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不见花落迟——衣夜

我是担心过度了，原来，在醉墨鸢死后，言宿和醉月早就订下了互不侵犯的友好条约，而且，血月教在阡鄞也有分坛。
一路上颠簸，风尘仆仆，紧赶慢赶，总算在三个月内达到了陌泉，可大家都累得够呛，而且营救如晦的计划还要从长计

议，毕竟血月教是盟友，而如晦又已经不是流火教的护法了。这个事情还真是很难办呢。不过，不管有多大困难，我也

一定要救出如晦。
我不明白为什么言宿不告诉我流火和血月结盟的事，要不是怜月的嘴巴不够牢，我肯定还指望着他去奇袭血月教呢。或

者，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个累赘，没必要知道得太多吧。
我们在宅子里休息了一天，却没有看到言宿的身影，他总是让我寸步不离的，现在却自己不见了，让我有些不适应。一

直到晚上，都没有看到言宿，问他们却一个个都不吭声，让我觉得有些压抑。他究竟去哪儿了呢？为什么就连翠微和怜

月都瞒着我呢？
晚上睡觉时，总觉得有些凉意，不知从何时起，我已开始眷恋起那份不属于我的温暖。我将身体蜷缩着，尽量让自己感

觉不那么冷。其实，才是初秋的天气，本不是很冷，只是心有些冷吧。我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我突

然觉得自己爱得很可笑，我到底爱他什么呢？他的美貌、权势？当然不是。可能是偶尔的温柔，些许的孩子气，若即若

离的态度，总是高傲的姿态，亦或者是变幻不定的个性，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很是眷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即

使有时会感觉到压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牵引着我，让我爱他。
"这多花好美，你带着也很好看。"
"你不准拿下来，就带着，我就不信如晦敢笑你。"
"好了，我不闹你了，你要答应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多美的梦啊，我真想永远就在这个梦境里，再不苏醒。可是，当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催我醒来的时候，我还是无比不情

愿地睁开了眼睛。梦里的情景怕是不可能实现的吧，言宿会对着我笑，还给我带花。真是个奇怪又让人失落的梦啊！
阳光有些刺眼，我却感到了一种生命的气息在苏醒，很莫名地高兴。但，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那空空落落的感觉

，让我又有些伤感。唉，我是男人，好不好，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总是伤春悲秋的，像个花痴，有点自我厌弃了。
穿好衣服，到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只有翠微一个人在。翠微说他们都出去办事了，可我却觉得她好象有什么瞒着我一样

。算了，没人就没人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玩玩吧。我让翠微去拿我棋盘和棋子，说要和她下五子棋。等她走回我

住的那个院落的时候，我立即从后门溜出去了。前门必定是有侍卫守着的，而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去了。自从进了

流火宫，我还没有独自一个人好好玩过，每次都是有人看着我，要不就是不让我出去，这下终于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

顺便，还可以打听打听血月教的事。
我绕啊绕，绕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巷子，来到了大街上。终于，我看到了我向往已久的糖葫芦。别笑我，我不过就是喜

欢吃点零食嘛，流火宫的食物，如晦的手艺都不错，可是，在流火宫吃饭要和言宿一起，总觉得气氛有点压抑；跟如晦

在一起的时候要防备他可能偶尔拿我试药，虽然不常见，但还是有过的，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以，现在总算可以

放心大胆地吃了。如晦啊，不是我不担心你，自己在这儿享福，而是我不小心想起了你做过的恶劣事迹，决定先给你点

惩罚。其实，醉月看在言宿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太难为如晦的吧。
糖人、糖葫芦、棉花糖，还有我爱死了的酸梅、蜜饯，还好自己跑出来了，否则哪有机会尝到这么多好吃的呀。我走着

走着，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鸳卿，他不是去办事了吗？怎么会在买酒呢？好奇怪呢。我记得鸳卿好象是滴酒不沾

的，好诡异！我用纸把吃的都包好，然后，悄悄地跟着鸳卿，却又不敢靠太近，毕竟他武功高强，万一被他发现了，那

就没得玩了......我跟着他转了好几条街，好几次差点跟丢，不过还好，总算是跟上了。
他出城干什么呢？奇怪！我怀着莫大的好奇心继续追踪。他走进了一个树林，然后就不见了。倒霉，怎么能在这么关键

的时刻把人给跟丢了呢？怎么半办呢？
现在回去，那前面不是白跟了吗？于是，我继续在树林里探寻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

让我看到了几滴洒落的酒点，看来，我还是很适合做侦察工作的嘛。我沿着酒点继续前进......

契机2

当我终于看到鸳卿的时候，我看到，他们都在这里。我躲在草丛后面，远远地看着他们。我看到言宿倚坐一座墓碑前，

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其他人则是很恭敬地站着，气氛有些沉闷。那座墓碑是谁的呢？我隐隐能够猜到，毕竟这里是他的

故乡。
"谁？"一向总只是睡觉的穆眠竟然在这时是那么清醒。
一瞬间，我就被人抓出了草丛。当所有人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惊讶，但都没有说什么。言宿抬了抬手，示意穆眠带我回

去。穆眠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我走了。临走的时候，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墓碑上的字，上面写着："吾爱--醉墨鸢

。"
毫无疑问，那是言宿的字迹，包含着浓浓的爱意，浓得让人感动，浓得让人心痛。
我跟着穆眠，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什么都不说。其实，我知道，他们会同意我当流火宫的护法，是因为醉

墨鸢的关系，是因为这张脸。而言宿呢？他之前会对我好，会对我有那种暧昧不明的态度，不也是因为这张脸吗？唉，

我居然沦落到跟死人吃醋的地步了，何其可悲可笑啊！
"你不该来。"我很难得地听到穆眠的声音，他的冷静中有一点的怨怼。我知道我不应该来，但我也不是故意来这里的，

若不是好奇心作祟，我才不会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呢，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这么痛。但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嫉妒醉墨鸢，只

是，不甘心，为什么我没有和言宿有过那些过去，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与痛，当然，我并不知道醉墨鸢是否爱他，但

是我很确定自己的心，我知道我爱他爱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穆眠见我不说话，便发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说实话。"我刚想随便找点借口，但听到他后一句，便只好老老实

实地交代了。穆眠便不再说话。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穆眠要比其他人让我觉得亲切，我似乎能够看到他整天昏昏欲睡的表象下面有一个充满智慧的灵魂

，而言宿对他似乎也是格外地信任。
"你为什么天天总是在睡觉呢？"我小声地问，生怕惹恼了他。
他愣了片刻，说道："就是想睡吧。"我能明显地听出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很多，看来，他是个还算温和的人。
"断羽，你要记住，在流火宫里，一切，都不能太随心而为。你，还是自己小心吧。"他用一种很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

犹觉不够，又加了一句，"也请你好好陪着言宿。"
我长久地没有言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他说的其实很对，我不是什么都不懂，以他的武功一下就发现我在草

丛里了，而我跟着鸳卿那么长时间，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我，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引我过来的。我不明白他这

么做的用意何在，但我知道，我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而对于穆眠最后那句话，我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

我无能为力"了。我不是不想陪着他，而是我不可以，这样以一种不尴不尬的身份陪着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他，一起

去哀悼怀念他死去的爱人。
回到那座宅子的时候，只有两个守卫在，宅子里也是空无一人，而我已有些饥肠辘辘了。守卫看到我和穆眠一起回来很

是开心，说翠微带着其他守卫去找我了。穆眠没有停留就又走了，只是淡淡地跟我说了声"再见"。我心里蓦然有了一种

感觉，他或许和如晦一样，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吧。想到如晦，我有些怅然了，心里又泛起些什么，真的很想快点见

到他。
我就在门口的几家小摊前转着，没办法，我要是离开了那些守卫的视线范围，恐怕又会被立即请回去的。挑了个还算干

净的小摊做下，要了一碗豆花、两个茶叶蛋，已经快中午了，我却连早饭还没有吃。正吃着，只见一群人从我眼前跑过

去，他们似乎在追打着一个人。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上拿着一个馒头。我突然莫名地泛起一丝心痛，可能是觉得

那个乞丐很可怜吧。
我朝着人群的方向过去，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对那个乞丐拳打脚踢："让你偷东西，居然偷到老子头上来了，简

直是活腻味了。"看那个大汉似乎还想打下去的样子，我突然可怜起那个乞丐来，他，也许是不得已吧。
"这位大哥，他不就偷了个馒头吗？就不要再打了。"我始终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他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
"什么？他打翻了老子的摊子，你要可怜他就帮他把钱给赔了，要不就不要在这儿‘乌龟充大汉'，快给我滚到一边去。

"
我把钱袋丢给那个大汉，有些气恼："你看看够不够。"我实在看不惯他那种嘴脸。在他看到钱袋里的银子之后的一副谄

媚相更让我泛起恶心来了。
"你没事吧。"我过去扶起那个乞丐，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起他来，这是一个挺高大的男人，但是他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

口，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化脓了。他的头发遮住了脸，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现代自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自然是有些不平的。但是，却听到周围有人用不算大的声音说："这位公子也真是多事，

看这乞丐这样，这么大个男人却这副狼狈相，指不定是造了什么孽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明显地感觉到乞

丐的手臂一阵颤抖。
"我的断护法，你怎么又乱跑呢？主上回来会责怪我们的。"看到我不在门口的守卫追过来之后，一阵抱怨。就在这时，

那个乞丐一下甩开我扶着他的手，拼命地跑进了人群里。我想喊住他，却又觉得有什么哽在了喉头，很是奇怪。他消失

的背影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回到宅子里，我仍然无法忘记那个乞丐的身影，我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多愁善感，难道是看不惯古代社会的不平等和世态

炎凉吗？我好象没这么伟大啊，究竟是怎么了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契机3

我悻悻地走回去，刚到客厅坐下，翠微回来了。她一看见我就是一顿臭骂。唉，谁让我平时跟她没大没小的，现在可好

，要听她念了吧，这才叫自做孽不可活。
还好，她那点尊卑观念还没有完全磨灭，所以只念了一会就放过我了。
我胡乱吃了点东西，算是吃过了午饭了。然后便回房了，我想我应该冷静，可是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我的心里似乎有

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他们的爱不可以被你亵渎，所以，你不可以再对言宿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可是，我自己又忍不住想要反驳，但却不知该怎么反驳。
而这时，脑海里突然窜过了一个人影，有些蹒跚的脚步，被头发遮着的脸庞，满身的伤口，还有残破的衣服。我怎么会

想起那个乞丐呢？真的很奇怪，我这是中了什么邪不成。
算了，不去想了，我睡觉。
黑色的空间里充满着令人胆寒的鬼气，我有些害怕了，我最怕黑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好恐怖。
"有没有人啊？这里有没有人啊？"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更加增添了这里的鬼魅之气，我开始有些颤抖了。
"有没有人啊？"我的主啊，你不要耍我啊，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鬼地方。
远处终于透出了些许光芒，有些微弱的绿色光辉，一点都不恐怖，甚至带着些温暖。那团微弱的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

近，似乎是朝着我一步步走来。翡翠色的光芒似乎带者我熟悉的竹叶的味道，还有些许的血腥味。绿光越来越近，那团

光里包裹的人我也终于能够看清楚了，真的是如晦，天啊，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的身上有那么

多血啊？
我突然害怕地大叫起来："啊--啊！"我久久不能平静，当我停下时，再看如晦，他依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但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不住地流泪。
"如晦，你怎么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泪水，我的心突然无措地跳乱了节奏。在我的印象里，如晦总是温和但有有些恶

劣的，他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悲伤的眼神，让我感到了一种天崩地陷的恐怖。
如晦的身影突然转身离去，我怎么呼唤他，他都不回头，我想要拉住他，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出去。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

那团绿光消失在黑暗里，可是，我无能为力。我看着剩下的漫漫的黑暗将我吞没，我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晦，如晦......"我大叫着坐了起来。
"公子，怎么了？你没事吧？"看见翠微有些焦急的脸，我才知道，我竟然是在做梦。还好，只是梦，还好......我擦了

擦额头的冷汗，开始思考起刚才的梦来。
我总觉得我做过的这些梦是有联系的，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真的，刚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让我感到恐慌，

还有无助。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我想起了一个让我忽略已久的事情。 此时，我也想起那个乞丐为什么那样熟悉了。
我穿上鞋，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去。院子里依旧没有人，看来言宿他们还没有回来，可是，我想等不了他们回来了。我

急冲冲地冲出院门，在门口的守卫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离那个宅子很远了。我能够听到背后他们的呼唤，但这

一瞬间，我的身体竟然腾空了，竟然像过去如晦曾带着飞那样在人群上空越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我却明显地感

觉到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在刚刚的那一瞬间。
因为天色已经差不多很暗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看到我，偶尔有人看到时，我也已经在他眨眼的瞬间转换了位置。我拼

命地搜寻着街上的每一个角落，我却又不敢呼唤他，我怕他听到我的声音会立即逃掉。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落到这个

地步，他已经认出我来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是谁呢？他到底遭遇过些什么？我心急如焚，却怎么也搜寻不到他。天

，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要躲着我，如晦？
等到天几乎全黑的时候，我也无法从上面看到些什么了，于是我终于落到地面上，继续我的寻找。我在各个大街小巷里

搜寻着没一个乞丐的影子。我很自责，我为什么没有一眼认出他来，他一定受了很多苦，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让我想起

来就心惊肉跳。我的天，你一定不可以有事，你如果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想起他被人追打的样子，我的心一阵阵的疼，他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会这样呢？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走过了每一个小巷，找过了每一间破庙，甚至问过了所有的乞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也没有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