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压住火,没出这屋就动了手,此时若是留江颢在这屋养伤,怕是会徒增伤感吧?
折腾了一晚上,江颢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虽然想要拒绝箫扬伸过来的胳膊,身子却动弹不得,只好红着脸,任由箫扬将
自己腾空抱起。
一开始就听到江颢的哭喊声和箫扬的斥责声的“太阳”,见江颢被箫扬从屋里抱出来,立刻“汪汪”叫着扑上去,充满
敌意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箫扬。
“‘太阳’!”江颢看着把箫扬当成敌人的“太阳”,心中有些暖意,也有些好笑,但虚弱的声音中还是夹杂着威严,
喝止了“太阳”扑上去的动作。
好心好意为主人鸣不平的,却被主人斥责了,“太阳”“吱吱”哼了两声,一脸郁闷地回到自己在客厅的角落。
轻轻地将江颢放在床上,看着江颢对自己充满戒备的眼神,箫扬一阵心痛,今晚自己的一顿暴打,怕是将好不容易在兄
弟二人只见培养出来的温情打没了吧?
“小颢,过来,我给你看看伤。”从抽屉里拿出药油和止痛膏,箫扬坐在床边,看向委委屈屈缩在床角里的江颢。
“……”
江颢缩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今晚真是被箫扬吓住了,原本以为就算真犯了错,哥哥也不会往死里打,可这才刚开始
,就被打了一身伤,以后自己肯定会“状况”不断,面对“屡教不改”的弟弟,哥哥岂不是要打死自己?越想越心惊的
江颢神情更加惨淡了。
“小颢?”箫扬也知道今晚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因此,见江颢一脸黯然地不理自己,心下着急,却仍是耐着性子好声哄
着。
江颢抬抬眼皮看了拿着药油的箫扬一眼,想着那药油涂到身上犹如炮烙的滋味,使劲儿摇了摇头,不顾手腕上的伤,使
劲攥紧了旁边的被子,将身子缩得更紧了。
“过来!打错你了?再跟我别扭还接着打!”箫扬见江颢丝毫不为所动,又看他近乎自虐似的蹂躏着渗着血丝的手腕,
情急之下只好板起脸来,冷冷地喝了一声。
实在是怕极了盛怒中的哥哥,江颢被这一声厉喝吓得身子狠狠的一抖,抬头看看箫扬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掂量了掂量
不听话的后果,双手慢慢松开被自己攥紧的被角,一边慢慢地往床边蹭,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箫扬的动作,随时做好
了挨打逃跑的准备。
自己刚一吼完就有些后悔的箫扬见江颢总算是动了,也顾不得反省自己的态度,等江颢一蹭到床边,就小心地抓住被手
铐勒伤的手腕,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将渗出的血沾掉。
破了皮的皮肤怎受得住酒精的烧灼,箫扬手里的棉签刚一碰到江颢的手腕,江颢就惊叫着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自己以前在警校也经常受伤的箫扬,又怎会不知这蚀骨的疼痛,但若是不给伤口消毒,万一感染造成发炎,胳膊肿得像
颗萝卜的时候,就更难受了。因此,箫扬又一把抓回缩回去的手臂,拿着棉签,又一次擦了上去。
没擦两下,受不住的江颢又一下子把手抽了回去,这次竟是连同胳膊,藏到了身后。
“拿出来,不擦干净发炎了怎么办?”箫扬盯着江颢藏到身后的胳膊,知道此刻好声相劝根本不起作用,说出的话直接
就是冷冰冰的。
江颢固执地摇摇头,装满祈求的眼睛看向箫扬。箫扬看着弟弟那满眼的隐忍,心里疼得一抽,却仍是不容置疑地盯着江
颢,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等待着江颢自己把手伸出来。
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空气中的低气压让江颢有些窒息,背在身后的手攥了又攥,再看看箫扬越来越阴沉的脸,终于
,江颢颤巍巍地将刚才被摧残的手伸了出来,乖乖地被箫扬重新抓在手里。
随着棉签一下一下的动作,江颢紧咬的嘴唇渗出一丝血丝,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无声地滚落下来,伸出去的手尽管
微微有些发颤,却再没有缩回去一次。
低头上药的箫扬不敢看此刻江颢委屈隐忍的模样,但从那微微发颤的胳膊上,完全能感觉到此刻他正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可是,伤却是不能不治的。
好不容易把两个手腕上了药包扎好,箫扬从心底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江颢一头的汗水,箫扬伸出胳膊想要给他擦擦,却
吓得江颢以为是要打他,忙把身子往后一撤,紧紧闭上了眼睛。
举在空中的手尴尬地停了一下,箫扬苦苦一笑,仍是将手搭在江颢的额头,抹去了那一脑门儿的汗。
惊讶的江颢睁开眼看向箫扬,却正对上哥哥充满关爱的眼神看向自己,忙慌乱地把头低下,喃喃地说道:“对……对不
起……”
对不起,不是有意要骗你;对不起,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对不起,这个秘密还不能告诉你……
费了半晚上的力,箫扬终于听到了弟弟发自内心的道歉,心里一暖,忙将弟弟有些僵硬的身子搂进怀里。
“小颢,今天是哥哥太冲动了,但哥也是为你好,哥不能想象你跟黑帮混在一起的样子,哥不能接受你堕落深陷的样子
。答应哥,马上跟他们断绝关系,好吗?”这算是今天晚上,箫扬说的最温情的话了。感受着怀里的人轻轻地动了一下
身子,箫扬扭过江颢的脸,见刚刚平静下来的脸,竟又是泪痕涟涟。
“小颢?”箫扬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是不是身上的伤还很疼?哥再给你揉揉。”说着,撩起江颢刚换上的睡衣,露
出那红肿的后背,一条条两指宽的印子杂乱地布满了整个脊背,看得箫扬都不忍下手。
“啊!”箫扬的手刚一触上江颢的背,立刻就疼得江颢一哆嗦,身子一下就僵在那里。
“揉开了就好了,小颢再忍忍。哥轻点儿。”箫扬一边慢慢地揉着,一边说着,“放假了就在家待着吧,爸爸那儿有我
和护理工呢,听许大夫说,咱爸最近几天情况良好,再做几周的疗程下来,很快就会醒来了!”
江颢默默地听着哥哥讲话,心里渐渐宽慰了,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第22章
因为身上的伤而在家老老实实待了五天的江颢实在憋不住了,被禁足在家的日子,每天除了在家逗逗“太阳”,就是抱
着腿蜷在床上叹息,卧底的日子,真是难呐!
三天前,李大胜曾跑来找江颢,看到江颢浑身是伤的凄惨模样,不禁砸了砸舌,闲扯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江颢仍从他有
意无意的话语中听出了门道:原来当天晚上在“海天歌城”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李峰和秦冰提前约好,用来试探自
己的招式,如今确定自己没有二心,特地派李大胜前来安抚的。
半倚在床上的江颢想着当天李大胜的一番话,心里暗暗惊叹:这黑道儿果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真是环环布局,
步步惊心啊!一不小心漏了马脚,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闹不明白!怪不得哥哥得知自己入了黑道儿,会下死手打
呢!不过,既然经过这次的事,获得了李峰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就应该抓紧时间,趁机多表现,争取早点儿混到周毅身
边。这样想着,江颢又歪着脑袋开始想自己怎样才能从目前被禁足在家的窘境中脱离出来。
“小颢,干什么呢?怎么又把自己关屋里了?”下班从医院回来的箫扬敲着江颢的房门。
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踢着鞋走过去开了门,江颢故意装出一副无精打采地模样,站在门边冲箫扬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身上还疼呢?这么没有精神?”箫扬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回身摸了摸江颢的脑门,“不发烧了啊!是不是又
哪儿不舒服了?”
“哥,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整天闷在家里,都快要憋死了!”江颢颦着眉,嘟着嘴,似撒娇又似抱怨地瞟了箫扬一眼
,踢啦着鞋,怏怏不乐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前几天被哥哥的熊掌“爱抚”过的地方,被他这么一折腾,又开始不消停
了。
“哎哟!”一声,江颢忙把屁股抬起来,咧着嘴揉了揉,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怨恨的偷偷瞄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箫扬。
看着弟弟可爱的模样,箫扬笑了笑,“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老实在家待着,再出去胡作非为,看不把你屁股打成八瓣儿
!”
“哥,我又不是犯人,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见自己装可怜这招没排上用场,江颢不由得跨下脸,仗着这几天箫扬对
自己的宠溺嚷道:“整天憋在家里,不憋疯也得憋傻!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因为前些天把江颢狠揍了一顿,这几天箫扬总是处处哄着他,生怕他对自己产生隔阂。好在这个弟弟还算懂事,挨揍的
第二天就恢复了常态,只是可能是真被打怕了,平常跟自己说个话,总要离八丈远。
“你当我愿意整天这么看着你?你要是老老实实地不惹事,不瞎混,我还乐得清闲呢!想出去也行,把自己管好了,要
是再让我发现或者听说你还跟那帮人混在一起,自己掂量着办!到时候再求饶也不顶用!”箫扬走过去警告似的拍了江
颢脑袋一下,到底不忍心拒绝这孩子的要求。
终于获得自由的江颢,第二天箫扬一上班,就立刻从家里冲出去,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龙门”的“龙行堂”,为了保险
起见,江颢先去了旁边李大胜那屋。
推门进去,江颢却见李峰正和一个身材颀长、样貌英俊的男人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说话,二人见江颢进来,都停下来抬
头看向他。
“峰哥,我回来了。”江颢没想到李峰会在这里,当下一愣,打声招呼就打算退出去。
“恩,回来了!过来我看看!听胜子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了没?”李峰见江颢要走,忙招手把他叫住,故作
亲切地问道。
“那点儿小伤早没事了。峰哥,要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江颢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偷着瞟了李峰旁边的俊朗男
人一眼,发现那人也正盯着自己看,忙把头低下了。
“这是‘龙门’周大当家身边的保镖兼总管,沈易,你小子有福气,刚来不久就能见到这么大的人物过来,快过来见过
吧!”李峰指着坐在旁边的人介绍道。
“原来他就是周毅的近身沈易,看模样,还真看不出是混黑道的呢!”江颢听李峰这么一介绍,忙抬起头又看了那人一
眼,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见过易哥。”
那人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又看了江颢一眼,转而看向李峰:“他可是江颢?”
江颢闻言心里一惊,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难道是之前就调查过自己?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潜进“
龙门”的目的?当下心惊胆战,手心里顿时就濡湿了一片。
“易哥你好眼力啊!不错,他就是我哥要找的江颢,前些天刚归拢来,我是打算留在这里先调教好了再给我哥送去。这
孩子不错,讲义气,够机灵,就是刚来不懂什么规矩,加之又没立过什么功,直接推荐到大哥那里,也不和规矩。”李
峰说完看了江颢一眼,江颢立刻会意地转身出去了。
李峰见江颢走了,忙凑近沈易低声说道:“这孩子鬼机灵,若是到了我大哥身边,易哥你可要替我哥多加提防啊,我总
觉得这小子有点儿不寻常!”
沈易闻言一笑:“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看他可比你手底下那些人靠谱得多。”说罢站起身来,“明天的那批货,要
这小子也跟着去,多给他个机会锻炼锻炼,至于什么时候把他调上去,再听信儿吧!”
李峰瞪着眼目送着沈易就这么走了,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一句:“操,说你是大爷还真他妈把自己当大爷啊!”
当天,李峰把沈易说的送货的任务详细地交代给了江颢,末了还颇有深意地拍着江颢的肩膀酸溜溜地说道:“小子,运
气不错啊,刚来就有大树罩!”
江颢莫名其妙地听着这话,也不敢问是怎么回事,在回家的路上一直低着头琢磨,也没留意迎面开来的车。
“吱”的一声急刹车,江颢被这刺耳的声音惊醒,忙抬头去看,只见黑色的奔驰车里走出一个戴墨镜的西装男。
“你小子想找死啊?这么宽的路非要往车上撞!”说着,一条胳膊伸过来就要抓江颢的衣领。
江颢又怎会就这样被人抓着,忙往旁边一躲,避过了对方的胳膊,眼睛的余光却瞟到了那人西装袖口处一个暗紫色的“
X”标志。
那人没想到眼前这不起眼的小鬼竟能躲过自己的抓捕,不由得恼羞成怒,刚想再去抓,就听身后车上的一个人说话了:
“阿南,跟一个孩子磨蹭什么?耽误了踩盘子(黑话,指预先勘察适当处所,做某种事情的准备),明天看你咋搠包儿
(黑话,指打劫或黑吃黑)!”
江颢纳闷地听了这么一句,见原打算抓自己的大个子骂骂咧咧地走了,有些莫名其妙地又看了绝尘而去的汽车一眼,这
才继续往回走。
到了家,意外地发现这才不过下午四点多钟,箫扬竟然在家。江颢立刻有些心虚地小心翼翼地看了正坐在客厅的哥哥一
眼,忙解释道:“哥,那个,我就出去随便逛了逛,什么也没干,真的,哥!”
箫扬看了弟弟一眼,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我还没问你呢,你怕什么?莫非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知道?”
江颢一看哥哥并没有往心里去,偷偷送了一口气,忙笑着黏过去,“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今天局子里没什么事,又怕你在家一个人太无聊,就提早回来了,没想到你倒是主动得很啊,昨天刚批准你出去,今
天回来就见不到人影了。跟我说说,都去哪儿了?”
箫扬有些宠溺地把江颢拢在身边,拿出回来的路上买的江颢爱吃的糕点递过来。
旁边的“太阳”见自己的主人这么乖巧地任由前些天的“打坏蛋”搂着,还有好吃的东西,非常知进退的巴巴地跑到箫
扬面前蹲下,两眼紧紧盯着箫扬手里的东西,一脸谄媚的模样。
“对了,哥,什么叫‘踩盘子’和‘搠包儿’啊?”正开心地吃着东西,江颢突然想起了回来的路上听到的那句话,对
这两个词百思不得其解,便顺口说出来问箫扬。
箫扬听了一楞,忙沉下脸来:“你是不是又跟那些人来往了?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江颢听完心里一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哥,我,我没跟他们来往,这句话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的。”
说完生怕箫扬不信似的,把路上的事原原本本给箫扬讲了一遍。
沉默地听完江颢说的话,箫扬有些嗔怪的拍了江颢屁股一下,“好的不听,怎么专拣这样的话听?这是黑道上的行话,
‘踩盘子’是要做坏事的人提前勘察地点,或进行布控,或进行埋伏。‘搠包儿’是指调包、抢劫,也有可能是黑吃黑
。”
江颢一听,暗自砸了砸舌:混黑道儿也是一门儿学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