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未眠 第一部——铃木せるぽ

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细雪的叶月突然抬起头来，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了。

黑暗的尽头有一盏微弱的光。

星星还不睡吗？还是月牙从云间探出脸来？他睁开眼仰望天空，但四周还是一样的乌黑。

光影似乎又动了起来，他凝视着光源的来处。

（是手电筒的光。）

是叶月所借来的三个手电筒，发出三道光芒。

踏着新雪，叶月向光源处奔去。

“松波老师？”

是佐仓的声音。

感觉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叶月眩目地眯起了眼睛。

“找到了！他们两个都没事，请你赶快联络其他老师！”

叶月点点头想要回头奔去，但是颤抖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他整个人扑倒在雪中。除了双腿之外，叶月的全身都在发抖

。

他拚命划动双手，带着满身的雪泥向小别墅跑去。

接通了饭店的电话，直到向众老师说了一句找到了之后，叶月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痕。喉咙无法控制地发出抽泣声

，脸上交错的泪水与雪湿成一片。

挂断电话的同时，佐仓等人刚好进入别墅。佐仓背上背的是渡部，而恭介则由其他两名教师左右架着肩膀，步履沉稳地

走进来。

叶月抓起毛毯跑上前去先盖上渡部的肩膀，再裹住了恭介的身体。

“渡部扭伤了右脚，川岛则发高烧。”

佐仓边让学生坐在椅子上边向叶月说明。

叶月用手背贴在恭介的额头上，那灼热体温，令人难以相信恭介在下着大雪的山里待过几小时。

恭介睁开微湿的眼睛，轻轻转头仰望叶月。

“——老师？”

“是啊，是我。”

叶月握住恭介伸过来的手，他的掌心跟额头一样热。

“老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叫你？”

“嗯，我听到了。”

听见叶月毫不犹豫的回答，恭介宽慰地微笑了。

“——太好了。”

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能够在今晚看到恭介的笑容更令叶月高兴的了。

扭伤脚的渡部在经过包扎后已无大碍，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问题是恭介。他的高烧一度高到三十九度。让他吃了退烧药后情况似乎好转了一点，但是还是没办法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当然也不能放他一个人不管。

叶月自己提出要在医护室照顾恭介的要求。

随队护士交待完一些看护上所必需注意的事项后便离开，叶月拉了一把椅子在恭介床边坐下。

恭介的睡相，从床头灯的映照下，比醒着的时候还多了几分孩子气。从敷着湿毛巾的额头往下沿伸是挺直的鼻梁、饱满

的嘴唇。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叶月像要把他深印在自己脑海似地凝视他的五官。

叶月从来没有这么近又这么认真的看着一个人的脸。好像不管怎么看都看不腻。

他的鼻头冒出细细的微汗，叶月赶紧拿干毛巾帮他拭掉，顺便帮他把额上已经变热的毛巾换一条新的。

叶月走到浴室绞了条小毛巾，但觉得水温似乎不够冰凉，于是他端脸盆走到房间外面，捧了几堆比较干净的新雪放在盆

里后，再回到房间。

叶月被雪冻得通红的手，绞了一条新的毛巾，重新敷在恭介的额头上。

“嗯……”

恭介的眼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感觉非常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可能是冰镇的感觉让他觉得舒服吧。）

叶月再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在恭介的脸上。

恭介的眼皮再抖动一下，叶月吓了一跳把手缩回来，这一次他终于睁开眼睛了。

“咦——？”

像对不准焦点似的频频眨眼，恭介转头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叶月。

“老师？”

“嗯。”

叶月微笑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不是梦啊？”

“为什么？”

“因为——老师您在啊。”

“当然不是梦。”

叶月边说边把手贴在他的脸上。

“好舒服……”

“是吧？”

恭介从棉被里伸出手握住了叶月冰凉的手。

“真的是老师也。”

“是啊。”

让恭介握住手腕，叶月再度点头。

“这里是哪里？”

“医务室。你发着高烧必须在这里休息。别担心，汗流出来了之后，到了早上就会退烧了。”

叶月温柔地向恭介说明了自己的病况。

“现在几点了。”

“半夜一点多。”

说着叶月才想起了二点还要给他吃一次药。

（配药的水还是用温水比较好吧？不过浴室里的热水浊浊的好象是温泉，不知道能不能喝？）

叶月脑子里正在千思百转的时候，恭介拉了拉叶月的袖子。

“老师？”

什么事？叶月询问似地低头看着他。

“吻我。”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叶月已经满脸通红了。

“你……怎……怎么……”

看着手足无措的叶月，恭介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唇。

“可是——你……”

叶月俯视着恭介因发烧而变得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无法移开视线。

叶月挣扎地吞了好几口口水，眉头也犹豫地皱了又开、开了又皱。——终于，他轻轻地把脸低俯下去。

“对…不起，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吗？”

叶月踌躇地请求，恭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叶月的脑子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但是自己又心甘情愿这么做。

像是要滋润他的嘴唇似的，叶月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唇。

才一碰到恭介的唇，就像有一道电流贯穿了叶月的背——如果用感觉来形容的话，“幸福”该是最贴切的词了。

用舌头爱抚恭介干裂的唇，叶月轻轻地将舌伸进他因为发烧而炙热欲燃的口腔里，恭介的舌头也是同样的灼热。

不知何时，叶月已经捧住恭介的头忘情地吸吮着他的舌，等到呼吸出现困难时才放开了他。

即使是恭介主动索吻，但自己竟然忘了他是一个发着三十九度高烧的病人，而浑然忘我地陶醉在热情的舌吻之中。

不过看着满脸通红的叶月，恭介却愉快地微笑了。

“老师您好可爱。”

“你……你别笑我——”

“我没有笑您啊。我在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您很可爱了。而且现在的您跟从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

变。”

“十岁那年？”

距离现在有六年了，也就是在叶月二十岁的时候。

“——你在哪里看到了？”

叶月不记得自己见过恭介。第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新生入学，自己已身为人师，而恭介是学生身份的时候吧。

“在您所就读的大学里。那时您大概是大二吧？您知道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注意到您直到大学毕业。因为当时

的我只是个孩子，所以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不会吧……”

叶月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恭介绝不是在说谎。

“你相不相信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鬼每天准时到大学报到？我总是透过叔叔研究室的玻璃窗偷偷看着您。——您会不会认

为我很傻啊？老师。”

叶月再一次轻吻了恭介代表他的回答。

外面的天色已暗，深蓝丝似的夜空点缀着点点繁星。

叶月看了看时间，急急忙忙的从校舍中走出来。

（要到车站前的超市里去买蛋和咖啡……，啊啊，大概没时间到店里去走一走了。）

“啊……叶月老师！”

才出了校门，叶月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不是学生，而是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

叶月才回头一看，从幼稚园里出来的女性正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过来。

“您下课了吗？”

“是啊，我正想找您呢，真巧。”

在不久之前叶月看到她还会紧张不已，现在却可以泰然自若地和她对谈了。因为叶月的心理早就已经没有她的存在。

“叶月老师，这个给您。”

叶月不解地歪着头看着她突然拿出来的小纸盒。

“这是……？”

咖啡色的盒子上系着红色的蝴蝶结。就算是礼物，自己的生日也早就过去了啊——。叶月困惑地看着女老师。

“是情人节的巧克力啦。”

她如花似玉地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今天是二月十四号嘛。”

“是啊。叶月老师一定已经收到不少巧克力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既是男校，连老师也大部分是男性，早就忘了今天的存在了。”

“那就请您收下它吧。”

叶月还犹豫要不要接受的时候，女老师已经把低盒台强塞在叶月手中。

“这就是我自己做的，希望还合您的口味。”

“啊——但是，我……”

“您不喜欢吃甜食吗？”

“也不是……”

说到最后，叶月还是没能把巧克力还给她。所以在叶月购物的归途上，手里就多了一盒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的小纸盒了。

回到自己的家，里面传来了电视节目的声音。

“怎么这么慢！”

一声怒斥划过空气向叶月飞来。

“对不起，我要回来的时候刚好有电话找我。”

叶月把公事包和超市的袋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再把外套和围巾披在椅背上。

“肚子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叶月边洗手边说着话，却听到脚步声慢慢向厨房走来。

“不用急着做饭。”

恭介从背后抱住了叶月，顺势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不用急？你不是肚子一饿就会不高兴吗？”

“没关系。”

恭介斩钉堆铁地说完，把怀中的叶月转过来面向自己。

“给你。”

出现在恭介手上的是一个深绿色的盒子。因为下班途中收了类似的物品的原因，所以叶月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

“——这是要给我的吗？”

“不给你给谁？我可是厚着脸皮才买到这玩意的。”

说的也是，叶月好笑地说着。

一想到恭介挤在巧克力卖场里和一堆女孩缠斗的场面，叶月差一点笑了出来。不过真正令叶月觉得好笑的是他发现恭介

真的很可爱。

“不要笑了。”

嘟着嘴的恭介抓了一把椅子跨坐在上面。

“谢谢你。”

听叶月一道谢，恭介是反而腼腆起来搔着自己的头。

“不过，抱歉我没有买巧克力。我做好吃的东西补偿你好不好？”

叶月最近才知道恭介其实相当容易害臊。

卷起袖子，叶月打开冰箱往里看，决定今天晚上要做中华料理。

“把袋子里的蛋拿给我好不好？”

叶月边拿出豆腐和葱边说着，耳边还听到塑胶袋被掏动的声音。不过等了半天就是不见蛋的踪影。

“找不到吗——？”

“这是什么？”

两人同时发出问题。

“什么是什么啊？”

“就这个啊。少跟我装蒜。”

恭介直送到叶月面前的是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可爱小盒子。

“哦，这是——”

“我才不听你解释！”

恭介愤怒地把纸盒往地上一丢。

“你为什么要收这种东西！你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买那个巧克力吗！你一点也不知道！”

被恭介一阵抢白之下，叶月不由自主先道了歉。但是道歉并不能平息恭介的愤怒，反而更让他暴跳如雷。

“你为什么要道歉！道歉就表示你认为你自己有错，代表你真的背叛了我！”

“不行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说了！”

恭介转身就要走，叶月慌忙追上去抱住他。

“拜托不要回去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嘛。”

他抱住恭介的手臂拚命诉说。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月急得差点声泪俱下，恭介转过头来俯视他。

“——真的？”

叶月拚命点头。

“那就来做吧。”

“嗄？”

叶月被恭介一把抱起向房间走去，拉掉他的领带，解开他衬衫的钮扣。这时的叶月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恭介耍了。

恭介根本就不认为叶月会背叛他。

（真拿他没办法……）

被恭介松开皮带的叶月，边抬起腰帮恭介顺利脱掉自己的长裤，边带着困惑与喜悦的表情仰望着恭介。

“别想用这种表情唬我。”

捏捏叶月的鼻头，恭介狡猾地笑了。

“我知道你爱我爱到入骨，而且你一点也不讨厌被我抱对不对？”

“——喂……”

叶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眼角不经意地瞟到床旁窗户上的窗帘没有拉。这样一来满室光亮的室内从外面可以看得一

清二楚。

“干嘛？你想逃啊？”

看着叶月伸手去拉窗帘，恭介有点意外地问道。

“不是。——因为月亮在看我们。”

“没关系。”

恭介轻笑了一声，重新把叶月拉进怀中吻他。

“她已经睡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