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时都认为李信如一脸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爱情电话被艾小姐打断了.但我们换个角度想一下,也许那是因为,在当时李信如本来就和周洁洁对话得很不愉快?他当时的表情不是针对艾小姐的出现,而是本来他自己就一肚子火?”
“有道理.”孙刚拍了一下巴掌.
“让我们再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李信如的脚印被发现在厨房,你们说,他到厨房去做什么呢?他不象是会洗碗的人.”
“莫非,你的意思是说……”琉璃开始有点明白了.
“现在我们把周洁洁谋杀案和李信如谋杀案完全分开来看.这么说吧,在那天夜里,周洁洁被谋杀了,而李信如却没有死,而经调查后我们又得知了李信如和周洁洁的暧昧关系,你说我们第一重点怀疑的对象应该是谁?”
“李信如.”琉璃说.
“对了.可问题就在于,在那天夜里,李信如也遇害了.”
这就是遮住我们眼睛那最大的一片叶子.
“所以我们完全没有怀疑过他.”
“是的.”
“可是,”琉璃提问:“李信如为什么要杀周洁洁呢?她不是他包养的情妇吗?他不是很爱她吗?”
我早知有人会这样问,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他爱她呢?”我说:“因为李染的话?但李染又怎么知道李信如爱谁呢?象他那样花心的男人,已经玩惯了,很难再付出真心.我想,对于李信如来说,周洁洁不过是他众多玩具中的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却也许是最难缠的一个.他包了她六个月,每个月五千块,还不包括屋租,很昂贵.这说明周洁洁是一个非常贪恋虚荣和金钱的女人.而且也许李信如觉得腻了,想摆脱她,但却这一个却不象李染那样好对付.那天中午艾小姐见到的,也许正是李信如在电话里和周洁洁争执.也许李信如已经意识到,唯有杀了她,才能够摆脱她.”
“你是说,他们在那天夜里见了面,却谈得很不愉快,于是李信如假装离开,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西瓜刀,一刀刺死了周洁洁,然后走到厨房去把刀洗了?”
“这就是为什么客厅到厨房有他的脚印.”
男人厌倦了情妇或老婆,却无法摆脱,买凶杀人或亲自操刀,这类的案件多如牛毛.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时个个望着手里的资料默然不语.
“我还有一个问题.”琉璃突然说.
“什么?”
“李梅说西瓜刀在六个月以前已经失踪,难道李信如早在六个月前就计划好了要杀周洁洁?”
这个问题出我意料.我没有想到.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详.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可是我真的不想扯出李信如是同性恋的事实.我不能用程明的证词来证明李信如是同性恋,一旦把程明牵扯进去,我也自身难保.
我必须得非常的小心,在我面前的个个都是有多年办案经验的专业刑侦人员.
“呃,我只是提出假设而已,这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自己不知情:“细节我就不知道了.”
“到目前为止,小陈的假设是很有道理,而且行得通的.”我们的好头儿出面撑我了.
“我也同意.”孙刚说.
“即然如此,我也来提一个大胆的假设.”头儿眯起眼睛.
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只逮着老鼠的肥猫.
小的们一个个洗耳恭听.
“我们完全可以假设,李信如和周洁洁并不是包养或情侣关系.而是周洁洁一直在勒索李信如.”
我张开了嘴.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从账单来看,一个月五千块,对于一个学生情妇来说,的确是太多了.所以我认为,解释为这是某种敲诈似乎更合适.李信如是在六个月前开始给周洁洁这笔钱的,西瓜刀也是从六个月前失踪的,这样时间就吻合了.也许在六个月前周洁洁知道了李信如的某个秘密,所以一直在利用它勒索李信如,而李信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打算杀死周洁洁的.这六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人性的迟疑期.毕竟他是律师,知道杀人偿命的事.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一个事件发展期,也就是说?诶钚湃缬淘サ氖焙颍芙嘟嗖焕投窳鲈拢醯煤苡淇欤芊奖悖踩衔钚湃缛砣蹩善郏谑亲龀龈嗟乃髑螅话阏庵智榭鱿拢焕账魅耸亲钊菀鬃龀錾彼蓝苑降木龆ǎ蛭蔷醯茫绻徽庋觯沾艘簧蓟崾芸卦谒耸掷铮馐侨魏稳艘参薹ㄈ淌艿模颐挥腥魏稳酥览钚湃绾椭芙嘟嗟墓叵担土芙嘟嗟呐笥岩仓恢浪蝗桓还螅恢湓颍裕绻皇抢钚湃缫哺庞龊α说幕埃颐且残碛涝兑舱也坏剿堑墓亓Γ芙嘟嗟陌缸右残碛只岜涑梢桓鑫尥钒福蛭颖砻嫔峡矗颐钦也坏侥歉雠笱簧焙Φ脑颍挥卸纳比税缸钅哑疲钚湃缬Ω靡部悸枪夥椒矫婷娴脑虿畔碌氖郑?
──只是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信如临死前的表情那么震惊,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夺走了那个女人性命的西瓜刀,此时竟然会刺进自己的身体.
在做那件事以前,他一定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最坏的打算.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觉得科长简直料事如神.真不愧是老姜头,老而弥辣啊!
同事们也和我心意相通,一时纷纷谄词如潮.
“那到底是什么事,让李信如不惜杀人呢?”女人的好奇心强,琉璃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行.
“李信如是干律师工作的,从前我们也听他的同事说过,他是个很好胜的人,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也许是因为周洁洁在他们律师楼实习的那一段时间里面,无意中发现了李信如办案子时的什么不法手段?”我说.
“有可能.”孙刚看着报告说:“据说一直到李信如被害前,他一连保持着二十八场不败的纪录.要做到这样子实在不容易.除了自己能干,很可能他还会采用一些见不得光的办法来打赢官司.”
“见不得光的办法?”琉璃一下子来了精神:“难道他会贿赂法官?收买,或者恐吓证人?”
“会也不出奇.”我觉得女人真是很八卦:“但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
“这些都只是猜测,一切还得有待大家调查.”
科长两手一挥,作了会议的结束信号.
调查的事又着落到了我身上.但这些都只收尾工作了.找到原因,当然可以让报告写得更完整,但是找不到,也无伤大局.
李信如的杀人动机,大约终会石沉大海了.
他拼了命也想守住那个秘密.
到底还是让他遂了心愿.
我不知道这样,他那悲哀的,不安的灵魂,是否就可以得到安息.
不幸生而为同性恋者,这不是他的错.
李梅经审查后无罪释放.
赵玉珍在被拘留期间,多次向我们打听,终于得到李梅平安回家,而且顺利继承了她应有的一切的消息.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喃喃的说:“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流眼泪,她的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幸福.
我想就算要她现在死去,也必定死得瞑目.
但她认罪态度良好,又无前科,作案出于糊涂的母爱,也许可搏得法官和陪审员的同情,应该不会重判.案件还在进行当中.
李染曾经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她说她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小公司里作经理助理,其实就是超级打杂.我让她小心性骚扰,象她这样青春可人的女孩子,最容易成为中年秃顶男人的猎食对象.说笑了几句,她谈到了她爸爸.赵玉珍被捕以后,老头子整个人垮了,本来就不年轻,一下子好象更老了十岁,人瘦了,皱纹也多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还常常一个人淌眼泪.
“我觉得,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她在电话里说:“他从前对我妈那么凶,动不动就动手打她.可是原来他心里面是爱着她的.我们从前都不知道,想也想不到.连我妈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他有他自己爱她的方式.那时候他拦着妈妈去自首,大约也是因为那种爱的关系.”
“我从前那么瞧不起他,现在却很可怜他.我发现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那么了解世界.事实上,我不懂得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懂爸爸,也不懂妈妈,不懂得信如,也从来没有懂得过你.我甚至不象我自己以为的那么懂得爱情.”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是我爱信如更多一些,还是爸爸爱妈妈更深一些?可是为什么我们都失败了呢?是我表达的方式错了,还是爸爸表达的方式错了?还是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呢?我真的有象我以为的那样爱过信如吗?如果那不算是爱,那爱到底是什么呢?”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抽泣的声音.
我握着话筒,无言以对.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我曾经以为高潮时那十秒钟的快感就是爱情,可是在我失去程明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爱情就象一切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存在的时候你不会查觉,只有在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有多么重要.
就象阳光,清水,或空气.
在那很久很久以后,程明再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倒是打过一个给他,告诉他案件最后的结果.听了我的话,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大概是在外面,话筒里只听见一片嘈杂.
然后他说:“谢谢你.”
声音很低,有点沙哑.
挂上电话,我知道我失去他了.在那天晚上,他对我说失望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他了.
后来回想起来,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会有这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让你回想起来心里就隐隐作痛.就象动过某种外科手术,表面上的创口愈合了,消失了,可是身体里面某处,却其实空荡荡的,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永远的切除了,拿走了.
我常常听人说,对的人,相遇在错误的时间.从前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却懂了.
我有时会痴心妄想,如果我和程明相识在另外一种情况,另外一种场合.如果我们之间有着另一种开始,另一种选择,也许我要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了.
或许这本该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它本来不应该是一个侦探故事.
当我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看着一对对恋人与我擦肩而过,当我独自一人躺在深夜的床上抽烟,辗转反侧,当我百无聊赖地走进阿文的酒吧,拥抱着丁丁瘦弱的肩头亲吻他的肌肤,我知道我自己是本来有机会得到爱情的.是我自己放开了它.
后来我想,也许对于我来说,爱情就是在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会有这么一个人,或一件事,让你回想起来,可以微笑着说,“是的,我曾经爱过,而那个人,就是我曾经的爱人.”
也许我会觉得遗憾,但仍然心怀感激.
──无论如何,上天已经待我不薄.
这已经是我想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我无法再要求更多.
我也要謝謝大家,不是你們的支持,我也沒有這份兒自覺,打起精神拼命趕文,終於爬到了終點...
真的多謝大家不厭其煩的給卿指導,讓卿不斷改正文中的疏漏.尤其感謝夜色不再來兄,在我寫得有點茫然的時候,你的短訊給了我很大的鼓勵和支持,我也喜歡你的回貼,希望以后還能繼續和你做朋友.
half兄,你的回貼也很有意思,很有趣哦!相信你也是個有趣的人.
還有豬不豬隨你大人(跟回耽美習慣稱大人吧),謝謝你辛苦搬貼.:)
大家喜歡卿的文,卿的努力沒有白費,看到你們的回貼,感覺好象得了獎一樣,想要感謝的人一大串,比如最初開始支持卿的風從海里來,一只老貓兒.寬容是最大的罪惡,狗泥巴草,火星.....
也許這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故事.但如果大家覺得有趣,還看得過去,卿已經很開心了.
在以后的故事里,卿衣會努力改進的.
對了,最重要的是....還有續篇哦.
番外很快就為大家獻上.....又開始做廣告了......
(后记)
在那件事大约半年之后,我们刑警队和缉毒科展开了一次合作.
我也不知道他们缉毒科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借人.他们的理由是,他们科里大多都是老面孔,为毒贩们熟知,他们需要一个年轻的,新面孔来办事.
我觉得我很倒霉.为什么他们不挑一脸流氓相的钱麻子,不挑牛高马大的孙刚,偏偏要选我去作前线队员?
那边的理由也很奇怪:“长的帅的人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因为他引人注目,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最不容易让对方起疑心.”
平时没人赞过我帅,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居然连这也成了上火线的理由了.
我把头发剪得很短,拼命健身,人瘦了,皮肤也晒得更黑了,看上去还真有点那种剽悍的匪色.
总的来说,一切还是进行得挺顺利的.
缉毒科的一位同事化妆成毒品买家,我和另外几位同事则充当他手下的马仔.通过线人,我们开始接触到真正的大毒贩,并且约定了时间地点进行交易.
交易的地方选在火车站附近的天桥底下,那里人多,对方觉得这样比较安全.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到处都乱停着出租车,私家车,摩托车,到处都是小摊贩在乱摆摊位,而且那里地处下半城,离滨江公路也近,万一有什么事可以直下滨江路,四通八达,随时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我们两方都开了不惹人注意的半旧白色面包车,双方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虚实,做这种生意本来就是赌命.所以两边的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个个都是负枪实弹,武装到牙齿.
在出发之前我挺紧张的,但真的到了目的地,心反而静了.
缉毒科的其它同事一早已经混入人群埋伏在那里了.这是一次秘密的大行动,参加的每一个都是警队精英.
网已经张开,鱼儿跑不了.
这一切的确有点象黑帮电影.只是电影永远都不及真实来得精采刺激.
两边的“老大”开始洽谈,我们的手都放在腰间的枪上.我的手指有?闾挥蟹绱挡荻媸弊急赴吻股浠鳎氪送保抑劳旅钦诼拷υ谒跣。?
但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十来个便衣打扮的人拿着枪向我们快速冲来.这不是我们的人.
我们这边和毒贩那边一下子炸了锅,大家都把枪拔了出来,不知道是指着对方好,还是指向那些冲过来的人好.
我们事先安排下的同事全也愣了,但他们立即反应过来,也纷纷拔出枪,去拦截那些突然出现的人.一时间满大街上都是拿着枪的人在乱跑.
有人在喊“警察!”
“不准动,我们是警察!”
但当时太乱了,我们根本不知道是哪一方发出的叫声.
天桥底下的民工们全傻了,大概还以为我们在拍片.精明眼快的摊贩们最先作出反应,他们尖叫着拖儿带女的乱成一团,有些扔下自己的小摊拔腿就跑,但更多的是挑着摊子没命的乱跑的.踢翻了水果摊子的,踩烂了烟摊的,打倒了小吃摊子的,一时间污水满地,苹果乱滚,鸡飞狗跳,摩托车横穿,兵荒马乱,还插着孩子尖利的哭声,一副天下大乱的样子.
对方心知不妙,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想要撤退.我们这边哪肯罢休.
但当时现场还有群众,我们十分制肘.
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哪方先开枪,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听到枪响我们立刻还击.那边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们听到枪声,也急了,也开了几枪,但好象谁都没打中,缉毒科的同事们已经冲上去把他们摁倒了好几个.
我的射击一向不错,若是换在军队,恐怕就是当狙击手的材料.
用面包车做掩护,我一共开了五枪,干掉了两个疑犯,有一个是一枪中头;有一个上身中了枪,还负伤顽抗,我补了两枪在他胸膛上;还有一个拎着毒品袋的,已经跑到他自己的车前面了,我一枪打中他的手,看着他嚎叫一声就抱着手滚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