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了汉威两件让汉威没吓昏的"喜事"。小亮结婚了,同肖婷婷,而且他一口一句的"小肖同志"已经怀孕了,现在在
跑后勤工作;小亮加入了苏共,他认为这是他的一个新生,是他政治生命的开始。汉威气得发疯,婚姻大事,本该父
母做主,如今招呼都不打孩子就有了;虽然现在国共合作,但总有抗战胜利的一天,大哥毕竟是党国要员,小亮这么
做简直不管不顾了。想想小亮走的时候,留給大哥那封绝情的家书,声称从此同杨家不再有任何瓜葛,汉威心里就怒
火中烧。更何况小亮闯了大祸就一走了之,叔侄重逢,他竟然都没问一句他这个包庇他潜逃的叔叔有没有受到牵连。
小亮也发现了小叔神色的异样,敛住笑问了句:"小叔,你怎么了,不为我高兴吗。"
"亮儿,你真觉得这是好事吗?"汉威严厉的喝问。
"怎么了?当然。"
"你有没想过你阿爸吗,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禀明父母?还有~"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我姓樊,不再姓杨!"小亮坚持说,"告诉他做什么,小叔你是不是被他打
傻了,难道也想我重蹈他的覆辙,被他随便找个女人娶了当牲口般为杨家下崽吗?"
"放肆!"汉威怒不可遏。"你怎么只想你自己,你看看你走的时候托你胡伯伯转来的是什么混账家书,那是个儿子对老
子该说的话吗!"
"我说的是实话,我从生下来就没敢这么说实话。离开杨家是我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写那封信是我一生中头一次最
痛快的事。"小亮已经不是离开杨家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亮儿了,汉威一阵心寒。
"不管你怎么想,他总是生养你的亲爹,你投了‘那边',就没为他想想?"
"亲爹,他生我就是个错误,他是迫不得已,我也是没的选择。我现在在革命的硝烟里重生了,小叔你要还关心我,就
该为我高兴!"
汉威没想到小亮会变成这样,思想和言语都极尽疯狂。
汉威大步走到门前,一把反锁了门,喝令小亮:"亮儿,把皮带解了給我。"
"做什么?"小亮又些不解。
"給我!"汉威喝令。小亮解下腰间的武装带递给汉威。
"脱了裤子,給我到床边趴下!"汉威命令着。
小亮吃惊的看着他,迟疑一下声色俱厉的顶撞说:"杨汉威同志,咱们现在是革命同志关系,是为了抗日民族统一的大
业走到一起来的。你没有权利对我说这个话,你这些封建余毒要好好的清洗一下了。"
"狗屁权利!"汉威上前揪住小亮的衣领,小亮挣扎几下也没能扭过汉威,被汉威连拌带踢的反剪了双臂按在床边,几
把就扯下裤子,拾起皮带狠狠的抡下。
"你凭什么打人!人和人是平等的,你就是我小叔、是我长官也没权利打我!"小亮嚷道。
"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打你?我怎么打不得你,从小到大,我为你扛了多少打,没想到~"
小亮挣扎几下也摆脱不掉,这才绝望了,他也不再挣扎,趴在床沿说:"你打吧,你打死也还是那句话,我没错!"
又几皮带抽下,撩出的青红的檩子都肿起来。汉威才惊异的发现以往家法还不曾沾身就吓得痛哭流涕的亮儿居然咬了
牙一声不吭,似是种无声的抗议。想小亮儿前年还曾因为听了枪响就吓得尿裤子的窝囊样,现在已经是名长空猎鹰了
,汉威长吸口气扔下了皮带。
门口响起敲门声:"杨队长,里面有事吗?"
汉威答了说:"没事,没什么。"
汉威松开小亮反剪的胳膊,伸手去帮这个自己曾经付出一切去保护的心爱的侄儿去提裤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
天会动手打亮儿,也没想到,叔侄的重逢会是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还个本还是个学生的侄儿如今却成了他的袍泽,要共赴国难。
小亮挣脱开汉威的手,自己挪身下来,整理好衣服,什么话都没说,就开门走了。
汉威心疼得一晚上没睡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向痛恨杨家这莫名其妙的家法,一向深恶大哥以爱为名的端了家
长的派头去肆意的折辱责打他。可今天,易位而处,他竟然也扮演了封建家长,而去如法炮制的责打亮儿。这是他始
料未及的,想想去世的娴如大嫂,想想他在大嫂临终前的誓言,他怎么也睡不着。
我以我血荐轩辕
几天来,汉威发现小亮总有意无意的在躲避他,就连紧张环境下的训练中都似乎总同他有意闹别扭。
汉威几次找小亮谈话,小亮见到他总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话不投机就不欢而散。
夏日繁星万点的夜空下,几个年轻的学生兵正在指点着天上的星河说这今天是七夕,中国传统中牛郎织女天河会的日
子。
汉威这才记起来,又看到小亮坐在远处吹着口琴,仰望着夜空发呆,汉威凑过去贴了他坐下。
"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口琴怕是学生们最好的消遣了。"汉威说,小亮没理他,自娱自乐的吹着,琴声很悠扬,又含着
凄凉。
"吹的什么歌?"汉威问,小亮放下口琴,说:"苏联的民歌,队长不会对苏共的东西感兴趣吧。"
汉威笑着敲了小亮的头说:"你还记仇,我前年为了帮你藏传单,被你阿爸打得屁股开花,你都忘记了?这可没良心了
。我不过才打你几下,你就记仇。"
小亮仰看着天没说话,汉威问:"想婷婷了?"
小亮点点头,一脸的惆怅说:"婷婷身子不好,快生了。"
"如果是个儿子必须姓杨!"汉威坚定的说。
小亮看看他,起身欲走。汉威一把拉他坐下说:"就当你救救小叔,我答应你阿爸了,放走了你,我要帮他生一窝小侄
儿,为杨家传宗接代。这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也要分担一些。"汉威逗趣的话,小亮也不知道这个促狭的小叔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勉强的笑笑,笑容中还透着不成熟的稚气。
汉威忙说了句:"下周中元节,一起給你娘去放河灯。"
小亮停住了步,回头看了汉威笑笑说,"好!"
汉威总算松口气,他也舍不得伤害小亮。
汉威接过钱伯庸大队长递过来的印有十万火急字样的密电,电文的内容是立刻飞抵杭州。
军令如山,汉威立刻命令下去,机场上开始紧张的准备,汉威中午就率队赶往杭州。
杭州上空乌云蔽空,雨越来越大,云层越来越低,开放式的座舱使飞行员全身湿透。风挡玻璃与飞行眼镜一片模糊,
能见度极低。飞机降低高度,穿云破雨,如一叶叶飘萍在湍急的气流中颠簸飞行。
汉威索性摘下飞行镜,任冰刀般的雨水打在脸上。队员们在露天中接受风雨的考验,盯住前机忽明忽暗的航行灯,连
眨眨眼睛都怕掉队。
飞机到达的时候,汉威才兴奋的知道了这回作战的艰巨任务。
"神龙"号是日本侵华海军主力舰之一,这艘身长近200米的大吨位航母上能搭载几十架战斗机。汉威所在中队的任务,
就是协同其它几个中队共同炸沉这艘气势汹汹的航母"神龙号"上的飞机多次起飞,轰炸江边的城市和居民点,犯下了
滔天罪行。
汉威率领联合战队的轰炸机群在辽阔的东海上空仔细地搜索着目标,不久,茫茫的海面上发现了 "神龙"号。飞行员们
俯视着
"神龙"号巨大的深色躯体,迅速地做好了攻击前的准备工作。
隆隆巨响声中,汉威率领的轰炸机群一起俯冲直下,炸弹雨水般倾泻而下。霎时,巨大的爆炸声震破了沉寂的海面,
几十条水柱冲天而起。"神龙"号上的飞机,除一部分紧急起飞逃离外,剩下的不是被焚毁,便是被震落到海中。这艘
庞大的怪物虽然未葬身于海底,但也已是弹痕累累。
另外两艘敌舰上的高射炮猛烈向汉威的飞机发起攻击,按照事先的作战计划,炸沉"神龙"号就立刻返航。这时候,汉
威忽然吃惊的发现,后面不远处小亮的那架飞机被高射炮打中了。
"跳伞!"老式飞机上没有通信设备,汉威向小亮打着手势,示意他跳伞,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紧张的情况,汉威一面要顾及整个部队的计划,按要求迅速撤退;另一方面,那浓烟滚滚的飞机里是他感情致深的亲
人。
小亮的飞机负伤,摇摇欲坠、难以支持,随时都会发生意外。忽然,小亮的飞机猛然掉转机头,带着未投的炸弹向着
停留在长江上的敌舰冲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飞机撞上了舰尾。顿时间,火光四射,水柱冲天腾起,日本军舰倾斜了。浓烟和烈火中,舰上
的日军官兵争相逃窜,纷纷跳入水中。强烈的火势蔓延到弹药库,再次引起爆炸,日舰在爆炸声中化作碎片,沉入海
底。
小亮也与敌舰同归于尽,沉入海底。
汉威满目心酸的折回驻地,欲哭无泪。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小亮的遗体就被长江掩埋,呜咽的流水在为
永不归来的勇士唱着挽歌。苍烟落照,一枕清霜,从此湮没无闻。
黄昏,疯狂的日军敌机发起报复。
汉威怀着一腔悲愤冲飞上天空之后,发现了敌机,追上去吊尾射击,他终于把一架敌机击中,燃烧起火于天空,一个
黑点从狂飘中的火雨里翻跌下去。
汉威的中队,在这场战役中击毁鬼子十四架飞机,炸沉了鬼子的航母。战斗刚结束,中央的褒奖令就下来,除去了勋
章和奖金,汉威还被升为"猎鹰"大队的队长,接任在战争中牺牲的原"猎鹰"大队队长袁子航。
空战杀敌的时候,汉威满心的为小亮报仇。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汉威心里的煎熬无从诉说。他总觉得小亮没走,还在
自己身边,就象小时候犯了错怕被他阿爸责打而藏在了床下或门后的什么角落里。
十多天过去,空战结束,汉威的大队调回驻地待命,汉威才真正的意识到,亮儿是走了,而且不比他每次的躲藏,也
不比他离家出走逃去苏共,他是长眠于扬子江下了。
想想几天前,亮儿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天汉威约他"中元节"这个中国传统的鬼节去給小亮儿的生母放河灯祭
祀时,小亮儿平淡的答的那句"好!"。而中元节正是亮儿殉国的那天,没想到没能同亮儿一起祭奠逝去的嫂子,却又
要连亮儿一起祭奠了。
汉威接过了小亮生前的遗物,如所有的飞行员一样,小亮写好了遗书。那遗书是写給妻子肖婷婷的,那语气就是革命
青年写給战友的诀别信。读来读去都是豪言壮语,及随时准备共赴国难的雄心。
汉威觉得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他想起了小不点同婷婷在西安军队里演出朗诵的那首《白马篇》,想起潼关灞桥手挽
手迎着机枪毫无畏惧的学生们。
这两年来他生命中历经的生离死别、感天动地的一幕一幕令他饱受煎熬。更痛苦的是,他该如何把亮儿的死讯对大哥
讲?他是该把樊小亮的死,当做一个永久的秘密隐藏下去,让杨家家谱中"杨允亮"的名字永远消失呢?还是如实的把
亮儿的死讯告诉大哥。但两种做法,无论哪种都是残忍的。如果他当初不意气用事,把亮儿送上了去苏共的路,那是
不是亮儿此刻还在杨家做那个仰人鼻息、中规中矩的大少爷呢?他就不会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送死。大哥如果知道亮
儿牺牲得如此悲壮,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呢?
西京,总理办公室外。
翁夫子被张继组偷偷的拉到一旁,指指屋里轻声问:"怎么样了?"
翁夫子推推眼睛,笑眯眯的小眼睛在圆圆的镜片下流露着随和的神色,用他那一贯平和又谨慎的声音说:"总座还在同
杨司令谈,怎么样,就不知道。"
"怎么会呢?老杨那个儿子窝窝囊囊的,比他那下个小兄弟真是天上地下的,怎么会是~~"张继组不解的说。
翁夫子笑笑:"当年胡少帅在老先生面前不也是老老实实的。"边说边走开了。
"明瀚,我知道你是不会对中央对我何文厚有二心的。但是你这么大的事知而不报,难免被人议论。"何总理痛心疾首
的说。
杨汉辰端坐在沙发上,面沉似水:"家门不幸,汉辰没什么好解释。"
"明瀚呀,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本来吗?群雄逐鹿,狼烟四起,多留条后路也无可厚非。但你毕竟是党国的要员,这
种事说来也太滑天下大稽了。"何文厚说。
杨汉辰没答话,沉默不语。
何文厚深吸口气,缓和语气说:"不过,孩子牺牲的很壮烈,我已经下令褒奖。还有汉威,自古英雄出少年!"
"都是总座的栽培。"汉辰不动声色的答了句套路话。
"可是,人言可畏,虽然如今是两党合作,但出了令郎通共的事,我总不能徇私护短。明瀚,你也体谅师兄的难处吧。
"何文厚一句蕴意深长的话,汉辰但笑了说:"汉辰身为下属,自当服从长官安排。"
何文厚上前拍拍汉辰的肩,说:"顾先生下个月要来西京看眼疾,届时你我兄弟陪他去逛逛秦水河,泛舟赏月小酌片刻
。山中陪子卿读书的岁月,也辛苦他老人家了。"
汉辰出门,张继组见左右无人拉他到了警卫室,轰走几个兵就低声问他:"亮儿是怎么搞的?怎么会?"
汉辰看看他,不说话,叹口气,说:"都过去了。"
"伙计,你跟我还遮遮藏藏。我这一直为你揪心呢。那天云老西把这个密报递上去,老头子气得脸都青了,你还这么闷
声不响的,倒是去解释解释呀。"张继组焦虑的劝他。
汉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若信得过我,也不用我解释。若信不过,如何解释也是徒劳。"
张继组瞪他一眼说:"你这脾气,怎么就改不了。你但凡有子卿一半儿的嘴巧服个软也省的多少麻烦,前后还不是他一
句话。"
"我又不是胡子卿,伙计你这话好笑。"汉辰说。
尘海苍茫沉百感
汉威在同飞鹰队的交接中,忽然发现了一些问题。副队长对他说,最近飞机零件丢失、机油被盗的情况屡屡发生,而
且比汉威在的时候频繁得多。因为飞机零件被盗,前些天二中队的一架飞机就爬升过程中出现意外,迫使飞行员只有
放弃飞机跳伞,一架珍贵的飞机就报废了。
就为了偷点零件换钱,居然落个机毁人亡,汉威想来气愤。
晚上,心有不甘的汉威就带了新提升的副队长和几个学生兵躲去机场抓"老鼠"。
果然,深更半夜,一阵悉簌的动静,汉威按住急于抬头的身边的学生兵,示意他等等。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拆哪个?"
"就那个,上次2002号上拆的那个。"
"不好吧,上次2002号是不是就因为咱们那天晚上偷拆了零件才爬不动,被日本舰队打中的呀?"
汉威心头一紧,血都往上冒,2002号飞机,正是小亮的那架。
"胡说什么?那是他小孩子技术不好。上次拆了杨队长的那个零件,不也平安无事。"
"可,可~~,那次杨队长可好好盘问了我们后勤一场,吓得我一身冷汗,好在我嘴灵,不然~~"汉威听到拆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