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香11
又过了几日,我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跑跳无恙,御龙也没来,我呆不住,跑回倚凤楼探望疏离。
“怎么回事?这才回来。”疏离的语气淡淡的,但我知道她心中担心已极,目光中那浓浓的关切是掩不住的。
“没什么事,都是我贪玩,在朋友家玩了几天,你不要太担心我,小心会未老先衰哦!”我刻意用轻松的语气答她
。
“坏小孩。”表姐的眉头舒展开来,笑了笑,又问:“你那位朋友是什么来头?”
我微微避开她的目光:“他嘛,不过是个大内侍卫的头儿。就是康王寿宴上那位御大人,你也看到了。”
“是吗?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疏离蹙眉思索,口中喃喃道:“一个侍卫总管,康王与群臣会是那种态度?而且,
他毕竟是皇宫内的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疏离怕他其实是皇室的人。
我却宁愿相信,他只是得宠的大臣。心底也有声音说著这不理智,但我放弃去深想。
“听说了没有,蔡庸于昨日被皇帝下旨处决了,这次算得倒清,二十三条大罪,判的是凌迟,简直像是给人出气似
的,真是大快人心。”
我整日呆在别苑,自是没有听说,但是似乎并不意外,他答应过的,虽有些越职,但他做到了。
“蔡庸多行不义,没什么稀奇的。”我语气淡淡,提不起兴致,似乎没有处决他才比较奇怪。
“但是皇帝竟然同时下旨,下令全国赋税制改为十税一,说要让国民休养生息,同时还要彻查贪官酷吏,尤其是那
些个为祸一方的地方官。平日里那些人仗著天高皇帝远,作威作福,鱼肉乡里,这一下,可够老百姓过阵好日子了
。”
这下我倒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难怪来时路上百姓都喜气洋洋,欢欣鼓舞得像是过节,我只顾著匆忙赶回倚凤楼,并
未多想,没想到……
“只是,这不象皇帝会做的事,皇帝若能做到这一步,当年也……”疏离似要感叹,但又忍住。
我的心情已沈静了下来,“是啊,不然‘既济会’存在的意义何在呢。”
我有预感,这事绝对和御龙有关。但是,他到底是谁?
下午回到枫宸别苑,冬梅冬雪与一干仆役早已在厅内候著了。见我回来,立刻张罗著备饭。
原想向冬梅冬雪打探一下她们主子的身份,但那两个伶俐的丫头未必会说,既到现在未露,肯定是奉了命,何苦为
难她们呢!
倒不如,直接去问御龙。
他近日应该很忙吧,任是什么职务,撺掇出这么些事也是不易。所以他这几日,应当没空过来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他就来了,只是眉宇间稍显疲惫。
“你还好吧?”我关切的问。
“没什么啦,只是有些政策的出台总会遇到些压力,这毕竟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嘛,只是这次不巧是一帮位高权
重的人。”他倒毫不介怀。
“你对皇上真有办法。”我是感叹,同时也是旁敲侧击。
“你以前都称皇帝的。”他笑的仿佛洞悉一切。“想问我与皇帝的关系就直问吧。”
我有些不自然,难道我问话的技巧下降了?他似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我直接问了,你跟皇帝什么关系?”
“我不告诉你。”
我气结,又耍人,“你明明……”
“听我说,”他打断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改变对我的态度,我只想交一个真心的朋友而已,不关乎名利,不包含
恩怨,”他的语气听来有些萧索,隐隐还有几分寂寥,“好不好?”
看著与以往都不同的他,我把涌到嘴边的“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咽下,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看他为百姓做了那
么多好事,也看在他人还不错的份上,只要他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皇帝,关键一点是,我心软了。
看著他一下亮起来的眼眸,我仅有的一点后悔自己的草率也烟消云散了。
“休息几天吧!不要一下子累坏了。”因为职业的关系,除了表姐与欧氏兄弟,我的朋友不多,即便是既济会的成
员,也不是每个都很熟,分散在全国的既济会兄弟,我还有不少不识得的呢。
“好啊,我也正想给自己放个假呢,现在你的伤也已大好,我们一起去玩几天如何?”
“不带面具,堂堂正正地跟我出去玩,”我刚要说什么,他伸手捂住我的嘴,“你的心地如此善良,总是心念百姓
疾苦,没有什么见不得光。”
我心中莫名一暖,看著他真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花太香12
走在街上,行人的视线让我有些不自在,御龙却笑眯眯地凑过来说:“他们八成在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他本来就丰神俊朗,形容潇洒又风度翩翩,更气人的是比我多出的那种带著阳刚的男子气概,把街上大部分姑娘的
眼神都钩去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本不惯以真面目示人,面对别人打量的目光自是不能坦然相对,更何况有些目光远是超出了好奇
的范围。不过看御龙那坦然自若的模样我也不好太畏缩,勉强顶著路人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硬著头皮走。
坏心的御龙欣赏够我的窘态,终于良心发现地找了一辆马车,直至上了马车,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如针芒在背的
感觉终于消失了。
到了马车上我只顾放松,闭了眼睛养神,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问:“这是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还早呢,先休息一会儿吧!”他打著哈欠说。
“神秘什么嘛!”我小声嘀咕著。还好马车够大,内部铺设的又舒适,三层锦褥又松又软,我伏在上面,嗯,真的
好舒服呢。
“醒醒,到了。”御龙清朗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么快啊!”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跳下马车,咦?看看这地界,到了嵩山脚下了。
“多久没来嵩山了?”御龙不经意的问。
“我没来过。”我淡淡道。
“没来过?”他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开封到嵩山有八十余里,以我的脚程一天就可以到达,难怪他会这么吃惊。但是我小时侯不是住在开封,后来又随
师父习武,这几年倒是随心所欲,但是为别人做的太多,还被一些事物压住,难得休息的日子却又在大睡补充体力
,好好想一想,有多久没有给自己休假,无拘无束、忘掉一切的玩了?
“那快点爬山,若快一些还赶得上看御寨落日。”御龙一马当先,边向山上跑边说。
“好啊。”我也兴奋起来,运起轻功轻松追上他,“快点哦,我可不等你。”
夜的帷幕渐渐拉开,天边几颗星子悄悄探出了头,眨著眼睛张望著。
山间夜雾渐渐升起,“可惜日子不凑巧,无法看到‘嵩门待月’,没有关系,天亮了带你去看‘少室晴雪’。”
“晴雪?”我不解,“六月份会下雪?”
他笑笑,却卖起了关子,“明天不就知道了?”
好在嵩山有少林寺,我们寄居在山上的禅房里,他因我重伤才愈,便让我早些歇息,山上果真清冷,但远离红尘的
喧嚣却又静谧莫名,让人心中舒爽的紧。
第二日清晨,山中淡蓝雾气还未消散,我已被御龙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起来了起来了,趁时节正好,我带你去
看卢崖瀑布。”
“中午啦,中午去看,”我抱紧棉被一个劲儿往里缩,“让我再睡一会儿。”晚睡晚起的习惯怎能是短时间就改变
过来的。
“哇──”我惊叫著坐起来,这大恶人居然把凉凉的手伸到我脖子里去,被扰了清梦的我又急又气,满腔怒火无处
发,双目愤怒地瞪著在一旁笑的一脸欠扁的罪魁祸首。
“御龙你小心了,哪天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少了什么可不要找我哦!”我阴恻恻的语气加上喷火的眸子,居然没有
起到什么效果,御龙仍是一脸坏笑:“真是又滑又嫩的皮肤呢,你若不是露著那么一大块肩膀,威慑力会更强也不
一定哦!”
我气恼的拉过中衣,明明都是男人,却偏偏看的我不自在。
那边御龙居然还不收敛,似笑非笑看著我,这个恶劣的家伙,分明以捉弄我取乐。我急忙跳起穿衣,试图摆脱这诡
异的气氛。“不是说带我去玩吗?快走啦!”
昨夜让我胃口吊尽的“少室晴雪”,不过是少林寺正南门对著的一块大石,第二日天气晴好,远处白云朵朵,在日
头的照射下,那大石莹白如雪,果是奇妙非常。不过在我看来,这远不如瀑布对我的吸引就是了。
高高的卢崖瀑布如天上垂下的一道白练,千丝直下若雾雪纷飞,伴著耳畔轰鸣我有一瞬的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
“比起江河我更喜欢瀑布,喜欢它的莹白、飞撒,还喜欢它的冲劲和气势。”也许是这超然的环境吧,我不知不觉
把心中所思说了出来。
他也看著瀑布,话却是对我说的,“你这人做事一定也是一股冲劲吧,一往直前,好似这瀑布,想必你没有什么做
不成的事吧!”
我想了想,虽不是事事如意,但是前面半句倒被他说个差不多。统领既济会,分散钱粮,夜晚追风踏月,随心所欲
,恣意洒脱。
“但是,我已开始向往这儿悠闲自在的日子了,想效仿孟夫子‘白首卧松云’,每日登山,漫步于绿野碧溪,远离
尘世喧嚣,伴著满山松籁泉韵,作云烟闲吟。”
“怎么好象一下子超脱了许多?倒象看破世事了,被这里的和尚传染了?”御龙玩笑道。
“随便抒发一下而已。”我一副漫不经心状,不欲在这上面多做讨论,这只能是想想,我,还有我的责任。
对于我的口不对心,御龙未说什么,只深深望了我一眼,似要看到我心底的真实想法,我把目光调开,望著辽远浮
云,无论如何,我还不能抛开既济会。
花太香13
返回少林寺途中,刚到一偏僻之所,竟有五六个山匪打扮的人立于路中,身著短衫,手持大环刀。口中喝道:“把
身上的钱都给我交出来!”
真是直接,都不用说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什么的吗?我在心中啧啧,同样是绿林中人,欧氏兄弟形容
潇洒、气度非凡,相较之下他们差太多了,怎么都还是自己的兄弟好啊。
“没想到嵩山如此净地竟也有此败类!倒不知少林寺怎么能容你们。”
“我们是新来的……”其中一个呆头呆脑的回道,立刻被其中一个凶神恶刹地打断“别跟他们废话,你们交是不交
!老子可没耐心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御龙,“都是你,穿的一副肥羊的样子,尽招麻烦,你自己去摆平这些路障!”
御龙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见我抱起双臂一副不动如山的看热闹的样子,回过头活动一下手脚,“你们荣幸了
,本大爷亲自来会会你们。”
那些“路障”一听,气的“哇哇”叫著冲上来,只见一身锦衣的御龙轻巧闪过刀锋,游刃有余的加入战团。
出乎意料地,这帮山贼并非乌合之众,功夫的一招一式有板有样,竟似得名家指点,一时竟与御龙僵持不下。
御龙也似颇为惊讶,但立即挑两个较弱的主攻,各个击破,立时有两人被打翻在地。
其中首领艺人见我躲在后方看热闹,以为我不会武,悄悄抽了身拿著大刀向我劈来。
若那么容易被他劈中,我也没脸回去见自家兄弟了。轻巧的腾挪跃开,居然打到我头上来,我立刻反身迎了上去,
奇怪,明明拿的是刀,用的却是剑术,用刚猛的大环刀来展示剑的轻灵,无怪乎他拿著兵器却占不到丝毫优势。
算好下一招他会用笨重的大刀刺来,我抬腿一脚踢中他手腕,刀飞上天,我踏上两步飞身接过,投向在背后砍向御
龙的一个喽罗,御龙则如矫龙回首般转身为我挡国身前一刀,仿佛心意相通地抬头与他对视,相互交换一个笑容,
却似让心跳瞬间停了下来。
我手覆胸口,怎么摸著又是跳的那么急?停下来停下来……
“喂……”
“喂喂……”
“啊?”叫我吗?
“你怎么了?那些人可都跑了啊!”
“哦!我身体有点不正常……”我喃喃道。
“没事吧?”御龙关心地凑过来,想用手拭我额头,又来了,那种心跳。
我一把推开他,他不防,脚下一个踉跄。
我也有些迷惑,差开话题,“这绝不是普通山匪”,我低低断言,抬头正对上御龙亮如星的眼眸,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却也不知是何缘故。
御龙也似有些呆,盯了我一会儿,忽道:“你脸红什么?”
“哪有?”我下意识抬手抚脸,“啊,好热啊好热,我在跟你说什么?我在说山匪、山匪!”突如其来的焦躁让我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吼著。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的到。”他懒洋洋地用手指抠了抠耳朵,“那不是显而易见,那些人可能牵扯到江湖人物,
看来有些乱,不用再追究了,一段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活动了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嗯。”我放心地点点头,不知怎的,御龙答应会处理,我心里涌上的是无比的信任,似乎天生认定他说了,他就
会处理的很好。看来我已经把他当好兄弟了呢!又或者,比好兄弟还要信任。
又是十五,站在峻极峰顶,月华如水,如一张无边的银纱落下,披在崇山峻岭之上。
天上明月皎皎,仰望明月,我幽幽叹道:“的确是美到让人无语的景色,难怪非要让我尽览八景、遍阅七十二峰才
让我来此。”月华尽情倾泻下来,直入人心底,几令人不敢逼视。“如此的和平静穆。”
“把最美的景色留在最后,我只希望你留下美好的回忆。”稍息,他又说:“览遍七十二峰,这下你没有遗憾了吧
?!”
这几天我为补以前的缺憾,足迹踏遍了嵩山七十二峰,饶是我轻功了得亦是辛苦非常。不过,虽然累,那份久违的
轻松却让我很开心。
“是啊,即使这辈子不再来,我也不会遗憾。”我叹息似的说。
“你实在不适合这种深沈的语气,明明如阳光一般的气质,为什么有时总会有一丝阴影笼罩著?似有枷锁将你的心
底锁住。”他目光复杂的盯著我。
甚至连子封子琛都没有这样说过我,因为我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永远都是一副乐观开朗的样子,许是今晚的月光太耀
眼了,直照到人心底,把人照出原形了也不一定。
“难得我想深沈一下呢,”我待欲辩解,但见他明澈中有几分了然的目光,只得说:“明天下山,我要早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