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龙爷?」
外面传来步伐声,没想到刚才那声叫唤已经被人听到。
可恶!!
揣好枪,我打开门就冲出去,外面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我跑至电梯口,他们才大叫:「不好了!那小子干掉了龙爷!!」
「快追!别让他跑了!!」
两部电梯,其中一部已做好手脚。我跑到那部写着「维修中」的电梯前,按下「下」键,电梯门打开,跑进去,关上门,打开控制开关,电梯往下降。
我松口气,背对摄影机,不让自己脸外露,戴着外套背后连着的帽子,又戴上墨镜。
电梯门开,我却见到龙爷的手下站在旁边。
我怔住,可他们却没有动,而且神情松散,似乎还不知道龙爷已毙命。
故作镇静,我走出电梯,到大堂,看到大门外也全是龙爷的手下。
混蛋!
马上转身朝酒店商场走去,可身后人的声音清楚传来:「什么?龙爷出事了?一个金发少年?」
背后有人对着我叫:「喂……」
没等他往后说,我起脚就跑向商场。购物的人到处都是,即方便了我躲藏,也不方便我逃。一路上我不断撞到迎面人身上,几次险些摔倒。
后面还有叫嚣声,他们紧追不放。我跑不快,他们几次拉到我衣服,幸好人多又被我溜走。
心情好紧张,好害怕!!
以前的我居然也敢说什么快死之类的话,真是愚蠢!!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离死神那么近!!它紧贴我身后,只待我稍一松持就砍下黑色镰刀!
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不敢想象被抓到会如何,我只是没命得跑。
明明二百米就到的后门,我却觉得跑了整个世纪那么久。一出门,我马上拦下出租车。
还没上车,就被他们看到,我忙上去,可腿部突然剧痛,没有知觉。
这就是中枪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我橕着上车,把枪举到司机头上:「快开车!」
司机害怕得开着车,龙爷的手下大概车都不在这边,急得干蹬脚,又没有拦到出租车。
我松口气,摸摸右腿,湿湿得,已经麻了。
我让司机开车兜了几圈,在另一条路下车,记下他车号和名字,恐吓他一番才下车。当然也没给钱。
然后我撕下一条衣服,扎在受伤处,衣服都是黑色,正好看不出红色血液。
抹抹冷汗,我收起枪,装做没事,到最近的公车站随便坐上部公车。
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确定没有其它人跟着,我又拦下另一部出租车,让司机开到屋子附近。
然后故作轻松,慢慢走回去。
屋中的人大部分都已睡,管家在门口等我,帮我拿下外套,告诉我他在房间等我。
我回房,看到他躺在床上。
「怎么样?」
看到我平稳的神色,他起身问道,没放下手中烟。
我没答话,走上前,然后把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
终于……可以放松了!
昏倒在他怀中,我沉沉睡去。
第十五节
醒来,躺在熟悉的大床上。
右腿很痛,中弹时都没有那么痛,现在却痛得要命!我左手吊着点滴。
看到床头的他,我才确定自己真的已经逃出危险。
昨晚的恐惧似一场梦,尽管腿上的痛楚那么清楚。
我还记得龙爷死前看着我的眼神,那种惧怕死亡的眼神。
我深信,被人追赶时,我的眼神也是如此。
大家都怕死,又都喜欢在死亡边缘用危险换取自己所想要的。
他发现我醒来,把手中文件交给景蓝,然后走到我身边。
「醒了?觉得怎么样?」他温和得询问。看到他两个黑眼圈,连我都差点儿被骗得感动。
「没事。」我冷冷回答,不想再看他憔悴双眼。
「饿不饿?我让人炖了补汤和燕窝,要不要吃点儿?」
我没回答,他就吩咐人装来,还亲自喂我。实在不习惯他这种虚伪的温柔,我吃了几口就不要了。
从他的神色判断,龙爷已死的消息他一定已经知道。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感受到杀人的快乐,也第一次真正和死神打交道!
我有预感,我以后一辈子都无法脱离枪了。
伤口还没痊愈,我就跑到地下射击场去练枪。会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我枪法不够准,如果我能一枪让他毙命,就不会发生如此多麻烦。
我发疯似得扣下板机,每一下,都让自己永远记得右腿的疼痛。
我不能输给任何人,只要输一次,就是死!
龙爷死了,葬礼也举行过,他作为帮派老大,自然要去哀悼。
回来后,他问我,想要什么。龙爷手上所有资产和股票都已进他口袋,我这一举,无疑帮他个大忙。
他送了龙爷名下一间满大的酒吧给我,又要给我一栋房子。
我说,我不要房子,我要帮派会议上一个位子。
他怔住。
每周一次帮派内的会议,那张13人坐的长方形会议桌,是显示在帮派中地位的等级划分。他坐最前面,正中间,然后下面两边是田锌、徐佩,再后面是各地区老大,依次往下排,除了他,共有12个位子。景蓝不坐,只是站在他身后。
现在龙爷死了,就会空出一个。
他没有说可,也没说不可,只是不停抽烟。
最后,他叫我周一早上到他办公室。
我没担心过,不是觉得他不会杀人灭口,而是直觉他现在还不想杀我。
我依约前去,他带我同车去华泰聚会地点。
会议上,他先哀痛得表示对龙爷的去世很遗憾,然后,他向所有人介绍我。
从那天开始,我坐上第十二位,也得到几个所谓手下,以后跟第五位的李志遥。
那年我二十岁,他三十一。
傍晚回去,我的房间被焕然一新。
旧的书桌和书柜被拋弃,他命人把旁边两个房间空出来,门填上,然后在我房间里开了两个门。一间房给我做书房,里面是装修豪华的办公设备和大书柜,另一间小的是更衣室,里面塞满了各种名牌服饰。
他给我衣服,意味着我从此不在是一个床上工具,而可以当人?
房间和浴室也重新装修过,但床和装饰没有改变,只是墙上手链被取掉。整间房被布置得很漂亮,挂了许多彩带,角落居然还有一棵圣诞树。
「喜欢吗?」
他走进来,看着惊讶的我,吻在我脖子上:「圣诞节快乐,我的小猫咪!」
在这里的时间,我只想着如何往上爬,完全忘记了这些节日。
「不去新宠那里吗?」我嘲讽得问。
他不介意:「那些发泄工具,就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现在这么宝贵的时间,当然要和你共处。」
虚假的谎言,伪装的温柔,就和房子的布置彩带那样不真实,可我还是被他迷惑,倒在他怀抱中。
被骗也无所谓,至少我还可以想,能被他骗证明他还是在乎我,两年前,他连骗我都不屑。
他抱我,他吻我,吻遍我全身,如燃烧般炙热,他是唯一和我做这种事的男人,其它男人敢碰我,我会打爆他们的脑袋。
心里忍不住一遍遍吶喊:将我融化吧!
让我忘记所有,让我失去记忆,把对你的仇恨也忘记!
可惜,我知道这是永远也不可能。
每次睁眼,看到他抽烟的动作,我就知道梦要醒了。
甜美的梦想,就留给床上做梦时想吧,现实,是残酷地!
屋中的人对我态度全然改变,其实他们也没错,谁又能想到,当年他买回来玩玩的小宠物,今天能指使他们!
许多人在讨好我,怕我还记恨着做佣人时他们对我的欺凌。
我正眼都没看过他们,又怎么记得那些鸡毛蒜皮事情!他们就是总想着欺弱怕强,才会一辈子只能做人下人。
我不同,我不是坐在第十二位就满足的人!
我开始抽烟,也开始喝酒。可抽得并不凶,也不会让自己喝醉。
只是女人,试得很少,偶尔见到喜欢的,也会玩玩,但没有哪个特别喜欢。
我知道,沉迷烟酒色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那几个分给我的小混混,拼命讨好我,却苦于我不爱说话,喜怒哀乐又不形于色,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看他们的样子,也真可怜,自从跟了我,没有一天敢放开去玩。
不过我喜欢看别人痛苦,所以什么都没说。
心里很空虚,总觉得管理酒吧不是我想做的事,我还是比较喜欢花时间在读书和练枪上。
尽管不算太喜欢,我还是用了一点儿头脑,把酒吧生意大大提升,而且渐渐越来越好。
几个手下把我当神崇拜,帮派中人则认为我靠运气,对于我这以前做陪床的很是看不起。
他来找我的次数依然不多,之前的宠物听说做错事,被他埋了,现在又换个新的。
因为他们都没出过房间,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蠢样。
杀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我的枪法越来越好。他跟我说,其它帮派有人敢来挑拨。
我想都没想,带着几个手下去找对方谈论。对方见我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全不放心上,竟公然调戏我!
我提起枪,一颗子弹就把他结果了!
结果两派人打起来,我杀了七个,没中枪,只是背上被砍一刀。
和死神打过一次招呼,奇怪是我竟然不怕了,知道和那次比起来,这不过小儿科。
帮派中人开始不敢那么嚣张当面给我脸色看,他们知道我也是杀人不眨眼,开始避开我,就怕我发起脾气也掏出枪。
他却笑得开心,赞赏我的胆识。
我并没有特别高兴,从杀第一人开始,手上的血就洗不清了。
既然都是洗不清,也不介意更混浊!杀龙爷那天起,枪再没离过身,我想我会带着它进地狱。
我预了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并不是相信什么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之类的傻话,从被出卖那天开始,我就不相信有神存在,要有它也是个瞎子。
我只认为,杀人总要偿命,今天我为了自己往上爬而杀人,总有一天我一定也会被某个人杀了!黑社会就是如此。
可明知道结果,我还是要走下去,这条路没得回头。
人生没有后悔药吃,何况我从来不想过去,我只往前走。
其实我并不乱杀人,如果没有利益,不管对方说什么我都不放心上,任他们乱吠,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只有他的声音,每个音调都影响我神经。
事实证明我是聪明的,做每件事都经过头脑,自然会成功。我在帮派中不但没被人踢下,反而地位越来越高。
很快,我坐到第十位。
他让我去华泰企业学习,还给我一个区的娱乐场所打理。
大学的课程我已经全部学完,正好开始实践。
第十六节
我二十二岁,成为华泰企业一名普通经理,成绩表现出色。
在帮派中的人缘不是特别好,不过大家都只是靠虚伪应对交往,我也没有得罪什么人,自然不会太糟糕。
手头上的娱乐场所也算过得去。
我的出现,无疑给帮派中其它人继张沫后再次知道天才是什么概念。
虽然他们所有人年纪都比我长,经验比我足,可在我眼中,他们都是单细胞的傻瓜!难怪前老大死后会被当时才25岁的张沫吃得死死。
我很遗憾,可我和他们的智能显然不是同个等级。
无意之中,我得到帮派的过往记录,好奇之下拿来翻翻。
却看得我忘记呼吸,冷汗直冒。
什么天才!什么聪明的头脑!!
我真是大言不惭,居然敢在他面前卖弄!!
如景蓝所言,他二十岁才离开房间,当了五年宠物,可出来后,也只是五年,就坐上老大位子。
关于他的记录,每年都是密密麻麻,他确实不同常人!
聪明、有胆识、会用头脑,他所做的远远超乎我想象,我和他的智能显然也是不同等级!!
我咬着下唇,跑到射击场拼命开枪。
为什么不论我如何努力,还是不如他?为什么我已经如此聪明,人人惊叹,他还能比我更聪明?
难怪他对我不断爬升一点儿也不介意,他根本没把我放眼中!
我恨!我恨死他了!
面前布满弹洞的靶子,全是他的脸,我真想现在就开枪把他打成蜂窝!!
我真是个傻瓜,被他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聪明!
第二年,帮中发生一件大事:徐佩代表帮中去日本和当地帮派谈话,结果一言不对打起来,中弹身亡。
那段时间他没有笑过,一直沉着脸。徐佩是他重要左右手,失去了一只手臂当然不快。
问题是日本人那边还没有结果,他在帮派会议上多次表示要找对方算帐,可自己又不愿意去。
没人肯单枪匹马去日本人地盘,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笑着说:「我去吧。」
所有人都惊讶得看着我,接着忙附和不断称赞我有多么厉害,一定可以马到功成,目的只是想我替他们去送死。
只有他没说话,他看出我眼中并没有笑意。
我脑海中全是他赫赫功绩,他的威风史,我知道冷静有多重要,还是被气愤冲坏头脑!
我吩咐其它人准备去日本需要的东西和日本那边的资料,自己回房捡行李。
刚进房,背后就是重重的踢门声,回头,看到他气愤扭曲得面孔。
「你在干什么?!」他狠狠得问。
我背对他继续捡行李,没让手停下:「捡东西去日本啊!」
背后踹起一只脚,把我刚捡进箱子的东西全部踢下床。看到满地乱七八糟,我转过身,瞪着他。
他怒气更大:「你明知道我是想把姓赵的送去,你这时候争什么!」
我知道,他看第四位的赵炎飞很不顺眼,想铲掉对方。
可我也最喜欢看他被我搅乱计划的样子!
我说:「以日文来说,我是最好的,我去不是正好吗?」
他扬手就想打下来,我没有躲也没有闭眼,等着他将发泄下的怒气。
可是他突然收起手,怜惜得抚摸我的脸,仔细看了很久,然后轻轻说:「不要去吧,我找其它人去。东条那里很危险。」
我很意外,这算什么?!他担心我?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这人的表情!!
他怕我有危险,所以不想我去?
……还是故意做出这种样子,让我以为自己得他宠爱,为他更卖命?
我摇头,我不会被他影响我的。
「不,我要去。」
他猛然起脚踹到我肚子上,这一下很狠,我被踹飞起来,幸好后面是床。
倒在床上,我不停咳嗽。
「随便你!出事了别说是我叫你去的!」
门被甩上,我好半天才缓和过来。爬起身,继续捡东西。
拿到关于日本东条世家的资料和假护照,我带了三个人第二天就坐飞机到东京。
昨晚和今早他都没来过。以前每次我去办事,他都会亲自来为我挑选衣服,帮我打扮,这次没来,表示他已经彻底生气,不再理睬我了?
在飞机上的洗手间里,我看着镜中身形高大头发又长的自己。
我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
其实不止昨晚,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我房间夜寝,主要因为徐佩被杀之事,他心情极差。
有时候路过那个新宠的房间,会听到可怜的哀叫。
我该感谢他没有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
他没来,头发长度就不断增长,指甲可以自己剪,衣服可以自己挑,染色可以自己染,澡也可以自己洗,但是头发,一个人很难剪。
望着镜子里的我项上牌子,叹口气,找来根橡皮筋,把及肩长的头发扎起,回到客舱。
我将要到日本东京。
日本很多黑社会都是世家继承,而非凭能力上位。
东条并不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世家,但是历史最长久。他们家族产业非常壮大,从电子业到新干线,从百货公司到娱乐产业,都有广泛涉及。
包括我,这次只有四个人去。
我们并不是要去挑起争端,相反,我觉得秘密动作比较好。所以我挑选来的三个人都和我差不多大,稍加打扮,和日本时下的年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