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栩栩如生的雕像半晌,冷箫忽道:“跟了我们这么久,不觉着累吗?现身一见如何?”
“在下还道阁下赏花兴浓,并未发现在下呢。”笑侃着,一名身着白色滚边长衫之人已自一旁的古树后缓步行来。
“想打架我奉陪!”见着来人,冷箫也不欲多言。
眼见少言、冷箫均已严阵以待,来者笑道:“不。在下雷蛟,只是想找……小心!”解释的话语到了后半段变成了惊
呼。
冷箫未及运水咒相挡,少言已拔剑挥去了袭向冷箫的三枚暗器。
“姓少的,要你多事!”冷箫怏怏地道。
无奈一叹,少言第十次解释道:“我不姓少。可有伤着?”
闻言,冷箫怒道:“你当我是何人?这般容易受伤?!”
边和少言斗着嘴,冷箫边巡视四周。好本事,原来还有一人跟随在后。此人好高明的跟踪手法!
望着地上的三枚暗器,少言却泛起了一丝不安,怎么看着像是……
两人各怀心事间,雷蛟也已闪身而至,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后,与少言、冷箫分站一边。全神搜寻着突施杀手之人。
耳边风声再起,数十枚暗器又至,此番突袭,对手显是下了狠招。饶是少言、雷蛟此等的好手,挡招时都有些吃力。
两人均是心口一窒。却已听见冷箫的急呼。
“小心,暗器有毒!”
冷箫话音方落,少言、雷蛟已跪下身去。
未及伸手扶住二人,一道人影已自一旁的古树上飘落,手中长鞭一甩、一带。将卒不及防的冷箫拖下了峭壁。
“冷箫!”
“少主!”
眼见于此,少言、雷蛟惊呼中也跟着飞身跃下,一左一右同时抓住冷箫的同时,却也来不及攀住崖壁。三人就这般直
直地坠下崖去。
十八
半空中,雷蛟和少言均试图以手中长剑刺入崖壁缓和下坠之势,怎奈中毒之后,两人皆使不上力,连试数次,未及缓
下坠势,反倒毁了手中兵刃。
一那拧眉,冷箫不顾两人投来的惊愕目光和惊呼,双臂一振甩开抓着自己的手。
边吼着:“你们跟着跃下来找死啊!”边双手交替结印。
一瞬间,一股强劲有力的旋风稳稳地托住了三人。
真是鲁莽!以中毒之躯还这般逞能!若是此刻仅自己一人,以现今的风咒效力尚能应付。如今又多了二人,却不知能
撑到何时。
咳出涌上喉间的鲜血,因强运风咒牵起的震痛自右手扩向全身。疼痛来得迅速,当冷箫咳出第二口血时,他的思绪已
开始变得模糊。紧了紧双手的结印,冷箫暗笑着自己,最近果然诸事不顺。
看着少言焦急的脸,却听不见他为风吹散的话语。闭上眼的那一刻,冷箫心念着,但愿飞翔的风咒能坚持到崖底。
雨水之国的气候正如其名。每年,雨水之国都会迎来两个雨季。充足的雨水为雨水之国带来的不仅时富饶,还有宜人
的气候。
第一雨季夏苏为闷热的庭院带来凉爽。经过雨水的滋润,人工湖中盛开的百叶莲显得格外娇嫩。
今日,是男孩最开心的日子。因为今日,那自称父皇的人会和娘亲在樱庭待一整天。喜好玩水的他可以尽情地在这以
人工湖为中心的莲居玩个够。
拍打着水面,激起水花,年仅三岁的小男孩咯咯地笑着。
莲居的水带着咒纹,即便是像他这般的小孩,都能顺利地浮在水面上。
听见岸边传来的呼喊声,小男孩手脚并用地划了过去。
一展身扑向岸边年长他两岁的护卫,男孩一边坏心眼地将一身一脸的水擦在他身上,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一起…
…玩,水……凉凉的,呵呵……”
说是护卫,是则却似个侍从的五岁男孩有着超越他年龄的老成。他一边躲闪着那张不停凑上来的漂亮小脸,一边用手
上的布巾擦拭着他一头的湿发。
见他不陪自己玩,小男孩忽停了动作,前一刻还笑得灿烂的脸,下一刻却已阴云密布。吓得那小小的护卫忙住了手,
跪下身去。却不想被自个儿的小主子拽着,一同跃入池中。
自水中探起头,小护卫困窘地看着笑得得意洋洋的男孩,随即拽笑开了怀。平日里稍嫌冷清的莲居,此刻跳跃着欢快
。连天上久未露面的太阳也探出头来一看究竟。
揉着额角,冷箫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昏昏沉沉的脑子尚停留在那欢快的梦中。试着抬了下右手,却发现沉重非
常。才想着坐起身,一双手已稳稳地扶住了他。
冷箫一惊,随即因传来的熟悉感和带着欣喜的话语放松了绷紧的身躯。
“你醒啦!”
“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你也真是胡闹,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少言不禁吐着担忧。
“姓少的,你说话好没良心。若我不用风咒,此刻你我已在地府叙旧了。说起来,我的风咒一直撑到崖底吗?”
“不,半途就断了,幸好那时已离崖底不远。我们尚能应付。冷箫……”
“我警告你,姓少的。你别像飞扬那样整日在我耳边烦,小心我宰了你!”
“好啊!只要你杀得了我。”少言忍不住嘿笑道。以他现下软软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放这样的狠话,实在没什么说
服力。
“你……哼!这里是何处?”语塞的冷箫只得另起话题。可恶!都是这破石头害的。
“虽也在天子峰脚下,但却是山阴处。三面均是悬崖峭壁。我和雷兄试过,想爬上去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希望便是前
方形似山洞的通道。不知能否离开此地。因你一直昏迷,所以雷兄先行察探去了。”少言一笑,顺着他的话题答道。
“雷兄?……雷蛟!”
“你记性倒好。”见他一口道出雷蛟姓名,少言实感佩服。以自个儿的记性,便只会在一个多时辰前,望着对自己说
“少言兄别来无恙”的雷蛟发窘。
“哼,他也只来得及说自己的名。你有问他是何人,有何目的吗?”小小地哼了一声,冷箫对于少言的直言不讳有些
不自在。不自觉地便用上了吩咐手下的口气。
“怎会不问!他只说找你有事。”开玩笑!跟着跃下之前,雷蛟的那声惊呼“少主”,他可没还记着。
“找我?”冷箫也疑惑起来。找他何事?
交谈间,雷蛟已折返回来,见冷箫已醒,遂客套地打着招呼。
“雷兄有事找在下?”冷箫也不多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此事此地不宜详谈,我们先离开这里如何?”雷蛟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目的一笔带过。错过了第一时机,只有再候
机会了。
“哦?能离开了?”少言扶着冷箫的手不觉一紧。
雷蛟颔首道:“洞穴中,迎面有阵阵微风习来,应有出口才对。”
雷蛟话音方落,冷箫已冷冷地道:“雷兄倒是处变不惊啊。”
雷蛟一笑:“不,一个多时辰前,在下倒是讶异于少言兄的记性。”
不曾料到话题竟会转到自己身上的少言顿时困窘难当,正想着要如何回答时,自己的右手上覆上了冷箫有些冰凉的左
手。黑暗中瞧不真切他的表情,耳边却已响起他为自己打圆场的声音。
“雷兄莫怪,少爷也只是记性稍差,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担待。”
听出他口气中的威胁,雷蛟只得笑道:“冷兄多虑了,我们走吧。”唉,果然还是玩不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已沿着弯弯曲曲的洞穴走了许久。说是三人,其实只有两人在走。因少言坚持说冷箫身体不适,
不宜多走路。故而,现在的冷箫正窘着一张脸被少言横抱在怀中。
虽然自己全身乏力是不争的事实,但这样被少言抱着,终感别扭。考虑再三,冷箫还是决定再次提出抗议。
扯了扯少言的衣裳,冷箫低声道:“放我下来,我没事了。”
“你说什么?”
听不真切的少言低下头去。不想黑暗中,冷箫也正于此时扬起头。少言的唇就这般不偏不倚地覆上冷箫的。
柔软的触感令两人脑中空白一片。少言不禁停下了脚步,待到回过神时,冷箫已迅速的别过头去。
天、天哪!刚刚、刚刚那是……无法相信方才的碰触,冷箫只觉自己的脑中嗡嗡作响。
片刻的宁静后,少言尴尬地道着歉:“对、对不起。”
隔了半晌,冷箫低声回着话:“没、没事。”
再度恢复宁静后,两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意外,作不得数的。只不过一个带着些庆幸和回味,一个有些懊
恼和后悔。
走在前头的雷蛟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笑不止。这两人怎么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只不过上次的意外是额头,这次…
…恐怕是唇。
一抬首,瞧见前方闪烁的一点亮光,雷蛟忙唤道:“到出口了!”
闻言,尚有些尴尬的二人顿时振作了精神。
冷箫一挣,离了少言的怀抱。少言也未阻止,任他快步追上雷蛟。
然而,三人均未料到,在洞口迎接他们的,竟是兵刃相向。
十九
洞穴的尽头是一处林中空地。茂盛的树叶遮挡着洞口。
三人一出山洞便被刀剑架住了脖子。
雷蛟、少言直觉拔剑,却才想起两人的剑早已折断。
一拧眉,雷蛟已运起了雷咒。见状,冷箫忙伸手拦下。
凝神注视着对方为首者裸露在外的右臂上的烙印片刻。冷箫忽道:“天上青天,楼外红楼。”
闻言,为首者一怔,随即答道:“山外高山,崖上飞崖。”
见对上了切口,为首者一挥手喝退了手下:“放下兵器,是自己人。小三,带他们去见头。”
冷箫暗松口气,耳边已响起少言的低语:“你跟他说了什么?”
冷箫亦低声道:“那是三等苦奴间的切口,我瞧他右臂上有三等苦奴的烙印,便想着碰碰运气,不想真对上了。”
跟着名唤小三的少年来至对方的扎营处,远远便瞧见一名身着玄色长衫,一头墨蓝的发用一根月白的缎子高高束起的
年轻男子。显示方才之人口称的头儿。
三人未及开口,冷箫的右腕却突然浮现咒印。少言曾见过的那把上古神兵随着咒印的展开出现于众人眼前。
见状,玄衣之人即刻全神戒备。少言急道:“冷箫,你做什么?!”
“不是我,是师父!”冷箫也急。师父怎么挑这个时候出来?!
冷箫话音方落,众人已因眼前所见瞪大了双眼。只因那把凭空出现的神兵逐渐变化着形态,最终现身于众人眼前的是
个眉眼喝长发均是银白的男子。他一身黑色的上古宽袖无领长衫,黑色的裤子收于白色的布靴中。长剑的护手及剑柄
此刻化作精致的镂花金属箍,紧扣在他的颈项和双腕上。
男子银白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数人,随即将目光停留在玄衣男子身上。
“你是否认识一名喜穿白衫,眉眼和须发漆黑如夜,善用各种术法且有四大妖兽防身的男子?”清朗的声音冰冰凉凉
,铿锵有力,却也透着些许焦急,些许不安,些许期待。
玄衣男子略一思量后摇头否认。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神兵幻化的男子失落低语,仿佛有些不相信他的回答。一顿后复又问道,“你从何处而来?
”
“中原帝坤之国。”
“原来如此。”沉吟中透着一丝了悟。他借中原地气掩去了自己的气息,难怪自己始终寻不找他的。
“师父……”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冷箫有些担忧。
男子回首,冲着冷箫温柔一笑,随即心疼道:“箫儿,你瘦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倒是师父你……”
见他因担忧而拧起了眉,男子微微一笑道:“瞧我一急倒疏忽了,这几位是……”
冷箫忙一一介绍,说至玄衣男子时,不仅一顿。真是糟糕,这一搅和倒把最初的目的给忘了。
见冷箫有些窘,玄衣男子笑道:“在下鸠,是这儿的义军首领。”
“义军?!”此言一出,引来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疑惑的目光同时投向自称鸠的人。
“此事说来话长,稍晚再作解释可好?”鸠笑着询问。
冷箫一颔首,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父,太虚。”
“太虚?!赎在下冒昧,这天下间名唤太虚的仅此一人,那便是曾平定天下魔怪,建立太虚国的虚王,莫非……”雷
蛟惊愕地道出心中疑惑。
“不,师父并非虚王,而是虚王所持神兵——太虚剑。”
“哦?”闻言,三人同时不可置信地瞧着冷箫。莫非上古神兵极具灵性,可幻化为人形的传说是真的?
见状,冷箫笑道:“莫说你们不信,我最初见着师父的本体时也着实吓得不轻。”
“莫非前辈先前所言之人便是虚王?”鸠恍然。
“不错,可惜……还是毫无头绪。”太虚轻叹着。
“这样如何。诸位辛苦至此,想必已感疲乏。相信诸位还有很多事想问在下,在下也同样有诸多疑问想请教诸位。不
如稍适休息片刻,一切均待晚饭后再说?”见众人均有些乏色,鸠询问道。
获得四人首肯后,鸠忙安排了手下替他们安顿休息之处。
因空地狭小之故,鸠只能腾出一顶帐篷供他们休息。
才安顿好,冷箫已迫不及待地拉着太虚诉说,激动的神情像极了十岁孩童。
透过帐篷掀起的布帘,少言出神地瞧着此刻开怀而笑的冷箫。近几日,一个小小的身影总会出现于少言的梦中。每每
午夜梦回,少言的心头总有着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然而仍他绞尽脑汁也始终记不起那是谁。瞧着此刻眉飞色舞的冷箫
,有一瞬间,少言竟将他和梦中的男孩重叠。
雷蛟默默坐于少言身后不远处,观察着少言的神情变化。忽地,他故意发出杀气,引来少言警觉回身。
见放出刺骨杀气的是始终含笑而视的雷蛟,少言拧眉不解。
“雷兄有何指教?”
“少言兄为何会在他身边?”指着帐篷中人,雷蛟意有所指地问着。
“我……是他相识之人。”少言答得有些不确定。
“哦?不止于此吧?”对于少言得记性,雷蛟始终抱有疑问。
见他笑得怪异,少言略一思量后,正色道:“赎在下失礼,雷兄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在下,和在下有过交谈?”为何他
总是一副和自己极熟的模样。
“呵,少言。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至今所知的身世并非你真正的身世,也许你的过往并非你想象般平淡,也许……
”
“雷兄究竟想说什么。”打断了雷蛟答非所问的话,少言已有些动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你一直信赖之人也许正是你该全力对付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