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殇吟（生子 Ⅳ）——温柔的蝎子

“……”

“因为我也是人，我也会自私……”自私得让自己好过一点，自私得想要去挽救一点点对孩子们的亏欠。

鸣和无奈，君瑞，又何尝不是呢。

“爹爹，爹爹，这里好好玩阿，可是，可是要回家了，明天还能来吗？”

“可以阿……”有人温柔，有人淡淡的笑了。

“咦，哥哥呢？”

“哥哥先回去了，说在家里等我们。”

“哦，咯咯咯，爹爹，你答应的哦，明儿一定要来噢，我都和大娘说好了。”

“嗯，好……”

“一定？”

“一定……”

“爹爹真好，我最爱爹爹了……”

……

……

尘世间，有人重逢便有人离别，情感间，有爱便有了恨……

夜深人静，没有了好动孩子们的喧嚣，吵闹，有的仅仅是夜晚特有的寂静。

一张不算特别大的床，三个孩子凌乱的睡在其中，粉嘟嘟的样子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显得特别的纯洁，小嘴的边上淡淡的口水的痕迹，许是今天玩得累了，小东西们甚至打著小鼾，轻轻地，煞是可爱。

伸手，一个父亲缓缓地抚摸著孩子的脸庞，似要记住著孩子的样子，他们的感觉，他们的温暖。

老三的嘟嘟小脸；

老二的小小肚子；

老大……

颤抖地抚摸，充满凄冷的悲伤，老大从白天的回家到现在，都不曾与自己说话，君瑞知道，倔强的孩子已经恨了，恨了自己这个狠心的父亲。

“王……”

门外，鸣和低声地叫著，时间已经不多了，缓缓起身，不舍，却绝然的离开。

月光的凄冷，冷冷的照在君瑞的身上，回头，看著依旧沈睡的孩子们，想要再听一下他们的声音，想要再看一眼他们的容颜。

“王……”

转身，绝然的离开，快步走过鸣和，走出院落，不敢回头，不敢多作停留，更不敢奢望孩子的呼唤，离开，君瑞选择最快的速度离开，怕晚了，自己便不舍离开了。

晚风徐徐，有人离开，“代我照顾好他们，老大好像知道什麽了，可，鸣和，莫要骂老大，老大其实很乖的……”

“我知道……”

“老大脾气倔，多哄哄便好了。”

“好，你放心去吧。”

“鸣和，老大不爱吃青菜，这别由著他……”

“……”

“……”

“回去吧，莫要送了……”

“……”

无言的对望，眼中是无限的不舍，还有担心。

高高的台阶，君瑞在下，鸣和在上，黯然地回头，不再诉说，不再多话，步伐沈重，可是却不得不离开。

风吹散了红色发丝，通往大军出发的地点的大道之上，有一人凄凉的离开家，离开他爱的孩子的身边，迎著月，银光洒落，君瑞笑了，只是带著绝望，带著人生最大的痛苦。

父亲，我恨过你，可我爱你，若是我的孩子能恨我，那该多好，至少他们不会爱我而痛苦……

树影萧条，瑟瑟的发著如孩子哭泣一般的声音……

“爹爹……”

一滴泪，落下，在石地上晕开，硕大的朱门之後，一抹小小身影躲在後面，小手因为悲伤而死死的抓著门，看著父亲的离开，看著他转身，看著他悲伤的表情，还有那一句一句的温暖话语。

“爹爹……”

老大没有睡著，只是轻轻地跟著躲在大门後面，虽然不会很复杂的法术，可是，隐藏自己，已非难事。

他倔强，他恨爹爹的离开，可是，他依旧爱啊，爱他这个也爱自己的父亲。

“爹爹……”

突然的对著那一抹消失的身影尖叫，稚嫩的声音间充满了悲伤，离别的悲伤……

“呜呜呜……爹爹……”

鸣和惊讶的回头，看著孩子的悲伤，紧紧拥抱，将孩子死死的扣在怀里，他没有父母，可是他也懂，懂得这份离别的伤。

“……”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安慰倔强从来不曾在别人面前哭泣的孩子，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渐渐的湿了，聪明如涵，鸣和早就感觉到了他发现君瑞要走的消息，就如同今天老大对君瑞的不理不睬就知道了，以为他是真的恨了，真的如他所说不要他的爹爹了，可……

又更加紧的抱著孩子，感觉到他脆弱的颤抖，感觉到他呜咽的哭泣，君瑞，你错了，你错误的以为老大的坚强，他也是个孩子，哪怕他再聪明，他也需要你这个父亲的爱，你的温柔。

挣脱鸣和的拥抱，小小的身体在大道上奔跑，摔倒了，爬起来，依旧奔跑，跟著父亲离开的地方，小手破了，也没有发现，只是执著的跑著，跟著，追随著……

“孩子……”想要去劝阻，却发现自己因为孩子的动作也泪流满面，孩子不舍的父亲，难道错了吗？

“爹爹，爹爹，涵涵错了，涵涵不该不理你的……”

小小的身体又一次摔倒，迅速得爬起来，地上，是一块金色。

“爹爹，爹爹，涵涵再也不和弟弟打架了，一定。”

……

“爹爹，涵涵是老大，老大不哭。”奔跑的孩子努力地擦著自己的泪水，告诉自己不哭，告诉自己是老大，是爹爹希望坚强的孩子。

……

“爹爹，爹爹，涵涵会照顾好弟弟们的，涵涵会听冰叔叔的话的……”

……

小小的身体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脸上，依旧有著未干的泪痕，只是没有了再次落下的痕迹，红色发丝凌乱，纠结。

又一次摔倒，又一次重重的跌落，已经无力爬起了，小嘴似被石头磕到了，金色的血液斑斑驳驳。

“爹爹，涵涵不恨你的……”

低低的呢喃，看著父亲离开的方向，那不愿意回头的人离开的地方。

鸣和心痛得将孩子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无声的拍著孩子的背，“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孩子愣愣的看著大道延伸的方向，执著的，回头，对上鸣和的目光，一笑，灿烂得让人痛苦。

“不哭，涵涵是老大……”

一颗红色泪水滑落，从一双本该快乐的孩子的眼中，红得让人颤抖，让人悲伤，让人不舍。

风萧萧，孩子缓缓闭上眼睛，鸣和静静的抱著孩子回家。

“冰叔叔，涵涵不要离开家……”

“嗯，好。”

“就算有人要带涵涵和弟弟们走，涵涵也不走，就让他带著弟弟走好了。”

“可是没有人给涵涵做饭饭啦，家里没有人了……”

“涵涵自己可以的……”

“涵涵，为什麽不要离开呢，爹爹都已经走了。”

“……”

“……”

“涵涵要等爹爹回家……”

“……”

要等爹爹回家……

大道上，有人回头，看著自己来时的方向，心莫名的痛著，只是勉强地回头，离开，留下孤寂的月光洒落，斑斑的凄凉。

第四十五章 再相见，情依旧只是人已改

昏暗阴冷的一方角落，有人缓缓徘徊在其中，淡淡的臊味弥漫，没有祭祀活动的祭坛充满了阴森的感觉，依旧只有中央的一道阳光，照不到角落，更晒不干潮湿。

一个男人缓缓靠近，手上，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蛋，微微的散发著光芒，只是，就连抱著他的人都感觉不到其中拥有生命的迹象。

将蛋轻柔的放在那一道光的中央，瞬间，蛋发著轻柔的黄色光芒，漂亮，柔和。

“狐，帮我把他放到祭坛中央，那里的气场与我一般。”那一天晚上，君瑞对著狐，一个就连狐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好人，可君瑞却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他。

狡猾的笑，“你不怕我吃了他？神兽的幼体对於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份如仙丹一般的东西啊……”

君瑞没有回答的看著狐，看著他的笑，他的妩媚，狐清楚地记住了那一双执著的眼睛。

“为什麽不自己孵化？”

“……”微微的一笑，温柔的抚摸著怀里的蛋，“不够了，时间，精力，而且，祭坛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祭祀活动，谁都不允许进入，包括皇後，帝君。”

“那孩子孵化了怎麽办？”

“麻烦你把他带到远远的地方，就算扔了也好，莫要再让他回来了……谢谢……”

君瑞是第一个对著狐说谢的人，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没有，狐记得，那个时候，他是笑著的。

荧荧的绿色眼睛，在阴暗的角落闪烁，手臂之上，是淡淡的精光，这原本属於君瑞的护体法力，如今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嘴角依旧是那一抹狡猾的笑，“小鸟，你很聪明，咯咯咯，想不到我狐也被你算计了。”

狐妖娆的转身，走出殿外，他护送的任务已经完成，离开，势在必行。

“狐，他也是你孩子，就算是你的工具，可他也是你的孩子，孩子没有错的。”这是君瑞最後跟狐说的话，他知道他说的是什麽，那个因为要控制虎都老豺狼增援的力量而产下的孩子。

残忍的肆笑，闪入阴暗之中，只是呢喃依旧飘在空中，“小鸟，可惜你看错了我狐……”

滚滚红尘，白日漫漫，没有奢华的车队，有的只有雄壮的行军部队，有骑兵，步兵，甚至在几辆远比帝君与王所坐的马车简单的车内，是十几个雀，虽然没有君瑞的力量，可是，对於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恐怖的存在了。

“本王会在大队人马还没到达边境之前破坏削弱龙朝的结界的……”清丽的声音慢慢在车内响起，简约的马车之内，不若外观看的简陋，相对的宽敞让人坐在其中也能感觉到舒适。

雀帝国其实与龙朝并不直接相邻，只是在一些雀帝国的外界压力之下，一些当中的小国也不得不打开城门的任由其通行，怕惹毛了雀，自家倒霉。

故此次出征，经由禅，封，寒三国才能到达龙朝边境，虽千里迢迢，可从军事角度上说，若是攻打成功，无疑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毕竟龙朝的物产矿物资源要比处在南方的雀来说优质，更何况天时地利的占有优势，龙朝此时是最虚弱的时候。

“你身子吃得消吗？”没有表情的关心，冷冷的看著君瑞，因为上次的反噬，脸色也苍白虚弱得多。

君瑞皱眉，依旧看著面前有自己的法力编制的幻术地图，原本可以分为两辆马车，或者与同族的人坐在一起，可不知道为何，遥之却坚定地要同他一起，无奈，只能同坐。

恭敬的鞠躬，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谢帝君关心，本王身体尚可。”

“那你怎麽脸色看上去这般差？哼，莫要逞强，到时候倒在战场上，本君不会救你的……”没好气地问著，犀利甚至挖苦。

苦涩的笑，已经麻木的心并非很痛，只是钝钝的紧缩，“不会的，呵，本王要倒下，也不会在您身边倒下的，放心好了。”

“你……”

本来出於关心的话语，却换回如此讽刺，一时愤怒，可是对於君瑞的苍白又无从发作，冷冷的臭著一张脸，甚至孩子气地嘟著嘴，不理人。

这一切的表情君瑞没有看见，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君瑞不会去刻意的看遥之，也许是那麽多年的伤害，哪怕是爱，也怕了。

“帝君，还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便到了寒与封的边境，本王想，打破结界的时间也够了，只是……”

“只是什麽？”如猛兽一般的犀利眼睛，盯著君瑞。

“只是本王需要安静的空间施展法力，也怕扰了帝君的休息。”微笑的客套话，谁都知道君瑞并不想与遥之共处一室，虽然至今为止还未发生什麽事情，可是君瑞依旧不喜欢。

“……”

“……”

“你就那麽讨厌与本君在一起？”锋利的双眉微挑，是发怒前的征兆。

“帝君莫要误会，本王只是为您身体考虑。”颠簸的马车，疏远的对话，君瑞一样的恭敬。

“哼，不打扰，本君睡的熟著呢，更何况有王的保护。”冷冷的拒绝，不知道为什麽，遥之就是不想要君瑞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

无奈的摇头，便不再出声，看著运用实体而虚拟的地图，两个人相对而坐，只是彼此都不看彼此。

马车之内，出奇的沈静，只能听见滚滚的车轮的声音，还有马车之外马匹的嘶叫。

气愤地遥之缓缓回头，看著聚精会神地君瑞，那长长地睫毛，微微张开的红唇，虽然苍白，可也美丽。

已经不是曾经的懦弱，有的是那一份脆弱的坚强。

“那个法力有什麽反作用吗？”开口，有一次打破了沈默，对於上次的傀儡反噬，遥之却是不是很清楚，若是知道，也许，可能……

“只是会消耗一定的法力而已……”淡淡的开口，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遥之，看著满是龙朝的结界的地图，思考想要破坏并非易事。

“要消耗多少？”

抬头，皱眉，看著反常的遥之，然後苦涩的一笑，无非是他关系到这场战争的成败，又何必吃惊呢。

“这结界本就存在，从第一代神兽开始便有了，只是有些王并没有及时在结界削弱的时候加固，而龙朝从法力的强弱来说，最新的一次加固是在这一代龙王赤的辅佐之下完成的，所以其坚固要比一般的来得强，我只能尽力将他们破坏出一点裂痕或者小洞，有利於其他人法力的进入……”

“那人呢？”

“因为人的破坏有一定的限度，所以这些结界是针对法力来得，帝君放心，不会对士兵造成伤害的。”

“……”沈默，作为一个军事家或者是野心家，遥之的思虑远远高於君瑞，他需要知道所有才能做出决定，“刚刚得到的消息，龙朝派的是那个小龙王，还有廖霏。”

微微的点头，眼前，是那一片的红色，那一个发疯似的叫嚣的孩子，还有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孩子而血腥的神兽。

“你有把握吗？”神兽的对决，并非遥之能够控制的，即如同当年的一样，血染天空，而作为人类，却无能为力。

“我会保护好你的……”错以为遥之担心的是自身的安危，君瑞如实地地说著，“嗯……”

马车似乎撞到了石头，猛地颠簸让君瑞身子突然的靠向遥之，突如其来的温暖，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遥之扣住，不是霸道，仅仅只是抱住。