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映雪(出书版)+番外————瑞者

作者:瑞者  录入:05-20

的一回事,也隐隐猜到这苦头是因那恶魔吃的,心里屈得要死,偏偏又说不出来。每每

痛到极处,就努力在心里想着媳妇儿红扑扑的笑脸,想着想着,便晕了过去。


那冯爷不喜脏秽,王麻子便多挑着看不出外伤的法子整治丁壮,待到时间差不多了,又

找来热水把丁壮从里洗到外,把鱼腥味和血污都去了,拿来一套旧衣给他换上。丁壮醒

来,看到酸梅袋子掉在地上,剩王麻子不注意,拿回来塞到怀里小心藏着。


一切刚弄好,便有人来传话,冯爷要问话,丁壮被人推攘着走出了地牢,他鞭伤不轻,

但好在身体强壮,又忍得疼痛,走路也无多大困难,不多时就被带到一处尚算洁净的屋

子里,见着了一个蓝衣公子,神仙般的样貌,刹时间想了起来,就是在林记果铺差点撞

到的人,也是被恶魔带到江上那日跟恶魔打架的人,怪莫先前觉着眼熟。


那冯爷,也就是道玉公子,他对丁壮的印象很是深刻,其实当日在江上,他看了丁壮一

眼就被苏寒江的身影挡住了,若丁壮是个翩翩小子,也许他冯道玉转个身就忘得一干二

净,偏偏丁壮就是长了一副跟苏寒江八辈子也凑不到一块儿的脸,人就是这样,当看到

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出现,就会下意识地留心,所以冯道玉在林记果铺见到丁壮,很快就

认了出来,只是当时要陪金玲珑,便叫人把丁壮先送回东山分舵来。


丁壮走进屋来,冯道玉也不急着问话,先是仔细打量着人,看丁壮衣着还算整齐干净,

但神色间却有些萎顿,就晓得定是吃了苦头了,皱皱眉,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才换了副

和颜悦色,柔声道:「他们打你了?」


丁壮一呆,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冯道玉打量他,他也偷眼看看冯道玉,越看越觉

得这位冯爷实在长得没天理的好看,就在心里琢磨着,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心地一定也

是好的,老实说丁壮这想法没啥逻辑,可丁壮见过冯爷跟那恶魔打架,那打恶魔的,自

然多半就是好人了;待到冯道玉开口,语气又甚是温和,就更认定自己终于遇着好人。

若换了别人,怕早点头了,可丁壮人厚道,想着自己皮粗肉厚,被打几下就算了,省得

好人为他挨打而难过,终还是慢慢地摇了头。


丁壮脸上不会藏,冯道玉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想法,只觉得这人着实有些呆傻,好骗得紧

,心下好笑,口中却又道:「你莫怕,实话说了,爷会为你做主,他们怎能随便乱打人

呢。」


这时把丁壮押来的人上前几步,对冯道玉道:「冯爷,守地牢的人说,这人是哑巴,又

不会写字,您问也白问。」

「哑巴?」怎会是个哑巴?冯道玉诧异了一阵,又看向丁壮。

丁壮拼命点头,指着自己的喉咙连连摇手,然后又指指门外,对着冯道玉躬身不已,意

思是小的不会说话,爷您放小的回家罢。

冯道玉看他动作,确是不会说话的样子,心下又是奇怪。一般哑巴,便是不会说话,总

还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这人却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样子,便问道:「你嗓子是怎

样哑的?生病还是打小哑的?」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都知道是哑巴了,还问什么。正准备让人把丁壮放了

,却瞥见丁壮身体突然一僵,眼里有一抹惧色。冯道玉一怔,心念电闪,蓦然伸手在丁

壮的喉间一抚,感觉到有股内力盘旋在喉间,顿时神色一变,心思飞转起来。


内力封喉,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对这么个粗人用上内力封喉?难道这个人知道什么事?

会是什么事?真想隐瞒什么事,杀人灭口才江湖人常用的手段,用内力封喉岂不是多此

一举。


想着这事的蹊跷处,冯道玉的脸上渐渐现出更温柔的神情来,对丁壮道:「你莫怕,告

诉爷,是否是那寒江公子做的事?」

他这一提苏寒江,便见丁壮眼里惧色更甚,心下立时了然,果然是寒江公子做的事,却

怎么也猜不出苏寒江倒底为何要封这人的口。有心要破了这内力封喉,奈何苏寒江所修

的内力乃是独门心法,他若硬来,恐怕两种内力相冲,会当场要了这人的命。


思虑未定,冯道玉便再无心情与丁壮说话,挥手让人把丁壮带下去。丁壮本以为自己会

被放了,却未想到又被送回地牢里,好在押送的人传了冯道玉的话,说是不让再打,丁

壮越发觉得那神仙般的人是个好人,指不准明天就会把他放了。他心里想得乐观,虽挂

念着媳妇儿,却不怎的担心,有王三虎和他媳妇照应着,不会出事;倒是他自己,受过

了刑,又走了路,觉着疲惫得很,于是摸着怀里的酸梅袋子,靠着地牢的墙角睡去了。


却说冯道玉,在房中又想了许久,认定那哑巴与苏寒江之间定有事情,或许可以利用那

哑巴,把苏寒江从凤栖园里引出来。数月前江上一战,他被那黑影偷袭,受了些内伤,

而与他同时受袭的苏寒江却没事人一样架舟冲出了包围,便有些怀疑那黑影其实是苏寒

江的人,若真是如此,苏寒江的行为便叫人觉得不耻了。


虽说他把苏寒江逼到白浪江来,所用手段也不太入流,但总没有伤人之意,不过是想在

众人面前与苏寒江一战罢了。谁料到在他赶到江中时,苏寒江已是大开杀戒,好好一场

比武,倒演变成苏寒江与整个江鲸帮的恩怨,江鲸帮主金涛龙是他表姐夫,当时就雷霆

大怒,誓与苏寒江不两立。可苏寒江从江上走脱之后,就回到了江南凤栖园,再未出凤

栖园半步。江鲸帮在江南没有势力,始终拿苏寒江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冯道玉不由轻叹,事情发展至此,他也无法,只能尽力帮着表姐夫。只是凤

栖园里机关遍布,擅自闯园不仅危险,也未必能见到苏寒江,这几月来他一筹莫展,想

不出把苏寒江引出凤栖园的法子,便携了表姐夫的妹子金玲珑出来散心,未想到竟散出

个丁壮来。虽然心中没有把握,也只能试一试,看这哑巴到底能否将苏寒江引出凤栖园

。于是冯道玉伏案写下封信来,命人快骑送往江南,用箭射入凤栖园里。


苏寒江当时正在赏花,凤栖园里遍植花木,东边种桃,西边种荷,南边种桂,北边种梅

,间或还穿插着兰、菊之类的花,一年四季整个园子里都飘溢着香气。其时正是五月天

,南边的桂北边的梅便不用去说它,西边的荷叶倒是都绿了,连成了一片甚是清爽,但

到底比不得花开时的雅致,只有东边的桃,正是春将去红颜近老的时候,于是苏寒江让

人备了桌案笔墨,再加一壶美酒,便来赏花了。展开宣纸,沾上墨,寥寥几笔,枝绿红

瘦,就是一副春尽图。


「爷,爷,不好了。」

一个青衫小童从小径那头跑过来,正是苏寒江的侍童,叫玉松,才十五岁,长得唇红齿

白,极是俊俏。

「闭嘴!」苏寒江冷冷一叱,埋头在春尽图上落了款,才放下笔道,「什么事?」

「爷,有人用箭射了一封信到园子里来。」玉松忙道,将手上的信递上去,看苏寒江接

过,才偷偷吐了吐舌头,好险,差点就坏了爷赏花的兴致,幸得爷没有生气,要不然少

不得要挨个巴掌。


「苏兄在上,弟道玉揖手拜望。自白浪江一别,弟思兄,寝难安,食难下,奈何兄远在

江南,弟欲见而不能,唯请得当日与兄同舟之哑人,与之促谈,言及兄之趣事,聊解弟

思念之情。兄若有心,还请与弟一见,弟在洛北盼之盼之。冯道玉。」


「无聊!」苏寒江双掌一合,信纸化为尘未落地,「玉松,倒酒。」

「是。」玉松伶俐地给苏寒江满上酒,问道,「爷,什么事无聊?」

苏寒江冷眼一瞪,竟似刀子要割人一般,吓得玉松马上噤了声,暗忖:爷怎么生气了?

不是他奇怪,实是苏寒江在凤栖园里鲜少生气,最厉害的也不过打几个巴掌,还没见有

这刀子般的眼神出现过。


冯道玉这封信,看着情真意切,其实不过就说了一个意思,就是你苏寒江弄哑的那个人

现在在我手上,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事,你要是不想我到处乱说,就赶紧来罢。


跟丁壮的那件事,在苏寒江心里,是生平最呕的一件事,恨不得从未发生过才好,哪还

容得别人提起,那蠢人被他用内力封了喉,倒不信冯道玉能解开来。只是心中难免郁闷

,那酒喝来竟越喝越快,不知不觉间一壶下了肚,便让玉松又取一壶来,到最后,也不

知喝下多少壶,只觉得身体一阵热过一阵,竟是那乱情诀又发作了。


苏寒江这几月来一步未出凤栖园,正是因为那乱情诀不曾全部解去,他内力虽说大进,

可若与人动手过招,乱情诀便会窜出来,实在恼人得紧。

苏寒江本有青桃、弱红两个侍寝,都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只是苏寒江因练了冰心诀这等

收敛心性的内功,对床第之事欲望不大,两、三个月才招寝一次,还是应付了事的居多

,可那乱情诀必得在床第之间才能宣泄,自这次回来之后,苏寒江几乎是日日招寝,但

不论那两个美人儿怎样的婉转承欢,苏寒江就是难有销魂之感,说来他生平第一次尝到

那噬骨到令人失控的快感,竟还是在那小舟中。


既然女人不能解去乱情诀,男人就男人罢,苏寒江又买来两个绝色小倌,那两个小倌虽

说身体还是干净的,但总受了两年调教,撩拨男人的手法比之青桃、弱红那可高了不是

一个档次,然而到底还是冰心诀更盛一筹,苏寒江虽有些许的欲动,忘我投入却是不行

的,自然,乱情诀能排解掉的是少之又少。


冯道玉的一封信,他嗤为无聊,表面不为所动,却把酒当水一般喝了无数,想那酒是最

能乱性之物,他中了乱情诀本就不该多喝,如今乱情诀窜出了丹田,根本就无人能为他

排解,还是只能用内力硬压回去,苏寒江长这么大,哪曾吃过这种憋劲,心中恼得紧,

又想起冯道玉死缠不休,更是一股火起,加上这酒劲一冲,便当着小童玉松的面,一振

袖飞也似地出了凤栖园。


冯道玉竟没想到他那封信真的将苏寒江引出了凤栖园,接到暗哨传回的消息时怔愣了好

久,洛北与江南不过两百多里的路程,以苏寒江的轻功,最多三天就到了,这消息传回

来就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冯道玉便在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将东山分舵布置得跟个铁桶

似的,张开了大口,等着苏寒江往里跳。


丁壮不晓得外面的事,只在地牢里苦苦盼着出去,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晃竟八、九天去

了,怀里的酸梅渐渐也硬了,却还是没有人放他出去。丁壮不知怎办才好,心里开始想

着逃走,只是没找着机会。那看地牢的王麻子,虽说得了冯道玉的命令,不准再打他,

可有时在别处受了气,总要有个出气的,丁壮是哑巴,被整治了也没法说去,那王麻子

自有让人看不出伤来的法子,于是丁壮便成了那王麻子的出气筒,身上又不会留有伤痕

,痛得死去活来也没人知道,这些天下来竟憔悴了不少。


这天晚上,王麻子灌了点黄汤,憋不住跑到墙角里撒了泡尿,哪晓得那里刚好有几个冯

道玉为对付苏寒江而布置的暗椿,几滴尿溅在了其中一个暗椿的身上,被那个暗椿一脚

踢翻在地上,王麻子在地牢里虽横,却不敢惹这些打手大爷,挨了几脚才咕咕嚷嚷地躬

着腰走了。这几脚挨得屈,王麻子越想越气,踏进了地牢就找丁壮来撒气。


丁壮这时正趴在地牢那小方窗口看外面,外面天空上星光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他媳妇的眼

睛,他正看得入迷,就被王麻子上来踢了几脚。

丁壮难得今天手脚没被绑住就挨了打,媳妇儿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就这么突地从眼前飞了

,心中一急,他反手就用力推了王麻子一把,王麻子当时正一只脚又抬起来准备踢人,

冷不防让丁壮一推,便站不稳了,丁壮用的力不小,他一脑袋砸在墙上昏了过去。丁壮

先是吓了好大一跳,摸摸人还有气,才放下心来,接下来就发现地牢门开着,这么好的

机会不跑才是傻子,丁壮又不是真傻,当然是马上就跑了出来。


外面一片漆黑,好在天上有星光,而且月亮也又大又圆,月光照在青石地上,四周景物

映得分明,只是丁壮不晓得出口在什么方向,也只能随便摸个方向就跑,没跑两步,隐

隐听得前方有嘈杂声,隔得远他听不真切,却也知道那里不能去,赶紧打住脚,转个方

向继续跑。


谁知道那嘈杂声就像有知觉似的,他往哪边跑,那声音就往哪边跟,他连换了几个方向

,也搞不清楚到底跑到哪了,就听得那嘈杂声越发的近了,已能听清有人大喊着什么,

有脚步声,有金属的碰撞声,还有伴随着不知什么东西倒下的轰然声。丁壮唯恐叫人发

现了,也不管方向,埋头只顾着向前跑,没跑几步,想想又不对,便要寻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头上有阵风掠过,然后一张比鬼还白三分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映着惨白的月

光,犹显恐怖。


丁壮这几日做了不少噩梦,梦里总没少掉这张脸,一身冷汗的醒来还会害怕不已。蓦然

间这张脸竟真的出现在他面前,那还不把丁壮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一跤跌坐在地上,这

一跌被一颗石子顶疼了屁股,才回过神来,爬起来刚转身要跑,就见眼前一花,前些日

子见过的那位冯爷也出现在面前,这下丁壮可跟见着了救星一般,挥着手就冲过去想要

求救,却蓦地脖子一紧,竟被那苏寒江揪着衣领给拎了回去。


其实苏寒江哪是来找丁壮,他是真被冯道玉惹恼了,才出了凤栖园,一进东山分舵就准

备直接去找冯道玉,一脚踏进了冯道玉布置的陷阱,被整个东山分舵的人围了个结结实

实。可是冯道玉怎知道苏寒江功力大进,他布置的这些人居然连苏寒江的一招都没接住

,就让苏寒江打开个缺口冲了出来。


苏寒江在东山分舵里横冲直撞,也不杀人,就是见什么破坏什么,冯道玉在后面追得辛

苦,被苏寒江的大肆破坏气得七窍生烟,偏又追不上人。苏寒江正破坏得兴起,突然发

现体内的乱情诀又蠢蠢欲动,知道再不走就要糟,没想到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前面有

个身影。


练武的人眼力高,老远就看出正是丁壮那蠢人,苏寒江想也不想就拦住了丁壮的去路,

却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人打算做什么。

丁壮哪里肯被苏寒江抓住,也顾不得那恶魔有多么可怕,对着苏寒江拳打脚踢,苏寒江

又怎会让他打到,闪了几下,心里头让丁壮给惹恼了,偏这时冯道玉又乘机一鞭攻来。

苏寒江闪得有些狼狈,春冰软剑横手一划,一道剑气直冲冯道玉去,冯道玉惊呼一声「

剑气」,赶紧就地一滚,耳边听得身后一阵轰然,起身一看,却是一栋两层小楼连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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