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也在找你,恐怕你还藏得好好的呢……呵呵呵呵……阿杨,怎么样,和儿子的重逢还
满意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阿杨,我要吃了你!我要把你的血肉一口一口吞下肚
子,我要让你和我融为一体!呵呵呵呵……阿杨,你为什么要逃……」
怪物突然不笑了,他一把抓住几乎眩晕的胡蝶的脖子,嘶著声音尖叫:「你为什么
要逃!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被那人折磨的好惨!哈哈哈
哈……没关系!你看,你又回到我身边了,阿杨,你其实是很爱我的对不对?」
他枯瘦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胡蝶张开嘴,大大地瞪著眼睛,感觉胸口的空气正一丝
丝被抽离。
咽喉处的剧痛,反倒让他在这一刹那无比清醒。
这个怪物说的,难道是师父……
可是,自己和师父长得完全不像……胡蝶突然看见,怪物眼中布满狂乱,然而那瞳
孔,却没有任何焦点。
原来他是个瞎子!一定是折磨他的那个人,用毒使他失明。
他……找错人了……
胡蝶努力抬起手,使劲掰著怪物的手指。
感觉到胡蝶温暖的手掌,怪物全身一僵,手下突然一松。
胡蝶拉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可是怪物眼中忽然闪过怪异地光芒。
他嘿嘿冷笑几声:「阿杨,我好想哭啊……可是,他把我的眼睛毒坏了,我连哭都
哭不出来了……呵呵呵……阿杨,其实你知道的,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都知道
的,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逃走?为什么把我扔给他折磨?阿杨,我恨你!」
胡蝶平息一下,壮著胆子说:「你弄错了,我不是阿杨……」
可他话还没说完,怪物就尖叫起来:「阿杨,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胡蝶努力的又说了一句:「我不是……」
「你骗我!」怪物忽然愤怒起来:「我认得你的气味!我什么都坏了,可鼻子还是
好的!我认得你的气味!你身上,有烟眉的味道……」
胡蝶忽然想起,师父一向带著烟眉,却从不用它,就好像一种纪念一般。而师父,
`的确说过他本姓杨。
一瞬间有一点心酸,师父已经过世,唯一的弟子却仅仅只知道他姓杨。
「我真的不是……烟眉是师父留给我的,师父已经去世了。」
怪物愣了愣,再次尖叫起来:「你骗我你骗我!阿杨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是你
杀了他,抢走了烟眉,是不是!是你杀了他!」
他尖叫著,鬼魅一样突然朝胡蝶袭来。胡蝶浑身无力,来不及躲避,被他一掌打了
个正著!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正好喷在了怪物脸上!
怪物顿时愣住了。他摸著脸上的鲜血,嘶声喃喃道:「阿杨,阿杨你怎么又受伤
了?上次你就把血弄了我一身一脸,我很担心,你不知道么?阿杨,你其实是很爱我很
爱我对不对?对不对?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爱的是我,才不是阴殊那个女人……」
胡蝶被他一掌打在胸口,肺部像是活生生被人撕碎了一般,痛得死去活来!偏偏这
怪物的话一字不漏传人耳中:心中又疑又惧,却没有力气再吐出一个字。
怪物蹲下身,慢慢抚摸胡蝶的脸。他手上还带著血,已经冷掉,只有冰凉粘稠的感
觉在胡蝶脸上爬来爬去。
胡蝶疼痛难忍,却还要忍受这种不知是恐怖还是恶心的感觉,喉头一暖,又是一口
鲜血哇的吐了出来!
怪物鼻翼微张,嘶嘶问道:「阿杨,你怎么了?吐血了?你怎么了?谁把你打伤了?我去给
你报仇!阿杨,你要不要紧?你要不要紧?阿杨,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声音难听至极,却满满的全足担忧和心痛。
胡蝶这才明白过来——他疯了!完完全全疯了!也许早就疯了,也许就在刚才。
恐惧忽然变成了怜悯。
这个人,就算疯了,也全心全意爱着他的阿杨啊!
他和他的阿杨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纠葛,什么样的惊心动魄,以至于到了今天这般田
地?
又是谁那么狠毒的心肠,将这个全心全意去爱人的人,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胡蝶强忍着疼痛,强忍着一阵阵呕吐的感觉,轻轻用温暖的手,覆在怪物枯骨一样的手
上。
你要不要紧?惨无人道的折磨,你挺过来。二十几年椎心蚀骨的想念,你也熬过来。唯
一不变的爱,就算疯了也无法忘记的爱,却早已魂飞魄散,化作一股轻烟。从此就算遍
寻世间,也是枉然。
【第九章】
「我……不要紧……」竭力忍着,模仿着师父的声音。因为疼痛让嗓音沙哑,却无意问
更添了几分像。
怪物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跪在胡蝶身边,赤裸的丑陋身体硬邦邦地动也不动。没有一
丝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有干言万语,却哽在咽喉。
胡蝶喘过一口气,问他:「我的肋骨可能断了,你会不会接骨?」
怪物紧张地点点头,带着哭腔问:「阿杨,你怎么又受伤了?」
胡蝶有点苦笑不得,一个疯子把他打伤了,结果还要求助于这个疯子为他接骨……
「咳……以后我再告诉你……」
怪物深吸一口气,紧张无比地将手慢慢伸到胡蝶胸前,摸索着受伤的位置……
疼疼疼……除了疼还是疼。胡蝶长这么大,头一次骨头被打断,疼得浑身汗涔涔。
怪物小心翼翼地将断裂的骨头接好,手法相当熟练,他甚至还用一股真气,将胡蝶的心
脉团团护住。
直到一切顺利完毕,怪物才像是卸下什么重任似地,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他用干瘦
无肉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胡蝶的指尖,轻轻问道:「阿杨,你好些了么?」
胡蝶哼了一声:「好多了,谢谢你。」随即想起,是他打伤我的,我要谢什么?
看着那怪物丑陋扭曲的脸上竟然显出一点欣慰,心里顿时涌起同情。
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什么思心的怪物,只是个落难的可怜人。
「诶,你……」你在这里多久了?这是什么地方?
话还没出口,怪物脸上突然现出不信、痛苦与不甘。
数种表情混合在一起,使他原本扭曲的脸更加扭曲,可偏偏每一种表情都是那么清晰真
实,胡蝶甚至可以一眼看个明明白白。
「怎么了!」胡蝶惊叫起来,却看见怪物的身体晃了两晃,栽倒在自己身上。
布满伤疤与水泡的脊背上,一把灵巧的牛角小刀插在瘦骨嶙峋当中,硬生生扎在后背,
温热的鲜血如泉水般淋漓的涌了出来,汩汩的,彷佛永远流不完。
他那么瘦,那么苍白,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胡蝶怀疑自己的眼睛有点花,却清晰的听见
他重重的抽气声。
「怎么回事?」胡蝶的脑子不会转了,喃喃地问:「怎么回事……啊!你不要动,我帮你
止血……」
「没用了!」
冷冷的女人声音传来,胡蝶抖了抖,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看不清来人。有雾,下雨了…
…
「你不用为他哭!」女人慢慢走进:「还是为自己想想吧。」说着,她伸手一把抓起胡
蝶,转身就走。
突然一声尖锐的怒吼。倒地的怪物竟然回光返照般向女人猛扑过来,要将胡蝶夺走!胡
蝶却看见女人袖里暗藏的刀光。
「不——」一声尖锐的嘶吼,来自于胡蝶的咽喉。
吼叫中,女人尖刀出手,重重扎进怪物血淋淋的心窝。
「阿杨……」怪物喃喃着,大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终于慢慢慢慢……倒地不起。
扭曲的脸上,竟然一派安然的甜蜜,彷佛从此坠入阿杨留下的梦里,与他双飞与他双宿
,再没有生死再没有分离。
「不……凉……」胡蝶木讷地看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心被狠狠砸了一下,钝钝地疼
。
怎么会……我还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你,你与师父,究竟是怎样的故事?师父生前,究竟
有怎样的一段传奇?为什么会把江凉也扯了进来……
好乱,整个世界都乱了。胡蝶头疼,伤也疼,终于疲惫地闭上眼。
陷入黑暗的时刻,脑海里闪过江凉温柔的笑脸。
江凉冰冰的手,划过他温热的肌肤。只是温柔的碰触,却已经掀起湿热的涟漪。
嘴唇上濡湿的感觉轻轻划过,一股清凉瞬间如水从唇齿问渗入,一点点流过喉咙,注入
心尖,再散入四肢百骸与全身经络。
好舒服……
「阿杨,你好些了么?」
温柔的声音响起,江凉的笑容渐渐冰冷,随后凝固。
不不,凉,不要这样看着我……
胡蝶惊醒。好一阵子,才明白又是一梦。
转头四顾,身处于一个简朴但是干净的房间。没有人在,静寂无声。窗外一抹暗色朱红
,正是傍晚。
朱红……胡蝶茫然看着那一小片天空,眼前慢慢出现一片血。
窗口似乎变成一个泉眼,里面欢快奔涌而出的,是粘稠的血。带着扑鼻的腥甜和热热的
温度,一直不停地往外冒。
胡蝶一阵恶心,喉头一腥,闷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疼得发紧,心脏却跳动有力。
怪物的那一团真气,犹牢牢聚于胸口,兀自不散。
「阿杨,我好想哭……可是我的眼睛坏了,我哭不出来……」
嘶哑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胡蝶鼻子猛然一酸,清澈的泪水迅速划下脸庞。
「醒了?」女人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没有任何感情。
胡蝶顿时听出来,就是她杀了那个可怜的怪物……
一双纤手抚上额头,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点发烧。」
胡蝶抬眼看她,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女人忽然咯咯笑了,抬手轻掩略微发白的双唇:「怎么,公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奴
家是风华楼的飞燕啊!」
风华楼?飞燕?
胡蝶有点迟钝的脑子缓缓运转起来,恍惚想起,那不是当初自己的第二个目标么?
怎么会落在她手里?!
飞燕又是咯咯一笑:「公子不用惊讶,说起来,我现在还算是江凉公子的手下。只不过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个奸细!」
奸细?!胡蝶所有的神经都高度集中起来,她要怎样?对江凉不利么?
「呵呵,我可是皇上派去的!」飞燕瞥他一眼,似乎有些得意,「皇上只是想早点知道
阴阳双殊的下落而已。谁让这二十年来,江家总是在暗中阻挠皇上的调查!」
胡蝶想起来,江疆说的「二十年来还是个悬案」,原来是江家不想让真相大白。
究竟是为什么?
飞燕毫不在意地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手,语气怪异地说:「江凉不是很喜欢你么?那,
我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和他有关,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讲给你听过?」
鄙夷地看了胡蝶一眼,飞燕继续道:「不过我猜呢,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毕竟他找你
,只是为了找杨随心!」
她又神秘地凑到胡蝶眼前,低声笑说:「不然,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他会爱
上一个淫贼?呵呵……」
心里咚的一声巨响,像被人从背后狠狠打了一掌,胡蝶面色惨白,一阵头晕。
看他这样,飞燕却高兴起来,欢快道:「你这个样子真让人高兴!呵呵……我来讲给你
听好了。」
当下也不管胡蝶,她兴致勃勃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就好像是讲给自己听的一样。
二十一年前,阴阳双殊正风光于江湖。
一日傍晚,皇上如往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正为北方的旱灾大皱眉头时,忽然一条鹅黄
身影如光似电飘飞而来,眨眼问掠走了案头上的玉玺!
皇上大吃一惊,却并不慌张。他一甩手,一道冷冽刀光已携着夕阳剪影,朝那身影直直
射去!
鹅黄身影虽轻松侧身偏过,却也已失了先机。
脚下困顿的当口,皇上已然掠至来人身旁五尺之处。
正要叫侍卫进来的皇上,却在来人一把掀下面纱的时刻,生生咽下即将脱口的冷酷声音
。
面纱下,是一张绝世容颜。
面前的女子比壁画中的飞天更加妩媚,比传说中的仙子更加轻灵,一双乌黑晶莹的水眸
,比世上任何一汪碧潭都要清澈,羊脂一般细嫩的肌肤,映着夕阳柔和的光辉,泛出淡
淡金光。
她轻轻一笑,竞随手把玉玺又扔回了案头!趁着皇上发愣的瞬间飘然而去,留下风过银
铃般的笑声。
那夜皇上彻底失眠。后宫嫔妃一个个被招来,又一个个被骂得哭着回去。后宫佳丽如云
,却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妩媚轻灵,曼妙不可言语,却自然如春风。
此后,她每七天就到这里来明目张胆地偷玉玺,但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样,总差那么一点
。可她从不肯放弃,执着的好像在练一门高深的武功。
终于有一次,皇上忍不住了,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皇上问:「为什么?」
她一笑:「因为一个赌约!」
皇上一愣,什么样的赌约,要用玉玺作赌注?
她却趁着皇上发愣,瞬间发难,一把捉了玉玺抽身而去!
皇上顿时心里空了一大块,却不是为了玉玺。
得到了想要的,她还会来么?是不是从此再无缘相见?早知道,就应该问问她的名字,留
下一点她的东西。
没想到两日后,黄昏时,皇上又在御书房见到了她。
她竟然将玉玺又送了回来!
皇上于是痴痴问道:「你是谁?」
她似乎看到了极好玩的事物,咯咯笑道:「阴阳双殊的阴殊,就是我!你真的是皇上?怎
么玉玺被人拿走,你连找都不找?」
皇上摇头:「找到玉玺不成问题,可是想要找到你,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阴殊奇道:「你找我?你不会是个小心眼吧?不过是拿你的玉玺去让阳殊看一眼,你就要
报复我吗?」
皇上深情道:「你若想要,我可以把玉玺送给你,只求你能留下。」
不料,阴殊却毫不犹豫一口回绝:「我要一块石头疙瘩做什么?你这皇宫跟个死人坟墓
一样,我才不要留在这里!」
「那么你是否愿意,解救我这个终生都要待在死人坟墓中的可怜人呢?」
天色渐暗,御书房里渐渐阴森,面前说话的皇上没有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威严,却有
一股子极度孤寂的气息,漫漫着将人包围。
阴殊看着他,可爱地歪着头想了想,那神情活似邻家少女般娇俏。
好一阵儿,她点头咯咯笑道:「把皇帝从皇宫里拐出去,哈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
等着,我要去和阿杨打赌!」说着,转身就要飞速离去。
「唉!慢着!」
「干嘛?」她奇怪地回头问。
皇上拿出早已准备奸的令牌递给她:「这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你拿着!」
她又咯咯笑起来:「我从来没有什么令牌,不还是自由出入皇宫么?」
皇上不理,将令牌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万一被人发现了,有这个可以保你万无一失
!」说着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声说:「别让我担心!」
阴殊眨眨眼,高高兴兴拿了令牌再次飘然而去。留下皇上怅然驻于原地,恍惚地想起又
忘了问她的名字。
第二天,皇上在御书房见到了传说中的阴阳双殊完整版。
阴殊之美,已经让他目眩神迷,可那阳殊,竞也是飘飘欲仙之人。长得俊秀非常不说,
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阴阳双殊笑嘻嘻地站在一起,和谐的宛如一幅鬼斧神工的画作。
强烈的酸涩,从皇上心头涌起。
有没有人告诉过双殊,可以让世上所有的人吃醋,却绝不能让皇上吃醋?
却在这时,随着一声欢快清脆的「皇兄」,房门被大力推开,一抹水蓝身影飞扑而入。
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十五岁的九王爷,皇宫里最美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