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绿嫣

楔子
在日月无光漆黑一片的森林内，一对男女正在为了某些事情而争辩著。
「你不要再留在这里! 快点走吧，否则就赶不及了!」 带著面纱的女子紧张地对著一名男子说。
男子立即捉著对方的手，道：「我绝对不可以把你留下的!」
「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如果他我们的事被揭发，我们就一定逃不了。 所以为了不被他们发现，你一定要先离开，他们才会对我减低戒心。」
女子游说著男子道。
「这个……」 男子开始动摇。
女子轻轻环抱著男子，道：「怎麽说也要为我们一家的将来著想啊。」
「好……我在那里等你。」 男子紧紧地回抱著她，道；「如果你有何不测，我……」
女子立即用手按著他的嘴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为了安抚情人，她只好说出自己也无法肯定的话。
一阵风吹过，森林内响起了无数叶子的拍打声，虽然把一对恋人的对话掩盖，却无法掩盖他们之间的悲哀心情。
第一章
在一座建筑於山上的庄园内，有六个默不作声的人，正围著一张大圆桌而坐。 他们神色凝重，已经有足足一个时辰没有人说话了。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师父真的仙游了，他们六师兄弟也不会这麽整整齐齐坐在一起。
其实也不是说他们师兄弟的感情不好，只是他们那个人老心不老的师父为了自己高兴常给他们一些又烦人又无聊的任务，这往往令他们疲於奔命。
可是，由於是师父的命令所以只好接受。 因此，今天他们真的很难得才能聚集在一起。
在师兄弟中排第二的理云，首先忍受不了这种气氛，难保再这样下去太阳也升上来了!
「这次他真的死了吧？」 一开口就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呃？ 我想是真的吧……不竟，我们也看过他的遗体了。」
排第五的理霂用不太确定的语言回答，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师父好比一打不死的蟑螂，真的很难相信师父会毫无先兆地走了。
身为大师兄的理飒，自少就以照顾各师兄弟为己任，所以他的角色比那个不负责任的师父更象父亲。
当理飒听到他们的对话後不禁蹙眉，因为就算师父没有尽过做师父的责任，但若不是师父当年把他们这些孤儿拾回来，他们定肯早就饿死街头了。
他对师父的敬意十分高， 因此也不满他们的对话。
「师父死了，岂能说笑!」 理飒终於忍不住出声。
「大师兄，不要怪他们，不竟要相信一个装死装了很多次的人真的死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理霈用手轻轻拍了拍大师兄理飒，安抚他的情绪。
理飒也明白理霈所说的是事实：「四师弟，我没有怪他们，只是……只是……」 理飒也不知说什麽好， 因为师父每年也玩「装死」这个游戏不只一次!
最糟的是，当他玩心一起， 就会告诉某徒弟他死了， 而下个月则又告诉另一个徒弟他又死了， 所以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
相处了这麽多年又怎会不知他在想什麽？ 所以排第三的理霜立即道：「大师兄，我们明白的，而且大家内心也不好过，你也看开点吧!」
比起师父的事， 理霜比较在意理飒现在的反映。 因为此刻的理飒十分烦躁， 和他一向冷静的表现有所不同。 其师兄弟可能会认为理飒的烦躁是因为师父的过身，
可是他并不这麽认为。
辈份和年纪最小的理霞一直也没出声， 他揉揉眼睛， 原来他刚才睡著了。
「是否可以吃晚饭了？」被对话的声音吵醒， 理霞一时间也没留意他们正在说什麽。
一屋子人齐心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理霞立即收口并傻笑著。 此时， 坐在一旁的理云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傻笑，谁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为了让大家转移对自己的视线，理霞再问：「那麽，是否已经商量好了师父丧礼的事了？」
闻言，大家只好再叹了一口气。
理霈收回瞪著理霞的目光， 随即想到：「也对，也该尽快处理师父的丧事了。」
大家一起看著最德高望重的理飒， 正等待他发言。 理飒迟顿了一下， 道：「师父从不说他的家乡在哪里， 反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就将师父葬在後山吧!
我现在先分配工作， 然後大家明天就去准备吧。」
讨论了好一会， 理飒见大家没有异议， 也就叫大家先回去休息。
是夜， 在青雨山庄的所有人也睡了， 只有其中的两个人除外。
理霜看著夜空， 正在计算什麽似的。 当理飒走到理霜的背後还没出声叫他时， 反而那个看著天空， 头也不回的人先开口：「大师兄， 你找我。」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的句子。
理霜是继承师父占卜术的唯一一人，因为其他的师兄弟也对此不感兴趣，没有一个人肯学。
「是， 我找你。 你最近过得可好？」面对近一年不见面的师弟， 总是关心的。
「很好。 我近来也住在江南， 那里还有事情等著我回去处理， 所以辨完师父的丧事， 我就会回去。 对了， 理霈和理霂也在南方， 所以大师兄你不用担心，
我们如果有事会互相照应的。」谁人也看得出， 理飒对每个师弟也十分关心， 所以就算自己最近有点麻烦， 也不敢告诉他。
「这样就好了。」理飒微乎其微微一笑， 再道：「霜儿， 我近来正准备进行一件事， 你能否给我起支卦， 看看能否顺利进行？」
「大师兄，你从不占卦的。」 理霜惊讶地问。
「对，我是不相信占卜之说，否则当初师父要求时，我也会跟著学了。」 叹了一口气，
继续说：「可是，这次对我的一生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才会想占卜一下。」
一定是在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 又十分不安的时候， 才会令一个不相鬼神的人问卜。 明白到这事对大师兄的重要， 二话不说就取出了随身的铜钱起了个卦。
「初六： 敻恒， 贞凶， 无攸利。」 看著铜钱，理霜念念有词。
他慢慢抬头看著理飒道：「大师兄， 你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什麽？」
「虽然我不懂《易经》， 可是， 谁听了这样的卦象也不会觉得那是好卦吧？」理飒不禁苦笑。
「大师兄!」 理霜开始有点著急。
「霜儿，别急，先告诉我那卦象的内容吧!」
理霜看了他一眼， 还是照实说了出来：「这卦象显示， 大师兄你所说的那件事， 本是强行进行的， 不会成功， 而且还预示著凶多吉少。」
顿了一下：「大师兄，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理飒没说出他想知的事， 只道：「霜儿， 有时候， 有些事你明知无法成功， 但你仍然会去尝试的。 或者， 就是所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大师兄， 我虽然卜卦很准， 可是我不会看透人心。 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我也帮不到你的。」 难度，自己真的不被信任？
「霜儿，谢谢你。 可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成功也不会後悔。」 理飒看著天空，再也不发言，令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就在这一刹那，理霜好像明白了些什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理霜也不再逼他，只道：「大师兄，如果你有需要记得一定找我们帮手。」
理飒只点了一下头当作回应，今天夜空的星星好像他的心情般暗淡无光。
经过了三天的忙碌，终於到了将老人家的遗体入土为安的日子。
一踏进後山的范围，理霈就被理霂捉个正著。
「不要想著逃跑啊! 我还是会继续缠著你，直到你把偷了我的东西还我!」
理霈脸上忽然一红：「我也说过那次是我不小心，况且，这个东西叫我如何赔啊!」
「我说可以赔就是可以赔!」 理霂斩钉截铁道。
哼! 不要以为自己是师兄就可以这样算数!
要不是那天理霈跌倒在自己的身上，夺去了自己的初吻，他也不会咬著他不放。
是他害到自己病的! 经过那一天，自己就混身不对劲，一看到理霈就心跳加速，所以他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到原因。
理霈看到其馀四人的背影，急道：「别闹了， 有人。」 本来理霂还想说什麽的，可是已经到了墓地， 所就先放过他。
六个人围在墓碑虽然表面上神情肃穆地拜祭著，但每个人也想著不同的事。
理霂想著如何防止有人在自己不为意时逃跑，而理霈则不断反问著自己， 为何他和理霂会变成猫捉老鼠的样子。
「唉!」站在师父的墓碑前，理飒不知又叹了今天的第几口气，目光看著远方，并没有焦点。
看到理飒叹气，理霜不禁神情一暗，因为他自己并不能帮助到理飒些什麽。
理霞也神情悲哀，但并不是因为今天的葬礼。 因为他刚才到过了厨房， 发现大师兄今晚竟打算煮他最讨厌的鸭子!
呜…… 他最讨厌吃鸭子了! 因为不想令大师兄觉得自己还是孩子的关系，他到现在也没告诉过理飒这一件小事。
理云则看著理霞虽然神情严肃，但心内却一直计算著什麽。
好在当场没有一个人把心内的想法说出， 否则， 墓穴内的人可能会因为他们竟然不是为了他而神伤， 会气得从墓穴内跳起来吧。
***
当夜， 理飒在晚饭时弄了七个菜， 因为忙了一天也饿了， 大家就狼吞虎咽起来。
理霞向来视食物为人生重要的东西，当他看到一桌子的菜时，立即十分感动。
「哗! 大师兄，你向来最多只会一次做五个菜吧了， 今天为什麽会这麽丰富？」 纵然其中有他不喜的鸭子，但其馀的六个菜也足以令他感动不已。
理飒还没来得及回答， 理霈就先开口：「你啊，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 这七个菜是大师兄所作的解秽酒啊!」
理霞也真的忘了， 他立即装作乖宝宝， 把一只鸭腿夹进了理霈的碗内：「四师兄，不要生气了，这件鸭腿给你下下火。」 说著，还赠送了一个特大的笑容。
理云看著他的动作就知道理霞不爱吃鸭子，因为把食物当作宝的他，从来就只会把自己不爱的食物给别人。
理霂见状立即把另一只鸭腿夹给理霈，道：「吃这个。」 说著，他就顺手拿走了本来的那只，并狠狠地咬了一口。
眼见那只鸭腿已在理霂的口里， 理霞十分不满， 誓要把鸭腿夺回。
「不可以! 那是我给四师兄的!」 接著， 两人就演上了一场《鸭腿争夺战》。
理飒终於开口：「别闹了， 饭菜也冷了。」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虽然内心仍旧有气， 但还是停了下来继续吃饭。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 理飒开口问：「大家今後会有何计划？」
理霈放下碗筷， 先开口道：「我会先回江南， 因为我答应了人家替他们押送一件物件。」
理霂一直跟在他身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麽：「我会跟他一起去。」
虽然他觉得理霈无需走这趟混水，但由於他的坚持，自己又不想被理霈掉下，所以自己也只好陪他走一趟。
「我也会回江南。」 理霜并不想多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令到大师兄更烦恼。
「那你们呢？」理飒转向理云和理霞问道。
「没事做，当然留在这里了。」 理霞满口食物，不清不楚地回答。 这里有大师兄煮的美食嘛，当然不愿走了!
理云看了看理霞可爱的样子，才回答：「我也先留下来， 计划一下将来。」 所有人也走了最好， 这才能让他好好的「计划」。
环顾了大家一眼， 理飒语重深长地道：「师父走了，大家各有各忙，将来能围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 你们一定要记著每年新年时候也要回来，不要断了联系。」
闻言， 各人也点头示意。 但， 理霜不禁皱眉， 因为只有他察觉到刚才大师兄的话里， 并不包含理飒他自己。
***
不用几天， 师父的丧事处理好了後，其他的师兄弟也走了，只馀下理飒、理云和理霞三人还留在青雨山庄。
理霜在临走之时看著理飒欲言又止， 可是最後只拍了一下他的背， 道：「记得有事一定要找我， 我们一定会到的。」 如果不是自己有事，他真的想留下来。
隔天， 理霂也跟著理霈走了。 可是十分明显， 理霈并不想他跟著自己。
看著他俩的背影， 理霞终於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四师兄欠了五师兄很多银两吗？」 怎麽看他俩个的动作也像债主和债仔般。
「你迟点可能就会明白了。」 理云意味深长地回答理霞，然後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 说清楚一点嘛!」 卖什麽关子! 是二师兄自己也不知他们什麽葫芦卖什麽药吧!
***
当他们一走， 山庄一下子清静了不小， 理霞坐在庄内的水池旁正闷得发疯， 可是又因懒惰的关系而不想出外走走。 还是找人聊聊天吧，
否则嘴巴可能会生青苔! 还是找大师兄好了， 因为理云最近这一年不知道怎麽了， 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毛毛的。 想著想著，
人就已经踏进了理飒所住的青飒阁。 正想开口叫理飒时， 竟发现理云也在此。
「两位师兄早安啊!」 理霞甜甜一笑。
理飒看著他立即道：「还早？ 现在已经快晚饭时间了! 唔……我事先去弄晚饭吧! 对了， 你们想吃什麽？」
呜……又来了， 不看还好， 一看就发现二师兄又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他了! 自己来近好像没有得罪了他吧？ 理霞不禁在心中咕噜。
不理会他了! 还是吃的最要紧。
「我就知大师兄是世上最好的人了，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葱爆牛肉!」 理霞立即抱著理飒高兴地道。
「好。」理飒宠爱地摸了摸理霞的头发， 转向理云， 问：「二师弟，你呢？」
理云黑著脸回答：「随你。」
「一会儿弄好了才叫你们。」理飒转身离去。
理霞挥著手， 道：「我等你啊!」 看著他的离去的背影， 理霞总觉得大师兄近来有点心不在弦，好像心内总不知记挂著什麽似的。
理飒前脚一走，理云就用那种好像欠了他几千钱的样子，道：「为什麽刚才抱著大师兄!」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为什麽刚才抱著大师兄而不是自己!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立即把所有表情收起。
理霞一脸不解地回头看著他：「大师兄肯弄葱爆牛肉给我吃啊! 二师兄， 如果你也能一些美味的东西， 我也会抱著你不放啊!」
像看不到理云那已经黑透了的脸， 还继续咕噜：「可是我长到这麽大了， 还没见过二师兄烹调出一些可以入口的食物啊! 就好像三年前大师兄不在家，
他就把厨房烧掉了……」他还没忘记那次把整个厨房毁掉的火灾， 还有当大师兄见到厨房的惨状时所产生的涛天怒气!
理云面部肌肉抽搐，气愤不已。 他和厨房犯冲也不是他的错啊! 不知怎麽的， 只要他想把食物煮熟的时候， 不是把东西弄得像糊状似的， 就是将其变成炭!
他深深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君子远庖厨的人， 所以那次厨房被烧掉他也是不想的! 他……他只是不小心把油倒进火堆里……然後就著火了……
理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问：「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有没有想过和什麽类型的人共渡一生？」
理霞立即跳了起来大叫：「二师兄你的年纪比我大，还没见你找个美娇娘回来， 为什麽先要我找!」
理云知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但如果理霞真的想找个美娇娘， 还要先问过他肯不肯呢! 收回自己的思绪， 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问问吧了。」
理霞也没再多想，只是很直觉的回答：「那……一定是一个懂得煮好吃的人啦!」
理云用他那很黑的脸再问：「这个很重要？」
「这是当然的， 我又不懂得煮， 难度要两个人一起饿死啊？」 理霞立即瞪了他一眼， 觉得他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理云想了一下， 道：「其实，每个地方也有很多酒楼食店的，也不一定要自己亲手煮。」
「不， 到了荒郊野外就没酒楼了。 如果连野鸡或鱼也不懂得烤的， 一定会饿死!」 他的建议立即被理霞无情地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