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改变。”
“您知道您选择的是怎样的道路吗?”玛茜带着一丝冷笑说道,“别看路西安表面风光,其实他有很多的敌人,王室那边就不用说了,您从这几天的事里应该看得出。就是我们本家那里,除了堂兄亨利外,其他人也有因嫉妒他和亨利的关系而暗中使绊子的,就连亨利,他是否真的对路西安没有歹意我也不敢肯定。所以,您和路西安扯上关系的话,危险是绝对跑不了的。这些,您想清楚了吗?”
“殿下所说的这些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萨兰目光笔直地凝视着玛茜,“我害怕的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危险,我害怕的只有无法在一起的无边的痛苦。对我而言,只要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之前,会被不相干的人的话迷惑住心神也是因为这样的担忧,因为太在乎,所以才迷惑。不过,现在的萨兰已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退后半步,路西安的爱已成了他心中新的圣经。
他的话是否让玛茜的态度软化了呢?萨兰一时还无法看出,因为对方转开了有些尖锐的视线,一直望向黑暗的虚空。
静默的空气横流在两人的身周。
“我……可以叫你萨兰吗?”
重新转过头来的玛茜脸上浮起一抹温暖柔媚的笑容,她声音里同样温暖的成分让萨兰的心颤动起来。他没有放过这句简单的问话里那个“你”,那是只在亲密的友人和家人间才用的称呼。
这意味着和解吗?还是更深一步的东西……
不敢奢求太多的他犹犹豫豫地回道:“我对称呼不是很在意,不知殿下……”
“请叫我玛茜,萨兰。既然你已经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了,也请你这样称呼我。”
这一次那双明亮的碧蓝色眼眸诉说了她全部的真诚,这是只对家人的真诚。萨兰的心飞扬起来。
“是!玛茜小姐!”
“是折中的叫法呀!”玛茜愉快地笑了起来,“请原谅我刚才的咄咄逼人,因为如果不能确定你对路西安的爱有多深,我是不放心离开这里的。”
“玛茜小姐要离开?”
“是啊,我米兰家中有些事不得不赶回去……”玛茜微笑的眼中浮上灰暗的色调,“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是太后想赶我离开,所以让人制造假消息通知我,我丈夫病了。”
“那玛茜小姐可以置之不理呀。”
“不可以,现在是假消息,但如果我不离开的话,那可就变成真消息了。”玛茜微叹的口气里充满了苦涩,“虽然婚姻对我而言是没有一点感觉的让人麻木的牵绊,但这毕竟是一种牵绊,我那个像傻瓜一样爱着我的丈夫我还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
萨兰吃了一惊,“难道太后还敢对米兰公爵下手吗?”
“好像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玛茜放弃似的耸了耸纤柔的双肩。她突然很认真地抓住了萨兰的手。
“现在不要谈不相干的事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萨兰马上意识到那一定是有关路西安的事,他连忙答道:“请吩咐吧,我一定做到!”
玛茜忧伤地笑了,“我想我要拜托的事你也心中有数,我很担心我的弟弟,我总觉得有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逼近,可我却无力帮他抵挡。虽然我知道萨兰你也处境堪忧,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照看路西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请一定不要放弃对他的爱!我想那是唯一可以拯救他的东西。”
纤细的手指一瞬间紧箍的力度直达萨兰的心灵深处,虽然不明白玛茜在担忧着什么,萨兰还是有力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放弃,直到死也不会放弃对路西安的爱!”
路西安与萨兰定下约定的密会之所就位于中庭的南面。与吉纳德匆匆商议妥当对目击者夏尔·德·郎贝利埃的安全处置后,路西安迅速赶往那座幽静的凉亭。虽然他本人是个相当醒目的目标人物,但凭着对布罗瓦堡那些为了方便贵人幽会的秘密小道的熟悉,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月光笼罩下的凉亭一片寂静,罕有人迹的小道两旁伸展的树枝在夜风中摇曳。路西安警觉地察看了周围,确定树丛外五十米处的石子路上没有人经过后,才拨开参差的树枝向凉亭走去。
之所以选择这座凉亭作为幽会之地,完全是考虑到宫中的人几乎不到这里来的缘故。据说太后曾在这里遇见了一个被她毒死的冤鬼,受了惊吓的她甚至因此大病了一场,于是自国王以下的王室成员都被严令禁止到此,而其他的贵族们当然也就更不会到让王室不快的地方为自己找麻烦了。
可是,路西安却知道那个冤魂不过是一个想要为自己亲人复仇的宫女所为,在路西安发现她又一次打扮得和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试图在深夜的宫里游荡吓唬太后时,他果断地阻止了她,因为任由她下去,最终会败露的。
规劝并安慰了可怜的宫女后,路西安安排她偷偷逃回了故乡,他从这个女孩那里意外地得到了有关这座凉亭的秘密,那就是它有一个通往宫外的秘道。
推开紧闭的门,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有人存在的气息,驻足于门口的路西安不禁有些担心。
一个时辰前,在宴会大厅里与萨兰相遇时,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了萨兰一个画有凉亭具体位置和如何避人耳目抵达的秘密路径图,图的背面写明了见面的的时间。当时因为周围的人太多,无法多说一个字,但路西安相信萨兰能够看懂那张图。
如今,因为自己的耽搁,定下的时间已过去半个钟头了,可萨兰仍没有赶到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呢?
将门从里面小心合上后,路西安不安地在黑暗里等待。无助的等待助长了恐惧与担忧,让空闲下来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虽然白天的一切都在按自己的预定发展着,姐姐的配合巧妙地瓦解太后的阴谋,让恋人披上无形的保护甲也做得天衣无缝,但路西安决不会幼稚地认为一切都完美地解决了,只要看看整晚上太后阴冷的笑脸以及国王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深沉难测,路西安就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快与堂兄取得联系,只要我和他之间没有芥蒂,太后就休想动吉斯家族!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萨兰,今晚一定要劝他说服新教贵族离开宫廷……可是,他为什么还没有到呢???
一想到恋人,心就不由自主地乱跳,担心他出事的念头便开始折磨起路西安来,让他几乎要忍不住返回去找寻萨兰。所幸,外面响起了脚踩踏上树叶的沙沙声,路西安连忙把门拉开了一个缝隙,恋人优美的身姿映入了他的眼帘。
“路西安?”
“萨兰,进来。”
两人尽量小声地打着招呼。
一把将萨兰拉进亭内,路西安重新关上了门。这座仿古罗马式样的凉亭的雕花窗户用上了当时还很昂贵的玻璃,没有点燃烛火的话,外面被月光笼罩的一切可以清晰地看见,而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可以随时观察可疑的动静又可不必担心被人看见与恋人亲热的绮丽的幻想让路西安不顾一切地拥住了萨兰,带着夜晚的凉意的脸颊让路西安的唇灼热起来。
“萨兰,如果还看不到你我会疯掉的!”
路西安的唇轻拂过萨兰柔软的的耳垂,然后一口含住,像品尝美味一样吮吸着。
“哦……”
萨兰发出了一声惊喘,他一边仰着头享受着只有路西安才能带来的官能的快感,一边喃喃地回道:“我也是……昨天以为会分开时我的心好像……好像死掉了似的……”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昨天,两个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回想起了那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艳丽场面,路西安的手反射性地近乎粗暴地揉捏起萨兰的胸部,他的唇找寻到萨兰因渴望而颤抖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觉得辛苦吗?”
路西安温柔地抚摸着下半身脱得一丝不挂跨坐在自己腿上的萨兰,萨兰笑了笑,低下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唇,“不,一点都不辛苦。”
原本并不想做到最后,可狂放的激情连头脑冷静的路西安也无法抵挡,两个人最终还是抛开了残留的矜持,忘我地沉醉在性爱的漩涡之中。
“白天比武的时候呢?”路西安舔了一下萨兰尖尖的下巴继续问道。
“也不。”
“没有骗我?”
“真的没有。”停了一下,“昨天晚上的确有些累,好像跑了几十里路的感觉,可是今天一看见你就什么事也没了。”
“那么我有治愈的能力啰?”路西安笑着又一次和萨兰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嘴唇不舍地分离时,银线一样的唾液滑落了下来,一直落到被从窗棂处透进来的银纱一样的月光照亮的萨兰雪白的胸膛上,心口处一个环状的金属物发出淡淡的微光。
“你把我送的戒指挂在这里了吗?”
“嗯,觉得只有挂在这里是最好的。”萨兰点了点头。
路西安忍不住凑过去吻那个被恋人体温温暖着的物体,“好嫉妒啊!它可以一直呆在你的怀抱里……”
低喃着孩子气似的抱怨,路西安游戏般地咬了咬旁边挺立着的突起,惹得萨兰一阵轻颤。
“最开始还以为你一定不怎么喜欢做爱,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你的身体真是意外地敏感!”
“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你的话,我完全没有那个兴致!”
萨兰好像怨恨似的瞪了一眼路西安,然后又不舍地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手滑入了在微光中也闪亮的金发中。
“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对我这样做……”
喃喃的低语让路西安的眼角酸涩起来,他知道,有着极高的自尊的萨兰肯让自己为所欲为地像对待女人一样地爱抚他的身体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爱,这份深情像一股暖流一样渗入了他多年来用冷酷铸造起来的冰冷的心之外壳。
“萨兰是可以让我幸福的唯一呀……”
像是祈愿又像是感叹的低语从一点点地吻着萨兰锁骨的美好的唇边流泻出来,被萨兰揉乱的金发在萨兰敞开的胸口蹭来蹭去,比丝还要细滑的触感让萨兰呻吟了起来。
“嗯~……幸福,路西安也是啊,所以说只有你才行……嗯~”
回应着体内路西安密度逐渐增强的进攻,萨兰紧紧地纠缠住了路西安,被欲望征服的两人又一次中断了谈话……
“怎么办,我完全不想离开你分毫……”
头软软地垂在路西安脖颈处的萨兰有气无力地低语道。就在他诚实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时,远远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提醒着两个恋人相聚的时间已不多了。
萨兰疲软的身体紧绷起来,像是害怕似的箍住了路西安还停留在他身体内的昂扬的坚挺。路西安无声而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像抚摸受到惊吓的猫一样抚摸着恋人僵直的背脊,直至那一块块肌肉放松下来。
“萨兰的值守时间快到了吗?”
“嗯,一个钟头后就是。”大概是想到了不得不听命于艾佩尔农那个混蛋的安排,萨兰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萨兰下午觐见国王时他有什么反应?”
“……”萨兰默默想了想,“有些不一样,收敛了不少,不过他的眼神中仍有着让我不舒服的东西。”
路西安沉思了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想问萨兰,你哥哥那边近期有没有离开宫廷的打算?”
“咦?路西安为什么这样问呢?”察觉到路西安话里有话的萨兰很认真地反问道。
路西安苦笑了一下,“或许我是多虑了,不过我觉得王室那边可能近期会再次进行针对新教徒的行动。”
“怎么讲?!”
“嗯,干脆我直说了吧,半年前由国王发起的善待新教徒缓和国内矛盾的行动只是一个幌子,它其实是太后暗地里操纵的旨在刺激我哥哥的一个表演剧,萨兰虽然来宫廷的时日不久,应该也注意到了你们的进展几乎没有。不过从今天白天那一场竞技赛起,这胶着的局面突然有了改变,这已是王室无法容忍的变化。”
“因为我……”
“对!因为你出色的表现让抱有偏见的天主教贵族有所松动。更直白地说吧,王室原本只打算让你哥哥他们做他们阴谋的道具,平衡王室与吉斯家族在宫廷中的的力量对比。但,当原本的利用对象变成了独立的一支势力的时候,王室便会处于失衡的状态,这种状态无论是太后还是国王都不想看到,所以在你哥哥他们取得更大的进展前,王室会提前下手。”
“……圣巴托罗缪血案……”萨兰的脸陡然变得苍白。
“不,跟那次会有些不一样。我想,以太后的想法还是制造成我哥哥和你们的冲突最妙,这样世人的谴责也只会倾泻到吉斯家族身上。同时重创两个对手才是太后想要达到的目的。”
萨兰的神色变得黯然,路西安所说的一切让他的心因为愤怒而扭曲着。他努力地思索着,想要找寻到可以解决的办法,可是除了劝说哥哥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哥哥他,一直抱着热切的希望想要寻求和解,我想……我想今天的一切让他燃起了更强烈的希望,所以要让他相信王室的阴谋可能比较困难。”
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他又说道:“我会尽全力去劝说的,其他人中有能理智地听进我的话的人,我会让他们和我一道努力的!”
俯下头,交换了一个无比伤感而甜蜜的吻后,萨兰捧住了路西安的脸。
“你一直在关心照料着我,我却不能为你分担些什么,我感到很内疚……”
“不!萨兰,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路西安急切地亲吻着萨兰的唇。
萨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头,无比温柔地抚摸那形状美好的头颅,“我想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会成为路西安心中永远的支持,不管路西安遇到什么,请一定不要忘了我一直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说着誓言一样的话时想起了玛茜忧伤的脸,想起了她的拜托,内心便涌上了酸涩的热流。
玛茜小姐,今后就让我来关心照料路西安吧,我决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被路西安有力的拥抱激起闪电一样的快感时,不知怎的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脸,那双幽暗的眼睛里宛如深渊一样的眼神……
迪特里希……萨兰睁大了眼睛望向黑暗的虚空,总觉得这个人会威胁伤害到路西安似的,我可不能放过他……
残留的意识再一次在路西安深情的臂弯间飞散……
第二十四章 一个人的棋局
灰衣的宫廷仆役将托盘里的红酒小心地放到了坐在棋桌前的迪特里希的手边,凝神静思的迪特里希瞥了一眼酒杯里鲜红的酒液,又继续他沉默的游戏。
临近大厅的这个用橙色的羊毛编织挂毯装饰的休息厅,只要在门把手上挂上一个绘有小爱神的花牌,路过的人就知道里面有不可打扰的约会在进行之中。
迪特里希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时辰了,如果外面有人注意的话,会发现没有一个女人进出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