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不复往日的困苦劳顿,好好保养过的面孔显得比以前还要年轻,果然美得冒泡。
“妈,我是不能让你抱孙子了,但我让你多个儿子,怎么样?”他一时冲动,这句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行啊,只要人家不觉得我们高攀。”老妈慈爱地看着他的笑脸,抚摸他头发的手势跟小时候一样轻柔。母亲对儿子果
然可以宠得不顾原则道理,轻易地接受并容纳儿子的一切。
得到老妈的首肯,他按捺不住兴奋当时就给阿达拨了电话,阿达保持分寸地回了一声“好”,停顿几秒又对他说:“代
我谢谢伯母。”
他佯怒冷下声音引导对方,“还叫伯母?有人双重标准了吧?”
“呵呵……那就代我谢谢妈。”
趁对方发出轻笑时,他狡黠地把手机移到老妈耳边,于是,他如愿地看到了老妈脸上微微绽开的笑容。
这天晚上,他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醒来,精神饱满地跑回店里工作。小事不用他操心,积压了好几天的大事都
等着他去处理,这一忙就是十几个小时。阿达那边比他还忙,连通电话也是吃午饭时挤出来的几分钟,两个人都是边吃
边说,彼此的声音含糊不清,相互不求甚解地哈啦了几句,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对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这个行为本身,只要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就能心满意足了。东方英才
微笑着挂掉电话,干劲十足地回到工作里去,忙到晚上七点才告一段落。虽然已经这个时间了,他犹豫中还是拿起电话
,“你忙完没有,一起吃饭?”
“忙完了,正在吃饭,已经快吃完了。我以为你在忙,就跟朋友先出来吃了。”
他郁闷加惊诧地反问,“朋友?不会还是上次你提过的那个吧?”
“上次?哦,不是。”
他更加郁闷惊诧,阿达突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朋友来。对阿达而言,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向
来不多。
“那今天这个是谁?要不要介绍给我认识?”他带着明显的醋意提高了声调。
“你不高兴?太累了吗?我过来接你,再陪你找个地方去吃?”阿达一如既往的体贴。
“呃……算了,你在哪里,我自己过来,你忙了一天,别跑来跑去了。”他自己都嫌自己紧张过度,他又不是言情小说
里娇滴滴的女主角,瞎折腾阿达干什么。
“好,我等你……”电话那端,阿达说了餐厅所在的地方,就移开听筒跟别人说了几句什么,隐约是“你们先去”,好
像还叫了“妈”,背景听起来很嘈杂,像是好几个人的样子。
“阿达,旁边还有人吧?是个大饭局?”
“嗯,我妈,还有她以前的朋友一家。爸的葬礼他们全家都来了,你见过的,今天他们做东,请我和妈吃饭,她心情好
了一些。你快点来,我陪你吃饭了再去跟他们会合,今天大家全部陪她去看戏,让她高兴高兴。”
“哦……”他顿时回想起那家“朋友”,全是基因良好外貌出众,一对俊男美女的父母加一个基情四溢的未婚儿子,出
席葬礼都穿着闷骚的修身小礼服,当时就让他不甚顺眼。他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再度紧张起来,但强拉着阿达留在餐厅
等他未免过分,考虑到老卢太太看到他就会心情变差,不能再主动失分,他只得临时补救一下,“你陪他们一起去吧,
不用等我,我也累了,随便吃点就回家休息。”
“也对,你是该好好睡一下了。你回哪边?我今晚回家去睡……”阿达压低了声音,“我们的家。”
“嗯,我等你回来。”
“呵呵,好,你吃完东西先睡一觉,我回来再给你做宵夜吃。”阿达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很久没有亲手做东西给你吃
了,你留着点肚子。”
“……好。”患得患失的担忧中夹杂一丝甜味,就是他此刻的心情,挂断电话之前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觉得他怎
么样,就是那个,‘朋友’的儿子?”
“还不错,我跟他小时候很熟,经常一起玩,后来就见得少了……英才,你不是在吃醋吧?”阿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
意。
“没有!我哪会这么无聊?哈哈。”他羞恼交加地干笑,肚子就像配音似地“咕咕”叫了两声,阿达不可能听到,但他
自己对此大为光火,该死的肚子,不争气都不看时候。
挂断电话后他发了一会儿呆,对眼前的处境迷惑惶然,阿达从没有谈及将来,只说了珍惜眼前,他并没有什么意见,可
始终像靠不到岸般烦躁焦虑。他们之前明明是正在分手,因为一个意外事件又被拉回彼此身边,这可能是难得的机缘,
也可能是极不稳定的虚像,跟沙漠里饥渴已久的旅人看到的海市蜃楼同样性质。
他的人生已经不能回头,也根本没有打算回头,只能紧紧抓住这个机缘走下去,哪怕走到尽头还是沙漠,所以惶惑担心
其实都太多余,无非是A或者B两个结果。他冷静时能够想得很清楚,却因为身在其中而时常软弱惶惑,才会有刚才那种
夸张无聊的表现,简直无法自控。
一边张嘴大啃随手买来充饥的汉堡,一边努力反思自己做的蠢事,吃完了还是饿的感觉让他百般幽怨。他这么热爱美食
的人竟然如此草草解决晚餐,真该杀回店里去好好奢侈一顿。但是阿达说了,让他留点肚子,晚上回来做亲手宵夜给他
吃,他微笑着回味阿达说出那句话的语气,就此打住哀艳的自怜,驱车开向归家的路。
寂寞了好几天的房子似乎也在控诉主人的无情,他拿出钥匙时就遭遇了门锁的撒娇,老半天才搞定大门脱鞋进屋,开灯
时又发现客厅的吊灯莫名其妙坏掉一个灯泡。心情多少受了点负面影响,他泄愤般闯进了阿达前些天住的那间客房,坐
在床上揪起无辜的枕头一阵蹂躏,又卑鄙地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他始终改不了这种欲望,想要偷窥阿达内心最深的秘密,那些传说中的日记从来没被他找到过,他也说不出口真的要求
阿达拿给他看。两个人之间往往就是这样,对方愿意主动给你的,你反而不能去要,因为这个“要”很可能会让对方后
悔当初的“给”。
跟他意料中一样,抽屉里显然没有日记本,但是躺着一本翻开的书,他拿起来看看封面,不仅颜色让他皱眉,书名也让
他大感震惊,半晌才发出一阵闷笑。
粉红色的封皮上,赫然印着四个花体大字——恋爱指南。
92、单刀直入
卢启达回到家的时候,才刚拿出钥匙,大门就自动打开了,门后面是一张笑得很贼的脸。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
有点发憷,对方那种想要做什么坏事的表情虽然遥远,但并不陌生。在他们共同的学生时代,每当东方英才想了坏点子
要去整谁,就是这副似笑非笑、眼睛骨碌乱转的贱样。
不但如此,今晚的东方英才还献起了小殷勤,温柔又热情地接过他手上的公文包,主动拿来拖鞋放在他脚下,简直恨不
得亲手给他穿上。他打了个寒颤,身体略略向后退去一点,“英才,你干嘛?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我对你好一点你不喜欢?”对方的眼神何其无辜,笑得比之前更甜。
“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这句话咽回去,换上严肃而不失体贴的语气,“你好像有点
兴奋,发生了什么好事?都不想跟我分享吗?”
多么诚恳的关怀啊,换做平时,对方早就晕菜了,一五一十地把心底话全部倒出来,可今晚这招不灵了,东方英才只是
弯起嘴角眨眨眼,“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时机未到。”
“……”卢启达越发狐疑,忍不住再次从上到下的扫视对方,今晚的英才真的很不一样,眼睛亮得像两只探照灯,对着
他的注视也不再跟往常般连躲带闪,反而勇气十足地跟他对视,搞到他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
怪,实在有点怪,他摇摇脑袋移步走向厨房,“我给你做宵夜去,你想吃什么?”
按照一般情况,此时的英才应该叫一声好,然后安安静静坐着等他,可这次没有,那个反常的家伙在他背后呵呵笑了两
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厨房,“随便你做什么,我都爱吃,你就随便做吧。”
不得不承认这句情话听着挺顺耳,但真不是英才风格,简单来说,东方英才在调情方面一直成绩不及格,鲜少有这么主
动献媚的。卢启达再次惊异地回过头,被对方眼里浓烈的热情吓到,“英才,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
发烧了?”
他担心地伸出手掌在对方额前试了试,感觉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想要抽回的手掌却被对方拉住不放,紧紧贴在脸颊上一
路滑下去,移到嘴唇前亲了一口才慢慢放开。
于是,卢启达也难得不解风情了一次,对着投怀送抱的情人皱起眉头,“不对劲……你受什么刺激了?”
尴尬的神色一闪即逝,东方英才的面皮只僵了几秒钟,就再接再厉地献起殷勤,“没什么不对劲,就看你今天比较帅,
好了我不闹了,你做吃的吧,我看着。”
“真的没事?那我随便做了哦,待会不准挑剔我手艺下降,油放多了之类。”卢启达未雨绸缪,先堵住对方无理取闹的
可能性。
“不会不会,你做吧,我保证不挑剔。”笑眯眯的东方英才看起来小了好多岁,又让卢启达想起对方学生时代捉弄同学
的那种表情。
他越发心里找不着底,咳了一声指指外面,“那你出去等我,我做好给你端过来。”
“不用,我就喜欢看着你做,你认真做事的样子最好看。你不用管我,就当我在外面等你嘛。”这句话说得是情意绵绵
,可卢启达早已无心消受,又看了对方两眼才背过身去打开橱柜,暂且抛开某种不妙的预感。
忙活了二十分钟,东方英才就在厨房里盯了他二十分钟,那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十分露骨,动不动就往他身上身下的蹿
。如果这个人不是英才,他铁定摆出威严的姿态炮轰过去了,但对方是英才,所以他只能微妙的郁闷并虚荣着,卖弄般
把手里的菜刀和锅铲舞得更加好看。
动作虽然漂亮,可这顿宵夜多少因为分心而有失水准,不但量多,油盐也放得有点多。他心里暗叫不好,哪知英才一点
也没察觉,还边吃边发出享受的叹息,“嗯……好吃,果然还是油多一点最好吃了!”
他缓慢地忍受着自己退步的厨艺,试探性地问道:“真的好吃?英才,你不怕胖了?”
“不怕!我再也不怕胖了,反正我胖了你也喜欢!是不是?”豪气地喝下一大口汤后,东方英才打着饱嗝抚摸肚子,以
满不在乎的语气丢出这句反问。
“啊?话虽如此……太胖了也对健康不利,今天晚一点睡吧,别吃了马上睡觉。”他只好保守地关心对方一下。
“嗯!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们都晚点睡,聊天吧!”东方英才善解人意到过头的地步,跟往日那种听到“胖”字就要发
飙的歇斯底里样大相径庭。
反常,还是反常,今晚的一切太不真实,连卢启达这种理性男人都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个美梦。
“好啊,聊天……你想聊什么?”他陷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随口答话。
“呵呵,我起话题?好,今晚跟你吃饭的那个,以后尽量少跟他见面行不行?虽然我相信你对他没意思,但他很明显对
你有意思。”
这么单刀直入明目张胆的醋意,让卢启达立刻有了精神,微笑着看向对方,“嚯,还说没吃醋?”
“吃醋就吃醋吧,反正我也有这个权利,对吧?”东方英才又露出那脸贼笑,转动着眼珠像是挑衅,“你还不是吃过我
的醋,一样的不肯承认。”
“我可没有,那个小流氓根本不配跟我争。”卢启达摆出个很酷的pose,撇撇嘴表示不屑。
“哈哈,好吧,我就让你嘴硬。不准转移话题,我刚才说的你答不答应?”
眼前的这个人就像吃了什么特效药,智商和逻辑都显著提高,紧盯着目的一步也不放松。卢启达只好认败,郑重其事地
点点头,“嗯,非必要的话,我不跟他见面,就算必要,也绝对不跟他单独相处。”
“ok!下一个……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啊?这种事……都过去很久了,你还提起来干什么?”卢启达额上冒出一层薄汗,他的英才今天真的吃了兴奋剂?
“不许转移话题,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东方英才脸都没有红,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呃……就……我也不记得了,再说这种事……也说不清楚。”卢启达重重地咳了两声,“时间不早了,我想睡了,我
先去洗澡……”
看着卢启达站起来快步走往浴室的逃避姿态,东方英才在他背后偷笑,随即正了面色加大声音,“好吧,那我换个话题
,阿达,你第一次要跟我绝交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喜欢我了?”
卢启达脚步一顿,闷闷地低声回答,“算是吧。”
“哦?那你还要跟我绝交?是因为不够喜欢,还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干脆特别冷淡的对我,甚至再也不想看到我,就跟
你对你爸的态度一样?”
一连串的追问没有得到回答,卢启达在原地僵了半天之后,加快脚步走进浴室。可是,当他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围
了一条小毛巾,而且被手拿浴袍正要送进来的东方英才逮个正着。对方忍住笑把浴袍递给他,没有再提起之前尖锐的问
题,只微微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就还给他空间和自由,“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
被留在原地的卢启达注视着对方轻松的动作,郁闷中带点欣慰地发出苦笑,经过这么反常的一个晚上,他还怎么可能早
早入睡?英才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然而步调快到让他有点适应不良,他向来都是两个人之中比较强势的那个,就算只
是表面和姿态上的强势。
处理起感情这种玄妙又复杂的东西,他从来不比任何一个常人坚强有力,反而更加笨拙和没有信心。当他还是个性情阴
郁又特别骄傲的小孩时,对于难以求得的感情一概避而远之,比如父母的关爱和同龄人的友谊。他曾经是个不被喜欢的
小孩,他很确认这一点,顺理成章的,长大了也是个不被喜欢的怪人。
他只能用某些方面的能力来安慰自己,所谓怪人都是像自己这样有所成就的聪明人,所以他仍然是个正常的人,可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