“班师回朝!”冷箫一笑,随即下着命令。
“是,属下遵命!”闻言,雷蛟重重喝出心中的喜悦。多年的辛劳,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近日来,京城之中仍是愁云一片。只不过,这次的愁云笼罩在薛隆的头上。由于太子在边关,克日将返回京城的消息
,朝中众臣在章拓的带领下开始公开反抗薛隆。章拓兵权在握,薛隆实是动不了他,一时间竟将薛隆逼得乱了阵脚。
一方面,薛隆放出风声,说洛统谎报,一方面,他又派出杀手去边关杀了冷箫。然而,派出的杀手至今未回,也没有
消息联络。薛隆隐隐觉得出师不利。无可奈何之际,薛隆只有提前夺得皇位,好在他早已备好后招,就算冷箫等人赶
了回来,也已来不及阻止一切。
薛隆确是如此打着如意算盘,当他将早已备好的圣谕于大殿之上宣读时,也确实镇住了那班一心只想着灵石的臣子,
令自己从容地步上皇座。然而,他却未料到,冷箫竟会这般早回到玄京,而陪同前来的更有洛统率领的边关大军。
一声“太子殿下驾到!”将不祥直接灌入薛隆心中。他故作镇定地步下皇座,迎上率着洛统和雷蛟长驱直入的冷箫。
“太子驾到,有失远迎。”
“呵,七王爷客气了,你其实是希望我横死守苍关吧?”冷箫负手冷笑。
“太子言重了,这当朝臣子有哪个不希望您早日回朝的。”薛隆的话中不带丝毫敬意。
“嘿嘿,那么敢问皇叔这又是在做什么?”
“圣上不理朝政半年有余,近日更是龙体欠安,日感力不从心,而太子久久未能寻回,故而下了道圣谕,由老夫继任
皇位。待寻得太子,将宫中事宜尽数教导完毕后,老夫再传位太子。”
“哼,父皇月余前便不曾睁开眼,他要如何传你这道圣谕?”冷箫语出惊人,顿时引起殿上一片哗然。
“太子不在宫中,又怎知圣上龙体情况,如此诅咒圣上,不怕遭天谴吗!”薛隆做势喝道。
“皇叔真当我什么都不知吗?雷蛟!”
“是。”
“告诉大家真相。”
“是。属下御庭八士之长,每日都需向圣上汇报。月余前,圣上身边的小差役告知在下,圣上昏迷多日,即便宣太医
来瞧,也毫无头绪。属下起初不信,曾斗胆闯入查看,确是小差役所言非虚。”雷蛟半跪于冷箫身后,说得字字铿锵
。
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哗然,臣子们纷纷责问起薛隆来。
“七王爷,您说圣上只是龙体欠安,此刻御庭八士之长所言又要做何解释?”
“七王爷,希望您能给个交代。平日能见圣上的便是您,您知情不报是何道理!”
“太子殿下误会了,这道圣谕乃圣上月余前授予老夫的,老夫之所以隐瞒圣上病情,实乃不想引起臣民慌乱。”薛隆
不慌不忙,想拿这个来唬他?嘿,这个在外流浪的太子到底还不够火候。
“皇叔可还记得,拟订、发放圣谕是要由专门的史官负责,并记录在案的。不知皇叔这道圣谕是否有记录,不如我们
请史官来此核对一下如何?有凭有据的,也好让大家信服。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是啊是啊,找史官来核对,否则不能服人。”见冷箫这般说,众人皆附和着。
“但请无妨,老夫自要令你们心服口服。”哼,笑话!以为端出史官,他就会怕了吗?
须臾,一名专职拟订、记录圣谕的史官被领上殿来。小官儿望冷箫双膝跪下,拜倒身去。
“下官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免礼。说吧,月余前,父皇可曾拟订圣谕,可有圣谕记录在册?”
“回太子的话,并无拟订圣谕,也无任何圣谕记录在册。”小史官声音不大,却足够令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胡说!圣上给老夫的圣谕是口谕!”未料到他有此一言的薛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哦?小史官,可有此事?”
“回太子的话,也无口谕记录在册。”小史官虽惧怕于薛隆的模样,但仍是忠实地回着话。
“满口胡言!说,是谁让你来陷害老夫的!”薛隆顿时冲上前去,吓得小史官连连后退,一张脸皱着,已快哭将出来
。
“唉,皇叔何必动气,有话好说。问清楚不就行了。”冷箫一侧身拦住薛隆。随即侧首柔声问着:“王爷问你话呢,
快照实奏来。”
“不是我不是我,月余前王爷来找董大人,塞了一整箱的金子给董大人,要他帮着拟圣谕。董大人满口答应了,连夜
就叫小的几个拟了圣谕,并未向织造府征用皇缎,仅是将用剩的皇缎造了交于王爷。也未记录,怕上头查起来不好说
。这真不管小的的事,太子殿下明察,太子殿下明察。”小史官又急又怕,遂将实情和盘托出。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
抬。
“呵,原来……皇叔这道圣谕是如此得来的呀。这假拟圣谕的事可是死罪呀,我说得对吗,刑部的宏大人?”
“启禀太子,太子所言分毫不差。”被点着名的,是刑部始终秉公执法的宏大人。
“皇叔,这可如何是好?”
“他、他冤枉老夫!老夫为寻找太子,日夜辛劳,这份忠心天地可察,太子且莫听信他人妄言。”
“确是辛苦皇叔了。不仅要想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和母后,在得知我大难不死后,又要日夜操心如何才能
将我斩草除根。嘿嘿,这些年来,确是辛苦皇叔啦。”冷箫一番话说得薛隆心惊,也顺利赢得殿上众臣的愤慨。
“这些都是小人枉加之罪,太子且莫轻信啊。”
“那么,我们找人来问问如何?”冷箫一招手,候在殿外的飞扬忙将人带上殿来。
“罪民张麻。二十年前,王爷曾塞给罪民一整袋的银子,要罪民替他解决掉一名少妇和一个三岁小儿。罪民这辈子没
见过这么多银子,便满口答应了。后来罪民见那少妇貌美,幼儿尚小,杀之可惜,便将她们母子转卖到极北之地的采
石场,再向王爷谎报说已解决了。之后罪民一直躲在乡下老家。太子赎罪太子赎罪,罪民实在不知当年王爷要罪民处
置的是太子殿下和太附殿下。”伏在地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由始至终不敢抬起头来瞧薛隆一眼。
“草……啊不罪民马竖。一直效命于王府。十、十来年前,王爷要罪民领一队人去解决了极北之地的采石场,尤其是
采石场中里的女人和小孩。王爷的吩咐,罪民向来不多过问,因此便去了,当、当时将采石场中所有人等尽数击毙。
并、并未瞧见什么女人和小孩……不,有一个,可他跌下崖去了。罪民想这也算是遵了王爷的吩咐,便回去复了命。
月、月余前,王爷又叫守在凉城的罪民等人解决掉凉城里所有的人。罪、罪民未及动手,便被太子带人抓了。罪民罪
该万死。”接着说话的,是个断去一臂的男子,睁着一只独眼,狠狠地盯着薛隆。
“罪民阿山。月余前,王爷要罪民等人前往边关,说是杀得罪了王爷的人逃到边关,还说回来后重重有赏。罪民不知
要杀的是太子,只想着有赏钱可拿,便领命去了。太子开恩,留了罪民贱命。今日上殿来奏明,望各位大人明察。”
阿山跪得离冷箫极近,怕极了得偷瞄着薛隆。
“罪民结儿。曾奉王爷之命暗害寻找太子的御庭八士副长莫铮大人。也曾受命暗杀太子殿下。”结儿默然跪于殿上。
消瘦的脸上尽是憔悴之色。
众臣愈听愈是心惊,薛隆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胡说!一派胡言!你们都是来陷害老夫的!”薛隆吼着,否认着所有这些证言。
“他们的话,您可以否认,那女儿的话,爹爹打算如何否认呢?”薛飞绯缓缓步上殿来。
向着冷箫拜下身,薛飞绯遂开口道:“各位大人,二十年前,袭击太附和太子殿下的,确是我爹爹派去的人。一直以
来追杀太子的也都是爹爹的手下。爹爹还曾打算假冒灵石显灵的圣光,再盗取灵石,以令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皇
座。此事正是草民相助。草民决意帮助太子之后,爹爹又和草民断绝父女之情,更要将草民一并置于死地。所有罪状
还望大人们明察,且莫放过了罪人。”
“飞绯、你!”见自己的女儿都上殿来对付自己,薛隆顿觉语塞。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冷箫仍是负手而立,可周身的摄人威严却令薛隆不寒而栗。
“老夫是摄亲王,只有当今圣上可治我的罪。你仅是太子身份,无权过问!”薛隆已走投无路。
“薛隆!见灵石如见天子,我早已是灵石认定的君王,你有何狡辩!”冷箫举起右手,亮出手上的灵石,厉声喝道。
众臣见状,忙跪下身去。当日灵石爆发圣光,是众人皆知。此刻见灵石在冷箫手上,心中纵曾有万分之一的怀疑,也
早已消弭殆尽。
薛隆见大势已去,大笑三声后,遂拔剑向冷箫刺去。
冷箫不动,只因他不需动。
因为少言手中的天子剑已截断了薛隆持剑的手。
殿上侍卫忙箭步上前将他拿下。
“免去七王爷薛隆摄亲王的身份,交于刑部处置。宏大人只管秉公执法。”冷箫喝令着。
“臣领命。”宏大人抱拳领命,遂押着薛隆返回刑部。
冷箫遂散了朝会,独自凝望着大殿之上的皇座。
娘亲,您尽管放心。孩儿不会负了您的期望,定会好好管理这个南方雨水的国度。
三十四
这一天,是雨水之国的子民最为高兴的一天。因为他们的新皇终于登基,他们将不再受动荡之苦。
新皇行过登基之礼,祭过水神之后,正式订立了国号,自第二雨季的第三个月开始为少王元年。
少王大赦天下,赦免了雨水之国所有苦奴,并废除苦奴制度。少王颁下钦令,由地方官负责安顿苦奴,令其能得糊口
。如有违令者,或抗令者,视其情节予以责罚。
赦令一出,雨水之国苦奴无不称赞少王功德。地方官也都帮着安顿本地苦奴去留。有些主人家和善的,苦奴即便恢复
了自由之身,也愿意继续留在主人家供职。有些主人恶劣的,地方官则另行安排。当然,也有拒不受命的,原道山高
皇帝远,身在玄京的少王定管不到自己。殊不知少王早已安排的钦臣游历各地,将这些个不受教的豪富、地方官看在
眼里,再报与少王。
少王大怒,遂严惩了几个私养苦奴,猖獗乡里的豪商和地方官。至此,方才令全国得以遵守钦令。
这般一月之后,雨水之国已渐步入正轨。其余各国派来贺喜的使臣也相继抵达玄京。稍稍得以轻松的少王又开始忙碌
起来。
恨恨地将笔丢在桌上,冷箫起身直向书房外走去。吓得沉林忙搁下手中的茶杯,跟了上去。
“别跟来!”冷箫喝止住他的脚步。
“可是公……皇上……”对于冷箫身份的转变,沉林尚有些转不过来。当初毫不犹豫地说要继续跟在冷箫身边时,倒
是从未想过改起口来竟是如此费力。
“我说别跟来!让我一人清静清静。”对于沉林的亦步亦趋,冷箫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受不了,不过是换了个头衔
,这小鬼就这么夸张。
见他已动了怒气,沉林只得止步于书房门口,担心地瞧着当今圣上怒气冲冲地朝着莲居而去。
站在莲居的池边,冷箫不发一语地盯着那一池的碧波。心思则飘到数日前。
三日前,其余四国前来贺喜的使臣先后抵达,就连内战连连的震宇之国也派来了使臣。说是贺喜,实则为观察新王是
否有力收拾成王留下的烂摊子,顺便看看自己的国能不能趁势在雨水之国捞到些便宜。
早已料到这些的冷箫并未让他们占到什么好处,反而各自碰了一鼻子灰。贺喜之礼就这么暗藏波澜地度了过去。唯一
的意外,倒是中原帝坤之国的使臣在见着鸠时的反应。
虽然在瞧见他的第一眼,受冷箫之邀,做客焰冰城的鸠转身便逃,却依然被对方霸道而不容丝毫反抗地锁入怀中。对
方一边不失礼节地向冷箫道着歉,一边强行将鸠带走。
而原本打算上前解救的冷箫等人却也因此住了手。因为对方虽言行霸道,却也拿捏得当,并未伤了鸠半分,反而有些
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冷箫淡然一笑,晓得他不会真正对鸠怎样。
真正引起冷箫警戒的,则是西方魔柯之国的使臣。他可还没忘记,当初前来杀的可就是这个有着一脸默然的男子。
雷蛟曾私下请示,想秘密将他拿下,审问清楚。冷箫却主张按兵不动,且看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不料对方仅是交付了贺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一盒能解魔咒的药膏塞给冷箫,轻声道了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