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这么下,他就在梦里把想藏着的事给……。以手肘撑起上身看向枕边的林志翔,纪晓苦笑,该感谢他越是压
抑越容易梦呓的体质吗?可是他看起来很痛苦啊……
“是哥哥吗……”纪晓回想这几年他和自家那个无良兄弟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冲突,而且,云云……他已经好久好久
没听他这样叫过他了。纪晓皱眉,整张脸绷得死紧,好像,就是自他上次性格大变以来就没再这样叫过了,那时,应
该还是国小吧……果然和那女人有关吗?只是,干哥哥什事?
“为什么……这样……我很好笑吧……蠢……你……讨厌我……这样看……不要!”
梦呓到最后,林志翔忽然一个大叫,吓了纪晓好一大跳,赶紧把注意力拉回并迅速打开床头灯,却见他满脸泪水,下
方的枕头也湿了大片,睁着空洞的眼看着天花板。
“小翔哥……”
“彼得!在哪?过来,我需要……拜托,快过来我这边!”
纪晓正要伸手抚摸安慰林志翔时他却突然发了疯似的嚷着要找彼得,神智明显还没清醒,纪晓看向他的眼中尽是深深
的怜惜及心疼。
“彼得……彼得……”
“小翔,他不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在,在你旁边,不用担心。”他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的安抚着,一遍一遍,
一点也不嫌烦。
“……”
人是安静下来了,但两眼直直的盯着床尾作呆然状,这样的状况怎么也说不上是好。
因为身边已安静下来,纪晓便放开他好仔细看看他,所以自然也瞧到他是这样的。
“小翔哥……你可以跟我说,我会代替彼得倾听,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多嘴。”
他听着虽然一阵茫然,可最后还是紧抿着双唇坚持着摇了摇头。
“小翔哥……你不信任我。”确确实实的肯定句,纪晓目光炯然的望着面前的他。
“我没……”他果然慌了。“我只是……要是你知道了会……那件事连我都觉得……觉得羞耻,那样愚蠢、自以为是
,我还……”说着,咬着下唇紧闭着双眼,泪水居然就这么粗鲁的推开紧闭的眼扉泉涌而出。
“小翔……!”纪晓紧张的抱住他安慰,怎么也舍不得这个孩子般纯真的长辈难过。“我不会轻视你的,不论发生什
么事,永远也不会……”
“我……真的吗?”
纪晓知道,当他这么说时就是他已经选择相信了,嘴角勾起欣慰的笑,真的很好哄,希望不要随便外面一个杂七杂八
的路人甲乙丙丁也这么简单能拐他。
“当然。”以前你难过时一直都有彼得在,所以一直都只把那些事藏在你们两心中。“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一件
一件说给我听,乐到翻的事,难过得要死的事……”
你不擅长应付人事,我会;你不会对付人,我也会;就连彼得做不到的报复,我都会。而且,我也不会嘲笑你的笨拙
,不会嘲笑你这样可爱的笨拙,不会同任何人说,绝对谨守你的秘密……
“所以,这次的事跟我哥有关对吧!”非常实事求是讲求效率,令人感动的气氛一下被打散得一点不剩。
“……是他装疯卖傻拐你的那件事?”猜的,记得那件事就是在国小时终于被他发现的。要问他某些事不能只光问,
这他知道,没有一定的推断结果他是不会说的,还好早些时候他的梦话提供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连你都知道,我却愚蠢的瞧不出,还被蒙在谷底,还要在最后才被同班同学的她告知,被她嘲笑……”
“小翔哥!”纪晓一声喝止林志翔再度情绪不稳定。“我那时才几岁,懵懵懂懂的,也是稍长大后才知道他那双面人
行径并不是因为在发神经。”说谎,他很早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当事人的他知道最好,没想到后来竟是……
“啊……抱歉。”林志翔垂下头,陡然没力。
“谁知道他一个小孩心机那么重。”没有兄弟爱,说的就是这种情形。明知自己的哥哥喜欢他,还故意扯他后腿,谁
教他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
“他那时,很讨厌我吧……”林志翔怔怔的又望向床尾。“只这样整我,看着我跟前跟后,热心的活像他的保母心里
一定有窃笑着……她说,全班都知道他不只正常还聪明的可以,只有我这个笨仆人还蠢的把他侍奉得像个少爷,让他
在我背向他时每每都能愉快的冷笑着。……当场,我羞愧的想找块石头砸烂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上。”
纪晓没说话,一张脸阴沉得可以。他不介意那女人戳破哥哥的谎言,甚至他自己也想这么做,但她这样对他嘲讽讥笑
就……彻底惹怒他了。
“可是,我后来不还是老跟他同进同出,就是没法彻底的断绝往来或对他大发脾气……”
“那可是他粘着你往东粘着你向西的。”纪晓心里腹诽,没说出口,但他接下来的话,就真的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他……如果,果真像她说的,我是喜欢他,那种不正常的感情,怎么办?如果,真影响到他
,娶不着妻,我要怎么……”越说,头垂得越低,到最后,坐在对面的人真的只看得见他的头顶……和那徐徐滴落的
晶莹泪水。
“逃跑吧!”
趁他愈说愈觉得是那样之前,必须先制止他再想下去,纪晓飞快一句逃跑吧便把他拉了回来。瞧他那楞楞的样子,完
全一脸不知所以然。
“逃……逃跑?”
“远离他,离他越远越好,逃到你看不见他找不着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让这事再也无法左右你的思想,不再困扰你
。”
林志翔目瞪口呆,那种建议,完全不像是会出自纪晓之口啊!
“快趁他们回来前离开,逃到国外,去留学。我会帮着你的,伯父伯母那边,我爸妈那边,办理退学的事,不会让他
找得到的……你只要找到学校进去念,若还不到时间,就先去窝着。”他急着,他可不希望最后演变为他和他哥……
至少现在完全不行。“答应我,逃跑好吗……小翔哥?”
迟疑了一下,他最终是点下了头。
他,其实也想逃了……
第十二章
“圣诞夜里,两个失意的男人一起坐在大剧院里看胡桃钳,真是有够讽刺的了。”
身材比例极为完美的男子姿态优雅的坐在柔软舒服的椅子上,趁着台上演出前的空档,对坐在他邻座的同伴如此说道
。男子的脸俊美的不似凡尘的生命,淡褐色的剑眉下的淡色眼瞳无意识间散发着冷漠,已长过宽肩好一段长度的金褐
色卷发被随意的绑在细长颈项后面,虽然不是刻意使然,男子的气息却容易让人产生疏离感,而此时他语气平顺,头
也不转的两眼直直望着台上的动静,如同他不过在复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完全不带一丝的酸涩不屑。
“我以为你会喜欢。”
身旁的男子因他的话语而皱起眉头,皱眉的动作极细微,不仔细观察实在看不出来,眼底的失落则是显而易见。
“翔翔,我没说喜不喜欢,只是在陈述我对这件事的感觉罢了。”
“是吗?”
一旁的人正是失踪的林志翔,他在五年多前到俄国,认识了这个友人。自从被他问出自己的中文名后,他便坚持要用
原本的名字叫他,本来如果嫌难发音的话,直接叫翔就行了,偏偏他跟他很亲,称呼都坚持要亲腻的翔沙翔沙的叫着
,知道他并非有轻视的意思,便任着他亲腻的叫着,唯一小小的要求他把发音改成他一直以为的翔翔,听起来更习惯
。
“说真的,如果不是圣诞节,如果它不是胡桃钳,还真会让人觉得你在找我碴呢!”男子以轻松的语气说着。但它却
不真的是一件轻松的事,曾为舞者他的腿受过伤,虽能正常行走而不显现一丝异样,却再不适合跳芭蕾了。
“里欧法,你这样说让我有打你的冲动。”
男子警觉自己的话快触到他的底限了,便识相的不再出声,心里庆幸着还好还不是叫他的真名,不然就难收拾了。
“上面快开始了,专心。”
见好友如此,林志翔只叹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台上。
经列夫这么一闹,台上活泼可爱的舞步,优美宜人的音乐旋律再无法使林志翔感到心欢了。满脑子都是远方亲友的事
,双眼专注的看着台上,眉头却是微皱着,思念思念,尤其对那人,排山倒海的想念,止不住潸然泪下。
好在所有人都专注在台上,他也克制着没发出声响扰人,以至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除了列夫。注意到好友似乎不太
对劲,他转头看了他一眼,皱紧眉头,随即把头转回舞台。
“还好吧?”
待舞剧演完,所有人皆退场了,列夫才侧过身,拍拍他的肩如此道。
“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抱歉,坏了你的兴致。”
列夫摇摇头。“是我……是因为刚才的事,对吧?”
林志翔低着头,没回答他是也没回答不是。
“等会要不要来我家?莎夏会很希望你来的……当然,我也是。”说着,贴心的为他整整大衣。
亚历珊德拉是列夫的妹妹,列夫都叫她莎夏,不过他不跟着他叫莎夏而叫她苏拉,叫莎夏会让他想到故乡那只莎夏。
虽然这个名字有菜市场名的嫌疑,不过这个莎夏个性真的像成熟版的那个莎夏,如果不是列夫坚强多了,他们俩的生
态真的很像柴可夫斯基和他妹妹,也就是他家彼得和纪家莎夏的命名灵感源头,她可比大她五岁的哥哥及大她三岁的
林志翔都还要成熟,而林志翔的那笨拙可能就是莎夏快速亲近并特别关心他的原因之一。
不过,不管怎么亲近,林志翔还是每年都拒绝他的好意,今年也依然摇了摇头拒绝掉。不是他不近人情或刻意疏离什
么的,只是,人家团圆他这么大个人却插在中间,怪别扭的……也加倍空虚。感受如此纤细,他还是宁愿一个人待在
公寓里等着这快乐温馨的节日过去。
“好吧……那你先回公寓,我明天会早点回去,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我有里昂和小白陪很安全的……你也路上小心!”
一对苏俄牧羊犬,优雅倒是真的,但当真遇到歹徒时,那能力可大大令人质疑啊!还叫狮子?……绵羊还差不多!当
初怎么会想用自己的名字当基础……真是头壳坏掉了去,早知道就像翔翔那样取个随便的名字好。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尽管心里吐着槽,表面还是理解似的没对此说些什么。
列夫吐了好长一口气,叫了辆计程车把他送回去,自己才又寻了另外一辆搭回家,一路上尽想着那人独自一人回家,
孤单的坐在沙发上曲着膝盖缩着抱着自己的景象,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真想这就跟着去陪他过,但是这时却非得陪家人不可,不说他,那人就先会不高兴他这么丢着家人。有时,他就是想
太多,当初他就是被他那看似迟钝无神经实则同样纤细敏感的性格所吸引,矛盾却不显突兀。他没有玻璃制品那样神
经质的脆弱,却同样细致美丽,从一开始就深深的吸引着他。
结果,隔天一早列夫还必须先和家人一起早餐,迅速吃完早餐,还要在妹妹眼神监督下带上她吩咐要林志翔吃的那份
早餐后才能返回公寓。不过,即使如此,他回去时林志翔依然未醒,直到他进他卧房里,两只狗一兴奋之下才把他踩
醒的。
他其实很想一大早在所有人晨起之前就溜回去,但是家人很重要,这么做也不甚礼貌,不管是基于哪个原因,某人都
会不高兴的。
“醒来啦?”
站在床边微垂下头看着他,心里真想笑。微仰着头微张着嘴,两眼茫然呆滞,若乱发下的淡粉红爱心移到显眼些的地
方就更可爱了。当初第一次看到时他还完全没往那想,是他可疑的态度,那羞耻的遮掩,后来才知道因为那形状像爱
心,
本来不这么想,经他一说倒越看越像。
在视觉骚扰之下,林志翔不得不清醒,见床边的人还一副风尘仆仆,虽然每次都这样,但他还是对他同样的话再说一
遍:“怎么不先回你那去?”
“反正就在隔壁,先来这也没什么差。”看,果然又是去年同样的回答,没差,一年就一次。“快弄一弄吃早餐了。
”
“你……房子买了,你待我这却比待你自个儿那的时间多多,怎样,房子闹鬼啊?”纵使知道原因,还是忍不住想说
说他。
“噗,我才没你怕那个,要是真有,第一个搬出去的便是你!”
“你家闹鬼干我何事!”
“它们会穿墙啊!”
言毕,还灿烂一笑,林志翔这下气也说不出个话来。
“不说了,快吃吧,吃完一起待狗散步消化消化。”
说到这,他可就得意了,当初把他俩变成既定的事实还真是作对了。就是看他每次看着狗的那副恋慕恨不得长相厮守
的样子才决定养的,还一次养两只,一人配一狗,散步还能拿来当借口,多好啊!林志翔曾经埋怨这么一来他们会跟
彼此好,跟主人反而会比较不亲,列夫听着却觉得正好,就各方面而言都是。
“我先去洗下澡,呐,早餐在这。”
把早餐交至林志翔手里,他人就自动走向他家浴室,林志翔叹口气,还真是变成他家了。
“……啊,对了,昨天莎夏跟我说,她说莉妲怀孕了,真的很不可思议。我就跟她说不可能了她还坚持是,说是莉妲
亲口告诉她的……她跟优莉亚是情侣,怎么可能背着她和男人厮混,是吧?
“莎夏啊,完全被莉妲耍的团团转,全忘了莉妲是同性恋了……真可爱!平常那副老成的样子,就这时候最可爱,真
想让你也看看她那样子。”
突然想到昨晚听到的消息,浴室里的列夫顾不得正在洗澡,在浴室里就大声的说了起来,此时不说,待会出去后说不
准又忘了。
想到自家妹妹那深信不疑的样子,列夫一阵低笑。每年这时他都得一个人过,今年正好有件可以逗他开心的事,怎能
不趁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