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扬了眉看了眼燕骁,理所当然地道:「钱财有价,因人而生财,若换做兄台你会选择有限的财物还是无限的人?
」口气自然地就像在谈著天气般简单。
点点头,燕骁深深注视著面前打从一上马车起就从容自在的人,道:「今日与君一席话受教良多,在下身为主人自不
能使客人有所不测,当挺身与马贼谈判,尚求阁下为我照顾此人。」说著,便将怀中无法动弹的兰石交到男人手中。
「兄台好意,在下铭感五内。」毫不客气地伸手接来了兰石,男人下面的话说得自信非凡:「兄台器宇超群,相信马
贼也会忌惮,定能平安归来。」
眼神复杂地看著泰然自若的男人,燕骁抱拳苦笑了一声,如今他是人家甕里的鳖,是生是死都要看别人的意思。「有
阁下这句话,在下如虎添翼。後会有期!」然後揭帘而出,瞬间就听到外头的马贼吆喝起来。
男人垂下了眼,彷佛外头杂沓纷扰半点也流不进这个车厢。他伸手拉下了遮住兰石容颜的丝被,自然,他不用除下这
层丝被也知道里头藏著的人是谁。
封穴过久气血迟滞,痛苦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手脚无力酸麻,头脑晕眩黑暗,但兰石却还是以那双坚定清澈的眼
睛,盯住即将在自己面前露出面目的男人。那华美深沉的嗓音他太过熟悉,真实到让他以为那只是太过想念的幻觉。
那个男人怎麽可能出现在这里?就算他真的不想让燕骁得逞,也只要动个小指,就有成群的死士来为他达成心愿吧!
需要让那个人迂尊降贵亲自出马吗?
原来当初春波公子赏琴,邀了强龙燕骁,自然也不会不请地头的凤君,请帖透过瑞王递了上去,凤君并没给上明确的
回覆,春波楼特地为君王空下的包厢也从头到尾是空的,但这并不代表凤九华没到现场。
奏琴的人倒底是台面上那个美人或另有其人,凤君心知肚明;燕骁的激动,他也全数看在眼里。直到惜花苑掳人上车
,他再次印证了『红颜祸水』这句古谚的真谛,来不及通知暗谍做任何处置,他亲自追了上来。
凤九华轻缓地依续解开兰石的穴道,怀中人冷汗直流,看得凤九华心中疼怜,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渡过如丝般绵密的
真气,帮助兰石稳住紊乱的气血。
「陛下。」兰石苍白的脸色流过一丝红润,他美丽的眼神还是专注地凝著眼前男人。布下的局赌注太深,想胜利也要
有人下注才行,但就是让他再算一万次,也不会想到凤君会整个人搅进他这场戏中。
被这麽澄澈的瞳眸望著,凤九华深遂的眼光相形暗沉。「能动了吗?」
兰石点点头。有凤君纯正的内力为他导引,他恢复极快。
顺利地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兰石,并没让凤九华沉怒的脸色有丝好转。他伸手执住兰石美丽的下巴:「绝色奇才,多少
人争著想拥有你,看来朕真的得狠心把你锁在身边,让他们绝了这门心思。」
「我并不想跟他走。」兰石坚定的目光直直看著面前的王者,他轻轻咽了口气汇集勇气说出下一句话:「陛下应该知
道我为什麽等在惜花苑。」
凤九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也该知道,朕为什麽想要你跟在身边。」
白皙柔软的颊终於能恢复原有的血色,却因此透出一点难察的晕红,兰石垂下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我并不完全明
白陛下的意思,但我知道,我为什麽想跟在陛下身边。」
君若思音.十三.情丝
再回乾阳宫,兰石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君王编派他先住在偏旁的德馨居中,指定姚喜全权照料兰石的生活起居。
经过这一日的折腾,凤九华也弄得自己略显狼狈,两位总管之一的杨福服侍他沐浴梳洗完後,君王正慵懒地喝著蔘茶
时,瑞王凤燨来见。
凤君见到了亲弟,嘴角浮上了一抹笑。这让善於察颜观色的凤燨知道自己做对了事。「拿御营精兵去当抢路的马贼,
还真亏得燨弟的脑袋才想得出来。」凤君用眼神示意地赐了座,话是有些揶揄,但听得出凤君心情特好。
接到暗谍传来这惊心动魄的消息,凤燨那时根本无暇多想,他只觉得皇兄会这样孤身一人追上去,应当是不想把事情
弄大,让燕骁身份曝光,也因此,他让精兵假扮本不存在的马贼,蓝台城外那追逐险境在别人眼中压根是场梦。
「这不正配臣弟无所事事的豆腐脑?」凤燨笑了下,然後四处一望:「怎麽只见皇兄孤身一人?」他来,为的只是想
再看看兰石。
正好此刻,换洗完的兰石也来求见。
世人爱美,女子莫不梳上最华丽的发髻,缀著闪亮精致的玉簪步摇,配上香花耳珠鍊戒,身著云裳豔服,娇弱可人又
风华四射才敢来见心上之人,美女如镜花,总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疼,放在最宝贝的屋子中爱怜收养。
然而现在的兰石,乌发洁亮如丝,侧肩一系;青服素雅,纹绣含蓄,罩上湖水般深绿的外衫,映得他剑眉英发,雪肤
似玉,美眸可比月华,他只要静静地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安静下来,用眼光用想像一丝丝剥开他,看看这金玉外
表包裹下的灵魂,会是多麽坚忍,多麽光华万丈。
这样的一个男人,凤九华沉下了眼色品味著:让人只想与他厮磨纠缠,竸争著是谁有能力让这抹绝色惊才的魂魄倾心
折服。能成为这缕美丽心魂认同的伴侣该是多麽美好的事,他奇才殊豔,傲气绝伦,能与其相伴一生,是如何痛快!
只要是兰石出现,兄长的眼神就宛如再也容不下任何他人。身为局外人的凤燨心寒地想:我阻止得了他们两人的纠葛
吗?兰石是值得皇兄如此倾心的人吗?当初兰石在冰蘅的刑供下对皇兄没任何恶意,也没道出任何与永熙有关的事,
这代表在兰石最深的内心中,永熙本不存在,归究起来倒底是什麽意思?
「陛下在和瑞王爷议事?」兰石行礼如仪後问著。
「嗯,」凤君应著,注视在他身上的眼神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软:「日後在私下见面,朕让你不必行礼。」不然兰石
一天要对他跪拜几次呢!
「那麽,草民到外头去等。」惊鸿般地出现,兰石再度翩然退场。
眼看那坚韧的背影离去,凤燨才微微叹息:「自古祸水红颜只称美女,没想到此世英杰却都对他魂牵梦萦,这个兰石
,倒底是有多大的魅力?」顿了一顿,凤燨才收起感叹:「皇兄见过燕骁了,对他感觉如何?」
「燕国皇室内乱甚少,养出来的就是那种性子,也只有这种人会明目张胆地在蓝台掳走朕的人吧!」凤君对他的评价
很单纯。
「燕骁见到『兰石』,会想带回国内也无可厚非。」凤燨突然想到一事,笑得有些无奈:「皇兄记得臣弟对您提过的
那燕宫『兰石』之事吧!」
「嗯。」凤君沉吟。
「兰石,兰石,叫这个名字的人,注定成为兴兵的因由,世人只当他是媚主的宠儿,但後事谁知呢?」世事如棋,谁
是棋子,谁是棋手,不到最後一刻输赢不会分晓,只盼终局落得满盘皆输的人,不会是凤君。「臣弟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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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我的琴音似乎比起我自己更来得吸引人。」兰石莹亮的眼看著天边的晚霞,薄红映得他俊美的脸益发绮
丽。在这张无瑕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算计心机,换谁面对如此光景,都会为佳人心折。「陛下怎麽知道弹琴
的是我?」他与齐玥,只说好为其抚琴一回,坚决绝不露面。
凤九华微一哂:「此当乱世,虽然文学武功已臻极顶,但世上弹得绝妙好琴且技艺胜过你之人,我倒还识得几个。」
看著眼前俊美不实的丽人,对衬安详旖旎的暮色,让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口,火热跳动起来。「不过,琴音中的意境
,则是因人而异,如此琴艺,如此壮志胸怀,这般奇人,除了你我不做第二人想。」
兰石看著君王,微笑著弯起了眼:「但有人是听完了琴马不停蹄地想带走我,有人却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我赶得愈远愈
好。」
忍不住伸手去抚著面前人乌亮的细发,凤九华轻叹:「赶得走的只是形体,但在这里的,」他指了指自己心口:「谁
也赶不走。」
这话让兰石的心口缩了下,但由那漂亮双唇中流出的话却十分不解风情,况且他也还没托大到以为凤君这句话就是在
向自己倾诉情衷:「陛下的心里,系著的该是天下苍生百姓,是什麽人有那麽好福气,可以让陛下记牢在心底?」
凤九华但笑不语,俩人相偕至御园深处,奼紫焉红鲜豔怒放的兰花瞬间映入兰石的眼中,缤纷了他的视野,让他一下
子连惊叹都发不出来。
乾阳宫苑内是什麽时候栽植这片兰花,在他离开前应该还没有吧!
「兰,清而不妖,豔而不俗,」凤君美妙的嗓音低柔地倾泻,并以著修长的手指像抚摸著恋人双颊般疼惜地捧著那朵
幸运的兰花,赞美著:「不枝不蔓,灼灼其华,时而幽深如水,时而明丽似月,只是这样看著她,恐怕都会醉了。」
所幸被凤君如此深情低语的只是朵兰花,若换成是个人,怕不是酥醉脚软个半天爬不起来。纵使如此,一旁的兰石却
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开始万分困难。
「可惜我只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自然比不得娇花清丽醉人。」
凤九华回身来凝视著眼前站在鲜花中却毫不逊色的丽人,在那俊美的瞳眸中,两旁的奇花异草全视为无物,只有这个
人令他最是牵挂,眼底的寒冰也因为他而暖暖化开。
「兰石……」君王动人的音质爱抚过他的耳朵,那双掌握著天下大权的手也毫不迟疑地向他伸了出来。
晚风清凉和缓地吹拂著,兰石柔软的发丝浪漫地舞动,伴著君王华贵的衣袍巾带在风中飘然。兰石看著在自己面前那
双刻划著过去承受无数苦难的大手,眼中有些酸楚。
「兰石,男儿既生逢乱世,自当以天下为己任,何况我出自皇家,身上背负无数臣民祖先的期许希望,我早已将自己
的生命交出去给凤国。」君王用极其华丽的嗓音平淡地诉说,透出一点无奈的悲哀及天命的骄傲,因为他确实靠著自
己一步步将天下领向统一之巅。「穷尽毕生心力一统天下,而且我看到终点已在前方,动盪了数百年的世局,即将开
出结果。」
是的,你是有能力逐鹿天下的能人,飘摇了百馀年的社稷,就是等著孕育出一个如此成就非凡的骄子来一清宿疾,平
息一切纷争杀伐。兰石静静地听著君王以宛若局外人的说法在评论自身,他只是在旁听著这样的言论,心中都火热地
燃烧起来:有幸能目睹英雄并起,乱世归一,连我都觉得与有荣焉。
「如果天下的历史,因为有此世英雄豪杰挥攦血汗而充实,那麽,我自己的,这平凡单调的生命,就因为有你,才开
始缤纷。」
风,还是徐徐地吹著,发丝与衣带仍然在缠绵地纠葛,君王这一句话,也随著薰风轻柔如絮地围绕住兰石的心。
情丝纤细,却坚韧不断,被这天下最尊贵的情丝锁著,就算被割出血,也是甜蜜的负荷。兰石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甜
得万分痛楚。
「陛下的生命交给凤国,而我的生命,早已属於陛下。」他何其有幸能被君王青眼相待,被如此巨大的幸福包裹著,
兰石觉得自己该开心得想笑,然而他的眼睛却酸涩不堪。「为了陛下,我即使肝脑涂地,也甘之如饴。」
手指在颤抖著,指梢冰冷的刺痛,夜风吹在身上明明是暖的,为什麽流到他的血液就带著沁寒?兰石看著自己那带著
点畏怯的手轻轻搭上君王坚定等待的手掌,瞬间一股纯粹的温煦由相连的手心渗到他的全身。
一阵幽幽地叹息掠过兰石耳际,轻到让人几乎以为那只是拂过耳边的风声。君王的手掌稍使了力,兰石就被温柔地带
到他面前相距一寸的地方,这还不算是个拥抱,但凤九华的吻,的确烙在了兰石的发上,那麽飘渺到不切实际,却又
带著不容忽视的火热真心,震得兰石全身虚弱无力。
「我不用你为我肝脑涂地,兰石……」君王未完的话语被夜风带走了,兰石没有听到,现在的他也没有能力去分神猜
测君王的语意。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自己颤抖的手,忍耐著不主动伸手拥抱近在咫尺这令他梦寐以求的胸膛。
得不到爱,是空虚的痛苦;爱得太深,是害怕的痛苦,兰石害怕著别离时刻的到来,会撕碎他的心魂,让他生不如死
。
在同一个天空下,两种不同的心思散落著,却又因为同一种感情而交缠。
欺瞒、容忍;猜疑、原谅;爱情交错了这麽多杂质依然让人奋不顾身投入,即使彼此都知道可能是飞蛾扑火,却也无
怨无悔。
君若思音.十四.凤君爱兰
灯火透过精美刻纹的灯罩映在青石地上,洒下一地飘渺的浪漫。
「世人都说凤人生性风流,却出了此世凤君冷得像个石头。」兰石的笑纹映著绮豔的火花,毫无心机的纯粹,完全不
知道自己这句话将引发什麽後果。
看著他赏心悦目的容颜,凤九华没急著亲近,他有时间好好品味恋人的每个动人面貌。「石头也可以熔为岩浆,就看
有没有遇到让它愿意浴火的烈焰了。」
「胆敢烧了凤君的天火,我想这世上应该很难找。」兰石摇摇头。有的话,应该会首先给凤燨或萧隐言等人狠狠浇灭
吧!
「哦?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凤君深深地看著他,眼神灼热地几乎要把兰石蚀穿。兰石怔了怔,竟然起身欲走,凤九
华失笑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去哪里?」
「我……」他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过来。」君王难得微笑的俊颜看来无比魅惑,兰石的心跳如雷,被强大的手力拉著靠了过去,像孩子似地坐在君王
的膝上,这让他难为情地扭了扭,还来不及他感到害羞,凤九华有力的手臂便不容挣脱地环上他的腰,使得兰石几乎
是要跳起来似地瞪大了眼睛。
君王好整以暇地看著兰石白皙脸皮下的血管像要爆开似地充血著,这样生嫩青涩的反应君王并无厌烦,兰石还有多少
他不知道的面貌?纯真的、动情的、算计的还是最残忍背叛的,他都愿意一个个赏味著,无论是要他花上多少代价。
轻轻靠上那红得让人想一口咬下的耳朵,凤君低柔华贵的美音喃道:「放心,我不会勉强你。」这一句倾出,兰石是
不挣扎了,可是整个人更火烫僵硬。君王低低笑了声,被外界评为『冷得像石头』的男人,善於调情地执起了恋人滚
烫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施予安抚怜爱的疼惜,而後拉到自己唇边吻了吻。
「陛下……」兰石难为情地染红了眼角,他口乾舌燥到呼吸都将停止了。
「既然你这麽不习惯,我们就一步步来。」说著,凤九华美丽灼热的眼睛就毫不避讳地直直凝住了兰石,乾爽柔软的
嘴唇也不松懈地由拇指烙吻上。
像是被君王有力的眼神给锁住,兰石完全没法子移开自己的视线,他只能无助地一边承受著君王火热眼光侵蚀,一边
看著自己发颤的手指被缓缓含入那丝绒般温滑的口腔,用最敏锐的指头来体味君王挑逗的舌尖。
呼吸加急,意识在晕眩,整个身体都要蜷缩起来,兰石的青嫩不是伪装,他丰豔的外表上覆盖的是至毒的刺,就算在
永熙面前也绝不褪下的武装。在凤九华面前他难得的袒裎,也露出了他情事方面的一无所知。
下腹在难捱的躁动,让兰石不自禁地动了下腰,却引来君王原来一直安静环在他腰上的手开始妄动。倒抽了口气,兰
石想抽身,但身体已酥麻在男人温柔的爱抚中倾软,为自己的反应困惑地咬咬下唇,而後听到男人口中溢出眷宠的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