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玉松赶忙把那一床凌乱的被褥抱了出去,上面的红红白白看得他心惊肉跳,想到那人离
去时摇晃的身影,便不禁有些同情起来。
第五章
第二天,苏寒江让玉松给丁壮送去了上好的伤药,也大发善心的叫他休息两天,玉松来
的时候,丁壮还躺在床上,醒着,见了玉松便坐起身来,脸色有些发白,抓着衣服便要
穿上,他以为是那恶魔又着人来叫他了。
「别起来别起来……」玉松连连对着丁壮摇手,呐呐了会儿,才拿出药瓶,面上微露尴
尬道:「爷叫我给你送伤药来,你……你……可要我帮你抹上?」
「不……小、小的自己……自己来……」丁壮接过药,连头也不敢抬,将药瓶握得死紧
。
「也、也好。」玉松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看到丁壮始终低着头的样子,好奇心又起,也
不急着走,拉过一张椅子便在床边坐下,「我叫玉松,是爷的贴身侍童,你叫什么名字
?」
丁壮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小的叫丁壮。」
「嘻,丁壮,好土气的名字。」玉松嘻笑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大好,便收起了笑,鼻子
嗅了嗅,发觉丁壮身上还有昨晚的那股味儿,不由脸一红,旋即「咦」了一声又道:「
你昨儿没有净身吗?玉竹呢,怎的不照应你?」
丁壮听得他提及昨夜的事情,脸上更不大好看,心中越发的苦起来,只觉得这般活着还
真不如死了的好。他、他屈从了那恶魔,以后又怎的有脸去见他的媳妇儿?这般一想,
他的心口便隐隐作痛,连呼吸也不大顺畅了。
玉松见他只低着头不回答,便想起自己当初入园子时的遭遇来,道:「我晓得了,是玉
竹欺生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刚来他便欺侮你。昨儿个你都那样儿了,他怎能不给你提水
净身,不行,我得和爷说去。」
玉松这倒是好心,却不知越是提昨夜的事,丁壮的心里便越发的苦,那玉竹鄙夷他,不
理他反倒让他喘得一口气来,这会儿听他竟要为玉竹未曾为他备水净身的事去找那恶魔
,当下心中大恐,他恨不能离那恶魔越远越好,哪肯为着这么点小事去招那恶魔的注意
,一把抓住玉松的衣角连连摇头,惊惧之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怎的这般害怕,玉竹欺得你厉害吗?」玉松不知其中原委,只当是玉竹欺得狠,把
这看来极老实的人吓怕了。
「不……不……没、没人欺小的……玉松大、大爷您千万不要……不要告诉那恶、恶…
…不要告诉爷……不要……告诉爷……」丁壮慌得狠了,差点就把恶魔的称呼叫出口,
他怕玉松还是要去说的样子,竟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了玉松的面前。
「我叫玉松,可不是什么大爷,你……算了,你这人心地真好,我不说便是了,你快起
来。」玉松真当丁壮是为了玉竹,心里不禁暗骂了玉竹几声,怪他怎的就是死性不改,
蓦地问道:「玉竹他是不是连饭也没送来?」也不等丁壮回答,便又道:「你且穿上衣
服,我带你在园子里认认路,以后玉竹不送饭来,你便自去厨房领食。」
丁壮听得他不去告诉那恶魔,心中总算稍稍安定下来,玉松再说什么,他也都只应着。
玉松领着他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告知他园里路的走法,又特地带他到厨房里转了一圈,
见着了一个叫玉露的管事丫鬟,一个叫银丹的烧水丫鬟,还有几个打下手的小厮,都是
眉清目秀的少年,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看着丁壮,全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待要
走的时候,玉竹正巧过来,玉松看到他不由得哼了一声,道:「人越大胆也越发大了,
爷命你照应着的人,你倒好,不但不照应,便是一早上人都不见了。」
玉竹一脸不屑:「别人哪有你会讨爷的心思,这人不过跟南枫院的是一路货色,能有几
日好光景。你若喜欢,便自跟爷去讨命照应他,我可没那闲功夫。」他这话一出口,在
场人都瞪大了眼望着丁壮,满脸讶异。
丁壮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退了两步,转身便走。他不晓得那南枫院是什么地方,却
也听出定不是好地方,哪里还敢再留。玉松看他走得快,也顾不得再跟玉竹斗嘴,跟玉
露拿了一盒饭食,就赶紧追了上去。他们一走,厨房里的丫鬟小厮们就通通围上了玉竹
,问起究竟来。正说得热闹,有个小厮远远的看到有个人走来,用手一指道:「看啊,
那南枫院的说着便来了。」
那人走近了,竟是个有着婀娜身姿的少年,神情纤弱宛如女子,却是苏寒江几个月前买
来的两个小倌之一,名叫锦月,另一个叫湛星,苏寒江自打把他们买回来安置在南枫院
之后,只召寝过三、四回,便再没理会。这两个少年出身妓馆,既不能得宠,便只能落
个被园子里的丫鬟小厮耻笑的下场,照应他们的人便如那玉竹对待丁壮一般,爱理不理
。那湛星是个傲性子,不肯出来求人,而锦月性子柔弱,为着每日的三餐,只能自来取
,总少不得要受一番嘲讽。
今日锦月来得迟了些,本就心中忐忑,不知还有饭食没,远远看得厨房的丫鬟小厮们竟
聚在一起对自己指指点点,脚下就走得更缓了,好不容易才到了玉露的跟前,低声下气
道:「玉露大姐,今日可还有饭食?」
这玉露是个大丫鬟,倒比旁人稳重些,道:「本是还有一盒饭食的,可刚叫人拿走了,
台上还有一盒糕饼,你拿去吧。」
「多谢玉露大姐。」锦月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照例道了谢,拿起那盒糕饼便要走,
却叫玉竹带着几个小厮给拦住了。他知这园子里凡名字带了个「玉」字的,就是手底下
管着人或地的,便是他得了宠也要笼络着,况且他并不得宠,自是得罪不起,不禁怯道
:「玉竹大哥,有、有事吗?」
玉竹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笑着对身边的小厮道:「以前看他倒是个会媚人的,哪晓得
原来是空心萝卜不经事,却连个不上相的粗汉也比不得。」
小厮们轰地一声笑开了,一个小厮不怀好意道:「喂,晓得是谁把你的饭食抢了去?是
爷的新宠,赶紧去夜昙院瞧瞧去,跟人家学几招,指不定爷喜欢了,便让你日日有饱饭
吃。」
夜昙院便是丁壮所住的院子,他不认字,根本不知自己住的地方也是有名字的。锦月倒
知道夜昙院,晓得是园子里最偏的院子,他听得那小厮说爷有新宠,一时也不知真假,
呆呆怔着,那些小厮看他失神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锦月回到南枫院,便见湛星倚窗坐着,手里捧着一卷书,正看得入神。当日他们被爷带
回园子的时候,爷问他们要什么,他要了一把瑶琴,而湛星要了一屋子书,到如今,这
琴这书,便成了打发时光的用具。
「湛星,吃饭了。」
湛星缓缓抬起眸子,他的面相比锦月要英气些,但仍是秀美绝伦,眼里有一抹清冷,扫
了一眼食盒,道:「怎的只有一盒糕饼?」
锦月叹了口气:「有已是不错了,你忘了,前日还饿了我们一顿呢。」
「还是吃剩的。」湛星皱起了眉,看到有一块饼已缺了一角,上面还有齿痕。
锦月不以为意,挑出一块完整的给湛星,把缺了角的留给自己。
「我不饿,你吃罢。」湛星扭过了头,继续看书。
这一盒糕饼,一个人吃勉强七分饱,两个人吃都得饿肚子,锦月把别人吃过的留给自己
,是在照顾湛星,湛星不吃,又何尝不是在照顾锦月。两个打小在妓馆里一起受训,对
彼此的个性都了解,锦月晓得湛星说不吃,就一定不吃,他这性子在受训的时候不知多
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出了火坑,却也没得享受。锦月叹了口气,只得自己吃了。
锦月吃完抹嘴,才突然道:「厨房里的小厮们说,咱今天的饭食是叫爷的新宠拿去了。
」
湛星捧书的手一抖:「新宠?」
「听说住在夜昙院。」锦月偷瞧湛星的表情,见他眼里透着苦涩,不由劝道:「湛星,
我知你对爷的心思,可是爷明摆着心里眼里都没有你,你……又是何苦。不若我们一起
跟爷求去,爷带我们进园子时就说了,不会为难我们。」
「求去?我们这样的人又能去哪里?」湛星冷笑一声,「你若想回那污秽之地自去便是
,莫要拉我一起去。」
「湛星,你……」锦月气极,抿着嘴说不出话来,眼里倒有了泪光。
两人这一赌气,便是一下午没说话,一个只管抚琴,一个只管看书,到了近晚时分,忽
有人来传爷的话,召两人同时侍寝。锦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瞧着湛星眼里也有了喜
色,便想爷有了斩宠那话铁定是鬼扯,若真有了新宠,少不得也得住到这南枫院来,他
一时不察,倒叫厨房的小厮们给骗了一遭。当下备水沐身,用香熏得全身,才往爷住的
清蟾院去了。
爷有了个长相极一般的新宠,这话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园子,那些丫鬟小厮大都是在
园子里长大,没经过世面,也鲜少有机会到园子外面去,平日里难得有件事情能让他们
说道说道,今儿竟有这么件不合情理的事让他们晓得了,消息那还不跟长了翅膀似的传
得飞快,便是连住在苋兰院的青桃和弱红两个女主儿都晓得了,她两个人虽只得个妾室
的名分,到底跟锦月和湛星不同,在园子里是掌了权的,平日苏寒江在江湖上走动,园
子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们管着的,丫环小厮们都得叫她们一声夫人。这传言传到她们耳
朵里,两个人的反应相似,都是噗哧一笑,对各自多嘴多舌的丫环说的话也差不了多少
。
「小妮子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咱爷那眼光怕不比天还高些,便是我等长相样貌的,都
不肯多瞧两眼,那长得稍差些的还用得说去。」
那两个丫环讷讷地退下了,想着自家夫人的话,也觉得事情有些不稽,又把夫人这话传
了出去,那些不安分的丫环小厮们一听也觉着在理,有些晓得这事情本是从玉竹口中传
出来的,便多事的跑到玉竹面前打趣了几句,怪着玉竹连寻开心也不会寻件能叫人信服
的事情来说。
玉竹偏是个极要脸面的,经不得这一说,便指天赌誓绝无一言虚假,否则便天打五雷轰
云云,他这一赌誓,又叫一些人信了,闲暇时便与那些不信的人争论不休,一时间凤栖
园竟无比热闹起来。
丁壮可不知园子里竟为着他而热闹万分,他只庆幸那恶魔这两天未曾找他过去受那酷刑
,提着的心松了劲,身上便来了劲,也不用玉竹来说,他自把住的院子整得干干净净,
在院东的角落里用水沾湿了泥,堆起一个土地公公来,早晚两拜,祈求那恶魔早早放他
回去,祈求媳妇儿在家平平安安。拜土地公公的时候,总少不了要些供品,便是丁壮从
厨房里拿来的饭食。
丁壮能拿到饭食,可着实不容易,先不说园子里的路忒是奇怪,竟是要看时辰走的,一
个时辰一种走法,玉松领着他走的时候说得虽详细,可丁壮哪记得那么多,只勉强记住
了太阳刚出来、正午时分和下晚时分三个时辰的走法,头天早上太阳刚出来,他拜过土
地公公就出了院子,还没走出花径,就不小心踏错了一步,在花径里转悠了半天,直到
正午才重新走对了路;到了厨房,那玉露虽说见过玉松领着他来过,也听了玉竹说的那
番话,心里却跟园子里的两位夫人一样是不信的,便对丁壮说园子里没有吃白食的,先
把外面的水缸挑满水才能领到饭食。
丁壮虽说饿着肚子,心里却对玉露的话很是欢喜,拍着胸脯说以后厨房的水缸他包下了
。有了活儿干,便能正对着旁人的眼光,丁壮这回才未在厨房小厮们打量的怪异眼光下
匆匆而逃。待把厨房外的两大缸水挑满,他总算领着了第一天的饭食,回到院子的时候
,天都快黑了,赶紧把已经冷掉的饭食拣了些好的供在土地公公面前,才大口大口地吃
了起来。吃得快见底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媳妇儿,不晓得现在是不是也在吃饭,
想着想着,心头便难过起来,放下碗,坐在门槛上,抱着头,偌大的汉子竟发出呜咽声
。
第二天,因着园子里路已走过一回,丁壮总算不曾再走错,早早到了厨房,又挑了两缸
水,还劈了几捆柴,中午的时候玉露便留他在厨房外吃了饭,下午又让他把厨房后面的
菜园子浇过了水,才给了晚饭,丁壮赶在自己认得路的时辰内回了院子。
到第三天,吃过了午饭后丁壮还在厨房里忙活,跟着洗碗刷筷的小厮们有说有笑,他这
两天帮着干了不少体力活,让厨房里的小厮们轻松了不少,态度间对他也亲切了些,虽
然好奇他是怎么进园子的,但一提到爷他的脸色就不对,小厮们也就不问了,毕竟谁也
不敢对爷的事情追根究底,但私下里他们怎样猜想却不是丁壮管得着的。丁壮现下闲着
,也帮着他们洗,跟他们讲讲过去打鱼的事,把这些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厮们听得津津有
味。
这时玉竹寻了来,一见着丁壮就没有好脸色,道:「你怎的在这里,害我好找。」
「有、有啥事?」丁壮见着玉竹满脸的鄙夷,便垂下了头。
玉竹不理他,却对一个小厮道:「你去帮着银丹烧些水,两个时辰后送到夜昙院来。」
「夜昙院要热水做什么?」小厮觉着奇怪,一时忘了丁壮就住在夜昙院,还当那院子没
人住着。
玉竹不屑地讽笑一声,指着丁壮道:「给他净身,爷今儿晚上要招寝他。」
话音一落,小厮们当场就打碎了几只碗,原本他们就对那传言半信半疑,这回却是不信
也得信了。丁壮只觉着脑门一轰,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他每日的祈求土地公公一定是没
听到。
净身过后,丁壮一直磨蹭到入夜,才不得不跟在玉竹后面再次来到那恶魔住的大屋子,
玉松早就守在了门外,看到丁壮时眼神里又是同情又是怪异,也没说什么就掀开帘子让
丁壮进去。
丁壮抬着脚,只觉着脚下沉得很,好不容易挪进了屋,没见外屋有人,倒是里屋隐隐有
奇怪的声响传来。丁壮两只手握紧了拳,慢慢移到了里屋,刚转过屏风,鼻间才闻到一
股好闻的香味,便让一副纠缠淫糜的景象给震得「啊」了一声,退了两步转身就要跑,
却听得那恶魔冰冷飘乎的声音传入耳朵。
「站住!转过身来!」
跑,还是不跑?丁壮只在心里挣扎了两下,就乖乖地转过了身,眼前的情景实在让他不
知是恐还是羞,那恶魔躺在软榻上,身上的衣服褪下了一半,胯下的凶器高高昂起,两
个赤身裸体的少年正半跪在他的两侧,用嘴和舌头在凶器上舔含,其中一个少年看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