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在对我眨眼。我心中充满了感激,这神奇的宝镜虽然早就碎了,它还是帮到了我。
我心中又充满了斗志,仓卒地亲了亲玄识苍白冰凉的脸颊,柔声说:「等我!我一定救活你!」随即小心地把他放回
冰棺,依然盖好。
这一次,有了目标,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又回来了,打起精神,四下寻找离开的路。
还好这个冰谷在不远处有个巨大的裂口,我循着谷口出去,慢慢走了大约七、八天,差点把手脚一起冻掉,终于走出
了玄龙之幻境。能爬出这要命的鬼地方,还真亏我心里有那点斗志鼓舞着,不救活玄识,我就算是打不死的小强,没
这么容易灭的!
转头看了看冰雪飞舞的苍莽幻境,我扬眉一笑,握紧了拳头:「玄识,你一定会没事的!等我!」
陡然眼前一黑,天昏地暗,随即响起楚凭的声音:「果然比小强还命大!」
随即是倩婀淡谈说:「看在他这么喜欢哥哥的份上,算了!说不定他想的办法真有用呢?」
天地一阵振动旋转,我再次睁开眼睛,却见自己依然坐在倩婀的客房,楚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鸿羽更是担心地看着
我。
我愣了一下,皱眉问:「我怎么在这里?玄龙幻境呢?玄识呢?」心里却已隐约知道了答案。
果然,楚凭淡淡一笑:「所谓玄龙幻境,自然存在于幻觉之中。若不是你对玄识尚有一念真诚,就会陷入虚幻的冰雪
世界,再回不来了。」
这老小子果然恶毒!居然伙同倩婀挖这么大个坑骗我跳。
我心里窝火,瞪了他一眼,随即倒是有些感激。他如果真想要我的命,我昏迷的时候,他早就可以下手了,能让我在
幻境中再次见到玄识,已经是很有人情味的报复了吧。
老小子见玄识为我而死,心里一定十分愤怒,可他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线生机,只试验了一下我的真心。老小子这么手
下留情,自然是看在玄识的份上,看来,他对玄识还真是很好的。可玄识的心毕竟在我这里,真正最难过的人,只怕
反倒是楚凭了。
现在玄识已经过世了,我再没了当初和楚凭恶斗的火气,反倒有些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不起,楚凭。我知道
你恨我捣乱,可我没法不夺走玄识……我真的好喜欢他……可能他和你在一起反倒好过些,可我真的没办法……没办
法……」
楚凭听得面色微变,直直瞪着我,愣了半天,这才颤声说:「算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
他忽然站了起来,背对着我,急促地走了几步。我看到,滴水落在尘埃。
过一会儿,楚凭镇定了一些,淡淡说:「你在幻境中想到琉璃木,这说不定倒是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于是我把当初在琉璃森林中看到的情形和两人说了,倩婀听得面色微变,忽然道:「我想,我知道那个白衣人是谁了
,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刻画琉璃木。那是天庭最古老神圣的覆神大法。中央天帝一直不能释怀儿子的死亡吧,他用自己
的血与神力凝聚在琉璃木上,是不是藉此可以催动日神晔赫的重生?」
我听得啊的一声.又惊又喜!
原来那个悲伤的男子就是中央天帝!他们父子感情一定很好,所以天帝不惜用血浇灌刻画神木。他一定有什么起死回
生的神妙法门,如果连死去一万年的晔赫也能活回来,玄识的生命,为何不能再回!
我高兴得团团转,在屋里走来走去,摩拳擦掌,傻了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那就好,我,我马上去天庭砍树去!
」就算要我割几桶血去救玄识,能让他活回来就好!
倩婀想了想,又补一句:「不过我听过,要搞覆神大法的琉璃木,一定得有十万年以上的寿命才行。你去了可要好好
找找,是那种通体金黄光明的大树才成,不要乱砍。否则会破坏整个天庭的生命轮回!」
我没口子答应着,陡然穿窗而出,风一样飞冲而起,直上云霄。
第十章
天帝显然没想到我居然敢这么单枪匹马杀入天庭,甚至还没来得及召集人手,就被我一路冲到了辉煌的南天门。我心
里有数,就算找到琉璃木,也得天帝说出催动琉璃木的法门才行,所以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抓到天帝本人。
我本来没有称霸天海的野心,平时对这老儿可以尽量谦让,这次关系玄识的性命,就算把天庭砸个底朝天,我也要把
老天帝给揪出来!
上次天海大战之后,天兵天将们被我杀得心惊胆战,丢了锐气,看到我一路狂风烈火般冲来,竟然没几个敢上来阻拦
。便有胆大的,也被我一掌拍出十万八千里,让他们先找南极僊翁喝过茶再说。
倒是二郎神顶着日神的名头,又是天帝的外甥,不好十分躲闪,硬着头皮迎战。我对付他早就摸出一整套心得,一番
恶斗下来,把他耗得汗如雨下,眼看就要不成了,我正要重拖故技,一巴掌打发他去找南极僊翁下棋,忽然听到一个
低沉威严的声音:「二郎真君,你且退下。」
二郎神不敢不听,奋力回招,腾出空档,跳了出去,低头侍奉一侧。诸天神佛,无不下拜。
我见这人来得好大的排场,料定是中央天帝了,当下朗声道:「海皇嵇越,见过天帝。」他果然就是我在林中见过的
那个白衣男人,只是此刻神情肃穆威严,带着无上的冷峻霸气,一点也不像树林中那个为儿子伤心得热泪纵横的慈父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会是同一个人吗?
天帝的目光犹如冷电青锋,凝注着我,沉声道:「嵇越,天海之战,战书未至,你为何来天庭捣乱?」
我忍不住有些佩服他的镇定,明明天门被我打了个乱七八糟,还能这么雍容自若地说话。玄识的神情气度,倒是十分
中有五分学自天帝吧。不知道这老儿是另有狠招,还是压根置生死于度外呢?
我对这种气度雍容的人向来有些敬意,平时在心里腹诽天帝无数次,真看到了他,反倒留了些客气,当下说:「在下
想恳请天帝给我一个人情。」
天帝眉峰微皱:「是么?」显然并不认可我的话,不过他修养真好,还是耐心听我说下去。
于是我直接说出来意:「天帝,你的侄儿玄识,他是我的好友,前些日子不幸为我身亡……我听说天帝有神妙法门,
可以倚靠琉璃树的力量,聚集灵力,创造天神,甚至让神明起死回生。嵇越恳请天帝相助,傅授此法给我,我要让玄
识活回来。」
我有求于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委婉,心里甚至想,只要天帝肯帮忙,只要不妨害墨云海,就算他再给我出难题,我也
认了。
天帝看了我一会儿,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法门?是谣言罢。」
我只好直说:「那日,我去耀焕宫看望玄识,路过琉璃森林,看到你正在用自己的血染上刀锋,刻画一株琉璃木……
若不是在创造天神,那是做什么?」
这番话一说,众人都有些变色,尤其是二郎神,脸色格外苍白。我心里疑惑,不知道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忽然心里一亮,明白过来。如果晔赫复活,二郎神自然再也做不成日神了。这些年,天帝虽然先后让玄识和二郎神做
天界太子,他们其实都是暂时的替代品。天帝心里,从没有放弃救活晔赫的希望罢?那是为人父亲的一片心肠,本来
没什么,可他一直瞒着玄识,让他从小就受了那么多年的钩心斗角和寂寞辛苦……
想着玄识幼年时候躲在耀焕宫角落低声哭泣的样子,我心里燃起一阵怒气,如果这次天帝不肯配合,有得是苦头让他
吃!反正他对玄识也不好,我犯不着太客气。
天帝沉默一会儿,居然爽快地一口承认:「不错,那就是覆神大法。能够创造天地日月,也能创造天神,让已经消失
的神明起死回生。」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可惜,覆神大法只能靠十万年以上寿命的琉埚木催动。这样的琉璃木,整个天界只有一株。
那是我为了我儿子留下的。」
我吃了一惊,回想起那琉璃木,果然是金黄灿烂,非同寻常。难道……
天帝用近乎讥诮的眼光看着我,淡淡一笑:「嵇越,没用的。玄识是我侄儿,我自然很喜欢他,可我一定会先顾我的
儿子。半年之前,我已经为晔赫施展过了覆神大法,他会慢慢苏醒。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可能帮你了。」
我听得又气又急,忽然一咬牙,发了狠:「你不肯是吧?我砍了那琉璃木,带回去再说!就不信我自己琢磨不出办法
!」
明知道,那是晔赫活回来的唯一希望,我心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安,可一想到玄识,我又狠下心肠。既然天帝不在意侄
儿,我为什么要顾忌他的儿子。何况,晔赫虽然是我哥哥的情人,可他也是杀死哥哥的人!
冷笑一声,我掉头就走。
身后天帝沉沉一笑:「竟敢如此行事,留不得你。」身后清风徐动,犹如三月暖阳天,一道温煦柔和的力量缓缓在天
地间铺开。我陡然感到全身无力,似乎要融入这绿意葱葱的光明天地,化为宇宙鸿蒙中无色无相的淡淡轻烟飞絮。
化育方物、不动声色的力量,这才是天帝真正的法力吧!竟然如此可怕……
方才一阵昏沉,耳边猛然响起楚凭急促的声音,犹如利剑般直刺我耳膜:「嵇越,别睡,否则死定了!」
我心里一颤,陡然清醒,这才知道,楚凭一直在暗中盯着我的举动。这老小子也想救活玄识的,不过他可真狡猾,让
我冲锋陷阵,他就躲着察言观色,幸好如此,我才从天帝的神力下面逃出一劫!
用力咬着舌尖,藉着刺痛保持清醒,我装出晕晕糊糊的样子,偷偷眯着眼睛,看到天帝正在众精会神施展法力,机会
来了!
我陡然一跃而起,化出原形,巨大的龙翼轰隆隆伸张而出,飓风一过,狠狠将天帝扫中!喀嚓一声,我似乎听到骨骼
断裂的闷响,天帝闷哼一声,腿猛地一软,可他毕竟不肯失了风度,就这么斜斜坐到地上,依然是态度平静,一如抚
琴春游闲坐,只是苍白的脸色泄漏他的真实状况。
他虽然失败,态度依然高傲雍容,只是淡淡一笑:「可惜……用在晔赫那里的力量太多……竟然不能杀你了。」
我差点被这老家伙要了命,余悸未定,索性恶刺他一句:「是啊,可惜可惜。你保不住你儿子了,我这就砍树去。」
顺手擦掉额头冷汗,心里无比感谢楚凭那老滑头,我掉头急奔。
忽然身后脚步仓卒,竟然是天帝摇摇晃晃拖着伤腿追了过来,这风范雍容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丝慌乱哀求之色:「不要
去,我的儿子,不要伤害我的儿子。我好不容易救回他,他马上可以复活了。嵇越,求求你!」
天帝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发抖,见我迟疑,他一咬牙,猛然对着我跪下!苍白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轰隆隆!九天震动,天界一片乌云迷茫,雷电大作。这是至高无上的天庭之土对海国皇帝最屈辱的哀求了,可天帝是
那么高傲雍容的人,他为了儿子,竟然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看着眼前痛苦而屈辱的男子,再看着愤怒的天界众生,心里一阵颤抖。无数念头在心中盘旋不下。
从小就孤苦伶仃,不知道多么羡慕人家有父子兄弟的家庭。我实在没法忍心看着一个父亲为了儿子哀求到这样,而无
动于衷……
耳边是楚凭利剑般铿锵锐利的咆哮:「别管他!他才给晔赫浇过血,是最衰弱的时侯。乘着他法力不继,你快砍了琉
璃木回来!等池恢复元气,你会死得连渣也不剩!唯一的机会啊!嵇越!嵇越!」
我茫然一会儿,对着身在遥远龙境的楚凭微微苦笑:「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我伸手拉起了天帝。
他愣愣看了我一会儿,总算明白我的意思,身子一阵颤抖,脸上肌肉扭曲,只能勉强维持平静。
「谢谢你,嵇越。谢谢……」这骄傲无比的男人反反复愎说着,我只能若笑,心中吊上了沉重的铅块似的,清楚地知
道:是我,亲手断送了玄识复活的机会。只为我那点可笑的一念不忍……
就这样,我失魂落魄般离开了呆若木鸡的天庭众将,沿着天路慢慢离去。
就在这时,天地间陡然泛过一道恢弘磅礡的金光,堂皇盛大,一如烈日喷薄而出,君临九天,那正是琉璃森林的方向
。
天帝陡然大叫一声:「晔赫!晔赫复活了!」他顾不上理会我,就这么一瘸一拐地飞冲而出,直奔琉璃森林。我心里
一动,既然来了,不如见见晔赫,他是玄识的堂兄,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救回玄识呢?
心里明知道这是病急乱投医,晔赫会为了情场争风杀死哥哥,又因此死于夏姬之手,我要求他帮忙,只怕他压根不会
出手。不过,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琉璃森林中,七彩神光变幻不定,随着一道和煦的金晖,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出。他长得和天帝很像,与玄识眉目间
也略有相似,只是多了一种清秀委婉的气质。一看到这个人,我就明白为什么哥哥会爱上他。
哥哥天生英雄豪气,他喜欢保护人、怜惜弱小,而这个男子虽然贵为日神,却有种苍白秀雅的感觉。他自然不像嫂嫂
夏姬那么绝艳无双,但自有动人心处。可惜越温柔的人发狠起来越可怕,想着他当年如何对付哥哥,我忍不住一肚子
火。他自己也丧命一次,这仇恨算是扯平了,可我看到晔赫,还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为了玄识……只能忍一忍了
。
天帝陡然看到儿子,反倒愣住了,就这么直直盯着晔赫,嘴唇发抖。晔赫望着父亲,陡然低叫一声:「爹!」一下子
和父亲紧紧拥抱,父子两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我看着这幕天伦团圆,心里一阵茫然。
天帝激动过了,勉强恢复风度,见我呆在一边,倒是微微一笑:「嵇越,你还有事么?」
晔赫听到我的名字,愣了愣,这才发现我,他看清楚我的脸.惊呼一声,脸上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我苦笑一下:「天帝,晔赫……我在想,就算没有十万年的琉璃木……哪怕一万年的,两万年的,三万年的,能不能
勉强施展覆神大法?我还是要救回玄识。实在不行,你教我覆神大法,我就在琉璃森林中守候十万年,总之,不管多
久,不管什么代价,我要他活回来!请你们——帮帮我——」
晔赫听着我的话,目光闪动,低声说:「父亲大人,他是谁?」
天帝把我的来历说了,晔赫果然听得脸色发白。我现在心里一片愁云惨雾,顾不上和他作对,只管盯着两人。
晔赫沉默一会儿,凄然一笑:「其实……我倒是欠嵇臻的,那么,父亲大人,你就把覆神大法教给他罢。代我……了
断欠嵇家的情分。何况他也是为了玄识小弟……」
天帝本来不肯,被儿子反覆哀求,只好道:「也罢……嵇越,看在我儿子的份上……」
我一阵狂喜,连忙不住称谢。
天帝便说:「琉璃森林中剩下的琉璃树,最老的一棵也只有七万年。因为我逆天施展覆神大法,今后所有的琉璃树将
会停止生长,维持现在的形状。所以,再不会有十万年的琉璃树了。你如果要勉强施展覆神大法,只怕……」
我听出他口气不妙,心里一沉,低声说:「会怎么?会死吗?」
天帝慢慢道:「只怕比死还难过。你会灰飞烟灭,灵魂困在琉璃树中三万年,然后散入宇宙鸿蒙。玄识纵然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