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他决定先将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再进门。不想背靠着的门却被人猛地拉开。卒不及防的冷箫不由自主地倒向开门
的余伯。
余伯一惊后忙扶住他下滑的身躯,一边冲着屋内提劲急呼飞扬。
挣扎着起身,冷箫正欲向余伯解释,一抬首便瞧见飞扬含怒的脸,以及其身后沉林满脸的担忧。
微微一笑,冷箫边说着“等我醒来再跟你解释”,边向着飞扬倒去。失去意识的瞬间,耳边响起了众人的惊呼。
少年的右脸颊传来阵阵的刺痛,显是只作了草草处理的伤口因过大的动作再度被撕开。
少年不敢用手去按,事实上,少年也腾不出手去抚弄伤口。
顿了顿身形,少年的左眼瞄到一旁的监工已不怀好意地靠了过来。少年只有硬撑着背起等身高的竹筐继续繁重的工作
。
当右脸颊的伤口再度传来刺痛时,采石场的入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骚动迅速扩散到整个采石场。因为闯进来的是几
十个武艺和咒术均高强的陌生人,他们见人就杀。一时间,惨叫声、剑或刀劈开人骨的声音、被召唤而来的魔兽发出
的鸣叫声响彻山谷。
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的少年被定住了身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已身处于地狱。若不是
平日一直照顾他的大叔扯了他过去,一把锋利的剑已劈入他的体内。
大叔拉着他猛跑,拼命地躲避着来自人和魔兽的袭击。少年木然地跑着,脚下一个踉跄,他已摔出悬崖。双手腕突然
传来的剧痛震醒了少年,他看到大叔趴伏在崖边,死命地拽着自己双腕间的锁链。
少年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看见一只身躯庞大的魔兽出现在大叔身后。他开始拼命叫喊着,刻大叔却仅是笑着叫他活下
去。
大叔的手终是松开了。少年瘦小的身子就这般坠了下去。可少年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却早已为悲愤所取代。
回复意识时,少年身处于一条狭长的甬道中。甬道的墙壁微微发着光,连色泽都和一般的石壁不同——深蓝中透着些
许灰色。
少年强撑起身,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般,无处不痛。从这般高的地方跌下来,不死已是万幸。少年自嘲地笑了下
,开始一步一挨地向前摸索着。于是,他见着了那个气度不凡之人,那个给了他生存希望的人。
少年看见他时,他正独自坐于透着蓝光的岩石上。一头银白的发披散着,顺滑地紧贴在他的背部。他有一张漂亮的脸
,雪白的肌肤被一身的黑衣衬得更为白皙。那双如黑夜般得双眼打量着少年。片刻后,清朗的声音微叹着:“天命属
水,却地命属风。注定半生坎坷,终生不得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苦命的孩子。”
年岁尚小的少年并不理解黑衣人话中含意,只得不解地望着他。
未见丝毫动静,黑衣人已飘身至少年身前。柔声说着改变少年命运的话语。
“你我有缘,我就收你为徒吧。今日起,你便是我太虚的弟子。”
少年不懂这话意义何在,却因黑衣人温暖的怀抱逼落了隐忍多年的泪,心中的苦闷趁势宣泄而出。
慢慢地睁开眼,冷箫一时无法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无神的双眼仅是定定地对着飞扬。
无奈地叹气,飞扬开口道:“冷箫,回神啦!”突然发现,自从来了京城,自己似乎特别容易叹气,这究竟拜谁所赐
?
“我梦见了师父。”
“啊?”
“我梦见了第一次遇见师父时的事。”勉强撑起身,冷箫很快便发觉右手的不适。困惑地抬手,却意外地发现镶嵌在
手背上的水蓝色灵石。皱眉凝望片刻,一时想不起来的冷箫看向飞扬,却发现他正以询问的眼神盯着自己。
放弃地挎下肩,冷箫边将经过道出,边整理着一整晚发生的事。
薛隆从未如此生气过。当听到薛飞绯的禀报后,他甚至起了杀光在场所有人的杀意。喝退了别有用心的薛飞绯和心不
在焉的少言,薛隆来回踱着步。可恶的混蛋!为什么你们一家都喜欢在最关键的时刻跑出来阻碍我的雄心!二十年前
老子是,二十年后儿子也是!哼,我就不信二十年前你侥幸躲过一劫,二十年后,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打定主意,薛隆一扬手,凭空唤出一只传信的魔雀,吩咐道:“去告诉她,该是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找出右手背上
有颗水蓝色石头的人,杀了他!”
放开魔雀,薛隆面色凝重地站在书房内。哼,灵石!凭什么只有你们一家如此受灵石厚爱,那个鬼灵石知道什么才对
这个国家更有利?不过是块有些灵性的石头,凭什么有权决定谁才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我,只有我才有资格治理这个
强盛的国度,只有我才配拥有这片富饶的国土!
少言独自站在沉香楼前,兀自烦恼着。他想去确认冷箫的情况。他记得置身蓝光中的他看上去极度不适。他知道自己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知情不报都足以令王爷处他死刑。但是他就是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想亲口问他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
怎么回事,他究竟是何身份。自己……为何会对他这般的牵肠挂肚。
然而,他踏不出这一步。一方面,他不知道冷箫的住所。另一方面,他害怕看到他拒绝的眼神,害怕他会用冷若冰霜
的口气下逐客令。他还记得最后一次的见面,自己是用多么冷酷的话语气跑了他。那么伤人的话语,他不可能不记得
。
正烦恼间,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子?!你怎的一个人站在这儿发傻?”
一抬头便瞧见沉林好奇的脸,少言心中一喜,忙道:“你家公子……”
见少言问起自家公子,先前满是好奇何兴奋的脸瞬间挎了下来:“公子他又病倒了。先前的伤势未愈,今早又不明原
因地昏了过去……啊!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家公子,我跟您说这些。否则、否则……”
笑着摇头,少言沉吟片刻,仍是开口问道:“我……可以去探望你家公子吗?”
“好啊好啊!您是我家公子的朋友,您去,他一定会非常开心!”心思单纯的沉林立刻连声称好,迫不及待地领着少
言返回居所。
开心吗?恐怕是非常生气才对。少言于心中苦笑着,此刻的自己已能清晰地瞧见冷箫不悦的脸。
如少言所料,冷箫的脸色果然差到极至。且不说因与灵石融合造成的脸色苍白。自少言踏入屋内的那刻起,寒冰似的
脸何眼神令整个房间充满了寒意。
在将一系列时间告知飞扬后,却得到伤势未愈,经不起折腾,必须卧床静养的答案。原本就因此心情不佳的冷箫,在
见到由上街抓药的沉林带回来的少言时,又怎会有好脸色?
好啊,姓少的!我不找你,灭你口,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手段!
望着冷箫带着杀气的眼,少言暗叹着,看来在解答自己的困惑前,首先要平息冷箫的怒气。
十六
冷箫靠着床柱而坐,含怒的眼自半炷香前便不曾看过少言一眼。
主人极度的不好客令整个房间满是凝重气氛。
沉林躲在窗下,怯怯地问着一旁的飞扬:“洛公子,你说公子是不是不高兴我带少公子回来?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们不是朋友吗?”
摸了摸沉林的头以示安慰,飞扬压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看这样子,你家公子在生的,是那个少言的气。你大可放
心地往下看。”
看着沉林不甚信任的脸,飞扬暗笑不止。说实话,这个少言倒真有些能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竟有本事令向来处变
不惊的冷箫数度怒气冲天。这不,他仅是不发一语地坐着,这屋里地空气已冷得能结霜。不知他要如何平息冷箫不多
见的怒气。如是想着,飞扬期待地继续将耳贴向窗户。
仿佛知道飞扬的心思般,屋内的少言已开口打破僵局。
“没想到你住在洛少将府上。”
(笨蛋!这时候提这个,岂不是火上浇油?窗下的飞扬暗骂着。)
“我住何处与你何干?!”
(瞧瞧,火气上扬了不是。飞扬无奈地摇着头。全然未察觉一旁的沉林正挑着眉奇怪地看着自己。)
“你说的朋友便是洛少将吧?”见他口气不善,少言一顿后只得另换话题。
“姓少的,我和谁结交需要跟你汇报吗?!”
“不,冷箫……”
“哼!”冷哼一声,冷箫将右手搭于曲起的腿上,顺势别过脸去。
见他散发着明显的敌意,少言不由暗叹一声。遂又抬首凝望着冷箫拒绝的侧影。屋内再度回复安静。
半炷香后,终于忍耐不住的沉林低声问着飞扬:“洛公子,你说他们会僵到何时?”看看天色也晚,再一会儿可就要
吃中饭啦,到底要不要去通知厨子,多备一双碗筷?
“不出半刻,冷箫就会先开口。”飞扬话音方落,屋内已传来了冷箫不耐的声音。
沉林立刻向一脸偷笑的飞扬投去崇拜的眼神。
“你要盯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被人这般盯着很难受?还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少言笑而不答,仅是盯着冷箫终于看向自己的双眼,欣赏着他因怒火而变成褐色的灰眸。
还看!冷箫的双眉已拧起。
“瞧够了没!”第二次的怒喝已带着些许杀气。有胆量!看来自己是彻底被小看了!
少言仍是不答,仿佛丝毫未察觉冷箫的杀气。
“你很空吗?”
“嗯?”面对冷箫突如其来的问题,少言选择静候下文。
“这么有空,不会滚回去做你那前途似锦的护卫,坐在这惹人厌!”
冷箫话音方落,窗外的飞扬已嘿笑出声。惹得屋内人不悦地投来杀人的侧目。冷箫啊冷箫,你这话怎么听着好像……
“好啊。”少言爽快的回答令冷箫为之一怔,随即又因他接下来的话语和举动瞠目。
“那就来做些能有效打发时间的事吧。”说着这话的少言起身,缓步向冷箫走去。唇边的似笑非笑令冷箫发怵。
这样的少言与之前那个总是带着些许拒绝的少言判若两人。陌生的感觉令冷箫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别过来!”喝止的声音中透着不自禁的慌乱。
骤起的风咒卷着屋内的小物件袭向少言。
卒不及防的少言忙抬手护脸,讶异于冷箫意外的胆怯。
才想着该如何收场时,卷着旋风的风咒却忽然失了效力。直觉不对的少言忙看向冷箫,却见他痛苦地抓着右手,止不
住颤抖的身躯蜷缩着。
“冷箫!”心中一慌,少言已踏步向前,却被冷箫喝止了脚步。
“别过来!”吼出的话声嘶力竭。此刻的冷箫,莫说是少言,就连窗外的飞扬都为讶异。
拍了拍身旁的沉林,飞扬低声吩咐着。
“公子……”沉林怯怯的声音于门口响起,适时地缓和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真是,明知道他害怕,洛公子怎么还把
他推进来!
“沉林,送客!”冷若冰霜的声音带着隐忍痛楚的生硬。
少言放弃地垂下伸出的手。低声道了句“我明日再来”后转身离去。
方行至门口,身后已传来冷漠的话语:“你明日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见。”
顿了顿身形,少言随沉林而去。
“没事吧?”立在门口,飞扬忧心地问着。
感觉因动用风咒而引起的疼痛已渐消退。冷箫的话透着无力:“没事,看来风咒与这块石头相克,如强用风咒,便会
像方才那样。相反,水咒的效力倒是增强了不少。”
飞扬暗松口气,见他已不复先前的怒火冲天,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浮上飞扬的唇角。
“说实话,冷箫。你刚才的反应像极了生情人气,闹着别扭的小孩。”
调侃的话语顺利换来冷箫带着怒气的木枕,却来不及躲开紧随其后的茶杯。飞扬捂着额头痛呼。
不理会飞扬发出的怪叫,冷箫翻身躺下,直盯着右手上的灵石发呆。自己真是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为何一见
他,心头的火气就直窜而上。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懊恼地捶了下床,右手的灵石随着冷箫的情绪变幻着。
瞧着灵石中映出的自己,冷箫想起了片刻前那透着一丝邪气的少言。若是自己不出手阻止,他要做什么?
走在城郊的林间小路上,冷箫略显苍白的脸浮现在少言的脑海中。看起来,自己先前果然没有看错,只是无从得知他
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过,精神倒是极佳。想起方才冷箫暴跳如雷的样子,少言不禁泛起了笑。原来他生起气来是这般
模样。一双闪着惊慌的眼忽然闪现,少言因而顿住了脚步。盯着自己的右手,少言困惑着,若是他不出手阻止,自己
想做什么?
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少言依着方子笨拙地称取着药材。全然未发现身后的结儿正以古怪的神情望着自己。
几日来,少言从王府搬至药铺,每日午后便这般包好一包不知是何药方的药材,心情极佳地出门,直至夕阳西斜才回
转。若不是这几日手头事务繁忙,结儿真想跟着他看个究竟。
说真的,三年来,结儿从未见过少言崭露过真心的笑,更惶论听见他哼歌。结儿很想知道是谁令他有了这般的好心情
,是谁令那个总是不自觉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言有所改变。悄悄地,结儿不动声色地靠近忙碌中的少言。
“你每日都在抓什么药?”看到少言明显地一僵,结儿知道自己真的吓到他了。奇怪,那个十步之遥有人便会立刻警
觉的少言竟会被吓到。
“没……什么,小方子而已。”少言答得有些僵硬。
不由分说地,结儿取过了少言的方子,粗粗扫了一眼后,惊讶地叫着:“少言,我都不知道你已有了心仪之人!还是
说这方子是那个骄蛮的郡主叫你开的?”
“心、心仪之人?”少言不解地望着结儿,奇怪,抓个药而已,怎地会扯到这上头?
“老实交待!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怎么要开这帖补气养神的方子?”结儿的话中透着些许醋味儿。
“姑、姑娘?!什么姑娘?补气养神的方子还有差别的吗?”少言更是摸不着头脑。
“好啊少言,你还装傻!这党参、黄芪都是给姑娘家补气的,你说你开着不是给哪家姑娘服用的,难不成还是你自个
儿喝着玩呀!”
结儿的话令少言呆涩地盯着手上的药。难怪这两日无论是沉林、还是余伯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更惶论冷箫的闭门羹
了。原来……
望着兀自出神的少言,结儿心中隐隐泛起不安。她忽然觉得少言似乎将离自己而去。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自三年前
的那刻起,自己就发誓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永永远远的,一生一世的。孤独的少言,为了自个儿的记性苦恼的少言,
拒绝着所有人只接受她的少言,需要她的陪伴。少言的笑,少言的怒,少言的全神贯注,少言的痛,少言的悲都只有
和自己分享。不会让的,不会让给任何人!
少言疑惑地看着面色凝重的结儿。她最近似乎有事瞒着自己,因为这几日她的开朗和欢笑都透着些许不自然。也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