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没法陪着他。」
雍容威严的男子微微一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现在,你还决定要用覆神大法救玄识吗?」
我心头咯登一声,救回玄识,但我自己将永远见不到他,他也永远见不到我?即使他活了,也只能面对一个没有我的
世界……
心里犹如灌了铅水,一片沉重。
不知道出神多久,我居然笑了笑:「救啊,为什么不救?」
天帝父子愕然看着我,我不管那么多,用干巴巴的含笑口气慢慢说出了决定。
没有我,不是还有楚凭么?反正……他那么喜欢玄识,玄识本来也打算和他在一起的……久了玄识会习惯……
就算灵魂困在琉璃树中,没事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偷看龙境吧……还可以偷看的……我保证不再吃醋……
我酸溜溜地想着,正在为自己的命运自怨自艾,耳边又响起楚凭刺耳的大骂:「妈的,谁要你可怜老子!老子又不缺
货,犯得着你送个人给我吗?你他妈的少胡闹!要老子帮你看寡妇?我呸!」
想不到这老小子动了火气就变得如此粗鲁没教养,还不如我的风度好呢。我听得忍不住闷笑一声,低声说:「楚凭…
…我只是想托你照顾玄识,反正以前你们也打算双修的。你那么喜欢他,一定会用心……」
「呸!呸!呸!」楚凭大怒的咆哮还在我耳边轰轰炸响,我知道高傲的龙帝被我严重刺激了自尊心,不过这时候顾下
上他的心理建设了。我笑吟吟对天帝一礼:「现在,可以教我覆神大法了吗?」
天帝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眼中带上我极不愿看到的悲悯之色。他叹了口气,低声向我传授口诀。我小心地一字字听
着,心里有些伤感,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世间待多久呢?忽然觉得茫茫银汉,滔滔墨云海,都是那么亲切迷人。
只是,为了玄识……我只好舍弃这一切了。
学会覆神大法,我回了墨云海一次,给臣民做了安排,只说我要出远门,一切委托给丞相代管。又给嫂嫂夏姬写了一
封信,托她必要时代为关照墨云海的子民。
然后,我跑到龙境,向楚凭要回玄识的冰棺。他瞪了我半天,不住咒骂:「疯子!疯子!」但最后还是咬牙切齿把玄
识的遗体交给了我。
终于,我带着玄识来到了琉璃森林。看着光芒璀璨的美丽森林和林外茫茫云海,我忽然有些悲伤。这么美这么好的一
切,以后,再不是我的了。
低头亲了亲玄识苍白的脸颊,我柔声说:「玄识啊,我对你向来不好,最后才挣一下表现,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记得
我呢。」
他自然不会回答,我傻笑一会儿,继续自言自语:「要是忘了我,我就是变成大树桩子,一定也很生气。我醋劲恨吓
人是吧?呵呵……」
玄识继续沉默,我戳戳他的脸,轻松地开玩笑:「逗你的。我早想好了,以后你和楚凭过,一定很好……楚凭奸猾得
很,你这个老实得要死的傻鸟,可不要被他欺负啊。」
看着他淡淡微笑的平静容貌,我忽然有些泄气:「说什么也没用吧?反正你听不到,等你能听到,又换成我听不到了
。」
越想越伤心,我忍不住对着他哭了一会儿,使劲亲吻他冰冶的嘴唇,弄得有点破皮,又拿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脸,这才
笑哼哼地说:「不管了,总要给你留点记号才甘心呢。」
不行了,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我的决心会软化。
我抱着玄识,端然坐到琉璃树下,一刀割开了手腕血管,藉着鲜血,一刀一刀在琉璃树上刻下咒语。
随着覆神大法不断施展,高大的琉璃树扑簌簌抖动挣扎起来,树灵似乎在拚命逃避我的法力。我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
化成冰雪,冷得哆嗦不止,一咬牙,再挥一刀,藉着热血,一路催动覆神大法。
天色顿时一片昏黑,墨云咆哮,琉璃森林中似乎有无穷神魔的呼啸和怪笑,在我耳边轰隆隆炸响。
神智越来越昏沉,大概要死了……玄识,不知道他怎么样……
刀锋滴落一点残血,我手一软,长刀落地,软绵绵伏在玄识身上。晕了很久,朦胧记起,覆神大法的最后一步——
我哆嗦的嘴唇正要催动咒语,林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宏亮的男子声音说:「别急,我们一起来!」
可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凭着模糊的意识一句句吐出最后的咒语。奇怪的是,我似乎听到几个声音在一起应和
着,跟我同时唱颂出覆神古咒的最后之章!
血雾在眼前陡然炸开,我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听到玄识焦急的声音:「嵇越,小鱼?你……你……」
好想好想回答他,只是……我陷入一片模糊昏沉。
「嵇越,嵇越,你醒醒……」是玄识在叫我吗?可惜我什么都看不清,大概已经被封入琉璃树了?
不过还好,我还能听到他说话,原来死后的灵魂也是有知觉的。只要玄识有点良心,记着多给我浇浇水,说说话什么
的……我也没什么了。
「起来啦!」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我耳边陡然炸响。我身上陡然一痛,忍不住「啊」地一声,挣扎了一下。
咦?我还有身体?心里正在纳闷,那女子又没好气地踹了我一脚。却被温柔的男子声音阻止:「小妹,他流了很多血
,别这样——」
好痛好痛,我闷哼着睁开眼睛,看到气鼓鼓的倩婀,还有温柔含笑的玄识。
我的身子好好的躺在地上,除了伤口痛得要命,好像没什么大间题。再一看,居然楚凭和鸿羽也在,一个个瞪大眼睛
看着我。这倒是怎么了?
倩婀没好气地又瞪我一眼:「还能怎么?是楚凭大哥灵机一动,拖着鸿羽和我赶来,跟你一起念咒语。你一个人施展
覆神大法会灰飞烟灭,咱们几个有头有脸的大神一起念咒,覆神大法的反噬力再厉害,大家均摊下来,大不了每人损
失四分之一的生命。总之,你小子除了失血过多,也没比咱们吃亏。现在没事了,起来吧,别在那里趴着惹玄识白担
心。」
鸿羽听了点点头,微微一笑:「是啊。小鱼,我们不会放着你不管的。楚凭大哥只是嘴巴说话难听,他心肠最好了。
以前他为了救你母亲,被老龙帝囚禁了两万年,他也从没对你说什么。小鱼,你要感谢他啊……」
我听得十分惭愧,结结巴巴对他道谢,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我以前真是很对不住楚凭,还老骂他是奸滑恶毒的老小子
。说起来,他救过我母亲,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又是他出头救了我和玄识……
心里感激,阿谀之词顿时滔滔不绝,鸿羽和倩婀听着直翻白眼,玄识倒是习惯了,只是微笑,目光还是那么温柔。
楚凭难得脸红了一次,低声咒骂一句,忽然跳了起来,顺手拍拍身边一棵琉璃树,岔开话题:「这树不得了,劫夺了
我们四个一人四分之一的生命,日后早晚成一个厉害树妖。」
倩婀倒是无所谓,格格一笑:「管得那么多,哥哥活回来就好啦。至于树妖——以后的问题以后处理!」
我和玄识相对一笑,也觉得这个树妖的问题实在没啥好说的。楚凭找话题的本事忽然变得这么烂,看来他还是真害羞
了。
大概我们互相看得情意绵绵的样子实在太肉麻,三颗夹心萝卜自动自发找了一堆理由退场。我也顾不上和他们客套了
,贪婪地看着玄识。
玄识并不回避我的目光,也默默看着我,眼中如有万千思绪,似喜似悲……我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忍不住咒骂一声:「真丢脸。」猛然一伸手,狠狠把他抱了个严严实实,哽咽着说:「玄识,玄识!」
他温暖的身子在我怀中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地问:「怎么?」伸出手,胡乱擦了擦我的脸。
「我还以为,再看不到你了。」我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见鬼,什么海皇的面子,什么男子汉
的威风霸道,我都不要了。反正,玄识活回来了,我高兴得胸口快堵住了!不哭一场,我憋得慌!
他颤抖的手猛然收紧,身子和我几乎牢牢贴成一片,嘶声回答:「嵇越……嵇越……」
我再也听不下去,一口堵住了他的嘴。这时候,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了……
唇舌亲密纠缠,犹如无尽的甘蜜,醉得我陶然不知归路。
我的玄识,我的玄识!谢天谢地,我还可以得回这个温柔拥抱的身体!
他曾经那么爱我,又恨着我,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经过生死的劫难,我开始懂得爱情需要慈悲和温柔、忍耐。为了他
,我愿意慢慢成长,做个让他满意的真正男子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并排倒在琉璃树下,我忍不住伸手,解开他一颗钮扣。
他担心地推了推我:「你的伤口——」
我贼笑一声:「看到你就精神来了嘛。」
玄识又说:「可是你才流了好多血,身子虚弱……还是休养一阵再……」
这傻鸟大神,真唠叨,这时候还有本事煞风景。我老实不客气一件一件除去他的衣服,哪里理会他的喋喋不休,直接
一句话封口:「不管!我要半路晕了,你把我扛回去就是!」
「唔……」他还想罗嗦,被我不怀好意地摸上要紧的地方,那些琐碎的担心和温柔,便化作一声轻轻的抽气声,咽了
回去。
琉璃林光华流转,只有淡淡春风回荡林间。
玄识虽然活了过来,也再不是日神了,这次终于同意和我一起回墨云海。
每天都可以看到现任日神在天空驾驶着日轮车,高高在上,荣耀无比,孤独无比。想来这位日神已经换成了晔赫,不
是二郎神。不过,我知道玄识不再介意这档子事。幸福比权势重要,我们都已经懂得这一点。
其实,海国的朝政都够我头痛的,天庭要搞什么宫廷政治,我才懒得关心。散朝之后最要紧的就是和玄识在一起。你
侬我侬,我们忙都忙不过来,谁是日神,谁是中央天帝,谁是天与海的至尊,那都让别人折腾去吧,和我们没啥关系
了。
我更感兴趣的是,和玄识一起,在浪花的顶峰嬉戏,在夕阳下面追逐夜雾,在晨风中寻找最美体的蔷薇色泡沫,在深
海用珍珠建造我们的梦想小世界……
楚凭似乎存心不让我太好过,经常跑来找玄识下棋。又比如画了什么画,或者新编了什么琴谱,总要编些花样来缠着
玄识。我最初十分气闷,后来倒是想出了办法,只要老小子一来,我就肉麻当有趣,和玄识大秀恩爱,玄识会害羞,
我可是无耻之徒,怕他个大头。这样多折腾几次,换了楚凭脸上挂不住,慢慢地老小子也就知难而退了。
玄识看在眼中,知道我和楚凭在较劲,只是微笑。有次终于忍不住和我说:「其实……我和他只是结义金兰,真的没
什么。楚凭是……一度有那个意思,但我来了墨云海之后,他早就死心了,就是故意和你捣乱的,你别跟他闹了。」
我哼哼嘿嘿:「不管,我要看紧点,不给他机会!」说着,忽然想起玄识和我初夜之时的奇怪表现,忍不住有点酸溜
溜:「你可老实说,当初……是不是和楚凭,那个,那个……做过?而月我怎么觉得你是上面那个,有些动作……呃
……好熟练……弄得我都有点……那个那个……」
玄识一愣,见我咬牙切齿发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些调侃地故意摸了摸我,果然成功地惹得我又有点「那个」了
。英俊的前任日神倒还有心情开玩笑:「哪个那个?原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我被他搞得有点恼羞成怒,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床上,没头没脑一阵狂亲乱咬:「你和楚凭到底怎么回事?说!还不说
!看我教训你!」
玄识最是怕痒,顿时手脚都软了,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发抖,眼泪都笑出来了,闹够了,忽然微笑道:「其实……我以
前很早就喜欢你,有时候难免也想和你……所以私下看过一些图画学习,免得做不好。不过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居
然是你要在上面……害得我学了也没派上什么用场,以后我可要找机会补回来啊。」
他说起昔日隐情,不免有些窘,声音越来越轻,我却听得心里越来越甜,忍不住又是一口亲了下去。
玄识……玄识……我才不要给你机会,哈,你就是白学了……
我嘀嘀咕咕地说着,快活得差点飘在半空。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只觉这辈子的梦想和幸福不过如此。
快活日子总是容易过,几个月后,我接到了魔族的请帖。原来夏姬回到魔族之后,因为处置政务精明能干,很快重新
得到魔族老皇帝的重视,立为皇太女,最近魔皇更要举行隆重的传位大典,把帝位交给这位强悍出色的女儿。夏姬以
前做过海国皇后,说来和我们也有一份香火情,所以特意邀请我两人参加她的继位典礼。
我听了倒不惊讶,夏姬本来就特别能干,如今成为魔界女皇,那正是得其所哉。她曾经在墨云海经历了无上权利和无
尽孤独的一万年,那滋味太可怕了,幸运的是,这一次她回到亲人身边,一定变得快乐了许多吧。
正在和玄识讨论着怎么给夏姬准备即位贺礼,臣下来报,龙族有信使到了。这次的消息更是令人欢喜,原来情婀已经
生了一位小王子,请我们一起去吃满月酒。
我和玄识对看一眼,不觉一笑:「怎么没事都没事,一有事,请帖一个接一个的,倒有点分身乏术。」
玄识也笑了笑:「不如我们分头行事吧。我去看看小外甥,你给你嫂嫂道贺去。」
我嘿嘿一笑:「那可不成,我嫂嫂也是你嫂嫂,再说,你也得……新媳妇见过家嫂是不是……」
这话还没说完,玄识脸一红,赶紧吩咐侍从下去。我见他脸色不佳,心里有点发毛,小心赔罪:「开个玩笑嘛,你、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玄识淡淡扫了我一眼:「没生气啊,不过你说得对,新媳妇也该见见小姑,你就和我一块先走一趟龙境吧。」
嘎?这傻鸟大神倒是长进了,居然敢占我的口头便宜!这段日子太宠着他,把这小子的威风给惯出来了。
我嘿嘿一笑:「是么?乖媳妇,看来你欠管教了……嘿嘿,我倒要你知道谁是谁的媳妇!」话音未落,嗷嗷狼吼着一
下子扑到他身上!
不料身子陡然一歪,眼前一花,天旋地转,我居然被人轻而易举地拦腰举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再轻轻扔到
床上,随即被一个温柔强劲的身子压了个结实。这一连串动作快得惊人,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乖乖在床上趴着了,玄
识的脸贴着我的脸,向来温柔老实的脸上泛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是啊,你现在该知道了……谁是谁的媳妇……」玄识温热的呼吸徐徐吐在我脖子上,让我有点发痒,不过更多的是
某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忍不住小小哆嗦了一下。
「老婆……呃……」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怎么忽然力气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