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烟+续篇——苏绒烟

作者:苏绒烟  录入:08-18

“如你所见,我们在交往。”林原耸肩。

“一个月不见,你弄个女人回来?”我瞪大眼。

“我记得那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林原说得云淡风轻。“还有,你要清楚一件事,房子和车,我已经买了下来,钱

也打进了苏泽的账户,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在我女友面前提你的房子你的车。”

“林原!”怒喝一声,也顾不得自个嗓音有多难听,我只要吼出来叫他知道现在我有多愤怒。“我没有同意!”

“那你想怎么样?”林原揉着额头一脸疲惫。“要多少钱?还是要我搬走?你说,我一定照做。”

“把那个女人赶走!”我有些歇斯底里。“现在!”

“苏十二!”

耳中一阵蜂鸣。半晌我才回神,空张了嘴看他,脑中一片空白。脸痛得像是被烙铁呼过。他给了我一耳光?居然还用

了全力?

“别逼我把话说绝。”林原一字一句。

“说吧。”我居然还笑得出来。只是嘴巴里有股子腥甜味,实在难受。“我想知道,你到底能说什么出来。”

“和一个瘫子过一辈子,我做不到。”

一个瘫子。

瘫子。

瘫子。

瘫子。

瘫子。

瘫子。

瘫子。

天有点冷。

我想我是疯了。是的,疯了。如果没有疯,我的耳朵里不会一遍遍重复那该死的两个字。是呵,多么简单的道理,我

居然不能参透。是啊,多么直接啊。这世上又有谁愿意把一辈子时间浪费在一个瘫子身上呢?瞧我多傻,人家本来还

想给我留点面子,是我没有脑子死逼着人家说真话,最后弄得自己难堪也怨不得别人。人家相貌英俊又正值芳华且多

金,什么样的俊男美女得不到,凭什么要留在我这瘫子身边?还是个老瘫子。

两个字,比刀子还厉害,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那个尖嘴猴腮如同怀孕七月的家伙。他老远就冲我打招呼。我拼命拽住他的手,一遍一遍只重复

一个问题。

“我好看吗?我好看吗?”

想想,我唯一还有的,大概是一张脸。

这次男人落荒而逃。

忘了自己是怎么摇着轮椅回苏泽那的。应该值得庆幸,我居然在天黑前就回去了,并且没有哭闹恢复冷静。苏泽抱肩

立在门外,一脸我早知道的表情。只是瞧在我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林原把钱打进你账户了?”我黑了脸。

“呀,忘记告诉你了。”苏泽耸肩,做歉意状。“本来想问问你要卖多少钱的,可是他开口便是天价,怎么算都是划

算,我就替你收了。”

“苏扒皮。明知道他的公司刚刚起步,你居然开得了口要天价?”我气急,抬手就给他一拳。“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你的医药费看护费加起来也是天价啊,这些钱刚刚够好吧。”苏泽翻白眼。“我还天天挨你的拳头,没跟他要精神

损失费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我咒你明天医院倒闭。”我恶狠狠道。

“你若是不嫌弃流落街头,这医院倒闭也无妨。”苏泽一副事不关己的嬉笑模样。

“卑鄙。”

“还好。”

“无耻。”

“凑合。”

“下流。”

“啊?”

“早晚杀了你!”

“小安。”

“做什么?”

“弑兄会下地狱的。”

“去死吧!”

“等我喝完香槟再死好不好?”

“噎死你!”

“实验证明,噎死的是因为吃饭。喝酒的话,顶多会呛死。”

“滚!”

“小安。”

“让你滚了,你听不懂吗?”

“唉。”

“啊!”

冷不丁被他从轮椅上捞起扛在肩上,没有知觉的下肢摇摇晃晃,总觉随时会掉下去。全身血液涌向头顶,我只来得及

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和铺天盖地的眩晕与恐惧搅浑了神智。

“如果体内液体憋太久不放出来,会导致水肿顺便加重肾脏负担。”苏泽笑。

“啊!”

该死的苏泽招呼不打一声又把我的身子倒转回来收进怀间,吓得我攥紧他的衣襟再不肯撒手。明明是身高相仿的人,

就算我因为经年不动体重下降,但像个娃娃般被他抛来抛去,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吧?所以,我很没出息地缩在他怀

中嚎啕大哭,顺便在抽泣的间歇狠狠咒骂。

“苏泽,你会遭天谴的。”

“乖,哭出来就好。”苏泽难得语气正经一点,抱着我就朝房里走去。“会好起来的。”

两句话,惹得我哭得愈发凄惨。

还当我是三岁孩子吗?好起来?

大抵是做梦才能梦到的好事吧?

续 第八节

纵声哭喊的后果便是勋章一般的核桃眼以及彻底的失声。

其实,怨不得别人,因为一开始错的就是我。是我太天真才会被短暂的幸福蒙蔽了双眼,而那幸福,也不过是我一味

强求甚至自欺欺人换来的,终归是假象。

所以,说到底,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可是,有人替我抱怨,并且将那抱怨转而换作自责加诸自身夜夜不得安眠。那人,自然是除了苏泽不做第二人想。我

只是瘫了,不聋不瞎,脑子也没有变傻,苏泽不语,却不代表心中不想不念。他也不是圣人,心里装了事,纵使再多

镇定,偶尔失神中满脸的哀怆还是把自个出卖。更何况,那些自责可比芝麻绿豆大上千倍万倍。

于是,在我日日安眠且吃饱喝足养脂肪时,苏泽以极快的速度日渐消瘦。

苏企琛说,不许我再叫苏泽难过,否则他会第一个宰了我。

自然不能再叫苏泽难过。只是每每与苏泽对视,不曾有所动作,他先早一步跳开眼神拒绝我洞穿他的心。多么好笑呵

,失恋的人是我,难过的人却变成他。

那晚,突然就自梦中挣扎着醒来。眼睛还没睁开,额上先传来轻柔的触感。带了浓浓宠溺的触摸,一点一点落在额上

,如视珍宝。只是被轻轻抚摸着,却能感到满溢的疼爱。那个家伙是用了全部的心思来疼我呵。纵使爱我如林原,夜

里睡过去了便撇开我不管,更不曾有轻抚我额头的习惯。而那个嘴巴毒辣的家伙,私底下却温柔之至。想来他只道我

不知。

偏偏,我早已知道。

只是不敢睁开眼与他直视。继续装睡,眼底却渐渐渗出温热的液体。不由庆幸,还好是闭着眼睛,否则再对着他流泪

,只怕会叫他伤心更重。心下想着努力将液体逼回,不觉又用了全身气力,肌肉僵硬。那落在额上的抚摸却是突兀收

回,继而便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小安。”

像是叹息,更多的却是满腔心意无法言语的悲切。强忍着睁开眼的冲动静待下文,哪知苏泽不过唤了一声便打住,最

后竟然帮我压压被角后就没了动作。猛地睁开眼来,只瞧见他低垂着头转过身去,料来是要离开。下意识就伸手过去

攥住他的衣襟,换来他僵硬的转身以及满脸尴尬。

“我把你吵醒了?”嗓音里满是隐忍的苦涩。

摇头,然后紧紧凝视他的脸。房内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隐约的光亮透过窗户射进来,眼中便是模糊一片。他的脸藏

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我却偏偏笃定,他的眼角是红润一片。

“时间还早,再睡会吧。”苏泽轻语,一并抬手下来欲拨开我攥着他衣角的手。“充足睡眠对你的身体有益无害。”

我当然不会撒手。愈发用力攥紧他的衣襟,然后执拗着与他对视。黑漆漆的夜里,唯独他的眸子一片晶亮。若是他的

视线灼热如炽,那我早已体无完肤。倒是开始庆幸自个失声,否则这会只怕是胡言乱语说出些吓坏他的话。沉默对视

良久,到底还是他先败下阵来,讪讪收回与我对峙的手。

“小安。”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我笑,慢慢松开手。

如果说白日里是伪装,那无尽的夜便能将那伪装撕得粉碎。强装冷酷如何,刻意冷漠又能如何?骨子里温柔,再怎么

伪装也是徒劳。到了夜里,收拾好的温柔与刻意忽略的伤口还是会自动敞开,血淋淋的一览无余。从前不知,直到苏

企琛深夜前来讲了个无趣又冗长的故事,这才慢慢将苏泽那个矛盾的家伙看个透彻。活在自己坚持的罪孽中二十五年

,换作常人,大抵该是崩溃。还好,他还没有毁掉。

我又是庆幸,庆幸还有时间,庆幸还能在自己毁掉前阻止他。

换上甜腻的笑,无法出声,还是坚持张开嘴巴絮絮叨叨,说得自个都有些好笑。展开双臂,对着他摇啊摇,直摇得苏

泽忍不住失笑出声。

“你啊。”

埋怨一声,还是乖乖俯身下来叫我抱。攀住他的颈子然后用力拉到自个身前,脸颊贴上他的颈间,使劲磨蹭,直到脸

颊微微发热。他呼出的热气悉数吹进我颈间,带来轻微的震颤。鼻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混合烟草酒精与淡淡薄荷

的味道,好闻得叫人深陷。我懒懒闭上眼,忍不住还是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已经成了习惯。忘记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只知道当自个发觉时,早已无法离开苏泽的环抱。纵使嘴上如何与他作对,

心中如何抵制回来这里,骨子里还是迷恋他温暖的怀抱。即便夜夜躺在林原的床上,也不曾想过躲进林原环抱求得安

眠。甚至,当年苦苦迷恋那人时,也没有将视线停留在他的怀间片刻。唯独苏泽,他身上的温度叫我痴迷,如同致命

毒药,一点便已深陷。

如果说,面对别人时苏安是个强硬的存在,到了苏泽面前,苏安不觉便成了个执拗的孩子。

六年,不长也不短。当苏安还是苏十二时,苏泽已经安静的存在。对了,还有苏良。那时的苏家二子对于苏十二而言

,不过是两个象征,一个象征对手,一个,似乎纯粹是空气。每每不得以而在家族聚会中碰到时,苏良会用满是讥讽

的语气道,哟,苏小少爷。苏泽则是安静地站在远处,偶尔视线相交,便露出个轻微的笑,微微颔首。基于此,纵然

不是敌对,却也没有太多印象。

等到苏十二成了瘫子做回苏安,苏泽突然间便近了许多。偶尔被他抱在怀间走动,嘴巴虽然毒辣,动作却是温柔。其

实,想想,他的毒辣,也不过是说出苏安刻意忽略的事实。可是因为幸福的假象被他毫不客气地戳破,固步自封的苏

安才会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可是,又忍不住依赖他。或者说,当苏十二变成苏安的那日起,已经开始将他视为栖身的古木,层层叠叠缠绕在他身

上,源源不断地汲取他身上的养料,以此来维持苏安想要的安逸。而那安逸,不过是守着忘掉过去的林八过日子。忘

掉的东西,终有一日会找回来,刻意制造的安逸也终究会破灭,唯独这赖以生存的古木,到底不会失却。就像是槲寄

生,终生攀附在参天林木上,生死同命。

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良久,脑子里突兀浮现耳鬓厮磨几个字。暗自好笑。可是眼底忍耐多时的液体还是不自觉流出来,

顺着眼角一点点滑落,或许,还有几滴落到他的颈间。苏泽的身子突兀便僵硬起来。

“小安。”低沉的嗓音,遥远的不像真实。“我不想看到你哭。”

苏泽的手慢慢覆过来压在我的眼睑上,压住了汹涌的泪,也将我心下涌动的无助生硬压回。他的手很冷,掌心里却是

一片湿腻,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我的泪。他泰半的重量压在我胸间,只觉呼吸困难。却又不舍得松开他,只恨不得将眼

前的男人揉进骨子里。

活了这么久,爱过恨过如此多的人,可真正看穿我一个的,却只有眼前这个伏在我颈间叫我不要哭的男人。从不信上

帝的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感谢上苍的念头。感谢上苍派了这样的人到我身边,感谢我们之间有了血缘的羁绊。

虽然说不出话,还是执拗着开口,一遍一遍无声地喊他的名字。苏泽,苏泽。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怎么会有这么傻的

人呢?傻到叫人气都气不起来,只能紧紧搂住了他,恨不得绞碎他的骨头剖开他的心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自然不能真绞碎了骨头剖开心。拽住他的手拖到嘴边,张口便是狠狠咬下去,直到嘴里有了隐约的血腥。苏泽吃痛,

闷哼一声却不挣扎,只任我泄愤一般咬着。瞧,就是这么个可恨的家伙,宁愿自个的手指被咬断也不敢挣扎,只想哄

着我开心。好气又好笑,恨恨撇开他的手,转而低头咬上他的颈子。还是用了全身的气力,还是嗅到血腥味,还是,

没有遇到挣扎。眼泪不觉又掉下来,苏泽的颈间也湿漉漉一片,不晓得是我的眼泪多些,还是他的血多些。

苏泽终于有了动作。而那动作也不过仅仅止于扬起头好让我咬得更舒服一些。牙齿深深陷进皮肉,唇上多了些怪异的

触感,肌肤的温热,血液的粘稠,甚至还有颈上隐约的脉动。一瞬间的失神,我慌张松开了嘴巴。血持续不断涌出来

,狼狈地离开他的颈子时,能清晰地感觉自个下颌上不断滴落的液体。那是苏泽的血啊。我终于惶恐,唯恐自己会咬

死他。心急,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在喉间呜咽,像是困顿的兽。苏泽毫无反应,连带着压在我胸间的分量都重了许多

。这次我真的慌乱起来,没头没脸地拍打他的身子,只盼能把他拍醒。也不知自己用了多少气力,手都痛得像是要断

掉。还是不敢停下。我怕,怕他就这么睡过去,怕到骨子里。也恨,恨自己的疯狂。

没错,我肯定是疯了。我居然想要咬死他。

手已经痛得没了知觉,我也没了气力再拍打下去,只能无力地拥住苏泽的身子,感觉流到我颈间的液体慢慢冷却。那

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渐渐冷静下来,不觉又开始笑。如果苏泽就这么失血过多死掉,我干脆也咬舌好了。两个人

相拥着死在床上,感觉似乎也不错。

却又听到奇怪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细细尖尖的,隐约带着破音。许久才发觉,那是我发出的声音,像极

指甲划在玻璃上的声音,震颤发自骨中。怀中人便在这时稍稍动了一下。

“小安,没有被你咬死,也会被你打死的。”

略带戏谑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与疲弱,但至少说明,他不会死掉。也就在听到他说话的瞬间,我才发觉自己的心脏

重新开始跳动。到底忍不住笑出来,像个傻瓜。

两个人都是傻瓜。

苏泽慢慢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晃,到底还是站稳脚步。也不离开,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我,单手捂在颈间。我静静

回望。

“我已经错了那么久,这最后一次,希望没有再错。”苏泽低语。“小安,如果我又错了,到时,你就咬断我的颈子

吧。”

古怪的人,古怪的话。还没等我将心间疑问表达出来,苏泽已经转了身走出门去,只留一地破碎的光亮。

续 第九节

平安夜,林原的订婚请柬出现在我面前。

那场景有点滑稽。苏泽左手托着硕大一个苹果,右手托着请柬,脸上似笑非笑,颈间的纱布格外刺眼。

推书 20234-08-19 :背德者——安德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