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音。”凌迟忽然抬头,抓住沐寒音正在替他擦头发的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微微蹙着眉,雾气氤氲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迷茫和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
沐寒音怔了一瞬间,忽然却笑了,他抬起一只手,撑住额角,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你已经查出我的身份了吧?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嗯。”沐寒音抬起头,看着凌迟尽在咫尺的眼睛,“即使这样,让我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
凌迟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要躲开沐寒音的视线,但还是忍住了,“我是个为了利益出卖一切的人,我骗过你一次,就
还可以骗你第二次,第三次……”
忽然,凌迟的话被沐寒音打断,“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对我说这些?”沐寒音反手轻轻握住凌迟的手,“是良心发现了
?”
凌迟怔住。他认真的看着沐寒音,无色的唇慢慢开启,
“你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么?”
“我就是那条蛇。”
“你救了我,我却不会感激。”
凌迟淡淡说着,语气冰冷如霜。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隐隐潜藏着流动着某种感情。
沐寒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此美丽。
透明,纯粹,安静而又深沉。
你明明知道,那深沉之中黑暗之处,必有危险,却还是无法克制得深陷进去,想要去看个究竟。
“那就来咬我吧。”沐寒音弯起眼睛,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我真的会……”
凌迟虚弱得扬了一下嘴角,下一刻,苍白的唇上传来温暖湿热的触感。他顺从得闭上眼睛,任那个人温软的舌撬开他
的齿关,探进嘴里。
沐寒音调好了水温,让凌迟趴在他的肩头,抱着他替他清洗。
“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等一下换一件……”
沐寒音的话却因为凌迟的动作而顿住。
凌迟慢慢抬手,开始一粒一粒解开衬衫的扣子,动作缓慢却还是流畅的。
沐寒音扶着凌迟摇摇欲坠的身体,安静站着,看着水雾中的凌迟。
最后,凌迟剥掉了他的上衣。
“可以了。”沐寒音按住凌迟放在腰带上的手指,“你不会是想看我出丑吧?”
沐寒音可不想对着这种状态的凌迟兽性大发。
凌迟微微扬了扬嘴角,然后顺从得把手拿开,环住沐寒音的腰,把重量完全倚在了他的身上。
温热的水,顺着两人紧贴的皮肤缓缓流下,蜿蜒成暧昧的弧度。
沐寒音的手指轻柔拂过他遍布伤痕的背脊,带走上面粘附的污迹和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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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音的私人医生没过多久就赶到,当他看到凌迟身上的伤痕时,都不免吃了一惊,尤其是私密处的伤痕,他几乎是
脱口而出:太没人性了。
凌迟被注射了麻醉药,安静得躺在床上,神情安详得仿佛教堂中天使的塑像。
他从始至终半垂着眼皮,侧头看向窗外,不曾有过一身疼痛的呻吟和尖叫。
沐寒音看着医生用手术刀挖出伤口中的腐肉,用针线缝合,那过程鲜血淋漓,他都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握住凌迟的
手。
“痛么?”他跪在床边,手指爱怜得轻轻拂过凌迟的眉梢,指尖都有微微的颤抖。
凌迟慢慢转过头,神情中有一些疲倦。
“没有感觉啊。”他竟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伤口处理完毕,医生走进洗手间处理清洗,沐寒音跟过去。
“情况怎样?”
“外伤没有大碍了,感染没有引起并发症。再休息两三个月就可以复原。但是……”医生忽然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怎么?”
“虽然说注射了麻醉剂,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事实上我用的剂量并不太大。但是,我为他处理伤口时,他只有
肌肉的神经性抽动,没有因为疼痛而形成的自发肌肉活动。也就是说,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沐寒音怔了一下,英挺的眉蹙起,“怎么会?”
医生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毒品摄入量过大造成的痛觉神经麻痹。他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也好,不然
这样的伤,有他受的。”
沐寒音回头,看向床上安静躺着的人,点了点头。
“沐寒音。”
忽然,凌迟轻轻喊了一声。
沐寒音立刻快步走过去,弯下腰,温暖的大手宠溺得揉了揉凌迟的发顶,“怎么了?”
凌迟可怜兮兮瞅着沐寒音,然后做梨花带雨状,“我好饿……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想吃什么?”沐寒音不由失笑,这种时候还光想着吃,凌迟还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嘴。
“肯德基、麦当劳……什么都好……”
凌迟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医生走进屋里,笑着说,“不行哦,你现在只能吃很少量的流质食物。”
凌迟眼睛猛地看过去,刹那,医生那抹笑容就被冻在了脸上。
“什么?!”
明明那么虚弱的人,这两个字却说的声色俱厉。
“你……那个……”医生顿时话都说不利索,最后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你这些天都一直是通过注射营养素维持生命
活动,如果忽然进食,胃会无法负荷的。”然后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沐先生,我这是为了凌先生着想……”
沐寒音眼中一抹狠厉倏然闪过又隐去。
沙兹曼……
“凌迟,乖乖听医生的话。”沐寒音食指轻轻点了点凌迟的额头,以示惩戒,“我让他们送点粥来,你吃完了就好好
睡一觉。等你好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嗯?”
凌迟不满得瞪了沐寒音三秒,最后放弃,“好吧……”
角落里的医生长长嘘了口气。
真是没见过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凶神恶煞的病人啊。
新熬出锅的粥没多久就被送进房间。
凌迟拒绝了女仆的帮忙,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他一直很厌恶女人的触碰。
沐寒音从女仆手中接过热粥,坐到床边亲自为凌迟喂饭。
“你从来没这么照顾过别人吧?”凌迟看着他笨笨的动作,挑了挑眉毛笑道。
“当然没有。第一次献给你了,又便宜你了。”
沐寒音用勺子舀起一小勺,自己尝了尝冷热,然后又吹了吹,送到凌迟嘴边。
凌迟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喂饭,迟疑了一瞬才张开嘴,吞下勺子。
“好烫……”一瞬间,凌迟眼角就泛出泪花。却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好挣扎着咽下去。
沐寒音心疼得用餐巾擦掉凌迟嘴角溢出的饭渣。
刚才那一口他尝过,根本就不烫。凌迟只是因为一直被关在在那个冰冷的房间,已经太久没有吃过温热的东西而一时
无法适应。
“对不起,我没经验。这次一定不会烫了。”沐寒音抱歉得笑了笑,又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许久,才又送到凌迟嘴
边。
……
凌晨三点。
房间中一片寂静。
枕边的人身体蜷缩成抗拒的姿态,已经睡熟已久。
沐寒音看了一眼时间,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
然后,卧室的门微微敞开一条缝,很快又合拢。
“老板。”门口的保镖见沐寒音从房间走出来,立刻站直。
“你们一定要保护凌迟的安全。不能出一点岔子。”他冷冷开口。
“是。”
午夜飞行 假面之城 二十七 逃出升天
凌迟坐在床头,手里握着玻璃杯,眉头微微蹙着出神。
碎掉的东西,还能再拼凑起来么?
忽然,修长细白的手指绝然松开。
“哗——”
一声脆响,玻璃重重撞击地面。裂痕爬上杯身然后破碎,一瞬间,变为一地碎片。
白水在地上溅开无色的水花。
少自欺欺人了,怎么可能拼得起来。
现在的你,就像这一地碎片,锋利而不顾一切,会割伤一切接近的人。
凌迟淡淡扬了扬嘴角,浓长的羽睫下,深墨色的眸子里闪出妖冶的光。
医生闻声走进房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医生立刻叫来女仆把地面打扫干净,神色有些紧张得问。
“没事啊……”凌迟撅了撅嘴,露出无辜的神色,像个闹别扭的小孩,“都没人理我,我还无聊啊……”
医生责怪得看了他一眼,却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
“你干嘛那么紧张?”凌迟忽然手托住下巴,邪邪得挑眉笑问。
被凌迟用那样充满诱惑的目光看着,医生不觉心猛然一跳,暗念一句,这孩子真是个祸害啊……嘴上答着,“还不是
沐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你安全,照顾你周到。”
“哦……”凌迟懒懒向后倒回被窝,脸上明显写着“无趣”两个字。
“凌先生,还有三个小时您就要启程去机场了,我劝您还是老老实实休息一会,不然……”
“其实,你不如给我一瓶the-seventh-heaven,这还比较靠谱。”凌迟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满是无所谓。
医生一怔,作为医生他最看不得别人自己糟践身体,忍不住带着怒气质问,“你这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东西!”
(深蓝:咳咳,凌迟SAMA看上去也就16,容易让人产生“那孩子”的错觉)
“毒品啊。”凌迟一只手支起头,侧躺着漫不经心得开口,“我现在这样的身体,等一会儿,肯定会扯沐寒音的后腿
,搞不好不仅我活不了,沐寒音也有危险。为了你的BOSS考虑,你还是乖乖得去给我弄一瓶,我知道该什么时候用。
”
医生微微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因为他也知道,凌迟是对的。
沉默了几秒,他轻叹一声,“好的,我知道了,凌先生。”
凌迟满意得眯起眼睛笑,像一只窝在床铺里的猫,他轻轻吐出一个字——“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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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之后,凌迟在沐寒音的保镖以及沙兹曼的手下,两拨人的护送以及押送之下,坐上开往机场的黑色奔驰。
凌迟坐在窗边,眸子没有焦距得看着窗外疾速倒退的景物,不知在想什么。
“凌先生,沐先生的电话。”忽然,一个保镖递给凌迟一只手机。
“喂?”凌迟接过手机,懒懒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沐寒音的声音传过来,同时还有喧闹而嘈杂的人声以及夹杂着的机场波音声。
“凌迟,现在你一直拿着这手机,保持通话,我现在通过手机讯号定位你。机场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到时一切听
从我的安排。”
凌迟微微抬眼,看见沙兹曼的手下正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
然后他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单纯而明媚得让人觉得刺目的笑,“我知道了,宝贝。”
宝贝?
电话那头,沐寒音霎时一愣。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我在想你的那个专属医生。”
“什么?”
凌迟几乎可以想象到沐寒音不爽皱眉的表情。
“刚才他替我穿衣服,扣衬衫扣子的时候手都在抖呢,真可爱。”
“……”
“没见过你扣扣子也会手抖呢……”凌迟顿了一下,然后用惶然大悟得语气说,“差点忘记了,每次衬衫的扣子都崩
飞了,没机会给你扣呢……”
沙兹曼的手下眼里明显露出一抹不屑,转开了视线。
那时候,医生帮他最后处理了伤,给了他针管和the-seventh-heaven,然后特别语重心长盯着他的眼睛说,“不到关
键时刻,别用它。”
凌迟特别乖巧得点头,“嗯,我一定在关键时刻用。”
医生嘴角抽动,捂着额角一脸神经痛的表情,“我是说……你尽量别用……”
“我知道啦,谢谢你。”凌迟最后抬起手,自己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然后轻轻在蹲在他面前的医生眉心印上一个轻
柔的吻。
凌迟要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医生才反应过来,“喂,你不是说你手抖得扣不了扣子吗?!”完全是悲愤欲绝的语气。
凌迟回头。
拜托,只不过吻了你,又不是上了你,干嘛这么强烈的反应啊?一副很纯洁的样子。
挑衅的话自然而然从优雅的唇间吐出,“这么明显的谎言你都看不出?你是心甘情愿被骗的吧?道貌岸然的doctor,
看我在你老板面前参你一本。”
……
一路,凌迟拿着手机和沐寒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后,三辆奔驰车,在T3航站楼前缓缓减速停稳。凌迟被保安护送
着一路通过安检,最后坐在了候机室。他身边,两拨黑衣黑墨镜的男人肃然伫立,相互凝视,企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凌迟的手忽然神经性抽搐了一下,他暗暗低骂了一句,可恶。
“你还好吧?”沐寒音突然问。
“还不错。”凌迟口气轻松地回答,其实身体已经超出负荷,冷汗无可抑制顺着额角滑下,“不过有点撑不住了。”
“你……”
“我要是当众注射毒品,会不会被抓起来啊?”凌迟忽然从口袋里拿出小玻璃瓶,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对着从机场落
地玻璃投射进来的阳光,眯起眼睛打量它。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
“宝贝,等我一下。”凌迟对着电话轻声说,然后把电话递给身边的保镖,“帮我拿着。”
然后他拿出一次性注射器,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镇静得从药瓶中抽出已经稀释的the-seventh-heaven,准确得在一片
青紫的手臂上找到静脉血管,毫不犹豫一针扎进去,慢慢推动。
深刻的战栗顺着脊椎直窜上头顶,刺激着全身的神经。
未推尽的针管,从他指尖无声滑落。
凌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轻微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