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烟+续篇——苏绒烟

或许，是那个酒精作祟的夜晚，他拿出求来的骨链执拗着塞到我手里的一瞬。

一瞬间的爱，短暂，却是真的存在过。

续 第十三节

温暖的午后，安静的让人想一觉睡过去。

“苏小儿！”

一声嘶吼，硬是将这安静打破。赶紧闭上眼装睡，这种时候，苏泽纯粹是喷火的巨龙，惹到他不会落个好下场。

“装睡？哼，好办，午饭不要吃了。”冷哼一声，苏泽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醒了。”忙不迭睁开眼唤一声以示清醒。“真的醒了。”

“那好，有事问你。”苏泽顿住脚，一脸似笑非笑。“家里的酒酿梅子哪里去了？”

心下不觉叫苦连天。前些日子，苏泽费尽心思才酿出一小瓶梅子，想着中秋夜里赏月时用来下酒。哪知被住在隔壁的

Leo撞见，吃了一颗上了瘾，死皮赖脸要都讨了去。苏泽当然是不肯，那小鬼便趁苏泽不在家时跑来缠我。被缠得没法

了，索性整瓶送与他。没想这会苏泽倒是问起来。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真会被他臭骂。想着约莫这会那一瓶梅子也

就只剩个瓶了，更是头痛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怎么，是被老鼠拖走了？”苏泽挑眉。

“你怎么知道？”我忙做惊奇状。“前几天没看住，被老鼠拖走了。想着你会恼，没敢说。”

“哼，我怎么不知隔壁住进只大号的老鼠？”苏泽冷笑。

当下噤声。好吧，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苏泽。支吾半晌，心一横，索性豁出去。

“Leo信誓旦旦，以后绝对不翻墙，我才把梅子送了他。”

苏泽这才算稍稍消气，也懒的追究了，过来推起轮椅便朝屋里走。沿着午后的回廊慢慢前行，苏泽心情渐渐变好，偶

尔小声哼两句。听得高兴了，也跟着打两下拍子。两个大男人，硬是能像小孩子一般玩得高兴。转过拐角时瞧见墙边

爬得满枝的蔷薇，只觉心里安静。

这种安静，是我求了多年的梦。

当初离开时，我们一路西行，直至回到当年曾祖父建起的旧宅。古老安静的国度，空气里都飘着令人心静的香气。当

我瞧见那隐在斜阳余辉下的老宅时，只一眼便已确定，这里便是我求了多年的世外桃源。带着些古风的房舍，回廊深

深，院中还有一方清池，里面漂了几株睡莲。乍走进来，恍若进了苏州园林。当下便真个开心起来，摇着轮椅四处游

逛，偶尔瞧见叫人意外的东西，忍不住便会小小惊呼。苏泽安静站在原处，只要回头便能瞧见他的笑。因为知道他会

在身后，所以，才不再害怕。

只是，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是前途光明的全医，却抛了家业跟我到这里甘心做煮夫。虽然他的刀工一流厨艺也一流，但想着那双瘦长骨感的

手不是执刀在人体上作画而是想着怎样把萝卜切成均等的细丁时，我便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偶尔对苏泽提起，苏泽

幽幽望着我，嘴巴一咧，露出满口白漆漆的牙。

“十二，你要是担心我的水平会下降，干脆把自己贡献出来，让我在你身上好生练习刀工。”

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而在刨除这一点小小的不足后，现在的生活，便足以称得上完美。

“十二啊，我刚刚在想。”哼够了小曲，苏泽懒懒开口。

“想什么？”

“你说，柿子椒是红色好看还是黄色好看？”苏泽郑重问道。“晚上我想做沙拉，就用柿子椒装饰盘子。可是我拿不

定主意用哪种颜色。还有，是要切半片还是全片？”

“。。。”

“要不然，一半红色一半黄色？”苏泽继续追问。

“要我说，你干脆挑红白相间的柿子椒最好。一刀下去，红的黄的全都有了。”

凉凉的嗓音便在这时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瘦小的身影，上来就扑到我怀里，差点撞出我心脏病。补充一句

，如果再刨除这个家伙，生活才算是十全十美。

“混小子，你又爬墙过来！”苏泽气急，上来就拉人。“把十二撞出毛病我拆了你的骨头做标本。”

“大爷，太多气会老得快的。”少年扬起头做鬼脸。

“你！”苏泽恼怒，大手一张就掐住少年的肩膀往一边拉扯。“抓紧消失。”

“干吗啦，我来看亲亲美人，又不是看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少年不服气，趁着跟苏泽拉扯的功夫猛地俯身下来对

着我的唇便是一个响亮的吻。“美人，我都想死你了！”

“你你你！”苏泽彻底抓狂，拽住少年就往院外拖。

“啊，谋杀！”

两人就在身后吵吵嚷嚷起来。我失笑摇头，自个摇着轮椅慢慢往前走。那个家伙就是住在隔壁的Leo，是个亚裔混血儿

。在我们搬来的第二个月的某天傍晚突然出现在院中，差点被苏泽当成小偷拧断了胳膊。后来才知道，他是新搬来的

邻居，据说是闻到香味了就翻墙过来，天晓得当时苏泽不过抓了一把稻米扔到水里。真个是哭笑不得。后来混得熟了

，Leo便常常过来蹭吃蹭喝。只是每每过来必定翻墙，苏泽恼怒，扬言墙上撒砒霜。结果下次Leo穿着防水服翻过来，

把苏泽气个半死。

明明是个聪明的家伙，碰到Leo，智商便会急速下滑，除了抓狂找不到其他表情。偶尔Leo摆明是在挑衅他的耐性，他

却看不透，反倒傻乎乎的朝陷阱里跳，笑个半死。有时倒是忍不住想，或许那个Leo生来就是要压着他的。

等我回到房里，苏泽还没有回来。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苏泽被Leo击得踏出自家院子，那天黑前是绝对不会再回来。饭菜已经摆在桌上，隐隐冒着热

气，也就不再等他，自个先动起筷子来。苏泽厨艺不错，简单的素材到了他手里也能变成美味。如果在外面的餐馆吃

到好吃的东西，只要他知道怎样料理，回家后一定能搬出不输于大厨的成品，着实令人羡慕。

今天的蔬菜很新鲜，味道也极好，忍不住便多吃了些。安静的享受完一人的午餐，按照惯例，便到了读书时间。刚刚

从孤儿院搬出来时，靠着帮人翻译文件赚取生活费，那时便喜欢读书，有了多余的钱就巴巴跑到地摊上淘好书。有时

运气好淘到完全可以媲美原版的地摊货便开心不已，所以在最窘困的那几年，家中藏书还是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后来

被苏企琛抓回去，便一下子忙了许多，也就没了时间再看书。如今，每日除了吃饭便是睡觉，空出大把时间，尤其家

中有数量颇丰的藏书，倒也着实叫我惊喜不已。泡一杯热茶，捧一本书，坐在回廊下，常常不觉就是一个下午。

只是今日总有些心不在焉，捧着书看了半晌，纸上的字却是一个都没有进到脑子里。胸间像是堵了一团麻，总也不舒

服，偏偏又找不到那麻线的开端，只能任其继续混乱下去。怔怔半晌，最后只得阖上书来。今日必定是无法再读了，

倒不如空出时间做些别的事。

“你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像是要随时消失掉。”

少年自回廊尽头慢慢踱来，午后温暖的阳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层浅淡光圈。下意识眯眼，看着年轻活力的少年渐渐靠

近，突然便有些羡慕起来。

这般年轻鲜活的生命，有足够的资本睥睨整个世界。即使错了，亦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不似我，早已错过。

“怎么摆脱苏泽折回的？”我笑笑，将书放到膝盖上。“还以为你们又会痴缠到深夜。”

“什么痴缠，美人，你又笑我。”Leo面上一红，双手下意识插到口袋里。“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再说，我爱的是

美人你，才不是霉人苏泽。”

“哦？”我故作惊奇。“那是谁为博霉人一怒，故意撞上枪口？又是谁日日对着霉人后背大露幽怨神情？”

“十二，你又笑我。”Leo垮下肩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尚未练就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本领，三两心事稍稍点拨便泄露出来，惹人生爱。也不全对，至少就

目前来看，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笑了。”我收了笑意。既然故意躲开苏泽，便是有了不能道与他听的事，自然要早些讲出来才好。“什么事？”

“咦？”Leo一脸惊奇。“什么什么事？”

“难得有与他独处的时候，你却跑来找我这个瘫子，若非无事，只当我午睡未醒。”我无奈浅叹。还要装傻充愣到什

么时候？

“十二，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独一无二。就算你是瘫子，也是世上最美丽的瘫子。”Leo一本正经道。“我对你的心意

，天地可鉴。”

“当初你第一次见我便用这套说辞，也到时候换换心意了。”心下再叹一声。真要爱我，就多点职业道德换换赞美的

词啊。每次都是这几句，连我都能倒背如流。“苏泽呢？”

“回去收拾餐桌了。”Leo傻笑，讪讪坐到身旁的廊阶上。“晚上我在这里吃饭好不好？”

“你几时留下吃饭是打招呼征得同意才开吃的？”我翻个白眼，随手拿书本在他脑袋上轻敲。“小没良心的。”

“哇，会痛啦。”Leo抱头装腔作势。哀嚎了半晌，约莫觉得也无趣，自个倒是先静下来。“十二，你告诉我，苏泽喜

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你这话问得别扭呢。”我失笑不已。“要喜欢也是女孩，哪里叫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啊？”Leo一脸受挫模样。“他不会喜欢上我是不是？”

瞧着他满脸苦恼模样，心下已经笑开了花。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日后有他陪着苏泽，只怕是再好不过。苏泽虽然嘴里

日日叫嚣讨厌心烦，心里实则也喜欢这个机灵的家伙。只是，那喜欢，距离情爱，还有些距离。眼看Leo已经信以为真

深深哀怨，不由便软下心了，也不再坏心逗弄他。

“其实，如果你乖一点，多替他着想，说不定他会喜欢上你呢。”我笑。

“真的？”Leo双眼放光。“那我今天能不能跟他告白？”

“真的喜欢他吗？”再确定一下。

“嗯。”Leo用力点头。

“有多喜欢？”倒是好奇。

“我的海绵宝宝可以让他抱。”Leo抿唇，一脸幸福。

Leo的海绵宝宝，据我所知，受重视程度已经可以媲美他远在日本的漂亮老妈。平日都不肯示人的宝贝肯拿来与苏泽分

享，应该是很爱了吧？想着，便忍笑点头。

“那么，恭喜你，玉川吟君，你可以去告白了。”

“Yap！”Leo欢呼一声。“十二，我现在就去，等我回来告诉你好消息哦。”

看着Leo蹦蹦跳跳跑远，不觉还是慢慢笑出来。幸福的小孩，该有多么美好的将来呵。只是，看不到了。

很奇怪，到了这种时候，本来该毫无牵挂，偏偏每一日又多出些舍不得放下的东西，贪心着想要更多，想再活久一点

。人呵，就是这般奇怪的生物，无休止的贪念，一点点累积，直到崩溃。

熟悉的酥麻感又渐渐蔓延开来。心想，或许是今日了。再怎么用力呼吸，还是觉得窒息的感觉愈发明显，周身的气力

似是被抽走，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本来还想喊苏泽或者Leo过来，如此，只能作罢。

只是，心底隐约还是遗憾。

还有话想对他说。很多很多的话，来得及说的来不及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想告诉他。

可是，没机会了。

身子倒地前，隐约瞧见两人拉扯着朝这边走，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感觉苏泽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我笑

，到底没法确定自己是否笑了出来。

苏泽，瞧，我赢了呢。就这样死在你眼前，这辈子你都不会忘了我，是不是？初衷达到了呵，要你终生陷进悔恨与罪

孽中。我是不是很坏？

苏泽，我是个自私的家伙，即便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来表达对别人的爱意时，心底却在讥笑。讥笑那一群看不透

我心思的人，只将我的表演当真心。我明明爱的是自己呵，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以为得到我的爱呢？

苏泽，你可是爱过我？

苏泽，我后悔了。

苏泽。

苏泽。

很多的话要说，似乎也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其实，听不听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就够了。

编后语

当初会写苏十二，纯粹是个意外。

一直记得很清楚，炎热的午后，空气里漂浮着风雨欲来的咸腥。心血来潮跳上公车，选了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CD音

响开到最大。当时听的是Kelly　Clarkson的Behind　These　Hazel　Eyes。

一个半钟头的车程，从起点到终点，再由终点折回，起点下车。车上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自己坐在原地，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然后，在这趟旅程的某个节点，脑中便有了一个瘦削的身影。精致的人，冰冷没有温度，像是橱窗里摆放的瓷娃娃。

他是骄傲的，骨子里却是自卑。他嘲笑这个世界，骨子里却嘲笑自己。他爱上一个爱在别处的男人，心里却在狠狠唾

弃爱上别人的自己。他矛盾，又可笑。

只是，不可怜。

所有的人，在他眼里，只是棋子。不是对自己有用的棋子，而是舞台上的道具。他会凭着自己的喜好，肆意摆放每一

枚棋子，每一个道具。他的笑容，他的哭泣，他的坚强，他的软弱，他的精明，他的强势，甚至他的无助与恐惧，每

个人或许都能看到，然后心想，这是怎样的人啊，我要保护他伤害他爱护他远离他。

殊不知，他们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所有支离破碎的面组合起来，也不过是他众多面具中的一面。

其实，这个世上，最可怜的，还是他。因为他把自己隐藏的太深，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自己。

而在剖出这一切假象后，在那血淋淋的皮相下，真正的他，还是安静缩在角落里，因为害怕而抱紧双肩，因为恐惧而

不敢相信，因为无助而不能走出的孩子。一个需要很多的安全感很多的爱很多的信任与相信的可怜虫。

可惜，没等到那个拉他出黑暗的人，他已经崩溃了。

或者说，即便他的身体没有崩溃，灵魂也会碎。

而这，便是苏十二的原型。

可惜，事与愿违。真正的半支烟结尾时，简直是惨不忍睹。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

故事里的苏十二，变成一个纯粹为爱疯狂的男人，自私，偏执，心胸狭隘，没有未来。

失败中的失败。

所以，才有了后续的几节。等到后续结尾时，反过头来看，总觉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之意。前半段梦幻，后半段扯淡。

本来是失败中的失败，如今，简直称得上失败中的极品。

于是，只能很惭愧地说，某苏是个失败的家伙。

私心里，还是一遍遍安慰自己，这是续，纯粹写着自娱自乐的，臭便臭吧，一堆米田恭在身，还怕再加两颗臭蛋吗？

只是，还是想试图表达某苏的某些无聊信念。

爱，会令人疯狂。可剖开面纱，不过是体内激素在作怪。时间到了，山崩地裂的海枯石烂的爱也会变成隔夜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