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源家战败,年仅七岁的源义经与母亲被纳入平家,平家人视义经为妖子,对他尽是嘲讽与鄙视,唯有梶原景时给他温柔
的呵护。但母亲的千万叮咛,绝不能相信平家人,让义经不知能否信任景时对他的好......
时光飞逝,小义经逐渐长大,为源家复仇的意念更加坚定。黄金商人要带他与弁庆逃离平家,但义经犹豫了,他抛不开
那份依恋、那能给他温暖拥抱的双手──未来反平时,他能拔刀与景时相向吗?
楔子
西历一一九六年。
镰仓时代已经形同结束,至少在某些人的心中,早已不将世界的局势变动放在眼里、搁在心头,他们知道除了这些,还
有些什么是可以更重视的事物,在经历过震撼的一一八九年之后(注一)。
今年春天来的很早,比起以往都早,隐隐约约已经可见樱花飘落,挟带着七年以来那消失在远方的哀叹,顺着已经消失
的太刀剑锋,与回荡千古的武士精神,从河的另外一端,以柔情万千的姿态缭绕过来,隐隐约约似乎可以听见一阵声音
。
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飘落在手掌上的樱花,竟然带着哀愁的血色。
手一握、一放,花瓣完好如初的飞离了手掌,在他的眼前旋转飘荡,一双翠蓝色的瞳眸好似琉璃,价值连城却失去了怜
惜的那一只手。
记忆中他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不禁露出可悲的笑靥,是自己的过错而摧毁掉他的,事到如今,为什么依然无法狠狠的对
自己作出制裁,心里仍然有着沉重无比的哀伤与眷恋?
黯然的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很蓝很淡,跟那一天一模一样。
自己深深记得那一天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个人沦为阶下囚,也不是因为他在那一天知道平清盛大人,终于击溃了一直与
其平分势力的源家这一个值得纪念的喜事,他会记得那一天是因为「他」的眼睛。
那一场战争,是历史上有名的「平治之乱」。
那一天午后是很晴朗的天气,平家终于打败源家得到胜利。
战事结束过后没多久,平清盛大人迎娶那个人的母亲为妾,而那个人则成为平家里的源氏孩子,被所有平家人视为祸星
般的存在。
被带到平家之后,那孩子就被扔在牢里了,连碗水或食物也不曾给予,就只是让他待在牢里头,静静看着在牢外头走来
走去或交头接耳的人们。那孩子知道自己被抓来势必会造成轰动,他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的姓氏是「源」,源义
经。
那时候,他十五岁,那个人七岁。
似乎命运会按照着冥冥之中的方向运转,而他娓原景时的命运,从那一刻开始有了动向,那一双翠蓝色的瞳孔,对映上
了命运中牵引他一生动向的墨色冷眸,从此以后他的眼眸,再也容纳不下别人的样子。
人的一生有过一段最深刻的悸动早已无悔,但他知道自己贪心,他想要的不只是一段悸动,他想要的是得到他的一切甚
至思想。
也许人就是如此可笑的生物,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因为他的绝世美貌而许下了誓约。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只会看着他了。
许多年前的悸动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他伸手掩盖有着晶莹的瞳孔,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那个人......他是源家的少
爷哪。
「源九郎......义经......」
似是在呼唤恋人又像是在哀悼,那声音哀伤得让人心碎,却温柔的令人眷恋。
是的,那是一段过去了,一段遥远的过去。
一段刻骨铭心,一段椎心刺骨,一段深刻眷恋......
注一:一一八九年,源义经身亡。
第一章
义经知道自己不被周遭的人喜欢,他一直都知道的,小小的墨色眼眸里,有着如大人一般的敏锐,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
族中被视为祸星。
自己是源家的孩子,是源家被平家击败的象征,更是母亲的拖油瓶。
义经知道的,所以他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他知道不被喜爱,所以更加小心言语与举止,不让母亲成为平家人耻笑的标
的。
也小心着态度与礼貌,他在平家是处处受限的囚犯,即使没有被监牢关着,那一道道评论的视线与言论,却比监牢还要
让人难受。
他明白即使平家的人待自己好,也绝对都不是真心的。
「义经......千千万万,不可以相信平家的任何人喔,只要他的姓氏是平氏,就全部都不可以相信......」
母亲曾经这样对义经说,义经牢记在心,他绝对不会相信平家的任何人,也绝对不会真心看待平氏的人。
正确而言,他恨平家的每个人。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带到平家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也没有喝水,平家的人就只是冷冷的在牢房外看
着他,冰冷的视线让他不寒而栗。
母亲没有待在他的身边,他觉得很害怕,却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与怀抱让他依靠,他无助的靠在墙角边,望着在牢房外的
每个人。
「是源氏的孩子吧?」
「是啊,源家的孩子,是祸星,不能留的啊......」
「清盛大人不可能杀了他的,他早就想把那个女人纳为妾了。」
「不杀他是为了讨好那女人吗......真是妖女。」
「这孩子是妖子、是妖怪的孩子啊,他会给平氏带来灾祸的......」
义经有些听得懂,有些却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牢房外的那些人,都对自己有着危害,他刚刚好像听到「杀」这个字,敏
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想杀了自己,他害怕的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间,无助的发抖、哭泣着。
渐渐的,牢房外的围观人群变多了,似乎是听到敌方的孩子被俘虏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义经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个劲的哭泣,嘴里喃喃的念着母亲,他好想要母亲,他想要母亲的怀抱......
义经那时不过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哪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人潮,甚至是恶意的言论?
没有放声大哭已经显示义经的无比胆识了,他用啜泣取代了大声嚎哭,双肩无助的抖动。
随后,牢房的锁被打开的声音,让义经暂时停止抽泣。
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温柔的按摩着他的肩膀,像试图减轻他的紧张与不安一般。义经愣了一下,他还是不敢抬起头
,他好怕这里的每一个人。
「景时啊,你在干什么?他可是源家的妖子。」义经听到有人这么说。
「清盛大人要我过来带他过去啊,你们都吓到他了啦!一个小孩子干嘛叫他妖子,都散开散开,不要围观。」
接着义经又听到这样的话,他知道摸着自己肩膀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他依然不敢抬头。
然后是好大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真是扫兴」、「了不起啊......」诸如此类的抱怨声,四周归为一片寂静,义经知道
牢房外的人都散开了。
「没事了,把头抬起来好不好?一直低着头不好喔,那些大人都走了。」
那道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义经咬着下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抬头,搞不好这一切都是假象呢?说不定这个人根本
不是真的这么好心呢?
义经犹豫着,但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好温暖,让他有点不想相信对方不是真心对自己温柔。
考虑了好半晌,义经还是抬起了头,他想相信一次看看。
一抹鲜蓝色的颜色闪入眼内。
「啊、好漂亮的眼睛......」义经在心里说着。他的双眼瞪得很大,他惊讶于眼前这个人的眼眸与笑靥,为什么有人的
眼睛可以像他这般漂亮?为什么他的笑容会让自己觉得这么有安心感?
一头短短的深蓝色发丝,颜色跟眼眸的暗蓝色是一样的,眼前的少年笑容相当温柔,义经看得傻了,一时之间他突然不
知道该怎么反应,一直到他伸手在义经眼前挥了几下,义经这才恢复神智。
「都哭花了,对不起喔,那些大人不懂礼貌,不要哭了好不好?」伸出手拭去义经眼角的泪珠,那人相当歉疚的说。
义经眨了眨眼睛,突然他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明明心里记着母亲对自己叮嘱的事情,不要信任平家的人,但是下
一刻,他惊讶自己做了什么。
义经伸出双手,像是在海上抓到浮木一般的抱住他,接着害怕的放声大哭。
他先是愣了一下子,然后淡淡的笑了,双手改而抱住义经小小的身躯,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哭泣,他知道这个孩子已
经受太多苦了,若是这个时候还不能大声哭泣,岂不太不人道?
「乖--尽量哭吧,哭完就没事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温柔的在义经耳边哄着安抚着,少年的嗓音听在义经耳里,有如母亲的摇篮曲一样能让他放心,他更加无法克制的嚎哭
着,痛快的将连日以来逃命与害怕的难受,都发泄出来。
后来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停止哭泣的,他只知道那个人没有不准他哭,也没有放开过他,一双手一直陪伴到他哭完,才改
用衣角将他的脸抹干净。
「好乖好乖,不要哭了唷,你叫源什么?」他笑着问,即使他早已知道这个男孩的名字。
「......源义经。」
义经眨着哭痛的眼睛回答,接着他看到少年的脸,拉开一抹灿烂的微笑,冲着自己而来。
「我叫你义经可以吗?还是你有其它名字可以让我叫?」
义经愣了,他实在不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可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敌方的孩子?明明大家都称呼他为妖子,为什么只
有他没有这样叫过,甚至对于这样叫他的人都给予斥责?义经真的不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
义经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哽咽的泣音。
少年眨眨眼,歪了一下头,而后用相当愉悦的嗓音开口了。
「娓原景时,叫我景时就可以了,义经。」
听着他叫这个名字,竟然感觉到一股温柔的义经,有些不习惯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一路上,他都没有对这个叫景时的少年说一句话,景时也当他初到这个环境不习惯,外加刚刚哭得这么凄惨,也就
没有勉强他跟自己说话了。
景时将义经抱到平家的大殿外,接着将义经放下。
「平清盛大人,娓原景时与源义经求见。」
义经看着眼前的大门敞开,一个极其豪华与奢侈的大殿,在眼前逐渐展现,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坐在义经与景时的正
前方,在遥远的座位上,用冰冷冷的眼神看着两人,景时行了礼后拉起义经的手,这让义经有了往前走的勇气。
景时带领他走到平清盛的跟前跪下。
「你就是源义经?」平清盛开口。
景时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有伪装的热络与温柔,他知道平清盛不喜欢义经。
义经看着他,点了点头之后也不说话,有些倔强的意味。
「嗯,景时,你先退下吧。」
平清盛对景时挥了挥手,景时点头表示知道便打算起身,没想到义经却着急的伸手拉住景时的衣服,一脸怕他离开的可
怜模样。景时愣住了,平清盛也愣住了,现场只有义经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失礼。
然后,平清盛爽朗的笑了。
「哈哈......景时,你用了什么方法,让这孩子喜欢你的啊?」
有些取笑的意味。
景时无奈的看着义经,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景时的眼眸里反而有着几抹幸福,甚至于欣喜的光芒。义经的手还是紧
抓着他的衣服。
然后,义经不清楚平清盛对他说了些什么,也不想仔细去听,他只知道平清盛允许自己在平家四处走动,要自己把这里
当成家,因为他会变成自己的父亲。
义经听了一些,他知道这里会是自己以后的家,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不用待在牢里了。
稍晚时,平清盛吩咐景时,带着义经去房里梳洗,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用了晚餐。
义经一直都抓着景时的衣角,没有放开的意愿,一直到夜晚熟睡了,景时才偷偷将他的小手解了开来。
「这个孩子......」
景时温柔的伸手,将义经额前的发丝梳理整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的眼眸,漂亮得让自己眷恋。
他喜欢被这孩子依赖的感觉,大概是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吧,否则他怎么肯让这孩子抓着自己的衣服这
么久?
轻轻的笑了,景时正想起身准备离去,却发现这孩子又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有些苦恼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他却瞅到了挂在义经眼角上的晶莹:他哭了吗?
「母亲......不要走掉......」
轻声啜泣着,七岁小男孩无助的哭泣声,让景时想走却走不了,他情不自禁的坐回原位,伸出手围住义经的手,试图让
他睡得安稳一点。
义经的表情随着景时的动作,而有了舒缓的迹象,最后他再度沉睡了,带着安稳的微笑。
那一年,源义经七岁,娓原景时十五岁。
之后匆匆过了五年,时间是一一七一年。
太刀的光芒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异常耀眼,挥舞着它的少年,气喘吁吁抹去脸上的汗珠,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挥舞。
身畔的男人露出激赏眼神,静静的看着他。
在平家的这五年里,义经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讨人喜欢,平清盛是表面上对自己很亲切,但实质上他只是为了讨好母
亲罢了,他根本不是真心的对自己好,这一点义经比谁都要清楚、都要心寒。
在平家不被重视与疼爱,义经的童年过得相当寂寞。若是少了那个人的陪伴,义经可能早就成为一个异常冷酷的少年了
吧?
娓原景时这个男人,自从那一次被义经抓着不放之后,就时常到平家来看义经。
也许是为了弥补义经童年的失宠,景时常常陪他玩游戏,念故事给他听,哄他睡觉或者教导他写字。
甚至是初到平家的那一阵子,义经闹着断食不吃东西,景时就陪着他一起断食,一直到他肯咽下食物为止。
这样子的陪伴,义经很眷恋也不曾拒绝。
纵使母亲说过,平家的人不能相信,但是他不姓平,他姓娓原,这样子他可以相信他吧?他不是平氏,不是那个害自己
失去父亲与家庭的可恨平家人。
他曾经想问母亲,但是母亲都未能跟他见过面,甚至可以说,他自从到了平家之后,就不曾看过母亲的容颜。
不知道是平清盛有意不让两个人见面,抑或是母亲真的没有时间见他,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相同的,义经已经有
许久没见到母亲,他十分想念母亲。
「好了。」
男人冷然的一声吩咐,划破了义经手上太刀的运行。
义经停下动作,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气,身体有些难受的轻颤。
他身畔的男人穿着一袭黑衣,脸上罩着一块黑色的布,只可以从眼睛看出这个男人的狠劲非比寻常。
他的碧蓝色双眸,是鬼子的象征,只有在强光照射之下,才看得出来那是一抹蓝色。
古时京都的人们,视金发碧眼的人为鬼的孩子,这跟迷信与信仰有不少相关联,而一直到了久远的未来,也就是现在,
依然有不少人相信,金发碧眼是鬼的象征。
跟景时是一样的深蓝色,当时义经初次见到老师时,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义经静静的看着他,他是义经的剑术老师,关于来历义经并不清楚,只是他的武术相当了得,据悉是平清盛请来的,但
是实际状况如何?平氏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正确答案。
他的名字没有人知晓,义经都称呼他为老师。
「老师,今天就练到这里为止吗?」义经微喘的问着。
老师点点头,义经从他的眼睛里解读,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算是满意的,不禁有些窃喜:老师的标准高于常人,义经为
了要达到他的标准,不知道私底下下了多少苦功,才有今日他的一个赞赏眼神。
义经就是如此的不想认输,就是如此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