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夏娃的亚当(出书版)BY 卡斯楚

作者:  录入:08-07

了......我真的很难过......那些日本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古亚帆越说越是激动。
「无念,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一切万物,无常存着,即使龙蟠寺、师父和师叔伯没有

了,但心里依然有佛,龙蟠寺也就永远存在了。怎么你把从前学的东西都忘得一乾二净呢!
「当不成和尚也没关系,只要紧守善道,虔诚礼佛,也能成为大智大慧的人,而且你天性聪敏,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念

佛经也是念了几遍,就牢牢记起来,将来一定会有成就的。
「日本人来到中国、杀了我们很多人,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只是我们不明白而已,但因果有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果报的!」
古亚帆听了无苦的话,心里顿时变得平静,说道:「师兄,怎样子才能五蕴皆空?」
「什么叫做五蕴?」无苦反问。
「色、受、想、行、识为五蕴。」
「这五蕴都不是恒常存在的,你只要自在,不要再执着,自然能五蕴皆空。」
「那无念就陪着师兄到处修行,逍遥四方。」
无苦摇了摇头说:「我是不行的了,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千万别忘了在寺里所学的教诲。」
「师兄别这样说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已油尽灯枯,这臭皮囊是不能要的了,不过你要记着我的话,要慈悲为怀,莫生怨恨之心。」无苦又再提醒着古亚

帆。
「无念会谨记师兄的话。」
「我想再听你念一遍往生咒。」
于是古亚帆就念起来,无苦没多久就睡着了。
古亚帆那天下午再也听不到无苦的呻吟声、感受不到他颤动的身躯,就知道他已然离开了这世界,到了西方净土之中。
他再看了无苦一眼,样子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点苦色都没有落在脸上。
古亚帆闭上眼睛,就想起了第一天进龙蟠寺和无苦相遇的情景,以往的一点一滴不禁涌上心头。
寂寞已成为他的新朋友,他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是如此残酷,日军一幕幕杀人放火的片段又再重现。
此时此刻的古亚帆却心里一片空明,没有龙蟠寺众僧人被害时的悲痛,更没有沐桂花被炸时的无奈,经过了战争洗炼的

古亚帆似乎已习惯了人生的各种苦难。
一无所有的古亚帆似乎有了无形的改变,尝尽了世间一切的无常后,已经不再执着,他回想起无苦临终时的话,令他有

如梦初醒的感觉,直到想得困了,才坐在地上睡着了。
沿江一带还是日军占领地,古亚帆把无苦葬在附近的平地以后,也收拾起心情,不敢多待,马上便沿着江边往上游走去


那时沿途尽都是死去中国士兵和百姓的尸体,很多都膨胀得快破裂似的,尸体迭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腌晒好的小鱼,

既残忍又恐怖。
古亚帆从一个死去的百姓身上,取了一件冬衣。那尸体已经烂透了,古亚帆把冬衣脱下来的时候,那尸体的一条臂膊就

像豆腐乳一样丢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取了冬衣后,就拿到水里洗干净,待晒干了,才再上路去。
古亚帆因为远远落后于逃难的大队,所以路上一直都没遇到什么人。孤独的他,在这日子里看尽了战争的残酷。
向西走了也不知道多少日子,古亚帆一直栖风饮露,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四川外围的农村。那时已经快到夏天,天气也暖

起来,尤其是在四川,既热且湿,早上的雾水更是令人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天古亚帆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活人,可是全身已被烧伤,更苦苦哀求古亚帆把他来个了断。古亚帆早已习惯了出家人

的生活,又怎下得了手,只好躲在远处。没多久,那人便断了气,死在路旁,古亚帆也就在那里露宿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一架日本军机在江畔低空飞过,古亚帆马上躲在江边的草堆中,恐怕会被发现。
那日本军机在空中徘徊了好一会,看来是侦察地面和江上的情形。正当那日本军机飞到远处,准备转弯绕回江上的时候

,忽然从地面上有人发了一炮打中了它。
那炮看来是中国军队向那日本军机发射的,一点火花在飞机的后面爆出,然后浓浓的黑烟也跟着冒出来。
然而,那日本军机并没有马上坠下来,左摇右摆地在空中飞翔,但已经急降了许多。
那日本机师似是处变不惊,把飞机驶到江上,然后很快便掉在江水中,打起的水花像是喷泉一样直冲上半空,可是那日

本军机还没有停下来,在江面上直冲到古亚帆躲藏的草堆中。停下来的时候,那军机的尾部已经断成了好几块。
古亚帆从来没有如此地接近过飞机,既好奇,又害怕。
他从驾驶室破裂的玻璃中,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动也不动,过了良久,古亚帆才从草堆中走了出来,蹑手蹑足地爬上那

军机。
那机师戴上一个头盔,脸上挂着一副眼罩,已倒在驾驶室内,古亚帆捡了一块大石头使劲地打碎驾驶室的玻璃,然后伸

手摸了那机师的鼻子,发觉他还有呼吸。
「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不要救你了!」古亚帆对着那昏了的机师说道。
忽然那机师醒了过来,伸出流满了鲜血的右手,握着古亚帆的手。
古亚帆登时被吓了一跳,立时从飞机上跳了下来,可是手臂已沾上了一个血印。他像是被惊吓了的野马一样,在草堆中

无目的地向前奔着,一不留神便被草地上的一块石头绊倒了,摔得他两膝隐隐作痛。
古亚帆站了起来,走了没几步,又犹疑起来,于是回头,再爬上那日本军机,把那日本机师拉到地上,把他的头盔和黑

眼镜都脱了下来。
尽管那机师满脸上是血,额头也被撞破了,但依然掩不住那英伟不凡的气魄。在他军服襟前的口袋上写着「竹下」,腰

包内除了一些军用品外,还有一块日本红太阳旗,在旗的右面用黑墨写着「竹下大藏君」,左面则题到「武运长久」。
「原来你叫做竹下大藏。」古亚帆说。


那被炮弹打下来的日本军机,正是由竹下大藏驾驶的。他在日本天皇裕仁做过御前飞行表演后,便被派到南京和上海作

战。
在这批犹如长了翅膀的猛兽强攻之下,短短一、两年间,东三省、山东、山西、安徽、浙江、河北多省,已先后在裕仁

的掌握之中,中国一大块的版图已被分裂成满州国和华北傀儡政权,可是还未能满足裕仁无尽的野心。
他要控制全中国,甚至整个东亚,所以自从日军攻占了上海、南京、杭州等沿岸城市后,已进一步向内陆进发,其中两

路军队分别从南面的南京及北面的北平、天津一带夹攻江苏省的徐州。
当时徐州是唯一一个还未落入裕仁手中的东部重镇。
另一方面,裕仁也准备长驱直进河北以西的土地,特别是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裕仁对蒋介石更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于是四川、重庆巴蜀一带的军情立时告急,日军正准备先切断国民政府从两广到内陆的补给,然后再大举空袭重庆。
于是日军先派了竹下大藏,到巴蜀附近进行军事侦察。
竹下大藏在过往的作战中,无论在沈阳、上海、南京、武汉都是无往不利,极少遇到埋伏,没想到竹下大藏在重庆进行

第一次侦察飞行时,便被中国船舰的炮弹击中,要不是当时中国军拥有的都是比较落后的弹药,竹下大藏可能已在空中

被炸成炮灰。
竹下大藏纵然是个飞行奇才,军机被炮弹打中后,依然能保持冷静,若不是把飞机不偏不倚地降落在江上,他肯定已经

粉身碎骨了。
这时古亚帆抽出竹下大藏身上的一把匕首,一道青光立时射了出来,忽然内心充满了恨意,用颤动的双手拿着匕首,慢

慢地向竹下大藏的喉头放下去。
那匕首实在锋利得很,只轻轻地碰在竹下大藏的颈项上,一条浅浅的血痕立刻被划了出来。
古亚帆看到红色的鲜血,像梦醒了一样,马上把匕首放回套子里。
古亚帆立时想起了无苦死前的话,自言道:「不能中贪嗔痴这三毒;不能杀了这人为师父、师叔伯、师兄弟报仇。我是

无念,是个佛门弟子,不能犯这杀戒;不能有违出家人慈悲之心......」
他越说越快,然后仰天长啸,内心的争斗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心念此起彼落,与佛家「心如明镜台,勿使惹尘埃」的

教导大相违背。
古亚帆冷静了一会,再看了看竹下大藏满脸都是血,十分可怜的样子,左思右想之下,更是举棋不定。于是古亚帆先把

手上的血印洗去,再把竹下大藏脸上的血痕擦去,一张俊俏的脸孔立时展露了出来。
古亚帆看了,也就起了恻隐之心,说:「虽然你是日本人,但众生原是平等。佛祖爷爷从前被歌利王毁了容和身体,也

无愤恨之心,今日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中国人,我也救了你,也该悔疚,要是将来你杀了我,我也算是布了无畏施。」
古亚帆拖着竹下大藏到附近的丛林中,把他所有的军物品都放在远处,再脱光了他的军服。在竹下大藏健硕的身上、双

臂全都是一块块的乌青,两个膝盖更是肿得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
古亚帆看了道︰「你伤得这么重,还活着,前世一定是种了许多的善业。」
然后,古亚帆取了昨天那死去的平民衣服,换在竹下大藏的身上。这样一来即使遇上了什么人,只要竹下大藏不作声,

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日本人了。
然后古亚帆将昏了的竹下大藏靠在树旁。
古亚帆又把那平民的尸体,和竹下大藏的军服全丢在那坠毁的军机内,用了竹下大藏腰包里找到的火石,铺上了干草,

点了一把火烧起来,火成风势,也就烧得更烈,没多久整架军机都被火包围着。
「轰......」的一声,便爆了起来,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冲上天空。
「我这样做,也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师父、和无苦师兄在这里,一定会教我怎么去做。止虚师叔说过,见到了日军,一

定要逃,要是他知道了我今天所做的,一定会生我的气......」
古亚帆看着烈焰,叹了一口气,又对自己说:「......不,止虚师叔这么好人,不会生气的,而且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

,我又怎可以袖手旁观呢!师父、师叔,你在天之灵,请保佑我。」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到救人,完全没想到可能已背负了叛国、勾结外敌的罪名。
「既然他跟我有缘,看来我也该给他一机会,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早晚会给人杀掉的!」于是,善良的古亚帆就期待可

以改变这个充满了杀气的日本军人。
古亚帆在附近找到了一座村子,里面只有几间空了的农舍,里面的农具、床被和用品依然留着,看来原本的农户知道日

本大军即将杀到,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收拾什么,就匆匆地逃难去了。
竹下大藏比古亚帆高,也比他重得多,所以古亚帆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背到那农舍中。
竹下大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感到全身疼痛,肌肉和每个关节都痛得好像裂开来一样。
他看了看,发现自己已换上了一套中国服躺在床上,正感到奇怪的时候,他看到不认识的古亚帆靠在墙角睡着了。他想

坐起来却又全身乏力,一不小心就跌下了床,把在睡梦中的古亚帆吵醒了。
「你受了伤,不能动的了,我本是个出家人,不会害人的,你也不用怕。我看你也该饿了!」古亚帆对着竹下大藏说,

并走到床前,想把跌在地上的竹下大藏扶回床上。
可是竹下大藏完全听不懂古亚帆说些什么,露出一脸惊惶的神色,以为古亚帆想杀他。竹下大藏坚决地伸出双手把古亚

帆推开,但受了伤的竹下大藏又怎能推得动古亚帆,反为弄痛了手臂上的瘀伤。
古亚帆有点不知所措,说:「阿弥陀佛,让我帮你吧!你不要逞强,好吗?」
两人虽然言语不通,但竹下大藏从小就跟父母进庙,听过这句「阿弥陀佛」不晓得多少遍了。古亚帆的一句「阿弥陀佛

」却是听懂了,再看着古亚帆的稚脸,似乎不像有恶意,便让古亚帆把他扶到床上。
古亚帆也没料到这句「阿弥陀佛」会这么管用,便认定是佛祖显灵。
然后古亚帆就拿了一些昨天摘下来的野菜、山芋,可是竹下大藏却不领他的情。
古亚帆见到竹下大藏不敢吃,就说:「你不敢吃就算了,我也不勉强,可是我倒饥饿得紧。」
说罢,古亚帆拿起野菜大嚼起来。
竹下大藏也实在饿了,看到古亚帆吃了起来,也伸出手来,又再一次触痛了撞伤的胸骨,马上痛得躺在床上。
「你还是不要动了,免得你又痛起来,你张开嘴巴来,我喂你吃就是了!」古亚帆说。
于是古亚帆拿出竹下大藏的匕首来,竹下大藏却以为古亚帆下了杀机,可是他全身都痛得动弹不得,只躺在床上抖了一

下,一副准备受死的模样。
「我是要把野菜和山芋切小块,你不用怕了!」古亚帆解释道。
野菜和山芋切成小块后,古亚帆便放到竹下大藏的口中,竹下大藏也不客气吃了起来,把所有的野菜和山芋都吃光了。
然后古亚帆拿起那面日本皇军红旗,指竹下大藏的名字说:「你叫竹下大藏,我是......亚帆。」
古亚帆本想叫自己做「无念」,但想到龙蟠寺已经毁了,头发已长得像刚发芽的豆芽菜一样,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像个和

尚,不如用回原来的名字,免得失了佛门子弟的威严。
古亚帆对着竹下大藏重复了几遍自己的名字,竹下大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便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二人便在四川一

同过了平静的第一个早晨。
四川不愧是个天府之国,盆地之中水源充沛,省内就已经有一千四百多条河流,水道之纵横绝不比江南逊色,而且冬天

比江南还要暖和一些,夏天却是一样的炎热,热空气和水汽混在一起,虽然让人有受不了的感觉。
然而,这种天气却最适合农作物,所以四川物产非常丰富,造成它特殊的巴蜀文化。
可是那时在省外围的农人都逃到重庆、成都一带,只剩下一片片的荒田,更莫说去开垦新的田地,食物也就变得更为珍

贵。
到了中午的时候,古亚帆只在荒野间找到一些野菜之类的食物。
忽然,他听到有人走近农舍中,原来是一队大约十来人的中国军,带头的是一个年轻的班长,名叫李树青。
古亚帆马上回到农舍中,对着床上的竹下大藏作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帮他盖上了被。竹下大藏也听到有人靠近,在

床上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古亚帆把竹下大藏的军器全藏到床底下。
没多久,几个穿着绿色军服的中国军,便走进古亚帆和竹下大躲藏的农舍中。
古亚帆镇定地坐在地上,把刚拾回来的野菜用清水洗干净,竹下大藏则躺在床上假装休息。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干嘛待在这里?不怕日本鬼子把你杀掉吗?」李树青见到古亚帆穿了一身平凡百姓衣服,便一

连问了三个问题。
古亚帆回答道:「我叫古亚帆,这是我表哥,他受了伤,走不动,所以便待在这里。」
李树青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竹下大藏,再说︰「听你的口音是江苏一带的人。」
「我从南京一直沿着江水逃到这里,足足逃了好几个月才到这里。」
「就凭你们二人,就走了这千多里路来到四川,一路上没遇到鬼子追杀吗?」李树青问道。
「原来已经到了四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刚离开南京的时候,就已经被日军逮到,捉进了俘虏营,冒着死才逃走出

来,可是妈妈和很多师兄弟都被炸死了,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李树青问的是古亚帆和竹下大藏二人从南京逃难的经过,但古亚帆故意没提到竹下大藏,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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