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设防——井村仁美

司使劲握住瑞树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司的举动让瑞树紧张得浑身僵硬。
「海堂……！住手啊！」
司眯细了眼睛。
「那卷录影带，拍得相当成功喔！」
（啊……）
瑞树的嘴唇不停颤抖，全身力量尽失。即使想抵抗也没办法，因为他还有个致命把柄握在司的手上，只能任由司紧抱自

己，感觉自己逐渐坠落。
隔天放学后，瑞树在社会科准备室整理参考资料，陷入强烈的自我嫌恶中。
昨天，司就在这张桌子上一次又一次进出他的身体，让他到达高潮。明明心里那么抗拒，身体却轻易背叛了他。就是这

点让司有机可乘，实在太可恨了！
「我到底是……」
瑞树重重叹了一口气，双手抱住头。
「不行！」
他迅速站起身。再待在这里，就算不愿意还是会想起昨天的事。那些淫荡的喘息声、司得意似的呢喃……实在让他无法

忍受。
事后，司还嘲笑他说：
「老师，你太不了解自己了。坦率点嘛！承认自己也觉得快乐会轻松一点。」
你这混蛋！他那时多想大声骂出这句话，却办不到。因为他最后确实高潮了。就算是被逼的，身体依然失去控制，顺着

欲望积极回应司。
（唉，真是的！……回办公室喝杯咖啡好了。）
他心情沉重地走出社会科准备室，下楼经过校长室时门突然打开。原以为是校长先生的他正想开溜，却发现走出来的人

是羽田。
「羽田老师。」
「啊、是你啊，阪永老师。」
看到瑞树，羽田显得相当惊讶。不知是否错觉，瑞树觉得此时的羽田特别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校长对你说了什么……？」
瑞树稍微朝校长室望了下，刚好对上校长瞪着外头的眼睛。他急忙低下头，默默自校长的视线中移开。然后羽田便把校

长室的门关上。
「嗯……是的。就是一些教学上的事。」
「这样啊。」
羽田是以优异成绩自著名音乐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目前担任合唱团的顾问，曾带领好几届学生参加竞赛得奖无数，这种

好老师理应很受校长重视才对，怎么还会被念呢？如果连他都被校长盯上，那我怎么办？瑞树不禁暗自担忧。
「我想弹一下钢琴，你愿意陪我吗？转换一下心情。」
「好啊，非常乐意。」
对心情低迷的瑞树而言，这可说是最佳提议了。
春天的和煦阳光照耀着放学后的音乐教室。羽田掀开钢琴盖弹奏起来，悲伤的琴声和明亮的教室恰成反比。这也难怪，

毕竟他才刚被校长念过嘛。
「这首曲子是……？」
「贝多芬的『月光』第一乐章。」
瑞树径自找位子坐下，侧耳倾听羽田弹琴。
最近，他常有机会听羽田弹琴。某次他正为自己和司的事烦心不已时，经过音乐教室。偶然听到里头传出悦耳琴声，不

禁好奇地望向室内，刚好跟羽田四目相接，羽田老师便愉快地邀请他入内听琴。
从那次起，两人就常这样聚会。瑞树依稀感到只要自己心情不好，羽田就会像这样弹琴给他听，心里自然对这个关心后

进的前辈印象很好。
聆听着萦回的优美琴声，瑞树感觉枯竭的心灵逐渐被抚慰。倘若没有这样的轻松时刻，只怕他早受不了逃出这所学校了

。
被司彻底打击自尊心后，羽田这点小小的温柔让瑞树开心不已。
结束学生会工作的司路经音乐教室，被里头传来的乐音吸引而停下脚步。都已经放学了，到底是谁在弹琴？好奇推开音

乐教室的门一看，里头的情景却让他惊讶得瞪大眼睛。羽田弹着钢琴，而瑞树站在一旁与他谈笑。
——瑞树在笑！
连司都未曾见过那样的笑脸！只要他一出现，瑞树就会露出怯懦的表情。虽然明白这都怪自己对他做出那种事，而且全

校老师中就属羽田和他年龄最近，难怪比较有话聊，但——司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司双拳紧握，静静瞧了两人一会儿后，悄悄离开现场。
当然，瑞树根本没发现司的存在——

5
某天，瑞树难得早早结束课程，便迅速离开学校以防司逮到他。
老实说，像他这样怕学生的老师还真没几位，但情非得已，谁叫他有把柄在司手上。
成功逃出学校后，瑞树前往离住家最近的车站前购物中心。
打从四月开学起，吃外食的日子持续一个月后，瑞树终于厌倦了。幸好他不讨厌做菜，大学时代也是自己下厨，厨艺自

然不错，说不定比同辈的女性还要好。
只是再怎么说，瑞树都是男人，比起自己拿菜篮买菜，更想有个可爱女孩在家替他煮饭，在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说「你

回来啦～晚饭已经煮好啰！」。然而现实却没这么好康，没有可爱的女孩，只有被男学生侵犯、惨淡的每一天而已。
（好空虚啊……怎么会这么空虚呢！我心目中光辉的教师生活到底哪里去了～！？）
他抬头望向超市天花板，心中不停吶喊着。
「唉……越想越难过。算了，先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好了。」
瑞树走到蔬果卖场，开始挑选今晚的食材。
即使是平常日的傍晚，购物中心里依旧挤满了人，有主妇、学生以及刚下班的粉领族。瑞树在拥挤不堪的主妇群中奋战

，好不容易才买齐需要的材料。等到排队结完帐，已花去大半时间。
「好，接下来去唱片行。」
这个月忙得没时间听音乐。不单是工作上的忙碌，还有司带来的肉体与精神折磨，害他最近累积了很多压力。
（可恶！下次我一定要给你好看！）
一提起司，就不禁想到自己有多窝囊，心情也跟着变糟。他会那么悲惨都是司害的。
「……不行……」
搭乘电梯的瑞树用力摇摇头，好把司甩出自己脑袋。最近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司，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走出电梯来到二楼的唱片行，依然人声鼎沸。望着眼前拥挤的人潮，在学校老被一大群学生包围的瑞树，不禁犹豫该不

该往前加入他们。
（不想接近人群……也算一种职业病吧？）
还是说我还不习惯教师这份工作？想归想，瑞树依旧鼓起勇气走进店里，然后走向古典乐区。前几天羽田弹的那首「月

光」，旋律十分动听，他相当喜欢。
「就买那个好了……」
瑞树拿起一张钢琴演奏专辑端详，片刻后又放下它。这种安静的曲子若没人一起听，很容易听到睡着。加上他本来就对

古典乐不在行，还是不要选这种曲调温柔的唱片好了。
「……算了。」
现在的我，适合热闹的音乐。
打定主意后，瑞树转头望向流行乐区，发现那儿净是年轻人。他不喜欢跟别人挤，但还是强打精神走过去。
「抱歉。」
穿过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好不容易来到新专辑区。一阵子没来唱片行，没想到出了这么多新专辑。
（嗯，该买哪个好呢？）
瑞树伸手拿起熟悉歌手的专辑，一个戴帽子的大个子男生猛然挤到他身边。瑞树的眼角余光瞄到一阵光，还搞不清楚怎

么回事，亮光便消失了。
（什么啊？）
瑞树忍不住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亮光是什么，无奈身边的男子已迅速离开没入人群。
（算了，别管了！）
正当瑞树又开始犹豫要不要买手中这张专辑时，出口处却传来阵阵尖锐的电子音，以及巨大的吼叫声。
「你在干嘛？」
那声音立刻吸引店内所有人的注意。
「给我站住！」
「放开我！」
怒吼声响遍店内。客人纷纷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好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大家很喜欢看热闹呢。」
瑞树感慨地低喃，最后仍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放下唱片跟着其它客人走向门口。
「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啊！」
站在围观群众外侧的瑞树竖起耳朵倾听，原来是店家当场逮到企图偷东西的窃贼。
（唉呀呀！）
他努力伸长脖子，想看清楚小偷的长相，
（咦？）怎么觉得那男的好眼熟。
头戴棒球帽、咖啡色头发、耳朵上的耳环、肩上的皮制背包……对了，他就是刚刚站在我旁边的男生！记得他拿东西时

曾抬头望了自己一眼。瑞树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
刚刚那阵亮光原来是他将CD放进背包时，反射光造成的。
「不是我偷的。」
看起来像店长的中年店员，手里拿着CD一步步逼近该少年。
「骗人！你如果没偷，这片CD怎么会在你包包里？」
「就跟你说我不知道了嘛！」
「你给我听好！你根本打算将没结帐的商品拿出店外才会触动警铃！还想狡辩！」
「就跟你说不是我啊！」
少年将双手插进口袋，目中无人地说道，之后更对一干围观的人大吼大叫。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么一叫，所有人瞬间鸟兽散。眼前终于没了阻碍物，看清楚少年的长相后，瑞树不禁瞪大双眼。
「……山形……」
太过惊讶的瑞树不自觉低喃出声。瞬间，店长转头望向他。
「你认识这小子？」
山形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瑞树，当下脸色大变。没错，他就是嵯峨山学园的学生，山形辽一。
（这小子……竟然偷东西……？）
不可置信，但却真真切切发生在瑞树眼前。山形为什么要偷东西呢？嵯峨山学园的学生个个家境都不错，根本不缺钱啊

？
没想到下一秒，山形却猛然抱住他。
「瑞树，快救救我啊！」
「山形……」
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瑞树只能拿着超市的袋子，一脸讶然地愣在原地。
隔天早上一到学校，瑞树便和山形一起被叫进校长室。
「阪永老师，可以麻烦你跟山形走一趟吗？」
教务主任的脸色异常苍白。发生这件预料外的大事，也难怪他惊慌了。
「我知道了。」
瑞树回应后，教务主任便慌忙走出教职员办公室。他忍不住重叹一口气。这时，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真是一场灾难啊！」
「羽田老师。」
昨晚事发过后没多久，所有教职员就都知道了。
「我有点担心你，所以特地提早过来。」
「……谢谢你。」
羽田笑着鼓舞他。
「你放心，并不是你的错。」
「……嗯……」
虽说瑞树不必负责任，但目击到山形行窃还是让他很难过。
相对于神情紧张的瑞树，山形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前往校长室的路上，他还开玩笑地对瑞树说：
「干嘛那么紧张？」
「你做错事了还这样！」
「我根本没想到会被抓……」
「问题不在这里吧！为什么要偷东西！？」
「当然是太无聊啦。」
眼见山形毫无悔意，瑞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走进校长室前，瑞树连忙调整好自己的领带，抬起头却看到山形的耳环。
（糟糕！）
瑞树立刻伸手取下山形的耳环。
「啊！喂！你干嘛啦？」
「还敢问我干嘛？」
瑞树瞪着山形，边替他系好松脱的领带。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山形，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望着瑞树，露出下流的笑容。
「我们这样……好像新婚夫妻呢。」
瑞树沉默地系着领带，随后便听到山形杀猪似的悲鸣。
「呃啊！好、好难过……」
校长室里除了校长，还有教务主任以及二年E班的导师。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沉重。
然而山形依旧不改嘻皮笑脸的态度，仿佛不把在场的大人放在眼里。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吧？」
严肃的校长撑起肥胖身躯自座椅上起身，可以清楚看到他太阳穴上爆起的青筋。
「嗯，大概啦。」
「你这是什么态度！完全不知反省！」
山形满不在乎地望向天花板，根本不搭理校长。
「真是嵯峨山学园创校以来最不幸的事！」
校长弯下腰，作呕似地说道。
「算你好运，阪永老师刚好经过那里，不然你就被送到警察局了！你到底懂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啊！」
昨天瑞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替山形处理完那件事。因为山形的父母人在美国工作，而身为代理监护人的叔叔又刚好出差

。
唱片的店长相当不满山形的态度，直嚷要把他扭送警察局。为了不让事情越闹越大，瑞树只好一直跟对方赔不是。最后

对方虽然答应不闹上警局，却坚持要知会校方。结果不但害瑞树没时间煮饭，就连晚餐也没吃。
「这件事我大致跟理事长报备过了，不过还没时间详细跟他解释。啊，实在头痛啊！」校长极度不悦地说。
瑞树不由得想起那位面容和善的理事长。一向主张自由校风的他，一定会为这件事难过不已。
「总之，」校长口气严肃地对山形说，「给我好好在家反省一个礼拜。」
「遵~命。」
山形耸耸肩，随意行了一下礼就走出校长室。
山形一离开，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二年E班的导师急忙向瑞树低头道歉。
「非常感谢阪永老师的帮忙。」
「不，没那回事。」
面对前辈的行礼，瑞树实觉担当不起。
教务主任也点点头说：
「真是的。要是这件事惊动警察，我们嵯峨山学园铁定名誉扫地。」
「不过，」校长突然瞪向瑞树说道。
「你也是。要是你多注意一点，就可以阻止他犯罪了！」
（你说什么……？）
瑞树感觉全身血液全冲到头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或许当下没认出山形是嵯峨山学园的学生确实是自己的疏忽，但那

时他只在瑞树身边待了短短几秒而已，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啊！
「校长，那是因为……」一旁看不过去的教务主任连忙插嘴。
「我会原原本本向理事长报告这件事。」
校长眉头紧皱地走出校长室。教务主任和E班导师要瑞树别太在意后，便追着校长跑出去。
校长八成很生气，毕竟这是创校以来最大的丑闻。但是也没必要指责我啊！瑞树忿忿不平地想着。
所有人都离去后，咽不下胸口那股怨气的瑞树，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要不然你不会自己去阻止他喔！」在无人的校长室内，火大的瑞树对着墙壁大声叫嚣。
瑞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想到可能会有人走进校长室。他满腔的怒火根本无法轻易平息。就在这时，有人

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想想此时最有可能来安慰自己的，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于是瑞树轻声叫出心里想的那个名字。
「羽田老师……？」
回头一看，竟发现料想不到的人正眯着眼睛俯视自己。
「海、海堂？」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瑞树惊叫出声，司端正的脸庞微微皱了一下。他半晌不发一语，只是直直望着瑞树。虽然害怕开口

，但这样对看下去感觉更诡异。于是瑞树终于忍不住开口。
「海堂？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猛然别开视线，迅速恢复成平日冷静的学生会长。
「我听说二年级有个笨蛋做了蠢事，所以过来看一下。」
「这样……啊？」
「事情大致处理完了，对吧？」
「算是吧。话说回来，你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吧！」
这件事明明就还没知会学生会，为什么司会知道？
「即时获得情报也是学生会长份内的工作。」
「说的也是。」
即使如此，他到底打哪儿得到消息的？其他老师根本不可能告诉他啊！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